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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摘月亮

2025-04-02 00:51:37

你什么时候养了只猫, 没听你说啊,之前也没见过。

陆老爷子弯了腰,特意在桌子底下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

阮双柠赶紧把腿收回来规规矩矩地放好。

薄淡的双唇一扬, 陆清知回他:那只猫聪明着呢, 还能叫您见着, 我养只猫有什么稀奇,喜欢,就养了,谁让猫漂亮呢。

毛病,养猫还挑漂亮的。

陆清知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阮双柠, 唇角一勾。

阮双柠觉得今天陆清知有点奇怪, 至于哪里奇怪,她又说不说上来。

不过之后也不敢再做小动作,安安稳稳地吃过晚饭,他们明天去檀洲御景的事算是定了下来。

吃完饭, 陆老爷子要看新闻,让阮双柠晚上吃了药早点休息, 他们一前一后回了卧室。

已经不像刚住进来时那么拘束,阮双柠甚至觉得这间卧室也挺好,陆清知蛮会享受, 床够大够软, 房间内温度和湿度都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熏香淡淡,待一会儿, 只觉得每块骨头都松快起来。

至于陆清知, 他一直睡沙发床, 他们之间相处得算愉快,比起其他,陆清知更像是房间里一件赏心悦目的装饰品。

喝热粥出了身薄汗,阮双柠回到卧室先是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卸掉满身疲倦,换上家居服,出来后看到陆清知正在健身。

怪不得能够一直保持媒体口中的少年感,他在健身方面向来自律,身材已经够好的了,宽肩窄腰长腿,没有一丝赘肉,最近每天晚上还坚持加练。

阮双柠迅速瞥过去一眼,再迅速收回来,免得陆清知又要说她占便宜。

卧室里有几样简单的健身器材,阮双柠用鲨鱼夹随手把头发转了几圈松松垮垮地夹上,披着件小毯子窝在大床上用iPad看电影,陆清知在房间的另一边锻炼,两人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她看的是个爱情喜剧片,笑点又低,一直咯咯笑个不停,怕打扰他,声音刻意压得低,笑声轻轻,又柔又软。

陆清知戴着耳机,做完一组抱臂卷腹,他抬手把音乐关掉,听着她软绵绵的笑音,似乎比音乐还悦耳。

他以前休息的时候最喜欢一个人待着,要极度安静的环境,最好谁也不要来打扰,现在多了她,多了几分蓬勃的生机,陆清知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电影有点长,一百六十分钟,阮双柠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正在兴头上,最后一组运动做完,陆清知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提醒她:别看了,吃了药睡觉。

挂水的时候太困眯了会儿,回来的路上又睡了一路,阮双柠现在精神抖擞,头不疼也不晕,丝毫没有睡意,她眼皮都舍不得抬:你先休息,我看完睡,还有八十多分钟就演完了。

他不容置喙:明天再看,生病不能熬夜。

陆清知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啰嗦。

阮双柠扯过毯子盖在头上,把耳朵捂住:不行,我必须要看女主角最后到底选谁!明天再看情绪哪还续得上。

一个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阳光美男小竹马,一个是英俊风流全心全意的多金总裁,真的好难选,阮双柠替女主角纠结,就连她也恨不得两个都要。

陆清知勾起眼尾,要笑不笑的:那我告诉你,女主角最后选了有钱的总裁,用15克拉围镶的蓝宝石钻戒在旋转餐厅顶层求婚,对金钱不屑一顾的女主角很感动,含泪答应了,出局的男二号心碎出国,在机场遇到了真爱,才明白自己之前只是把女主角当姐姐。

阮双柠:……陆清知不去经营个自媒体当电影解说可惜了,多么稳准狠,该剧透的一句没少,听完他的解说,根本不可能有兴趣再看电影。

阮双柠简直崩溃,把毯子扯下来丢到旁边,咬着牙:陆清知我要杀了你!剧透成这样她还看什么,而且她本来站的是阳光美男小竹马。

陆清知的目光淡淡扫过阮双柠,俯身拿过她手里的iPad,熄了屏:现在可以吃药睡觉了吗?阮双柠还没缓过劲来,口中喃喃:陆清知,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给我剧透,我有罪,我为什么要选个你看过的电影。

不在压迫中反抗,就在压迫中消亡。

阮双柠突然动作,她直起身跪坐在床上,伸手去抢iPad,决心再找个电影看,她不相信还能那么巧又是他看过的。

让他剧透让他剧透让他剧透!陆清知逗猫似的,把手臂举高,另一只压住她的肩膀。

阮双柠来了胜负欲,眼里只有象征着胜利标志的平板,专心致志和他展开拉锯战,眼看快要触碰到平板边缘,陆清知忽然向后撤步,她一下捉了个空,晃了晃,直接往他的方向倾斜。

哎哎哎!她努力控制身体想保持平衡,但是抵抗不了伟大的惯性,以失败告终。

陆清知这时又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步子靠近,不偏不倚,她直接倒在他身上。

他穿着灰色的运动长裤,白色短T,平时看着清瘦,但实际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材十分有料,摸起来的手感更不用说。

小臂线条流畅紧实,运动过后出了汗,T恤贴在身上,腰腹肌肉壁垒分明,人鱼线在半透明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阮双柠一头扎进陆清知宽阔有力的怀抱,被他伸手揽住,等她稳住又随即松开。

陆清知神色平静,尖利的喉结滑动,问:第几次了?阮双柠自动补充了后面省略的部分——第几次对我投怀送抱了?他眼里的意思明明白白:早知道你想对我动手动脚。

阮双柠冤枉,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想和他距离有多远拉多远,可又偏偏阴差阳错地抱啊摸啊的。

好像她是个色女一样。

色女就色女吧,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也没别人看到,陆清知说破大天也没用,阮双柠这次竟然也没什么害羞的感觉,就像他说的,又不是头一回了。

熟能生巧,在他面前脸皮也慢慢变厚了。

鸵鸟一样扎进陆清知怀里再迅速□□,阮双柠的神色恢复如常,肌肉紧实地像堵墙,鼻子砸得生疼,她筋疲力尽,揉着鼻子坐在床上,妥协:我不看了,马上睡觉。

若有若无的香气轻轻萦绕,陆清知把平板随手放在一边:吃药。

从药箱里拿出今天医生开得药。

胶囊、片剂还有口服液,要吃好几种,阮双柠一样样按照医嘱弄好药,就着温水吃下去,又对着镜子重新给额头上的伤口换了纱布,伤口不大,但是周围肿得厉害,还是青紫色。

陆清知看她小声吸了吸凉气,重新贴好纱布,问:经常会受伤吗?第一次去华安找她,她当时手臂也有伤。

也不是很经常,不过我们病人有点特殊,挂彩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张主任之前被咬伤过耳朵,护士监督患者吃药的时候也有风险,有些人不配合,把药藏在舌头下面,让把嘴张开检查,就有可能会被攻击,苏贝被打掉过一颗牙,现再一笑露出来的那颗是假牙,像我这样只受点皮肉伤已经很幸运了。

为什么会想做精神科医生?她完全可以有其他选择。

阮双柠的手上动作慢下来,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笑:大概是因为我高中的语文老师吧,其实教我们的时候宋老师已经是退休后又被学校返聘,讲课讲得特别好,幽默又渊博,我是语文课代表,对我也特别好,但是后来因为唯一的儿子出车祸没了,受到重大刺激得了精神分裂症,没有及时治疗,病情越来越严重,晚年很凄惨,整天穿得破破烂烂光着脚在街上跑,之前那么儒雅渊博的一个人,没有尊严,无论到哪里都被人像躲病菌一样躲着。

她说:我只是想尽我的努力,捍卫他们的尊严,我知道我能力有限,但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们其实有机会活得更好。

——阮双柠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下午。

浓云沉沉压顶,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到处充斥着暴雨前的湿热与压抑,热得化不开的风灌进来,雷声隐隐。

教导主任息事宁人:李则说了不是故意的,男孩子嘛,有时候开开玩笑也正常,我相信他没什么坏心,也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凡事退一步,毕竟事情传出去谁都不好看,学校也很难收场。

阮双柠死死地咬着唇,嘴唇本来就有些干裂,她用力过度,撕开一条口子,血往外冒,渗进嘴里,又腥又咸。

李则放肆地盯着她,舌尖顶了顶脸颊,两只手插在兜里,站没站相:怎么,你还想告我啊,告得着吗?李则的妈妈一身光鲜亮丽,拎着一只名牌包,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不停晃动,精致浓妆的脸上全是不耐:不就是想要点钱吗,多少钱我给,磨磨唧唧的,多大点事。

阮芝阳站在阮双柠身边,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没问,说:我们不追究,也不要钱,算了。

宋怀远老师听不下去,怒拍桌子:什么算了,这种垃圾赶紧退学,在学校里就是祸害,就是浪费生命!李则他妈听不下去了,尖着嗓子叉起腰:宋老师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这么说我家孩子,我告诉你你要是今天不跟我家孩子道歉,我就去教育局告你这种师德败坏侮辱学生人格的老师!宋怀远眼睛一瞪:去告我吧,我等着你,垃圾学生背后都是垃圾家长!你也是垃圾!好啊你,我告诉你我录音了,你别想好过。

办公室里又是一通闹,宋则的妈妈气得跳脚,扯着嗓门骂。

教导主任直头痛,拉着宋怀远老师:宋老师你瞎掺和什么,人家长都说算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阮双柠缓缓开口。

她声音抖得厉害,喉咙里使劲咽了咽才勉强平静下来:老师,算了。

她的亲生母亲都说算了,阮双柠掐着手心,她不能让宋老师赔上饭碗。

早这样不就行了,李则摊摊手,嬉皮笑脸,故意把脸凑到她面前,低低的声音透着贱到极致的坏,不过你长得确实带劲,合我的胃口,有机会咱约一约,朋友之间玩玩儿嘛,较真就没意思了。

阮双柠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像被秋风吹掉的最后一片落叶。

教导主任皱眉头:说什么呢浑小子,快回教室。

李则轻呵了声:我跟她道歉呢。

随后拽拽地出了教导处的门,临走还挑衅似的冲她挤了挤眼睛。

很长一段时间,去学校对阮双柠来说是一种痛苦的精神折磨。

谁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李则最后还是退了学。

宋老师也没有被卷进去。

阮双柠知道是周屿时在背后出了力,这是她最感激他的地方。

——见阮双柠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眼里隐约浸了些水色,透着平静的哀伤,陆清知猜测她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于是岔开话题:不早了,明天你不是还要早起收拾东西,睡吧。

已经和陆老爷子说好明天搬回檀洲,她的小行李箱当然也要带过去,阮双柠打算明天早起一个小时,把要带走的东西清点打包。

原以为没有睡意,脑袋一沾上枕头,困意袭来。

阮双柠想,她的那个小患者果然说得没错,世界上最让人发困的有两样,一个是数学题,另一个是感冒药。

她裹上薄被子,很快沉入梦乡。

陆清知洗完澡出来,阮双柠已经睡熟。

他静立在她床边良久,没有旁的动作,只是看她。

阮双柠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两只胳膊拿出来,抱着一个长抱枕,脸也贴上去,陆清知发现她必须要抱着这个抱枕才能睡得好,从长湖花园带到檀洲御景,又从檀洲御景带到簪山别墅,不用说,明天一准又要带回檀洲。

她睡着的样子很乖,侧脸轮廓柔和,鬓边几缕碎发勾垂,皮肤莹滑如脂。

陆清知总觉得她像一只小兔子,很乖,胆子小小的,又心软,喜欢为别人考虑,哪怕忽略掉自己的感受。

阮双柠是一个矛盾体,她柔弱又坚韧,看似容易妥协有时候又极其倔强,他们有相似的地方,都是在缺爱的环境里长大,那种处境和心情,他比任何人都懂。

或许也是因为这种相似,他当初才会选择和她领证。

领证前,陆清知从来没有设想过未来某天会结婚,即便是为了让陆老爷子安心,也不是非阮双柠不可。

却偏偏,和只见过几面的她闪婚。

有时候以为的冲动,或许是冥冥之中。

明明他们有着相像的成长经历,可又活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

陆清知怨恨过,堕落过,偏执过,最后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关上心门,不谈感情,不谈未来,过一天算一天,待在娱乐圈,写歌,做歌手,也只是因为音乐能给他带来唯一的慰藉。

阮双柠不一样。

即使是被生活伤害过,她仍然温柔,仍然善良,仍然努力生活,仍然有梦想。

如果非要说她最像什么——陆清知的视线偏移向窗外。

半透明的白色纱帘垂着,一轮月亮悬着,丝绸般流泻,影影绰绰地透进银白。

她像月亮。

在孤独寂寥的夜晚,盈盈发光。

现在,他想把月亮摘下来。

变成真正的,他的月亮。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茶:采访一下,陆哥,你的身材真的已经很哇塞了,为什么还要在卧室里加练啊?陆哥(冷淡地瞥一眼):你知道的太多了。

茶:小阮的投怀送抱究竟是她对你有所企图,还是你故意的?陆哥:你说呢?陆哥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