第35章

2025-04-02 00:51:10

一路上,谢跖都紧紧抱着方纤星。

到了医院之后,他牵着方纤星的手不够,还要紧紧靠着她,跟在方纤星身边沉默、乖巧、不安,医生问情况的时候,他也总是先看方纤星一眼,再慢吞吞回答。

像是第一次来医院检查,没安全感,只能可怜巴巴、全程任大人安排的小孩。

方纤星心底怀疑他在海底撞到礁石,撞傻了。

但医生说没有。

谢跖的身体状况良好,唯一比较奇怪的是, 第一次检查,谢跖的心跳比常人慢了很多,第二次复查心跳又趋向正常,呈现出比较良性的机体恢复过程。

医生怀疑谢跖在海底事故中激发了躯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在海底的活动消耗可以降到最低,从而保证自己能有更大的生存可能性。

被救上岸之后,他的这种自我保护机制开始慢慢消失。

医生看着各项更细致的数据,越想越觉得靠谱,连连叹说,这很神奇。

方纤星对神奇不神奇不关心,只觉得谢跖身体好,还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听着让人挺放心的,捏了捏谢跖拉着自己的手,偏头对他笑了笑,却发现谢跖低着头,垂眸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纤星心里轻叹了口气,想起小时候,她爸给喜欢招猫逗狗但老是把自己吓到发烧的笼沙招魂,不由地想着,难不成,她也要给谢跖准备一个招魂套餐?其实说谢跖失了魂也没错,明明已经离开海底,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他却仿佛根本没有走出那片海底,海底黑暗又压抑的氛围仍然笼罩在他身边,就连依恋在雕塑怀里的黑兜帽,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他飘向他,绕着他打转。

医生的话更是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想,如果海底的一切不是梦,那么他能获救,能达到医生说的那个状态,应该和黑兜帽分不开关系。

但黑兜帽有那么大本事吗?还是说,他的本事只局限在海底那一片。

就像缚地灵一样。

谢跖偷偷瞥了方纤星一眼,把自己的手腕不经意地贴向放着玉锁的口袋,隔着一层布料,玉石的硬度顶着他手腕上的脉搏,他听到耳边的心跳越跳越快。

黑兜帽那么哀求着他把玉锁带给方纤星,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不能自己找到方纤星,不能亲自交给方纤星。

他离不开那片海!是的,他一定离不开那片海!谢跖咽了一下口水,想要冷静,但心跳却快得离谱,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他牵着方纤星的手,无意识地用劲。

方纤星吃痛,暗暗抽了口冷气,偏头看到谢跖一副魂不守舍、眼眶绯红包泪的样子,没有开口,只伸手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住,将谢跖拉着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跟他商量。

检查结果我让她们给基地发一份,至于事故报告,等你好一些了再去汇报。

现在,我们回家,好不好?谢跖听到她熟悉带有温度的嗓音,抬起头来,刚好撞到方纤星的目光,他一惊,很快地撇开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想坏事,在心虚,他现在完全无法跟方纤星对视。

谢跖偷偷吸了口冷气,控制住自己想要颤抖的嗓子,应了声好。

*方纤星盯着谢跖喝了一碗姜汤后,便不由分说地把谢跖强行按到了床上,让他好好休息。

谢跖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脸色有多难看,脸白到连唇色都是发白的,偏偏他还要一直紧紧挨着方纤星,方纤星走哪他跟哪,方纤星站着他也绝不坐着。

在车上的时候也是,让他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他不肯,睁大了眼睛,无神地看着某个定点,偶尔还要抬眼很快地觑她一眼,好似确认她还在。

这是怎么回事?谢跖,你在海底遇到什么了吗?方纤星双手压住谢跖的肩膀,让他别想着从床上挣扎起来。

没有!谢跖极快地扬声应道。

说完又陡然降低了音调:海底什么都没有,没有空气,没有声音,没有光,我有些害怕,你不要走,我可以躺着,但你……谢跖声音哑哑的,细听似乎还有点颤抖,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这样可怜的哀求,方纤星哪里舍得拒绝。

方纤星坐在床边,弯下腰将他抱住:好,我陪你。

现在我们在家,空气、声音、光都有,还有我,别怕了好吗?嗯。

谢跖伸手紧紧抱住方纤星的腰,将脸埋在她肩颈,好像只有这样才会踏实一点。

方纤星没办法,只能上床,躺到他身边,继续柔声安慰他:你太累了,先睡一觉,我陪你一起。

谢跖仰头看她,深深地感受方纤星身上传来的热度。

明明一切都很真实,他却觉得心像是被悬在半空中。

到底海底是梦,还是这里是梦?他面前的是他的妻主方纤星,还是黑兜帽寻找着的温茹转世?方纤星抬手捂住谢跖发呆一般看向自己的眼睛:闭眼,什么都不准想了。

妻主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睡觉!你要不听我的话吗?不,我听话!谢跖双手收紧,将头埋到方纤星怀里紧紧闭上眼睛。

但那挣扎着不愿意睡去的思绪,和已经疲惫到极点的身体,对抗着,让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时而介乎两者之间。

累,这样更累。

半梦半醒的挣扎中,他迷迷糊糊地不断朝方纤星靠近,靠近,更靠近,一条腿还过界地抬起搭在方纤星的大腿上。

方纤星无奈地笑了一下,看着睡不安稳的谢跖满眼心疼。

谢跖刚被救上来的时候明明状态还不错的,怎么现在却像惊弓之鸟了?难道是后怕引起的?方纤星想不出理由,她伸出手,轻柔地摸着谢跖的头发,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一点一点顺着,一直顺着鬓角下来,见谢跖眉头略松了一点,又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最后还像挠谢宝宝那只皮猫一样,挠了挠谢跖的下巴。

对谢跖要做水下考古的事,她是一早就知道的。

两人相亲后的第一次不愉快谈话,谢跖就在明确知道风险的情况下充分表现了他的坚持,所以后来,她从来没有对谢跖的工作提过一次不满,甚至做了个开明的妻主,全力支持他。

现在时代变了,女人、男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她即便是谢跖的妻主,也没理由专断地决定他的人生。

她想谢跖如愿。

可,这一次谢跖的样子让她犹豫了。

谢跖的后遗症过重,这样的状态,下次再遇到意外,出事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

这让她怎么放心?方纤星!睡着的谢跖忽然手指收紧,攥着方纤星的衣服,喊出声来。

梦魇了吗?方纤星连忙从思绪中脱身,将他抱好,轻拍他的背,好让他放松下来。

有效。

谢跖渐渐安稳了下来,呼吸放缓,脸埋在方纤星怀里,小可怜一样蜷缩着。

看这样子,天还没黑,她就得跟谢跖一起先睡一会儿了。

方纤星闭上眼睛,跟谢跖头颈交缠,相互枕着彼此的肩颈睡着过去。

*谢跖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他仍蹲在阁楼外的柱子边,埋着头。

不远处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抬头,看清自己的处境后,警惕拉满。

他怎么又回到了这里?不过,这一次不太一样。

他没再看到铿锵而来的士兵,只看到眼前不远处的一扇窗户被木棍支起,匆匆一眼,他只看到一只指节修长的手。

女人的手。

谢跖扶着柱子站起来,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以往对温茹多感兴趣,他现在就有多怕她。

他不想看见她。

好在开完窗之后,女人就离开了窗边,谢跖依稀听见窗户里面有人在说话。

她们具体在说什么他不清楚,但是不时能听到几句彼此间的称呼。

那个男人有时叫她阿茹,有时叫她妻主,有时叫她锦衣……花样真多。

温茹叫那个男人就简单多了,似乎只叫过阿舟。

温茹的夫郎,历史只记载了姓傅。

难不成叫傅舟吗?谢跖低头,自嘲地一笑,原来看不到温茹的脸,他还是可以正儿八经地投入考古一事上的,不过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尽管……温茹的夫郎姓甚名谁一点儿也不重要,考古界也不需要这样的成果。

他现在应该保持理智。

这里是梦,他要醒过来。

至于那个缚地灵,和他胡说八道的回忆,就困死在海底吧。

永远别来烦他。

谢跖沉着一张脸站在柱子后面,打算冷酷无情地等梦醒来。

里面的男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披着一身藏青色的等身披风,步子迟疑地走到他身边,开口试探地问道:你是谁?谢跖心底略惊。

这是他做的梦,跟黑兜帽没关系吧,如果有关系的话,黑兜帽的能力……不局限在海底吗?谢跖强自冷静下来,偏过头,跟他对视。

他这时才发现,那男人长得比他高出了半个头,垂眼看他的时候,眼底带着小心的防范。

他比方纤星只稍矮一点点,所以这男人肯定比方纤星高。

这很不符合他所处时代的审美。

谢跖迅速给自己找了个优势,腰杆挺直了一些:我是谁跟你无关,放我出去!那男人听了略微吃惊:放你出去?我带你过来的?你要去哪儿?谢跖面无表情: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他起了私藏玉锁的心?谢跖心有猜测,但抿紧了嘴,闭口不谈这个。

阿舟你出来干什么?两人才说了两句,温茹也从里面出来了。

她很高挑,但走近了可以看出,她比她夫郎矮了一点,微微仰头看向她夫郎的时候,露出了脖子上的一块暧昧的红色印记。

谢跖眸色一黯,慌忙撇开视线。

心里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这不是方纤星,不是!他突然出现在这儿。

那男人看温茹出来,登时弯了眉眼,整个人朝温茹依靠过去,低头在温茹脸上蹭了蹭,等温茹转脸亲了他一口,他才站好,在温茹身边安分下来。

他?温茹左右看了看,这里没人啊。

那男人闻言眼露疑惑,来回扫了几遍谢跖,抬手指道:就在这儿。

温茹顺着他指的方向认真看了看:阿舟别吓唬我,大白天见鬼吗?那男人闻言,迟疑地收回手,眼角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瞥了谢跖好几眼,委屈道:可能我看错了……说着微微动身,拉住温茹的手,朝阁楼栏杆过去,像是要凭栏看风景。

却分明存着试探的心。

谢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男人故意穿过自己。

熟悉的配方。

那男人偷偷回头,讶异地看着他,半晌,转头默默抱紧了身边的温茹。

怎么了?温茹奇怪于他突然的动作,偏头看他。

那男人抿着唇,低头将自己的脸埋到温茹的肩颈处,像是被吓到了。

谢跖看着温茹好笑地抬手摸他的头,揉他的耳朵,极尽亲密,那张跟方纤星一模一样的脸露出爱惜温柔的表情。

刺眼,非常刺眼。

明知道,她不是方纤星,就算是前世今生的关系,她也不是方纤星,但他的心口还是刺痛了一下。

方纤星……谢跖忍不住扬声叫她,声音带着委屈和不安。

她无动于衷,显然是听不到。

她怀里的那男人却听到了,微微抬头,面色很难看地盯着谢跖。

谢跖抿着唇直视回去,甚至还执着地倾身,伸手,试图去抓温茹的手。

那男人狠狠皱眉,抱着温茹往旁边躲开,看谢跖踉跄几步,跌倒在地,才低头对着温茹咬牙道:妻主,我要请道士!真的有鬼?有!哪里?反正就是有!谢跖从地上站起来,眼神冰冷地看着那还窝在温茹怀里的男人。

贼喊捉贼,明明是他死了不安分,一千多年了还出来蹦跶,现在却要叫道士捉他,没天理!他不怕他,更不怕什么道士,他才是活着的那个。

温茹做过谁的妻主,他管不着,方纤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妻主。

等他从这里清醒,他就把那玉锁锤烂扔掉!作者有话说:提前回来更新了~还在年里,继续一句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