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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怕什么

2025-04-02 00:51:37

月亮冲破云团, 溶溶地洒下一层银粉,树密,枝叶摆动着搅开月色, 似乎泛起了薄薄的青雾。

在陆清知出声的那一刻, 所有的嘲弄和风言风语通通收了声。

陆清知下颌微微扬起, 带着倨傲, 对着阮双柠的方向轻轻勾手:小阮,过来。

听到这声喊,阮双柠如梦初醒,脸颊滚烫的温度被风吹退,这才有了实感, 人群自发拨开一条道, 她顿默片刻,撑着痛意更加明显的脚踝,背脊挺得笔直,依然像只小仙鹤, 走到陆清知身边。

陆清知低低眼,将阮双柠完全笼在目光里, 视线迅速从她身上掠过,然后蓦地顿住。

阮双柠的裙摆处沾上了奶油,黏糊糊的, 滩开一片。

四周光暗, 唯有她那双眼睛盈盈的, 要抬不抬地看着他,像含了层水光, 摇曳着不肯坠下。

又可怜又有点倔强。

这是受委屈了。

他和陈宗裕聊了大概有半个小时, 收线回来, 发现阮双柠和宋长晏两人都不在原来的地方。

陆清知先给宋长晏打了通电话,宋长晏慌慌张张的,说他正在找阮双柠。

哥,你听我解释,我妈突然叫我去应酬,你也知道我妈那个人,我要是不去她指定扭烂我的耳朵。

我走之前问过了,前小嫂子说她不会去其他地方的,她长得那么正直我哪想会骗我。

肯定能找到,小阮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陆哥,哥!小阮好像在青铜喷泉那边。

宋长晏的声音激动地抬高八度。

我靠,谁?电话那边,他听谁耳语了几句,重新靠近手机听筒,忍不住飙了几句国骂,陈今说小阮让那个叫姜代琪的女的给欺负了!你别管了哥,我他妈去摇人,还真当咱们陆家没人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宋长晏也不等陆清知给反应,匆匆挂了电话。

陆清知明白宋长晏的意思。

今天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和陆家有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即便是知道点什么也不可能出去乱说,但毕竟是公开场合,陆清知身份特殊,还是谨慎点更好。

凡事让陆清知少出面,他来办。

但听到阮双柠被人欺负,陆清知没来由地烦躁,没法袖手旁观。

她小鹌鹑似的性格,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还手,肯定白白受气。

——我们小阮被谁欺负了?陆清知明知故问,抬手将阮双柠耳边散落的头发抚到耳后,看起来温柔又深情。

这哪是小玩物,分明是小心肝。

顶流和娇妻的故事还有点好磕。

好多双眼睛注视着,像出默剧,一时间特别安静。

小陆总,姜代琪咬咬牙,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阮双柠那个神秘的结婚对象竟然会是陆清知,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阮小姐是您太太。

陆清知刚才那句我老婆叫得自然又顺口,这又是我们小阮,宠得多紧,连陆清知这样的人物都拿得下,眼里怎么可能瞧得上别的男人。

姜代琪口口声声说阮双柠勾引她男朋友,大家都长了眼,看得清楚,平心而论,周屿时长得是不错,可也要看和谁比,在陆清知的绝色下,淡得像杯白开水。

也就姜代琪拿他当个宝。

阮双柠有了陆清知,怎么可能看得上周屿时。

姜代琪牙尖嘴利的说辞不攻自破。

现在你知道了。

陆清知轻抬下巴,下颌线条分明:总不能让我老婆白受委屈。

姜代琪是壹点传媒掌舵人姜勇国的独苗千金。

壹点传媒主营业务是影视,另外还涉及到体育和商业服务方面,姜勇国路子活,胆子大,这些年来做得风生水起,公司估值暴涨。

头两年还和日韩的娱乐公司合作,引进他们成熟的练习生体制,选秀做团,慢慢地起了声色,在业内越发站稳了脚跟。

姜勇国就姜代琪这一个女儿,宠得无法无天,无论多么任性妄为,他从来不舍得说一句重话,知道她爱胡闹,习惯了收拾烂摊子,也随她去。

虽然姜代琪也有点怵陆清知,知道他不好惹,可在人前她那点面子比命还金贵,刚才那么趾高气昂,总不能这么快就灰头土脸地跟阮双柠道歉。

可能我是有点误会阮小姐,不过有些话也没说错,阮小姐私会我男朋友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还拉拉扯扯的,我实在是气不过。

随着说话的动作,姜代琪礼服上的银色亮片一闪一闪,有点刺眼,牙咬的比石头还硬,不肯服个软,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泼阮双柠的脏水为自己找补。

私会她男朋友?陆清知用下巴点了下周屿时,开口:你来说清楚。

周屿时不由自主地看向阮双柠,她静静地站在那边,几乎匿在阴影里,感受得到低沉的情绪,姜代琪的话确实难听。

周屿时知道,阮双柠不是那种会和别人争执的人,有些不好的情绪习惯了自己花时间去消化,今天实在受了委屈。

可他要怎么说?说是他主动纠缠她?承认是他心思不轨?如果这样说,明摆着让姜代琪下不来台。

另外别人又会怎么看他。

不管怎么样,阮双柠有陆清知护着,最多是受点委屈,肯定吃不了什么亏。

周屿时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地看了阮双柠几眼,最后什么也不说,好像是默认了姜代琪的说辞。

见周屿时竟然站在她这边,姜代琪喜出望外,挺了挺胸更有底气:这种事说不明白的小陆总,女孩子家,毕竟要点面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咱们谁也别计较,相信阮小姐也不是故意的,以后注意点就好了。

大小姐的脑细胞大概都用在恋爱和花钱上了,看不明白别人的脸色,还继续火上浇油,说得自己好像很大度。

根本是蹬鼻子上脸。

陆清知烦了。

阮双柠手里还紧紧攥着放蛋糕的小碟子,突然手一空,瓷碟被陆清知扯过来,举起狠狠地往地下一砸,猛然一声脆响乍开,顿时碎成渣,他冷声问:姜代琪,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姜代琪仗着家里的关系平时颐指气使,整天拿鼻孔看人,早就有人看她不顺眼,听陆清知当众给她难堪,有人低笑出声。

嘲笑声把姜代琪点炸了毛,她从来都是被捧着,哪受过这样的待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恼火,刚想说话,被闻讯匆匆赶来的姜勇国沉着脸制止:闭嘴!转头过来,姜勇国脸上赔了笑:小陆总,代琪不懂事,我替她给您道个歉。

按理说,姜勇国算长辈,要是在场面上见到,如果陆清知给他几分薄面,还要叫一声姜叔。

怎奈陆清知不是一般小辈,没那么多按理说,要是来了脾气薄面厚面都不给,姜勇国现在正是仰仗陆家的时候,犯不着得罪他。

姜总,陆清知抬起手臂,隔着披肩,手指若即若离地搭在阮双柠肩头,不懂事就得长长教训,老这么护着也不行。

姜勇国:说得是,我回家好好教训她。

陆清知的眼睛冷淡似冰,语气不轻不重:回家教不教训是你的事,我没心情管,我也不为难她,姜代琪把我老婆的裙子弄脏了,怎么都要擦干净才行。

姜代琪脸色一变。

开什么玩笑,让她当着这些人的面弯下腰给阮双柠擦裙子?她以后还混不混了,会被多少人背后戳着脊梁骨耻笑,往后根本别想抬起头来。

姜勇国皱住眉头:小陆总,陆太太的裙子,我明天叫人送条崭新的一模一样的过来,如果陆太太还喜欢其他的尽管记在我账上,是我姜某人的荣幸,当作今天的赔礼。

陆清知俊挺的眉毛挑高,带上一丝玩味:这条裙子是我送给我太太的纪念日礼物,你赔得起吗?又扯上纪念日了。

阮双柠偏头看向陆清知,他正编得一本正经,话里有了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姜勇国也不愿让自家宝贝女儿折了面子,沉了声:小陆总,您说个价。

听说壹点传媒的股份要被股东降价出售,最近应该不好过吧,陆清知狭长的眼睛扫过姜代琪,又看了眼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周屿时,陆氏并不是非要认购你们壹点传媒不可。

代琪,姜勇国的嘴角明显抽动了两下,转头吩咐女儿,给陆太太把裙子擦干净。

爸!快去!极少见姜勇国这么声色俱厉,姜代琪虽然没什么眼力见儿,但从小练就的本事,最会看她爸的脸色,见他是动了真格,只能不情不愿地要往阮双柠那边走。

周屿时终于开口:我帮她擦。

姜代琪今天一再被周屿时感动,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亲爱的男朋友。

姜勇国一直瞧不上周屿时。

他浸淫商海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第一次见到周屿时,姜勇国就觉察出他那颗心不安分。

有野心,又没有相配的实力,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姜代琪看起来控制欲强,大小姐脾气,但从来没被生活毒打过,被保护得太好,心性单纯直接,心思全挂在脸上,根本不是周屿时的对手。

可女儿非要喜欢那个周屿时,他也没办法。

不听话。

让她长点教训也好。

陆清知话说的很不客气:你算什么东西。

有了女朋友还来骚扰阮双柠,眼睁睁看她被为难也不站出来说明事情真相,这会儿想装好人,陆清知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得不说,阮双柠以前的眼光可真够差的。

见姜代琪还磨蹭着不肯往前动弹,姜勇国又提醒:代琪,还不快去。

侍应生递给姜代琪一块雪白的小方巾,她原地站了半天,方巾缠在手指上拼命绞着,手都发痛,看起来实在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好认命地在走过去在阮双柠面前蹲下身来。

阮双柠不习惯这样,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

陆清知箍住她:姜小姐擦干净点。

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小公主,现在哭得梨花带雨,委委屈屈地弯着腰蹲在阮双柠面前,拿着小方巾一点点擦着阮双柠裙子上的奶油痕迹。

别提多可怜了。

阮双柠窘迫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然刚才她的话过分,可阮双柠只需要姜代琪不要乱说,然后道个歉就可以了,不想惹哭她。

好了。

没擦几下,阮双柠往后扯了扯裙角。

你说好就好。

陆清知纵容的语气。

姜代琪把皱巴得不像样的方巾往地下一扔,哭着跑走了。

姜勇国长长地叹口气,大步跟了过去。

围观的人三三两两散开。

盛夏,即使是晚风也带着热意。

阮双柠搓了搓披肩盖不住的小臂,却觉得有点冷。

眼角的红还没有完全褪去,她现在愈发像一条受伤的小人鱼,美丽又破碎,我见犹怜。

宋长晏来了,一来就问:姜代琪呢?陆清知不耐烦地瞥他:还会在这里立正等你?宋长晏挠挠头:我真去摇人了,刚摇到一半又被我妈逮住,要现场给我安排一个相亲,你不知道我费多大劲儿才逃出来。

小阮,他又问阮双柠,你没事吧,姜代琪怎么欺负你了?阮双柠不想多说,尽量把事情轻描淡写:我没事,有点小误会而已。

去换件衣服。

陆清知带走阮双柠。

回到他们的卧室。

卧室做了隔音,外面宴会的声音丝毫听不到。

阮双柠从衣帽间挑了条米白色的法式长裙换上,把弄脏的这件放好。

这件缎面长裙应该很贵,沾了不少奶油,不知道还能不能清洗,大概率是废掉了,她更郁闷,盘算着自己的那点小金库够不够赔礼服钱。

早知道会遇见周屿时和姜代琪,她说什么都不会来参加花园宴会。

换好衣服,摘掉夸张的发饰和耳饰,阮双柠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太素了,又找出一对珍珠款的耳饰戴上。

宴会还没有结束,她一会儿要过去陪着陆爷爷。

一切都整理好,阮双柠又补了点口红,整个人看起来有气色多了,深吸一口气:走吧。

陆清知没动:坐下。

啊?他按着阮双柠的肩膀,让她坐在一边的南瓜椅上。

阮双柠坐在软软地沙发垫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陆清知在她面前蹲下身,拿着一瓶气雾剂,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住她扭伤的那只脚腕,喷了几下。

药味苦得让人皱眉头,喷到疼痛处,有股凉气直往皮肤里面钻。

阮双柠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

他居然发现她的脚腕痛,明明她已经很小心地不露出痕迹来。

又不矮,用不着穿那么高的高跟鞋。

说得轻巧,如果不是为了搭配礼服裙,她怎么可能穿那种堪比刑具的细高跟。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气雾剂有奇效,喷上去没过多久,阮双柠活动了下脚腕,好像疼痛真的缓解了不少。

她换上一双矮跟鞋,总算是舒服多了。

身体轻松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阮双柠自愈能力超强,十分擅长自我调节。

你一会儿还要唱祝歌呢,阮双柠把气雾剂的盖子合好,重新放回桌上,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走到前厅,已经能听到外面的喧闹声。

阮双柠忽然说:陆清知,其实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得罪别人,我没关系的。

生意场上,风水轮流转,她明白,今天的宾客也都不是太普通的身份,不过是被人说了几句而已,对她来讲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毕竟更难听的都忍过来了。

陆清知驻足,回眸看她:阮双柠,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逆来顺受?阮双柠困惑地歪歪头:什么?开心就是开心,不顺心也不用忍着,你又不是忍者神龟。

明明刚才那么难受,却还是隐忍不发。

那是因为——说了一半,阮双柠咬住唇,因为什么?因为不想让别人难堪,因为不想搞砸花园宴会的气氛,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不想给陆家添麻烦。

可说到底,是因为她习惯了逆来顺受。

从来没有人真正在意过她的感受。

从小妈妈就告诉她,柠柠,你要忍。

以后学着发脾气,门厅前廊的灯亮,大片灿然的光线迤逦而下,描摹出他精致流畅的轮廓,陆清知唇边笑意隐约,有我给你撑腰,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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