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章柠去南边办事,出租车路过东怀医院,脑子里闪过沈堰东的脸,内心极其平静。
只是想到附近商场的云吞面,多少有点怀念,还是停了下来。
饭点早过了,吃饭的人不多,她点了一份云吞,边吃边跟编辑沟通上午的采访情况。
忽然有人拍她肩膀。
她抬眼一看,竟然是李聪。
他一脸惊喜:大记者,你怎么在这儿?她笑:我到这边办事,想起这的面,就过来了,怎么,你一个人出来吃饭?李聪往远处一指:他们在那买饭,我跟小江聊天,他说看着像你,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
章柠本来只是顺着他的动作随便一看,但发现酸菜鱼档口前面站着的三个人里边有沈堰东,目光就顿在了那里。
小江和小孙都是马教授的博士生,之前见过她,见到她望过来,纷纷招手。
沈堰东把目光移向了别的地方。
她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那你们吃的也太晚了,这都几点了。
嗐。
李聪习以为常道,我们还不是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吃吗?又指了指档口,我先去拿饭,等会儿过来找你。
章柠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四个人端着餐盘坐过来。
李聪问她来办什么事,她说去采访一个家暴的受害者。
李聪纳闷道:我记得你上一年就在朋友圈发过吧,说要找家暴的受害者,这么久了,还没弄完?她百无聊赖道:这个选题是有点费时间,不过快完了。
李聪边吃边问:那你这几个月就做这一个选题?不啊。
她解释道,我们一个记者手上可以同时并行很多选题,有长线,有短平快。
小江好奇:那你们记者的选题是自己找,还是上面分配?她道:有指定任务,也有自己找的,不一定。
小江又道:那你们有规定一个记者一个月要做多少选题吗?她摇了摇头:没有,也是看情况。
小孙道:那太爽了,不坐班也没有固定任务。
章柠补充道:但我们是走提成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养闲人。
小孙道:但还是爽,至少可以自己控制时间,不像我们,累死累活,也看不到尽头。
她没所谓的一笑:但你们的工作容易产生成就,而且还受社会尊敬。
小孙撇撇嘴:尊敬能当饭吃吗,能当房住吗,我宁愿不要这份尊敬。
章柠笑了,没再接着说这个,而是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其他。
沈堰东始终只是听,没有半点参与的意思。
吃完他说还有事,先回去了。
章柠看着他走远后,忍不住吐槽道:沈医生吃个饭也这么严肃,你们跟他一起,压力不会很大吗?小江笑:相比跟沈师兄吃饭,我们是更喜欢跟他上手术。
小孙立马道:但相比跟高师兄做手术,我们更喜欢跟他吃饭。
章柠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说,饶有兴味道:怎么讲?小江道:高师兄为人幽默,日常相处比较舒服。
但他骨子里傲慢,喜欢以自我为中心,跟他上手术,他是绝对主角,我们都是打杂的,叫人没成就感。
沈师兄刚好跟他相反,他平时比较闷,压迫感强,跟他在一起,一刻都不能松懈。
但跟他上手术,他把你当战友,谁都不可或缺,大家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
所以我们私下开玩笑,要是沈师兄和高师兄能综合一下,取长补短,那就是完美男神。
小孙又开玩笑道:不过别看沈师兄在咱们跟前这么严肃,对女人可有一套了。
前一阵,我和姜焯去旁边的臭鳜鱼吃饭,正好碰到他和那个‘中森明菜’,我们俩就坐在他们后面那桌,听见‘中森明菜’问师兄有没有爱过她。
他一脸神秘,你们猜师兄怎么回答?几个人纷纷摇头。
小孙道:除了你,我没爱过别人。
操!师兄也太会了。
小江一脸被shock的表情,我一般遇到这种问题只会说爱过。
李聪似乎也没想到,赶紧问:‘中森明菜’什么反应?还能什么反应,感动的哭了,一直在那擦眼泪。
小孙啧啧,我一个局外人都替他们可惜了。
小江道:那你们说他俩复合后会不会火速结婚,我听说旧情复燃很容易走这个路子。
小孙道:赶紧吧,说不定师兄一结婚就变温柔了,我们也跟着受益。
他们几个嘻嘻哈哈畅想起了沈堰东婚后的改变,甚至连生娃都给安排了。
正说得欢快,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谁要结婚了?众人抬眼一看,发现是牟森和一个姑娘。
小孙亲热道:牟医生来的正好,牟医生和沈师兄是大学同学,肯定认识‘中森明菜’。
夏荔吗?牟森一边坐下一边问,她怎么了?李聪道:我们在讨论师兄和她复合后后会不会直接结婚。
牟森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似的,诧异道:谁说他们要复合了?小孙道:我亲耳听到的。
牟森问:你听到了什么?小孙道:师兄说,除了‘中森明菜’,他没爱过别人。
牟森微微一顿,随即道:那他们也没复合,不过有一点你们没猜错,你们沈师兄确实快结婚了,不过不是跟‘中森明菜’。
啊?大家很意外,谁啊谁啊,我们认识吗?牟森道:沈叔叔生前同事的女儿。
李聪问:那个刑警?牟森点点头。
李聪笑了:师兄也瞒得太好了,我们天天在一块,竟然一点不知道。
牟森道:倒也没有刻意瞒,就最近的事情,他俩从小认识,家里对彼此也都满意,想结婚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们很快又说起了别的事情,但章柠一句话没听进去了。
回到家里,章柠开始整理今日的采访录音,好不容易熬到夜幕降临,她洗漱一下,立马就去睡了。
结果辗转反侧,一直熬到凌晨都没睡着,最后还是穿上衣服出去了。
沈堰东刚从医院回来,人有点疲倦,正靠在沙发上休息,听到敲门声,起身去开。
章柠没说话,推开他,径直进了卧室。
卧室没有人,她脱了鞋和外套,转身将他推倒在床上,跪骑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临下道:我实话告诉你,我一开始压根没想和你怎么样,就是想睡你。
谁知道你那么正经,叫我无从下手,只能慢慢来。
不过我虽没明说,但也没有刻意隐瞒,你心里应该清楚,你不能欲拒还迎地吊了我半年,然后跑去跟别人结婚,这对我不公平。
不如这样,今晚你让我睡一下,咱们就两清了。
不然我怕你结了婚,我还是不甘心,会想方设法要把你弄出轨。
我实在不想那样,不如趁你还没结婚,让我睡一次,咱们就扯平了。
沈堰东心里有预感,以她的为人,绝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她一定会来责问,只是千想万想,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他震惊的看着她。
她俯下身来吻。
他总算反应过来,一把握住她的肩臂,阻拦道:章柠,别这样。
她道:我妈妈结过五次婚,我比你更了解婚姻的本质。
三年后,你的婚姻会进入倦怠期,而我才二十五岁,长得又不丑,人也不难相处,如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肯定会鸡飞狗跳。
就算五年后,我也才二十七,可你已经三十五了,中年危机,你赢不了我的。
不如今晚就遂了我,我会真心实意的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
说着又要去吻他。
沈堰东握紧她的肩臂,道:章柠,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不要钻牛角尖。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警告道:沈堰东,别TM来劲,我给你当了半年备胎,只有这点要求,已经很客气了。
说着俯身往他颈上咬下去。
沈堰东握住她的双肩,想将她掀下去,她噼里啪啦的打他,打到哪里算哪里。
他意识到她不是开玩笑,也当了真。
她憋得脸通红,最后还是被他反压到了身下。
她不甘心的挣了两下,他死死压着她,她动弹不了,她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就撒开了手,冷漠道:你赢了,松开我。
经过刚才的天人交战,她出了汗,人有些喘,头发凌乱地贴在颈里和额头,脸上残留着受辱的不甘,像刚经历完一场□□似的,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也生气了,于是翻身下床,去了客厅。
章柠愣了一会儿,跟着下去了。
他双肘抵在大腿上,两手撑着额头,听到她出来了,就放下手,整个人往后靠了过去。
章柠走过去坐下来,把脸伏在了他大腿上,轻声道:我不懂,你说起婚姻很憧憬的样子,可现在却又这样随意的对待。
你要认真就认真到底,要随意就随意到底,又认真又随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一会儿,沈堰东坐回来,慢慢的将手搭在了她背上,轻声道:章柠,我知道你没有轻佻过,我能感觉到。
你总让我觉得我做什么你都会无条件喜欢,已经很久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纯粹的感觉了。
我也是喜欢你的,想必你能感受到。
但我们两个的差距太大了。
我年轻的时候尝试过,当然有很多快乐,也很刻骨铭心,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会觉得没那个必要,有些事情一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
章柠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而后慢慢地松开了他,站起来,脱掉自己的上衣和内衣,然后跨坐在他大腿上,拉起他的双手摁在自己腰上,吻了上去。
好一会儿,她道:有没有必要你自己知道,但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那我祝福你。
说着下来捡起衣服套上,之后进卧室捡起外套,打开门走了。
她走后,沈堰东看着沙发上那件蕾丝胸衣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拿起来,想找个什么东西装起来,却在卧室又发现了她的鞋。
一双漂亮的小白鞋,鞋帮上还绣着一只蜻蜓。
他打开窗户去看,外面正在下雨。
虽然已经进入四月,但夜晚的温度还很低。
她不穿鞋,凉是一回事,赤脚走路,如果踩到碎石子玻璃渣,估计会流血。
他站在窗前想了一会儿,还是找了一个纸袋子把两样东西都装起来,又拿了一把伞,追了出去。
小区外面是天水桥,桥下黑咕隆咚,他顺着桥下的人行道找,隐约看见不远处的公交站有人,就走了过去。
身侧滑过一辆出租车,车在公交站牌前停了下来。
他也停了下来。
那人钻进车里,车开走了。
春雨绵绵地打在人行道旁的绿化带中,空气中隐约有泥土的清香。
他慢慢走到公交站,在公交站的休息椅上坐了下去。
一阵凉风拂来,带着春夜特有的凉意打在脸上,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有点想抽烟,摸了摸身上,却发现只有烟没有火,只得作罢。
但也不是很想立马回去,就一直在那里坐着。
眼前偶尔滑过一辆疾驰的车子,呼啸而过,像一阵旋风。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觉得腿脚有些麻,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掂起袋子正准备回去,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哐当一声的轰响。
他立马走到路边,向对面看过去。
商铺霓虹隐约照出桥下的一点情形,好像是车子撞到了桥墩上。
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快步走到红灯路口,迅速左右看了一下,没有其他车辆,他顾不上等,直接穿过去了。
半道上看见斑马线不远处趴在一个龇牙咧嘴的行人,见远处又有车辆过来,先把人扶起来,拖到了对面的公交站。
他简单给这人检查了一下,见他没什么大事,没在他身边停留,赶快到对面去。
车确实撞在了桥墩上,车主身上和脸上全是血,他将车主的头摆好,在她耳边大声喊了几下,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去摸她的呼吸和脉搏,已经十分微弱。
他立马拿出手机打急救电话,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人抱出来平躺放好,之后将自己的T恤撕下来给她止血。
摔倒的行人一瘸一拐过来,见他赤着上身给人包扎,问有什么能帮忙的。
他让对方报警,报完警让他去车里找有没有能拿来包扎的东西。
他将出血的地方包扎好后,开始给车主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压。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他简单地跟车上的医生交流了一下,救护车就走了。
救护车刚走没多久,110就来了,车主的家属随后赶到。
处理完这一摊事,回去时想起章柠衣鞋,过去拿。
第二天,叫了一个快递,把东西给她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