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他和那男人闹得那么不愉快,黑兜帽一定会把他赶出这里,但他没有。
他在这里一连待了好几天,甚至迟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这几天,谢跖没有一天是安安分分待着的。
如今那男人能看得到他,对谢跖来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整天整晚,不分昼夜地在那男人眼皮子底下晃。
碰巧在男人的女儿练字的时候知道了男人的名字是傅寄舟,他更是不分早中晚,不分场合地在那男人耳边,连名带姓叫他,叫得傅寄舟头皮发紧。
道士来过,但谢跖故意走到道士旁边跟那道士并排站着,挑衅地回看不远处的傅寄舟。
太猖狂了,又幼稚又猖狂。
但偏偏,所有人,除了傅寄舟,谁都看不到他。
都说动物有灵,可就连溯鲤的小虎猫也看不到他,当那鬼魂蹲下来,看小虎猫吃东西的时候,它嗷呜嗷呜吃得可香。
傅寄舟气得直磨牙。
可能是那无名鬼魂长得唇红齿白,漂亮无害的缘故,他不怎么害怕,他就是生气。
每天气鼓鼓的,阿茹问起,他又犹犹豫豫地不肯说。
他没忘那天,那鬼魂满腹委屈喊阿茹的样子。
温茹是他妻主,他那副作态是为什么!谁都不准觊觎他妻主,鬼魂也不可以。
但面对无名鬼魂的觊觎,他常常又束手无策。
这几天,只要他和阿茹妻夫同处一室,那鬼魂就或站或坐地停在他和阿茹之间,有时候他和阿茹挨得近了,鬼魂也不躲,仗着谁也碰不到他,就在中间一动不动,让他和阿茹所有的日常亲近都泡了汤。
晚上,在床榻上,那鬼魂更是非常厚脸皮,坐在床榻上赖着不走。
他解开外袍,那鬼魂自然是不害羞的,阿茹解开外袍,那鬼魂很认真地看!他不得不找了个理由,把温茹赶去和溯鲤一起睡了。
阿茹很震惊,迷迷糊糊被他推走前,抬手摸他额头,怀疑他发烧变傻了。
就当他傻了吧,撞鬼撞傻的。
傅寄舟,不要红茶,我要花茶。
谢跖坐在软榻上,听到傅寄舟吩咐下人准备茶点,他突然开口。
傅寄舟抿着嘴,偏头偷偷看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把红茶改成了花茶。
等下人下去了,傅寄舟没好气地怼他:你是个鬼魂,喝什么茶,你能喝吗?我可以闻。
谢跖不生气。
这几天挺好的,傅寄舟和温茹两个很有礼貌,没再当着他的面给他气受,他很满意。
坚持下去,他迟早能把黑兜帽气得躲在海底一辈子不出来。
行行行,你一会儿就在这闻。
傅寄舟站起身来,鼓着脸跟他强调,不准跟着我妻主!谢跖撇撇嘴,他也想跟啊,但黑兜帽似乎是这里的中心,他只能绕着傅寄舟打转,除此以外哪里也去不了。
傅寄舟烦他,他就不烦傅寄舟吗?两看生厌,让他走啊!这里他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他看似还有心跟傅寄舟杠着,实际上心里难受得快要爆发、崩塌了。
这几天,傅寄舟和温茹是没什么亲密动作,但两个人毕竟多年妻夫,又驻扎在这座岛上,没有案牍缠身,所以总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待在一处。
谢跖每多看一眼就觉得心头难受一分。
温茹是个体贴的,大概觉得傅寄舟这几天心情有些暴躁不安,手头有什么事全拿到傅寄舟的书房做,也不管傅寄舟愿不愿意,总要偶尔招惹他一下。
有几次,温茹亲过来的时候,他夹在中间,很难受,但又不肯走。
傅寄舟不愿意谢跖夹在中间占便宜,挣扎着躲开亲吻。
被夫郎拒绝就让人很生气了,温茹强势起来,不管不顾地亲了下去。
傅寄舟、谢跖:……温茹一个举动,让两个人脸色齐齐变得难看。
等温茹撤开,谢跖不想在傅寄舟面前露了下风,硬着头皮不挪动,心里则迫不及待想找个地方,擦干净自己的脸。
就算温茹是方纤星前世,他也不想被她亲。
这几天他确认了,反复确认了,温茹的做事风格,看卷宗的习惯,写字时的神态,样样都跟方纤星一模一样。
就连她做着正事,心血来潮停下来去逗傅寄舟一下的样子,都跟方纤星一模一样。
谢跖心里五味杂陈,在她逗傅寄舟的时候,心头的痛意更加明显。
方纤星常逗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
温茹和方纤星越是相像,谢跖就越难过。
渐渐地,她们似乎要他脑子里慢慢融合成同一个人。
可,这个人却不完全属于他。
每天看着温茹和傅寄舟亲亲密密的样子,他恍惚以为面前的是方纤星和她的新欢。
要不是温茹顶多只是方纤星前世的理智强撑着,谢跖已经崩溃了。
但这种理智也就到强撑着不把傅寄舟当小三的程度,难受的时候,委屈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朝温茹看一眼,希望她能给他一些安慰,对他温情一点。
可希望……还是破灭了。
下午的那一壶花茶,他只闻了闻味,心里不爽,多挑衅了傅寄舟几句,气得傅寄舟将半壶冷茶空口喝了进去。
可能是冷茶的原因,也可能是这些天被他烦得过头的原因,还可能傅寄舟本身就是个弱鸡仔,反正,到了晚上,傅寄舟发起烧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胡话。
还可可怜怜地哭。
语气混乱地问温茹,她是不是出去招惹了什么烂桃花,为什么别人跟到家里来了,让他走,他不想看到他了。
温茹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站在一边的谢跖鼓了鼓脸颊,看着烧得满脸通红、说话断断续续但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傅寄舟,怀疑他是不是将后宅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用在他身上了。
想要苦肉计陷害他!哼,真坏!温茹倾身掖好被子,关掉床边的帷幔走了出来,坐在圆桌边,蹙着眉开口:你在这儿?谢跖一惊,默默往后退,躲到一根梁柱后面,探头看她。
温茹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鬼,但傅寄舟这几天的反常让她很担心,想起傅寄舟第一次异常时说的话,她觉得可能真的有。
她自己就是穿书来的,她说不出这是个科学世界的话来。
要真有鬼,她得尽快把鬼送走。
方纤星……听到温茹试图跟他说话,谢跖下意识地走出一步,但下一秒却听见——你给我们添麻烦了。
温茹声音严厉,锐利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屋子里的异常,不管你是人是鬼、是神是妖,我奉劝你早点离开,否则,我总有办法对付你的!谢跖呼吸一窒。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你既然存在就不可能没有天敌。
现在我同你好好说话,劝你离开,也是为了你好。
否则,若是让我找到能克制你的尼姑、道士、捉鬼师,她们定会擒住你,让你魂飞魄散!谢跖踉跄着后退,眼睛瞪得圆圆的。
跟方纤星宛如一人的温茹坐在那边,眉眼深沉,语气凌冽地威胁,说要找人捉他,让他魂飞魄散。
谢跖喉咙顿时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
阿茹……这时,床幔里传来细弱的声音,锦衣……嗯,我在。
温茹听到声音很快地站起来,掀开床幔,坐在床边,倾身抱住烧得迷糊的傅寄舟,我在,别怕。
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傅寄舟的肩膀,帮他放松。
谢跖透过轻柔的床幔,仿佛看到了她眼底的关切和柔情,跟方才面对着他的冷酷无情完全不同。
他眼眶发红,转头快步离开房间。
一步步走到阁楼顶上,远眺着岛外翻滚着的黑色海面,他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许久,谢跖一笑。
黑兜帽的目的似乎达到了呢,他现在很难受,很想放弃,三个人的世界太拥挤了。
把方纤星还给他?成全她们前世今生?谢跖踏出一步,在明亮但冷清的月色中,决然地从阁楼上跳了下去。
他不!多出的那个人,一定不是他,就算是他,他也不会让她们如愿以偿。
屋里的温茹心里蓦然一紧,偏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但她只看到一轮蓝白的月亮和漫天无边无际的夜幕。
作者有话说:从原小说、古代卷到现代卷,男主都是个很乖的反派,希望道德感比较高的读者不要对他要求太高,他就是小心思多,大体还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