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2025-04-02 00:51:11

温茹站在客厅,有点迷茫,望着不远处紧紧关着的卧室门,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怎么可能不是谢跖?如果说现在是她恢复记忆的第一天,那她有些分不清记忆里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那还有点道理。

但现在都多久了,她自己的枕边人,她会分不清吗?跟方纤星和谢跖在一起的时间比,她和阿舟在一起几十年,她总不至于被方纤星不到几个月的记忆给弄混淆吧。

她温茹的记忆和感觉告诉她,阿舟就是谢跖,谢跖就是阿舟。

没错的。

她送给阿舟的玉锁也是在谢跖的私人物品里发现的。

她认定谢跖是阿舟之后,还以为那玉锁是谢跖自己的。

原来不是,竟然是他之前在古榆岛水下考古的时候,从别人那里拿到的。

那应该很久了。

谢跖居然一直瞒着这件事没说,难怪把自己活生生憋到抑郁。

温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追究谢跖瞒着她的错,而是觉得谢跖太傻了,按她的本性,没有以前的记忆,仍然纯粹是方纤星的自己,百分百会选谢跖,而不是过去的、前世的所谓夫郎。

在她眼里,过去了的人和事没有半点意义。

她有时候还怀疑过,是不是自己这种性格特别适合穿书,所以就挑中了她来穿。

哪怕现在有了记忆……温茹想,如果他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她可能还是会选谢跖。

她和阿舟是本该死去的人,她可以想办法跟阿舟一起离开。

温茹垂下眼。

那样就得把自己在记忆层面杀死啊。

怪残忍的,不过也不亏,她活得够久了,再活下去,她的记忆恐怕要一层一层堆着,变成负担。

可是……温茹沉吟了片刻,微微挪了挪步子,凑近挂在墙上的话,伸出手,指腹轻轻地滑过纸面。

她轻笑了一声,她在想什么,谢跖就是阿舟啊。

光线昏暗的客厅里,温茹感到自己被谢跖搅乱的情绪渐渐恢复过来了。

她不应该被谢跖的一句话给弄乱的,有几世完整记忆的她才是有发言权的那个。

她说谢跖是阿舟,那他肯定就是。

谢跖看到的,也许只是幻觉。

水下缺氧,陷入幻觉,合理。

想开之后,温茹放下心里的纠结,缓步朝卧室走去。

她脚上的伤还有些痛,所以走得很慢。

谢跖靠站在门里面,他没有离开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希冀着什么,只知道他进来后,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的外面让他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时间一秒一秒过得很慢,然后,随着第一声脚步声响起,他眸子动了动。

他转过身,扶着门,面朝着外面站着,低垂着眼看着自己凸起的肚子。

宝宝很乖,明明今天折腾了她好久,但她一直没什么动静,像是稳稳地在孕囊里睡着。

在他垂眼的时候,他还注意着外面的声音,外面的脚步声只响了一下竟然就停住了。

谢跖连忙抬眼,隔着厚重的门,看向外面,他喉咙鼓鼓胀胀的,像是被塞住了一样,如果……如果这时候他有勇气开口去祈求的话,那声音一定是发哑的。

谢跖咬着唇,手慢慢抬起来,朝着门锁的方向。

有些没出息。

而且这么没出息,也不一定能换得回什么。

毕竟,他已经把傅寄舟还在海底的事告诉她了。

就算……就算对他有感情,她也会想去看看的吧。

傅寄舟也是……她的夫郎。

谢跖感觉心口绞在了一起,抬起的手重重地落下。

刚落下,外面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脚步声很慢,一声重些,一声浅些。

谢跖抬眼一愣,他连忙转身,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些跌打的喷雾药剂、药膏,消毒水,因为不清楚具体情况,绷带、创口贴也拿上了,装了满满一箱子,抱着快步往门口走。

温茹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想,该怎么哄人开门。

还没想好,卧室门自己就开了。

温茹略微疑惑地看过去,谢跖抱着医药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手按下身边客厅的控制开关,伴着亮起的灯光,低着头朝她走了过来。

骤然亮起的灯,让温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看到他过来,抱着药箱,瞬间了悟自己是占了脚伤的便宜。

她没说话,侧身在一边的沙发坐下,将自己受伤的脚抬高,搁在茶几的边沿。

这时候她要是说:你怎么又开门了你出来做什么你刚刚为什么要锁门不生气了我说的才是对的你来帮我涂药吗,估计场面反而更僵硬。

那她还不如不说话呢。

谢跖走过来,没靠近,就在温茹脚边的地方,像是要蹲下,温茹赶紧倾身,伸手把他拉起来,提醒了一句:宝宝。

谢跖回神,赶紧站起来。

他心里有点乱,所以……又忘了。

谢跖心里对自己的厌弃又多了一分。

他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他垂着眸自厌自弃,没反应,也没甩开温茹的手,温茹索性就把人拉到自己的身边,揽着他的腰,让他在身边坐下。

紧紧挨着坐,温茹身上暖热的体温就缓缓传了过来,谢跖抬头看向温茹。

温茹笑着弯了弯眼睛,回看他。

谢跖抿紧了唇瓣,挪开视线,低头去看温茹的脚。

温茹为了方便他,屈膝,将脚放在他眼下。

脚扭了,骨头还错位了一段时间,虽然已经正骨了,但上面仍然肿起一大块,红通通的,肿包上的血管仿佛都被放大了一样。

谢跖眼眶瞬间就起雾了。

他抱着药箱有些手足无措,转头看向温茹,轻声哽咽着说:我们去医院吧。

只是肿了呀,不用。

温茹笑了笑,低头在他抱着的药箱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喷雾药剂,倾身准备自己喷点药了事。

谢跖抢过她手里的药瓶,迟疑了片刻,自己轻手轻脚地给温茹喷药。

温茹松了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看他一脸严肃地认真喷着脚踝上的伤。

跌打喷雾剂喷起来向来是怎么潇洒怎么来的,谢跖这慢吞吞细致的样子,哪像是喷药剂啊,这比实验室做实验还小心翼翼呢。

有夫郎心疼大约就是格外珍贵一点。

细细致致喷完,谢跖看着药箱里的其它东西,咬着唇,想都用上,但好像又不太合适。

其它不用了,只是肿了,喷了药,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温茹从他怀里拿开药箱,朝他伸出手,先扶我回去睡觉吧。

谢跖看看面前的手,再看着温茹一脸的理所当然,抬手接住了她的手,拉她起来。

温茹站好就抬脚往卧室那边走。

原本应该扶着她的谢跖反倒像是被她牵着。

谢跖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温茹没怎么回头看,但一直提防着他说什么,走几步就轻轻扯他一下:脚上好像受力了,有点疼。

然后,谢跖就会快走几步,从原本的牵着、扶着,最后半个身子都抱在她胳膊上。

温茹偷偷捏了捏他手心。

有些心疼他了。

伤神地争执了一晚上,明明越不过自己的本心,偏偏要害自己把自己折腾得那么辛苦。

傻得很。

*经过昨晚乱七八糟的下半夜,醒来,一切像没发生一样。

温茹先醒,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谢跖。

谢跖侧躺着,被温茹抱在怀里,眼下有些青黑,睡得正熟。

昨晚她仗着脚伤,要谢跖照顾,两个人躺到了一起。

一个六个多月的孕夫,照顾人几乎不可能,所以很快就被温茹抱着睡着了,温茹醒来,他都没有醒。

温茹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踝。

还行,方纤星这身体练武是来不及了,但没什么大的问题,恢复能力不错,以后还能造几次。

温茹无奈地轻轻捏了捏谢跖的鼻子。

可消停点吧。

谢跖皱了皱眉,没有醒来,低头往温茹脖子处钻了钻。

妻夫吵架就是这样,只要感情在,具体的事总可以先放一边晾晾,等晾好了,再谈也不迟。

温茹重新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

因为昨晚的劳心伤神,两人都能继续睡很久,但谢跖是孕夫,早饭必须得吃,十点多钟的时候,温茹还是起床了。

谢跖蒙圈地被拉着洗漱完,坐在床边上喝牛奶。

温茹正在外面走廊跟丰叔吩咐,二楼的所有门关好锁好,免得猫跑进去,掉出来。

养了猫本来就该封阳台,再把露台隔开的,但是谢跖怀孕,这件事被耽搁下来。

没想到猫被关在别处,没机会掉下楼,谢跖先掉下去了。

谢跖听着声音,赧然地抿着杯子里的热牛奶。

没一会儿,温茹吩咐完,走进来,看到谢跖喝牛奶居然喝出了奶胡子,不由得笑了笑,走近,伸手指腹,将他唇瓣上的牛奶沫揩净,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说话: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抿着喝?谢跖不好意思地侧了侧身子,但目光落在她擦手的动作上。

怎么?难道要我放嘴里吃掉?温茹擦干净之后,揶揄了一声,接过他手里喝得只有浅浅一层的牛奶,将剩下的喝进嘴巴,低下身子,朝谢跖亲过去。

谢跖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没有反抗地接住了这个吻。

这个吻是牛奶味的,很香醇。

我觉得这样喝就很好,那点沫沫我不稀罕。

温茹亲完,笑着说道,说完伸手,打算牵着谢跖的手下楼去,丰叔说,你同事到了门卫室那边,我让徐秘顺路把他带进来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谢跖呆呆地点头,脸上还有没有散去的红晕,顺着她的手,被她牵着往外走。

快跨过卧室门的时候,谢跖突然出声:昨晚……昨晚什么?温茹站定,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昨晚的事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我夫郎。

那傅……你要我去找他?温茹看着谢跖的眼睛,反问了一句,摸摸你的心回答。

谢跖抿紧嘴唇,唇色有些发白:不要。

那不就是了。

我听我夫郎的,不去。

温茹道。

可……谢跖感觉自己矛盾极了。

这样已经很好了,但他心里深处又感觉不舒服。

仿佛冠上温茹的夫郎这样的称呼之后,他好像能跟对方共情了一样。

如果是他,温茹明知道自己还存在,却不去找,他会难过死的。

谢跖沉默着跟着温茹走了两步,刚停下来想说什么,便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传来。

石郴笑着跟接他进来的徐秘说话,看到谢跖之后,脸上的笑更大了一些,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谢跖肚子上:宝宝这么大了呀,乖不乖?谢跖不好意思地松开温茹的手,走到石郴边上,领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宝宝很听话,你怎么过来了?等温茹和徐秘书打过招呼、进了书房,石郴放松了一些,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方才笑着说:还不是你之前突然问那些私人物品吗?我一直记着呢,后来古榆岛考古基地二次清点的时候,我又去联系了那边的负责人。

谢跖微微惊讶:抱歉,当时是我记错了,麻烦你了。

确定没有?你上次那么慌打过来,我是真的吓了一跳。

石郴说道,说完这个,眼底的神色亮起来,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呢。

我整天催着负责人帮我查,负责人眼熟我了,八月那边海底古城考古项目重启,她问我要不要过去帮忙。

这种大项目,我当然想去啊,但我这不是连游泳都不会吗?哈哈哈。

但负责人说我可以做岸上的文书工作。

哇,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晕,真晕。

石郴说话抑扬顿挫,语调夸张,谢跖不由地笑了笑,忽然又想到海底考古重启的事,问他:上面怎么决定重启了?竹简解密完了,惦记其它好东西了呗。

石郴笑道,海底那些东西,谁能忍住不馋啊。

而且十几年前,蔚代旗远号沉船被菓国思米思公司捞到,上面派人花了大两亿才买回几件瓷碗和金构件,她们可不想历史再来一次。

谢跖点头,但心里有些忧虑。

他矫情的同情心让他越发觉得海底的傅寄舟可怜。

那雕像怎么办?这次要捞吗?石郴摇头:不捞,这次好像还是准备考古完造海底公园。

再说了,温茹唯一一件真身雕像,谁敢乱动?就放着呗。

谢跖松了口气,起码,最起码雕像还能陪着他。

正说着的时候,温茹出来了,正听到石郴的后半句,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跖和石郴回头看她。

抱歉,我只是想起了我妹妹拍的戏。

温茹拉了宋笼沙当挡箭牌。

石郴仍然疑惑。

宋笼沙,元舜女帝那部剧里的。

谢跖知道温茹在笑什么,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帮她解释。

石郴恍然大悟:方总你们家真是人才辈出,宋笼沙新剧的路透也好好看,您知道什么时候上映吗?温茹看向徐秘。

徐秘拿起手上的平板翻了翻:大概还要半年吧。

啊,这么久啊。

石郴一下子就泄了气。

送走徐秘和石郴后,谢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没动。

怎么了?温茹从后面抱住他,跟着他一起看向门口的方向,想出去逛逛吗?谢跖摇头,接着低垂着眉眼,叹了口气,轻声道:妻主,你还是去看看他吧,他一个人等了那么久……温茹许久没说话,半晌,拉住谢跖的腰,转个身,让他面对着自己。

相信妻主吗?谢跖仰头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点完头又补了一句:我不是傅寄舟。

温茹无奈地笑了一声:好好好,你不是傅寄舟,你是谢跖,是方纤星的夫郎,也是我的夫郎。

谢跖目光在温茹眼底寻找着,确定她有在认真地说,不是开玩笑地附和他,他才点了点头。

如果你相信我,等你生下宝宝,坐完月子,我们一起去。

温茹道,如果没有傅寄舟,你要放下这个心结,好好过日子。

如果有呢?谢跖看着温茹的眼睛,轻声问道。

如果有,我就把原原本本的方纤星还给你。

温茹的话一说完,谢跖就瞪大了眼睛,抓紧了温茹的胳膊,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好像要的也不是这样的结果。

或许……或许,他愿意,他就是傅寄舟。

作者有话说:晚上还有,还在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