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锦跟随萧大将军上战场之后,李牧亲自拜访了岑家。
中书令岑大人膝下儿女双全,但从来未曾听闻,两个孩子当中,有人会棋技。
李牧知道,相似的棋路,便预示着相似的思维模式。
若是能棋逢对手,兴许他压在心底的宏大计划上,那最关键的一环,就迎刃而解。
但岑家嫡女,并非如他所愿,棋路几乎天差地别,让李牧显得有些诧异。
太子殿下若是要找那日同三皇子下棋的人……看出他不是为自己而来,岑姑娘颔首道,那日与之下棋的,是我弟弟。
平日足不出户,把自己过成了只存在于传言中的岑真,一头鸡窝乱发,十分迷茫的与李牧下了一局棋。
双方落子不出十五枚,两人同时惊讶抬头,对视一眼。
无限近似的棋路,无限近似的谋略能力。
一局棋,李牧真正的实力暴露无遗,一局棋,让岑真撑大眼眸,格外惊叹。
你比前些日子那个家伙厉害多了。
他双手撩起自己的乱发,瞧着眼前的棋阵,你来找我,该不会就只是为了下棋吧?瞧着眼前这与李锦年岁相当的少年。
李牧淡淡笑着摇了摇头:不,只是下棋而已。
他要找的人,找到了。
既然宿命不能避免,那就竭尽全力的赌一把。
始终平庸的李牧,远远望着势力日渐壮大的李景,一如往昔的常来同岑真下棋。
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收到李锦的捷报。
他从温润如玉的少年,渐渐成为风度翩翩的公子。
他将负责皇族商运的宋家,偶然的介绍给了岑真。
本以为一切顺风顺水,唯独走错了一步棋。
我知太子殿下心中有规划……年芳二十,仍然拒绝了所有提亲,一心等着李牧的岑诗诗,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中,猜到了他的念头。
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她笑起,站在月下望着李牧惨白的面颊。
他当然知道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不可以。
李牧摇头,谁都可以做太子妃,只有你不行。
他睨着她,用尽全力发出凉薄的声音,让自己显得万般可恶。
可岑诗诗却不以为意,上前两步,仍旧望着他:你得给我弟弟一个,从那棋楼里出来的理由。
李牧一滞。
而我这个姐姐,便是最好的理由。
直到那时,李牧才明白,为何十年之前,自己同李义说起自己的恢宏计划时,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原来所需的代价,远非他可控的范围。
他突然就怕了。
只他一人赴死,他一直觉得是为了大义,死的光荣,死的骄傲,死的无所畏惧。
可瞧着眼前自己最珍惜的女人,瞧着她现在这般与他当时无二的模样,李牧也气上心头,咬牙切齿的将她数落了一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念头!你想都别想!可笑,自己说出来的,竟然是与十年前李义吼出来的,一模一样的话。
他突然就后悔了。
原来看着重要的人,往必死的火坑里跳,是这样撕心裂肺的感受。
那冲击之大,足够击垮一个人的意志,是能从灵魂的层面,将他彻底破坏的力量。
若是李景心狠手辣,置他于死地,而他的死又打击太大,让李锦没能挺过去呢?可一切,推动起来,兴许只是一场大雪的时间。
想要停下,却已经搅进了无数时光与岁月,从过往的长河上轰然碾压,再也没有人,再也没有力量能让这一切停下来。
疯狂觊觎着储君之位的李景,停不下来。
深爱他,哪怕万劫不复的岑诗诗,也停不下来。
赐婚的圣旨停不下来,缓缓聚拢在京城上空的那一张像极了棋盘的大网,也停不下来。
李牧后悔了,却也晚了。
他将他所爱的人,都卷进了一场注定会发生的血雨腥风里。
而他却已经无力改变最终的残局。
大婚当日,岑诗诗温柔的安慰着李牧。
他瞧着那张淡然的面颊,发觉自己用二十多年,才搞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
玩弄命运的人,也终将被命运玩弄。
何其可悲。
卧薪尝胆十年,李景也一样可悲的活在舒妃的控制欲里,挣扎着让自己成为没有感情的工具。
没有感情,便不会伤心,便可以心狠手辣,也不会觉得心痛和后悔。
他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这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肃清一切黑暗,皆是为了大魏能有更好的明天。
只有他坐上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宝座,才可以将所见不公一扫而空。
皇族的立长不立幼,京城的官宦奢靡之风,大魏一成不变的阶级制度……他要亲手推翻,要铸造一个能让所有人,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得到应有一切的天下!要达到这一步,他便要先融入黑暗,成为黑暗,驾驭黑暗。
而后站在顶点,扫平黑暗。
李景一直都不懂。
为什么平平无奇的李牧,从来不会受到萧贵妃的责骂,为什么没有任何闪光点的他,却每日都笑的如同拂面而过的春风。
他嫉妒,羡慕,恨。
走上夺嫡的道路之后,他再想起曾经那些与李牧一起的日子,竟真的觉得如舒妃说的一样,那时的李牧,是用一张丑陋的嘴脸,在向他炫耀身为太子的特权。
是在告诉他,他什么都不做,也依然能高高在上,永远压他一头。
李景恨自己无法选择出身,恨自己始终被人比较,恨自己明明优秀至此,明明已经足够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可李牧的眼眸里,却依然温柔如暖阳,丝毫不见一点冰霜。
就算他手里所有的一切都超越了李牧,他仍然如最初那般,笑着,诚恳的祝贺他,为他开心,为他担忧。
他的眼中,李牧所有的善意,都变成了无形的嘲讽,讥笑着一无所有的李景。
所以那一年,看着前往行宫避暑而去的李义。
看着已经万事俱备,缜密无误的那张黑色的网。
李景瞧着太极殿的方向,一点也不曾犹豫。
挡我者死。
他面无表情的说,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选择了李牧的岑家,灭了。
他却不明白,为何李义看着证据确凿的奏折,最终只将李牧废黜,将他发配边疆。
他不理解,他想不通。
他要他死,要那个嘲讽他,要那个曾经在他面前炫耀的男人,要他死的尸骨无存。
仿佛如此,李景才会觉得,自己这个生而不幸的皇族,才真正得到了安慰。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不幸的,既没有李牧的出身,也没能得到舒妃一点点的认同。
他打从心底去嘲讽李牧,自认为他真的平庸无能,只有投胎的本事值得炫耀。
直到很多年后,断头台上,他才真正想通透。
原来,那个被他嘲讽,被他讥笑,被他憎恨的李牧,其实是他自己的影子啊!他才是那个真正平庸无能,双眼只能看见权力的可怜虫。
彼时天光依旧温暖的时候,银杏叶灿黄一片,李牧还在云宁宫的时候。
那翩翩少年,温润如玉的大魏太子,捧着一把甜甜的糖,笑着望着他的时候。
那个大雪纷飞,在歌舞升平之外,带着他堆雪人,放鞭炮的时候。
那个帮他挡住落在身上的板子,亲手为他上药的时候……李景抬眼望天,泪流满面。
原来他曾经,是皇族里最幸运的那个皇子。
他有一个最爱他,最心疼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为他铺了一条执掌天下的路。
只为了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
愿你所有的心愿,都能实现。
【作者有话说】【正文+背景补全,到今天就全部结束了,之后的番外是轻松欢快的。
我看到大家说没有成亲的那部分,是因为我将成亲的部分单独规划在番外里了,翻墙逃婚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能错过呢!那必须现场直播!】第296章 李肃番外:关于养鸽子的那些事(一)这故事,说来话长。
那年我在蜀地外的院子里,准备偷我爹的鸽子,拔毛烧烤的时候,来了个黄袍加身,气宇轩昂的大叔。
他在马上,我在马前,鸽子藏在我背后。
他很诧异,我很心虚,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后面的房子:您找的那个养鸽子的,就这里……他更是惊奇,竟从马上下来了。
我当时一阵心慌,忙说:这家鸽子养的好,肥的很,就是比较贵,十两银子一只……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我爹在身后一声大吼:李肃!你个兔崽子!你给老子回来!顾不得许多,我扔下鸽子就跑,而后被一个使阴招的家伙,用探出的一条腿给绊倒在地,摔了一嘴泥。
就那天,我惊呆了。
我爹当年给我画的大饼,吹的白日梦,竟然是真的!爹……你真是皇族啊?!我眼撑的太大,干涩异常,但合不上。
就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整天在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鸽子比我都精贵的家伙,竟然是大魏的先太子?怎么?你爹这般气宇轩昂,骗你不成?他吹胡子瞪眼,冷哼一声。
我蹙眉,瞧着对比鲜明的兄弟二人,瞧着我爹腰上那一圈肉,揉了揉眼:爹,你这话,太难为我了,你想听什么回答!直说便是,大可不必如此难为儿子!言罢,我就后悔了。
真没想到与大魏皇帝的初次见面,竟然是以被我爹举着戒尺,满院子追着打而开场的。
我估计往后我追梦受挫,与当时这个差点把他笑背过气去的开局,有直接关系。
后来,我就被我爹绑着,跟个朝廷钦犯一样,硬生生给压回了京城。
我是李肃,前太子李英的儿子,大魏平阳王世子,那年我六岁,有个蠢蠢欲动的江湖梦想。
但我爹就很实在了,每日都在劝我养鸽子。
鸽子好,鸽子妙,一笼鸽子知天下,千军万马都不怕。
儿啊!养鸽子吧!这话,从眼前锦衣玉食,浑身上下都写着豪字的他口中说出来,就跟做梦似的。
我不,我要去江湖!我要成为武林盟主!谁还没个梦想啊!话虽这么说,但平日里,他不是腿疼就是腰痛,他那一笼鸽子基本也都是我照顾的。
直到有一天,一只飞出去很久的小白飞了回来,腿上绑着一根盖着红盖子的竹筒。
我好奇的拆下来瞧了半天,我那晒太阳号称腰痛动不了的老爹,突然就腰痛痊愈,一个闪身,几乎飞到我面前:快打开!他难得神情肃然,我也顾不得追究他装病的事情,赶紧将内里的条子展开了。
一张小纸,上面清晰的写着,边关大捷。
我爹一连念叨了三声好,转身就入宫去了。
那一日,三皇子李锦的名字,像是一道光,洒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只有我,不以为意:保家卫国那是他该干的事情,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至于这么大阵仗么!有本事,他得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才行!谁知,我爹一反常态,哼了一声:你连他都打不过,你还武林盟主,拉倒吧。
他睨了我一眼,你又不愿意继承家业养鸽子,干脆早点物色个世家小姐,到了年岁成个亲,让我抱个孙子。
他叹一口气:我一手创建的鹰犬,要是断在你手里了,那我可真是上辈子造了大罪孽。
后面两句我都没听见,我就听见他说我打不过李锦这件事了。
那不行,我不服。
我是平阳王世子,师从大内第一高手,人人都说我轻功出神入化,剑术更是诡秘多变,要是打不赢李锦,那岂不是太丢人。
等他回来,我要与他一战!当时,我爹瞧着我,不屑的白了我一眼:还等他回来……我以为他就是日常嘲讽,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等我睡醒,我人已经在距离京城百里之外了。
马车飞奔向前,身旁只有一封信,居然是介绍我入黑旗军的帖子。
还有一张小纸条:连他都打不过!就不用回来说什么江湖了!我坐在马车里想了很久,还是撩开车帘子,瞧着驾车的管家,抿了抿嘴:张叔……我真的是我爹的亲生儿子?却见张叔犹豫了一下。
他居然犹豫了一下。
应该是吧。
我:……我是李肃,平阳王世子,英俊潇洒,武艺高招,十岁出头,就被疑似后爹,给送到大魏战况最凶残的前线军营去了。
直到我瞧见当时只比我大了六岁的李锦,凝着眉头,一脸嫌弃:胡闹!奶娃娃上什么阵?!当时,我气不打一处来,扯过一旁的长剑,就跟他打了起来。
打完了,他瞧着我,一副惊讶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本领,留下吧。
说完,意味深长的又补了一句,在这里,你来做贴身护卫,不可超出本皇子身旁五步。
我不服,指着他:再战!他刚要离开,闻言,挑眉回眸,扫了我一眼:你先换身衣服再说。
说完,笑着离开。
那时,我才瞧见身上的布衣,已经被他方才的攻击划的稀烂,且刀口对应的位置,处处致命。
如果方才真是真刀实战,我早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瞧着这莫名利落的剑法,我由衷钦佩,不自觉便跟上了他的脚步。
我早晚有一天要赢过你!每当我这么说,倚靠在桌旁的李锦,便勾唇浅笑,头也不抬的敷衍:好,早晚都会赢,随时等你来战。
可就是奇了怪了,我偷袭也好,正面战也罢,就是碰不到他分毫,半年时间,硬生生毁了十几套衣裳。
这到底为什么啊!又失败一次后,我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李锦不以为意,提着剑走到我身旁蹲下,笑盈盈的瞧着我面颊:胳膊长,承让了。
我咂嘴。
兴许是见我始终不得要领,李锦忽而探身前压,笑意更深,让我后背泛起一股寒意。
他说:你师父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用他那一套,不行的。
至此,我才恍然大悟,抬手拍在自己脑门上。
将军,我给你讲个恐怖故事。
我一副凄惨的样子瞧着李锦。
他微微一怔,就那么诧异的听着我说完下半句话。
我说:我可能真的不是我爹亲生的。
说完,长叹一声。
这还不是最让我绝望的时候。
我以为只是因为我太年轻,实战经验不足,所以打不过李锦是正常的。
后来,我跟着他上前线的时候,他看着不敢出来迎战的对面军营,挑着眉头问我,要不要建功立业,衣锦还乡?我当时没有细想。
毕竟,男人上阵保家护国,能有机会建功立业,何等荣耀?这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啊!于是,在一众人的见证之下,我亲眼瞧着李锦带着另一个叫周正的疯子,两个人,两匹马,向着敌方军营,一夹马肚子,就那么冲过去了。
这件事,我爹收到的版本是,三皇子李锦,带着左护卫周正,和右护卫白羽,三进三出,杀的对面溃不成军,落荒而逃,就地解散。
而真实的情况是,我追在他们俩后面,一路劝返,眼瞅他们俩已经冲进去,我只得豁出老命,使劲喊:不要冲动!你们回家都还有好日子过!不要想不开啊!没能喊动这两个疯子。
倒是把对面的敌人感动哭了。
搞的他们一时间军心涣散,我们三个人,就此一战封神。
第297章 李肃番外:关于养鸽子的那些事(二)因为靖康大捷,二十岁不到的李锦,从普普通通的三皇子,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靖王爷。
我也因此,成了他身旁最得力的干将之一。
本王是真没想到,你竟还有这般扰乱敌军的本事。
李锦端着一盏凉茶,似笑非笑,故意戳我痛处。
剑用的不错,再过几年,能赢。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无奈,竟还为我宽心起来。
我却莫名的从他身上,瞧见一股我爹的影子。
这画大饼,吹白日梦的水平,旗鼓相当。
那一瞬,我才浅浅的觉察出一些,我家老爹不同常人的地方。
他平日一点也不着调,近日听闻,养鸽子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已经在研究怎么驯养老鹰。
干的那些事情,一点都不像是个正经王爷。
就……和眼前这个靖王,简直一模一样。
我从没见过他研讨兵法,也没见过他习武练剑,更别提什么谈论家国大事了。
他平日的生活比我爹还老态,死盯着一局棋,绞尽脑汁,自己下棋杀自己,像极了京城坊子口的老大爷,手里只差一把芭蕉扇。
我拿这件事调侃他的时候,他竟然瞧着我,认真思量了一下:所言极是。
于是,策马沙场的靖王,后腰从此多了一把特制的黑扇。
更惨的是,打那之后,我认清了现实的差距。
我居然连一个手握扇子,一边下棋,一边应付我剑法的家伙,都打不过!看我垂头丧气,他却话音一转:帮本王瞧瞧。
他说,太子的棋局,许多年不得解。
我更是悲愤,郑重其事的说:王爷,我给你讲个恐怖故事。
他惊奇的看着我,比我先一步说出来:白大人多虑了,把你送到这儿来历练,只有亲生的才会有这个机遇。
我抿嘴,无比悲痛,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我爹不是让我来历练的,我爹是让我来打赢他的。
他,大魏的三皇子,当世的战神,骑着马,正面冲进敌方军营就能建功立业的狠人。
这不叫历练,这叫逐出家门…那之后,随着我在李锦身旁的时间越来越久,随着战事渐渐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我也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我爹送我到这来,真正的用意。
以前在家,瞧着后院子满满都是鸽子,每日来来回回,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可在边关越久,越是能瞧见每月初一和十五,准时飞到的信鸽。
那些鸽子我认识,是我亲手喂养过的,吃过我手心里的粮食的,我爹的鸽子。
我爹那句一笼鸽子知天下,千军万马都不怕,随着每天日升日落,我终于明白了当中的含义。
越是明白,就越觉得江湖更帅。
那年夏季,发生了一件大事,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朝堂争斗,权谋诡变层出不穷,从来没有过任何不好传言的太子李牧,突然就成了乱臣贼子。
而当时正好匈奴来犯,正是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
李锦进退两难。
很多年,我没招过家里的鸽子了,只有那一次,我写了一封探询的密信,传回了京城。
收到的,却是岑家灭门,李牧下狱的消息。
我不敢怠慢,在百八里加急到达之前,先一步告诉了李锦。
他怔了片刻,想也没想,扯过一件黑色的斗篷,将指挥的权利交给了我与周正之后,连夜往京城赶回去。
那次,匈奴格外奇怪,不战,只叫嚣。
我们僵持了半个月,到李锦回来的时候,匈奴就好像也得到了什么密令一样,退兵了。
从京城回来的他,仿佛受了重创一般,一个人坐在屋里,看着面前的棋盘,一坐就是一整日,一动不动。
水米不进,好似丢了魂。
那之后,却突然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纵然匈奴退兵,他却直接带兵追击,将整个匈奴的精锐打的七零八落。
那之后,向南楚求援的匈奴怎么也想不到,借着这个由头,黑旗军直接将南楚灭国。
再之后,边境安宁,无人敢犯。
他却将我们唤了过去,淡淡的说:本王要回京,你们若是不愿跟随,留下来就好,不必强求。
我愣了一下:王爷,咱们黑旗军,无召不得回京啊!却见他浅浅笑起,点了下头:交还兵权除外。
我没跟他一起走,但我辞了军中要职,回家去了。
那时候,我想不明白。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这么一步,说好的建功立业,衣锦还乡呢?不明白他在怕什么,他明明有那么强大的实力,强大到连我都打从心底钦佩,却为什么不敢正面提出自己的抗议?朝堂太乱,裹挟其中,太累。
我要去江湖,还是江湖好,远离纷争,纯靠实力说话。
去吧!说真的,这话从我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没了欣喜的感觉,只觉得话里有诈。
他却摇了摇头:朝堂闹成这样,你就是继承了整个鹰犬,也没个效力的人,不如出去闯荡一下。
你就没个要求?我仍然不太相信。
但我问出来之后,我就后悔了。
眼前,这老了许多,面颊起了皱纹的爹,显然是一副刚刚才被提点了一下的模样,斩钉截铁的回了句:有!而后,在我捶胸顿足,后悔不该多嘴一问的悲愤里,现场琢磨要提什么要求。
这样,给你六年。
他说,你要是到十八岁,仍旧在江湖上成不了什么景,你就老老实实回来成亲。
生男孩生女孩无所谓,生出来,你就解脱了,这鸽子为父就送孙孙了!我盘算了一下,军中不到两年,我就功成名就,江湖六年,明显问题不大。
便脑袋一热:一言为定!按说,我应该从此走向江湖巅峰,实现梦想,铸造传说。
结果,离京那日,已经成了闲散王爷,被扔到六扇门去当门主的李锦,站在城门外,一个人顶着漫天的飞雪,愣愣发呆。
我一时不忍,下马将身上的狐裘解下来,笼在他的肩头上。
这个男人回眸的一瞬,我从他眼眸里,读出了深深的迷茫与绝望。
白羽,本王需要你。
一点铺垫也没有,他就这样直勾勾的说出这句话来。
可就是这么神奇,这话如同温暖的水,流进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我需要你啊。
见我怔愣,他又那般温柔的再说了一遍。
那模样,凄凄惨惨,与当时驰骋沙场,笑着从敌军阵营里三进三出的当世战神,仿佛换了灵魂。
我莫名燃起一股火,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我跪在地上,睨着那张面颊,从此,王爷的愿望,就是白羽的愿望。
但隔天,我在六扇门拿到了暗影的玉佩之后,周正一脸钦佩的望着我。
想着你一定不会让王爷失望,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忠心耿耿。
我一滞。
他说:这生死契,眼都不眨一下,直接就签了。
周正拱手,深鞠一躬:白大人属实令人敬佩。
我懵了,慌忙找到李锦。
就见他手里拿着一封信,正好从门主院里出来:来的正好。
前几日本王偶遇了一个江湖人,自称鹰犬,愿为本王效力。
他笑起,格外璀璨,他说,让六扇门轻功最好的人,来做他的影子。
李锦将信封塞进我手里。
这里轻功最强的就是你了,正好你也有个江湖梦,就选个院子,本王这就去给你买鸽子。
我看着手里的信,欲哭无泪。
王爷……我哽咽道,我给你讲个恐怖故事。
第298章 金舒番外:又是惨遭拿捏的一日(一)太子殿下!你就不能像宋丞相学习一下,按部就班,不要心急么!我瞪大了眼,瞧着身前面色不善的李锦。
他一身黑色绣着金边的亵衣,胸口大敞,双手抱胸。
身后月色微朦,将他在我的眼眸里,落成一块剪影。
我看不清的他的表情。
心急?李锦眼角直崩,上前一步,东宫的床板上有钉子?准太子妃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同本宫心急?我退无可退,手指戳了戳身后的墙,心中暗道:糟了!就见他探身向前,那温热的呼吸贴着我的面颊轻轻擦过,话里有话的说:舒儿玩的路子野啊!我:……我干笑两声。
一边调整着脑袋的方向,避免直视他那确实称得上诱人的胸膛,一边绞尽脑汁的胡诌:我这就是散个步,散个步……李锦冷哼一声,鼻腔里出一口气。
而后,趁我不注意,竟然把我打横抱起。
殿下!有话好商量啊!我有点着急。
却见他笑意更是灿烂,手捏的更紧,专门挑了一条人多的路绕了一圈,才回到寝殿里。
屁股落在床上的一瞬,我口中冒出一股白烟,仿佛灵魂出窍。
可还没等我调整过来,就见李锦站在我面前,自顾自的要解开腰上的带子。
我一个鲤鱼打挺,赶紧直起身,义正言辞的劝到:冷静点!说完,他的手停下了,我也卡住了。
他等着我说下句话,我脑袋里转了好几圈,实在不知道下面要说什么。
眼看他手又动起来,我忙开口:还,还还有一个月了,我虽是孤女,但王爷也要守礼法啊!这……这成何体统?!礼法,体统,两张大牌打出去,王炸!谁知,李锦不以为意,手上不停,解了那条带子便随手往后一扔。
勾唇浅笑,探身向前,一把掀开锦被。
我以为我今夜是要交代在这了。
若是交代了,以我对这个腹黑男人的了解,我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恐怕也能被他给抓回来。
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可谁知,这家伙只白了我一眼,自顾自往锦被里一钻,拿过一旁未看完书,翻开书页,头也不抬,冷冷道:接着忽悠。
我一滞。
你这半年,翻墙用过的借口里,有散步,有起夜,有肚子疼,还什么冤魂附体,神仙指路……他边说,边两指捏起书页,翻了一面,编,继续编,我看你还能编出来多少。
这慵懒的嗓音,充满了不以为意。
啧!我咂嘴,这腹黑老狗真不好糊弄。
太子殿下避重就轻,我说的分明是礼法。
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只能再点他一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
我觉得我说的已经很到位了。
有关前世里那些仅存的记忆中,封建时代,礼法,男女有别,这简直是不能逾越的高墙。
拿出这张底牌,这一局很明显,我胜了。
只是我高兴的太早。
他是李锦啊!就见他将手上的书放下,笑盈盈的转过来:太子妃临近大婚,半夜三更穿一身太监服翻墙,就合乎礼法了?我自知理亏,尬笑两声。
可他却突然凑上来,伸手钳住我的下颚,在我怔愣的注视下,凑到耳旁轻轻呢喃:不过……也没人说必须合乎礼法……这话里暧昧的气息,沿着耳廓,传来一阵酥麻。
我脑袋里的思绪,猛的断了一下。
可那一晚什么也没发生。
李锦始终看着他手里的书页,以身将我拦在床内。
最终,斗不过他,甘拜下风的我,只能蜷缩在那里,不知多久之后,也睡着了。
再醒来,我脑袋就炸了锅。
还是那间寝殿,还是那个床,只是我全身上下只剩一件李锦昨夜的黑色亵衣。
我猛地坐起,瞧着一旁悠悠转醒的李锦,大脑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我发生了什么?身旁,李锦缓缓坐起,瞧了我一眼,竟什么也没说,撩起那如墨的长发,打了个哈欠,自顾自下床去了。
过于震撼,我半晌才回神,忙问:殿下……我思量了许久,实在是难以启齿,只得磕磕巴巴的问,昨夜……就见他一边穿衣,一边回眸,忽而面颊一红,抬手挡了自己的嘴角一下,轻咳道:别忘了你昨晚说的话。
我懵了。
昨晚?说啥了?仿佛是看出我的窘态,李锦系好腰封,探身从床边凑过来。
他伸手轻轻捧起我的面颊,让我迎着的他那温柔如水的目光,听着他那极为磁性沉稳的嗓音:舒儿说要对本宫负责,这话说了就忘了?说完,他倾身向前,在我唇上扣上了他自己的印记。
我是真的迷糊了。
待他走后,我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
昨天没有喝酒,而且记忆格外清晰,明明是和衣而眠,睡着的时候李锦还在另一侧看书。
怎么醒来之后,莫名就要对他负责了?我咂嘴,掀开锦被要起来,却猛然瞧见单子上一片落红。
至此,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
怕不是昨夜翻墙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此后我就失忆了?不行,得查,先要去那矮墙根下头瞧一瞧。
我穿好衣裳,小心翼翼拉开寝殿大门,探出脑袋左右看了半天,确认门口没人之后,才提着衣摆赶紧溜出去。
谁知,一扭头,就瞧见沈文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我一阵慌乱,想要开口解释,就见沈文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昨夜金先生真是英雄豪杰,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主子怼的哑口无言,直接拽进寝殿去的!你等会!我赶忙打断他的话,你说什么?我把殿下拽进去的?沈文诧异:对啊,我们都瞧见了!大概是我诧异的五官快要挤成一个问号,沈文抬手挠了挠耳后,下意识的问:先生昨夜喝酒了?这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就见他往后退了一小步,绘声绘色的给我比划:先生就这样,拽着太子殿下的领口,气冲冲的。
一边把殿下往里面拉,一边吼‘李锦你处处算计我!不就是为了娶个媳妇!好啊,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女人!’。
他两手一拍,啪的一声,而后一脸钦佩的竖起大拇指看向我,由衷称赞:精彩!我眉毛都要扭成麻花了。
这事情,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啊!第299章 金舒番外:又是惨遭拿捏的一日(二)我很郁闷。
在短墙下头,前后左右,里里外外观察了许久,也没瞧出来哪里不同寻常。
却正好遇到了路过的李茜。
她从马车上下来,见我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宫墙,十分诧异的问:太子妃这是瞧什么呢?我一滞:还不是太子妃呢。
可李茜咧嘴嘿嘿一笑,胳膊肘撞了我一把:没事,昨天的事情都传开了,父皇还专门让我哥给你带些安胎助眠的熏香。
昨天的事?我迟疑了半晌,十分诧异的问:昨天的什么事?见我不解,李茜面上也腾起一抹迷茫。
她抿了抿嘴,忽而把我拉扯到一旁,神神秘秘的问:是不是进来遇到了不能解释的,突然失忆一样的情况?我愣了一下,瞧着她,点了点头。
就见她神情严肃,又问:是不是失忆的时候,干出了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干出的事情来?我稍稍惊讶,又点了头。
就见她呲牙咧嘴,欲言又止的问了第三个问题:那你是不是在月夜之下,翻了宫墙了?被她这么一问,我懵了片刻,仔细回忆了回忆,好像昨日还真是月下翻墙。
她抬手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哎呀!麻烦了!她看起来很是为难,半晌,才一脸严肃的瞧着我,宫内有个传说,月下翻宫墙,容易丢魂。
我愣了下,干笑两声:多谢公主。
鬼怪一说我从来不信,她这说辞,我完全不当回事。
她却好像并不着急,待我转身离开的时候,神神秘秘的又说了一句:你想找回来,就再翻一次就行了!我摆了摆手,没挂在心上。
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阻止我翻墙逃婚的心!李氏一族,也不知在时间的长河里经历了什么,子孙后人一个两个都是白皮黑心。
若是真嫁到这种地方,我感觉我后半生,都要被李锦拿捏的死死的。
这不行。
眼瞅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大婚的日子,只要我跑得快,就没有人知道那仵作房的金先生,就是昭告天下的萧氏女。
月黑风高夜,翻墙跑路时。
这一堵矮墙在我几个月无数次的挑战里,已经翻的轻车熟路,特别顺手。
今夜也一样,只半柱香不到的功夫,我就坐在了墙檐上。
……也只能坐在墙檐上。
散步?墙外,李锦双手抱胸,仰着头看着我。
我尴尬一笑,指了指天上:赏月。
他挑眉,点了下头,轻功一跃而上,坐在我身旁,顺手把我背后背着的包袱取下来,扔到了我身后的院子里。
听声音,不少银子呢。
他挑眉瞧着我,笑的十分面目可憎。
……舒儿为何想跑。
忽然,他话音一转,坐在我身旁问到,成婚之后,你仍然是六扇门的大仵作,只不过多了一个隐藏的身份而已,与你现在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这么说,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担心什么,你怕什么,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他顿了顿,目光里带着几分失落,瞧着我的侧颜。
他越是这样问,我越是不知道要从何讲起。
没错,作为大魏的太子妃,我仍然可以是六扇门的大仵作。
但,李锦不会永远是太子,我也不会永远是太子妃。
待我们都被关在这深宫内院里,不得不面对皇族的责任,不得不去维护皇族的颜面的时候。
他会有他的三宫六院。
我却不一定还有走的出来的机会。
我不是不愿意做六扇门的金先生,不是不愿意做李锦的妻。
我只是不能接受被捆绑在男人身上,失去自己存在的价值,这种一眼就能够望到头的生活。
青春不是永恒的。
总有人会比我更年轻,更有活力,更迎合他的心。
我万千惆怅的看着他,思量再三,深吸一口气:若我最终被困在这深宫高墙里,那女子入仕,不就成了千古的笑话?他一滞,显然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
你我豁出命来拼到的,难道只是镜花水月的结局?我浅笑,转过身,从宫墙上下来,回到了原本住的厢房里。
那一晚,我有些失眠。
事到临头才告诉他,不是因为我期待他能察觉到,期待他能帮我解决,亦或者做出什么承诺。
只是因为,我远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自私。
我不想离开他,但却不得不离开。
若是能这样拉扯着,让我真正离开的那一天来的稍微晚一些……那样便能多在他身旁,久一点。
我了解李锦,我们太像了。
儿女情长,在家国天下面前,如同沧海一粟,渺小的不值一提。
他已经是大魏的储君,所要面对的,所要承担的,早就已经不是曾经靖王那般的局面。
他肩头有整个天下,他无法因为一己私欲,不去权衡利弊。
而我在他身旁,便只有弊,没有利。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眼,正对上面前这张眉目俊朗,半梦半醒的容颜。
四周不是昨夜的厢房,又是李锦的寝殿,熟悉的檀香味,熟悉的他的亵衣。
绝了!我一头雾水的起身,探头望向床外,就见满地凌乱的衣衫,一时间我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抬手揉着自己的额头,倒抽一口凉气。
却见一旁的李锦翻了下身子,一把将我又按回床上。
他的头卡在我的脖颈里,于半梦半醒之间沉沉的呢喃:你哪也别想去。
他说,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别想把你带走。
他缓缓抬头,那双可纳星辰日月的双眸半睁着,额头抵着的我额头,半晌,竟带着几分不甘,咬了下唇角,轻声道:你得对我负责。
我一滞。
这男人抓着我的手,扣在他的心口上,探下身,将我搂的更紧了一些。
就在我心跳的快要蹦出去的时候,耳旁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他睡着了。
此时,我忽而想起沈文之前说的。
他说圣上几乎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李锦,以至于他国事和婚事在一起忙活,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双份。
是太累了。
我叹一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
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那稍稍勾起的唇角。
第300章 金舒番外:又是惨遭拿捏的一日(三)不得不说,李茜的那个怪力乱神的话,我有点信了。
真就是巧的出奇。
前脚去上书房议事的人,我翻过了墙头就能瞧见。
不分昼夜,就像是他把上书房搬到了东宫的院墙外头了一样。
白天还好,一切如常,可到了晚上,明明躺在厢房的床上,一觉睡醒,总是在李锦身旁。
沈文已经从最初钦佩,到现在见惯不怪了。
在他口中,我拽着李锦进去过,我扛着他进去过,我用手臂卡着他脖子进去过,我甚至还把他手给绑着进去过。
除了我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之外,真就什么招数都有。
不应该啊!眼瞅明日大婚,我仍然不信邪。
按照礼法,我今晚势必不可能躺在他李锦的床上。
夜里,思量许久,我准备轻装上阵,再试一回,若真还是从他床上醒来……那是天要困我,我认栽了!系好绑手,我鬼鬼祟祟推开屋门,一路熟练的躲开各路府兵,然后抬眼瞧着在屋檐上毫无察觉的沈文。
瞅着眼前的矮墙,轻车熟路,三两下就蹬了上去。
这次,他不在下面!我一阵心跳加速,赶忙翻过去就要往下跳。
只是刚抬一条腿,就觉得脖后一痛,再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仍旧是熟悉的东宫寝殿,熟悉的李锦的床。
我正要欲哭无泪,认定了天要亡我,就听屋外一阵争执的声音传来。
我也没想到,这一个手刀打下去,能这么久都不醒啊!沈文很是委屈。
我一滞,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蹲在窗边,把耳朵贴在墙上。
准备承受我哥的怒火吧。
李茜一连叹了三口气。
别提了,要不是公主殿下胡诹什么丢魂,先生原先七八天翻一次,这个月基本上天天都在翻。
沈文咂嘴,本来殿下都得手了,让你这一家伙搅局给霍霍的。
我懂了。
靠在窗台下头,我冷笑一声。
好你个李锦,我说我怎么失忆了,合着是一院子人串通好了的。
啧!我咬牙切齿,好你个李锦。
如何?耳旁,李锦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愣了一下,猛回头,就见他一身大红的喜服,不知什么时候蹲在我身后,悄无声息的。
要如何收拾我,舒儿还没说完呢。
他勾唇笑起,等着我说后半句话。
关我什么事儿啊,天天都翻,你怎么不想着她是去找我哥呢?李茜这乱入的一句,让李锦面颊上的神情,起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他笑意更深:舒儿翻的这么勤,难不成是自己睡,夜里寒凉?我正要义正言辞的驳斥,他却起身,招呼着外面的嬷嬷们一拥而上在转身离开之前,站在门口望向我:没人规定,后宫女子不可入仕,也没人规定,你要坐镇后宫哪里都不能去。
我一滞。
本就当为世间女子的表率,怎么可能会狠心圈地为牢,将你困在这里?他迎着阳光,浅浅笑着:若后宫女子人人都有专精之事,那不知能避免多少争宠引起的人间悲剧。
说完,见我愣愣的看着他,他又温柔如水的问:你信我么?信,为何不信。
你是那个将我从定州带到京城来的大魏靖王。
是那个说你会来接我,便以一己之力,舌战百官的靖王。
是那个始终心存公允,势要为大魏子民谋福祉的,未来的皇。
谁知,他不等我回答,竖起一根手指:不信也罢,本想之后再告诉你,为妃一月,国库拨银,再加上我自己赠你的,月俸差不多百两,你不乐意,本宫就只能……乐意!我斩钉截铁,将他吓了一跳。
你可别反悔!怕他改主意,我指着他眉心补了一句,先预支一个月!可能是声音太大,李锦显然愣了,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我。
半晌,就听见屋外听见李茜,憋着笑说:哥,你折腾这么久,还真不如一开始就说有百两月俸。
对此,我深以为然。
却见李锦抿嘴,往后退回来一步,郑重其事道:头年一月百两,第二年一百一十两,以此类推,东宫账目管理的好,再涨每月6厘的利息,若是投资产业赚了,收益全部归你。
此后我会商议着出个考核指标,达标之后每年还有额外的年奖励,超额完成奖励翻倍。
休沐假期同一般官吏,享受同等待遇,终身制,铁饭碗。
言罢,他看着我,眉头一挑:还跑么?我愣了一下,猛摇头,赶忙招呼着一旁的嬷嬷加快动作:快快快,吉时将至,有劳各位多费心思了!什么权衡利弊,什么制衡百官。
我家李锦这么优秀,交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