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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萤火虫

2025-04-02 00:51:37

教体育的?张口就来, 陆清知瞟她一眼。

阮双柠脸不红心不跳:教得特别好,学生们都喜欢他。

斯斯文文的,又白净, 居然是体育老师。

听到陆清知是老师, 姚淑贤更满意了:老师好啊, 工作稳定, 还有寒暑假,就是现在的学生不好教,小陆是教小学生还是大学生啊?阮双柠继续抢答:教小学生。

一句比一句敢说。

姚淑贤十分关心他的工作:教小学生有点辛苦吧。

这回阮双柠不知道怎么替他回答了,陆清知终于拿到话语权,没戳穿, 顺着话题继续说:还好吧外婆, 总得来说还是乐趣多,偶尔也会辛苦。

听起来还真挺有心得。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阮双柠,她正埋头吃饭,眼睛安分地盯着碗里, 遮掩不住心虚的模样。

毕竟有的小朋友的确不太听话,说起谎来一套一套的, 眼睛都不眨一下。

阮双柠头埋得更低。

姚淑贤皱眉头:那可不行,小孩子从小就要教养好,规规矩矩的, 丁是丁卯是卯, 哪能说谎, 你得好好教育。

陆清知掀了掀唇:外婆,我知道了, 肯定会好好教育。

别聊工作了, 快吃饭吧, 菜都要凉了。

阮双柠又夹鸡翅给他,摆明了是堵嘴的意思。

说得对,你们赶紧吃,姚淑贤也想起来,我去下馄饨,给小陆做了手擀面,第一次吃外婆做的面,好好尝尝。

外婆,小陆不——陆清知用眼神拦住阮双柠,极轻地摇了摇头。

厨房用得是老式排风扇,用一根绳子扯住开关控制,不能调档速,声音大,一打开转起来嗡嗡响。

姚淑贤忙着起锅烧水,准备馄饨和手擀面,拌面的肉酱也是下午新炒好的,颜色亮泽,看起来特别有食欲。

陆清知把丝毫未动的鸡腿夹到阮双柠碗里:快吃吧,小阮同学。

他晚餐基本上都是吃素,阮双柠也没客气,咬了口鸡腿,外婆炖得恰到好处,肉鲜嫩软烂,口感滑而不柴,调料放得少,尝得出腿肉本质的香味。

嚼了几下,鸡腿肉吞掉,再把骨头丢到盒子里,阮双柠没看他:其实没必要和外婆说那么多,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反正来外婆家又不会再有下一次。

为什么不说实话?他指的是骗外婆小学体育老师的事。

阮双柠:总不能说你是顶流大明星吧,我外婆可不吃这套,要知道你是明星,估计马上就要拿棍子把你赶出去。

为什么?觉得你心太野靠不住呗,老人家嘛,思想古板,觉得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再说了圈里那么多不同类型的大美女,怕你经受不住诱惑,不肯和我好好过日子。

陆清知这半天确实察觉到外婆对他的态度有点微妙。

说不好也不是,姚淑贤给他夹菜和他聊天,笑吟吟的,看起来特别亲和,可说满意好像也谈不上,她的亲切有种拉不近的距离感,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

外婆还不喜欢什么?陆清知审视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表现,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阮双柠放下筷子:不喜欢家里太有钱的。

陆清知中了一枪。

金山银山是爷爷给的,他改变不了。

还有吗?她顿了顿,眼睛扫过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们家里有条祖训。

陆清知来了兴趣:什么祖训?馄饨和手擀面来了,姚淑贤一挑帘子从厨房出来,托盘里是热气腾腾的两只碗,趁热吃,还有肉酱。

阮双柠胃口小,馄饨盛在她常用的小碗里,皮薄,里面的肉馅显得剔透,馄饨汤也是按照她的口味调过的,小小几只馄饨从馄饨汤里冒出脑袋。

知道她不吃香菜,姚淑贤把调味用的香菜挑出来,碗放到阮双柠面前。

她想这一口小馄饨好久了,赶紧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放进嘴里,烫得直呵气,用手不停地扇着。

姚淑贤嗔怪地看她:急什么,慢慢吃,又没有人和你抢。

怕陆清知不够吃,给他的那碗手擀面用了海碗来盛,还卧了枚酱油煎蛋,边缘炸得又酥又脆。

面擀得劲道,浇上肉酱,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外婆外婆,他吃不了那么多。

陆清知不喜欢吃面条,加上他快要拍宣传照,最近吃得清淡,这么大一碗面条估计要运动好久才能消耗掉。

陆清知拿起筷子:没关系,外婆的手擀面肯定好吃,我吃得完。

他和外婆边聊天边吃,姚淑贤对小陆又多了几分好感,毕竟人乖嘴甜,非要亲自帮他把肉酱浇在面条里拌好,一海碗面条就这么见了底。

阮双柠完全惊呆了。

她发现陆清知哄老人特别有一套,礼貌又耐心,和平常不太一样。

吃过饭,陆清知要主动帮忙洗碗,被外婆按在沙发上看电视。

绿塘街的留守老人们几乎没有人用常见的有线大彩电,还是以前的小屏幕的老款电视,只能收到几个地方台,正播着新闻,信号还不稳定,屏幕上动不动就飘雪花。

你刚才还没说有什么祖训。

陆清知还没忘记这一茬。

阮双柠往厨房的方向瞥了眼,看见外婆正在忙碌的身影,她压低声音:我们家的祖训是不许嫁给太漂亮的男人。

陆清知:……我妈吃过大亏,所以她们都对好看的男人深恶痛绝。

不然也不会硬要她和刘孟周相亲。

刘孟周的脸一看就很踏实。

你要这样说,陆清知拿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下,我简直罪该万死。

阮双柠:……所以你和我结婚,外婆不太满意。

陆清知明白了。

她郑重地点点头:毕竟是违背了祖训。

但是呢,我看现在也接受得差不多了。

刚才给他拌面,无论是口吻还是态度都堪比亲孙子。

等姚淑贤忙完出来,天已经不早了。

本来就已经很久没来外婆家,原打算早点来多待会儿,可早上陆爷爷突然头疼,疼得起不来床,按着太阳穴直哎唷,请医生检查过又开了药,确定没事了才放心,耽搁了不少时间,来得晚了些。

姚淑贤舍不得阮双柠这么快走,挽留道:囡囡,今天你和小陆留下来住一晚吧,你那间卧室我一直收拾得很干净,就预备着你哪天来住下。

阮双柠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忙说:不行外婆,我们明天——不耽误你们明天忙,明天一大早走,晚上开车我也不放心,再说青虹路那段修路,挖了挺长挺深一段,晚上九点到早上六点这个时间段拦起来不让车过。

现在已经九点一刻了。

青虹路是回去的必经之路,就是说他们即使是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她咬着唇,看向陆清知。

姚淑贤期待的眼神也投向他。

陆清知也不忍拂了外婆的心意,淡声:住一晚吧。

姚淑贤高兴极了,赶紧拿了新床单枕套去铺床,铺好后端出切好的水果,说:你们先看会儿电视,出去散散步也行,这时候外面凉快,你前院婶婶家的颖颖姐要结婚,叫我们去帮忙缝子孙被,我先去,一会儿就回来。

姚淑贤拿了针线包急匆匆走了。

电视收不到几个频道,勉强看了会儿地方台的狗血档,在看到狂风暴雨里男主角摇晃着被车撞倒的女主角,痛苦嘶吼着:没有你我要怎么办,阮双柠终于忍不住:我们出去走走吧。

陆清知颔首。

两人并肩出了门。

远山朦朦胧胧,月洒清辉,在天地间缓缓流动。

近处远处的人家都亮着灯,一盏连着一盏相缀,像夜生动又明亮的眼睛。

乡间的小路寂静,炊烟袅袅,许是谁家在做饭,空气中有木柴灼烧的气味。

阮双柠吸了吸鼻子,满足地吐出一口气: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闻这种烧柴的味道,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喜欢烧木柴的味道?陆清知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有这种喜好。

小的时候外婆经常炸红薯丸子给我吃,阮双柠说,用很大的铁锅,下面有专门配套的铁烧炉,外婆说用木柴烧出来的火炸出来的丸子才最好吃,我那时候没多高,别的做不了,就坐在一个小木墩子上帮忙烧火,会趁外婆不注意偷偷把红薯丢进火里烤。

她边说边笑,沉浸在童年回忆里,陆清知受到她的感染,唇角牵动,也忍不出露出笑意。

听到她提起童年,感觉很奇妙,陆清知似乎看到了小小的阮双柠,个子不高,粉雕玉琢,像个小奶团子,坐在小木墩子上戳着木柴往火里添。

一闻到烧木柴的气味,我就会想到小时候和外婆在一起的场景,特别好特别快乐。

说罢自己,阮双柠好奇:陆清知,你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啊?他们之间第一次提到小时候的话题。

唇边笑意倏忽散尽。

他小时候是什么样?是家里永远弥漫的酒气,黑黢黢的房子,饿到发痛的肚子。

是落下的竹条,是胆战心惊,是乞求,是反抗。

我小时候能是什么样,陆清知无所谓地说,和现在没什么区别,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阮双柠:……早知道就不应该问他。

他们漫无目的地沿着路一直往前走。

月亮低眸,星闪烁,蝉声没有了白天的聒噪,临近水塘,可以听到一片蛙声起伏。

两旁树木蓊翠又壮硕,扶桑花开得恰好是盛时,花瓣像扎起的绢花,又如同火焰。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家面包店,外面吊着一只瓦数低的小灯泡,昏昏暗暗,十点了还没有打烊。

绿塘街唯一的面包店,已经开了好多年,风吹日晒,招牌上的字都已经掉得干干净净,绿塘街几乎人人都在这里买过东西,那块无字招牌索性就一直放在那,没再更换过。

进去看看吧。

阮双柠觉得亲切,拨开门帘走进去。

玻璃柜台里都是店主阿姨自己做的面包和点心,样式和种类没什么变化,还是和十几年前做得差不多,阮双柠沿着柜台走了一圈,突然眼前一亮,指着角落:小伞蛋糕!玫红色的塑料盒,里面一层层挤着奶油,裱了几朵花,配着绿叶,还撒着金灿灿的小圆珠子,最表面一层奶油上,斜插一把粉色的小纸伞。

她以前最爱吃的老式奶油蛋糕,很多年都没见过了,没想到这里还在卖。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萍姨,小伞蛋糕我要了,多少钱?本来卖五块,这么晚了,算你三块吧。

还是良心价。

看着她欣喜的神色,又扫了眼小伞蛋糕,陆清知的眸底闪过微芒:你也喜欢吃这种蛋糕?对啊。

阮双柠点了点头。

他摸出手机要扫码,萍姨诧异:扫什么码?我们家里可没有马,顶多有个看门狗。

一句话把陆清知说愣了。

阮双柠笑得不行,从钱包里拿出五块钱现金递给萍姨:他们还是现金用得惯,萍姨,我再拿一个巧克力酥。

萍姨麻利地收钱,帮她把东西装好。

散趟步还有意外收获,拎着好多年没吃过的小伞蛋糕,阮双柠脚步轻快,眉眼扬起,心情明显更好。

附近没有工厂,没有高楼大厦,所以绿塘街的空气清新,沁到鼻端,甜丝丝的。

远远地,有几粒发光的绿色在半空中沉沉浮浮。

阮双柠眨巴了下眼睛,惊喜出声:是萤火虫!她许久没有见过萤火虫,现在城市里几乎已经见不到这些小东西。

陆清知,你见过真的萤火虫吗?你快看快看。

她踮着脚,手往萤火虫的方向指着,素白的小脸上带了点天真和稚气,像个小孩子。

身旁,陆清知倏然道:要吗?什么?萤火虫,要不要?阮双柠不知道陆清知是中了什么邪,眼见他慢慢靠近那几点萤火。

月色投射下颀长挺拔的身影,陆清知肩背挺括,轮廓深邃,衬衣松垮地卷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臂。

他居然会帮她捉萤火虫。

有只萤火虫飞得慢,陆清知站定,屏住呼吸,静静地站了片刻,然后看准机会轻合住手掌,两掌相对的虚空里,可以看到有光微闪。

你好厉害,一下子就抓住了!阮双柠小跑几步,凑过头去看。

她头发很长,带着茉莉味道的清香,像夏夜里舒凉的晚风陡然扑面而来。

就连陆清知也不明白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会主动为她去捉萤火虫。

或许是今晚的气氛太好,他想让她更开心一点。

也或许是回报她。

仅此而已吧。

陈宗裕有首歌就叫《萤火虫》,里面有句歌词,‘纵萤火漫漫,不及我恋眷,无人赏今晚,只留嗟叹’,把分手的伤痛写得淋漓尽致,阮双柠长睫长合,叹声道,爱情这个东西不能碰,苦得很。

陆清知:谈过恋爱吗你,这么多感慨。

要你管。

我不管,他噙着笑,眼睛垂下,带回家养吗?当然不行,阮双柠摇摇头,萤火虫在野外的寿命很短,为了短暂的光辉飞舞,它们需要用一年的时间来积蓄力量,今天能这么近看一下就很好了,美好的东西不一定非要得到。

既然她这么说,陆清知松开手,那点萤火重回夜空。

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

陆清知回身敛眸看她。

阮双柠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色短裙,腰线收得贴合,显得腰肢细软,裙子刚过膝盖,露出纤长白皙的小腿。

她轻轻侧脸,细弯的眉扬起,听陆清知说话。

他薄唇淡启:美好的东西分我想要和不想要的,只要是我想要的,就必须得到。

作者有话说:小阮,爱情这个东西,有时也甜得很,你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