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沈堰东发微信给牟森,问他下周末有没有安排,他想占用他半天时间。
牟森问他什么事, 他当下也没具体详说, 只说可能是吃饭。
牟森说他周日要去参加婚礼,周六下午没安排,晚上也可以。
确定好牟森的行程安排后, 沈堰东给周临西发了微信,感谢她帮忙追回两百万的事情,然后说要请她吃饭。
周临西便问:是你请还是你哥哥一家人请?他说:我请,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周六行吗?周临西说:下午有点事, 晚上吧, 七点。
他说好,又问:你想吃什么?她说:你请的,你定就行。
沈堰东定好地点后, 连同时间一块发给了牟森, 让他千万别忘了。
牟森难免好奇,问:到底什么人, 还需要我陪你去?沈堰东道:一、两句说不清, 周一去了再跟你细说吧。
周一一整天俩人都在忙,下了班, 沈堰东和牟森一块去吃饭, 饭桌上,他把周临西如帮哥嫂追回了两百万的事情跟牟森讲了一下。
牟森其实有些困惑,他问:你谢她应该拉上你哥哥和嫂子,干吗拉上我?沈堰东道:她不是你的病人吗, 话题比较多。
可我还是不明白。
牟森道,他们这种人,帮忙就帮忙,哪里真需要你谢,你跟她又不是很熟。
沈堰东道:估计还是因为之前那件事,不好意思拒绝吧。
是吗?牟森怀疑道,会吗?沈堰东道:你是不是不想去?牟森笑了:我这不是搞清状况嘛,别陪你吃个饭,把她得罪了,那可不值得。
沈堰东道:哪么容易得罪?牟森道:你可别说,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你揍他一顿,都不一定得罪他,但有时候你一个词没用对,就会得罪他。
尤其这种没什么交情的,就更是了。
沈堰东:那也不至于。
周六晚上,俩人先到了日料店。
快七点时,周临西发微信说她下午的事情耽误了一会儿时间,现在刚上四环,结果前面又发生了车祸,车堵在桥上下不去,可能得让他多等一会儿。
沈堰东说好。
他和牟森等了半个小时,周临西还没到,俩人就下楼到庭院里去了。
庭院里十几株樱花开得热烈,风一吹,花瓣飞舞,像在下雪。
俩人慢悠悠的赏着庭院里的景致,正说着,忽然身后有人喊:牟医生?牟森下意识回头去看,见是章柠,有点惊喜:欸,你怎么在这?章柠含笑道:我是这的常客,怎么,牟医生也来吃饭?牟森道:这不没事么,过来享受一下。
章柠又说:上次的事情,多亏牟医生,要不是牟医生,我们的那次采访肯定就泡汤了,一直说要谢谢牟医生,牟医生也不出来。
牟森笑了:举手之劳,不用客气了。
章柠道:我最近正准备做医患关系的选题,在看资料,有点没有头绪,牟医生什么时候有空让我请教一下?牟森道:有什么困惑或者不懂,你就随时问,我知无不言。
章柠也笑:牟医生到时候别嫌我问题多。
牟森调侃道:你的文章写成之后,会在末尾鸣谢我吗?章柠道:会,肯定会用加大加粗字号特别感谢东怀医院神经外科牟森医生为本文提供医学帮助。
牟森乐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章柠又同他寒暄两句,就告辞上楼去了。
她走后,牟森看了一眼沈堰东,奇怪道:她为什么全程像没看见你似的,你得罪她了?沈堰东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一片樱花后,将目光收了回来,道:可能觉得长得太凶神恶煞,害怕吧。
牟森笑道:什么东西?他摇摇头,问:上次什么事情?牟森道:他们想给周嘉映做一个专访,被那边拒绝了,就找到了我,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就试着约了一下周梁禹,让他们偶遇了一下。
看看章柠消失的地方,又感叹似的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厉害着呢,三、两句话,就把人哄得撇下我们,单独去吃饭了,不得了啊。
沈堰东没说话。
周临西快到时,沈堰东和牟森一块到巷子口接她。
她发现牟森也在,不由得一愣,有种被骗的愤怒,随即锐利的看向了沈堰东。
沈堰东只做不知,解释道:我平时不怎么请人吃饭,怕有不周到之处,正好他闲着没什么事,就让他一块过来了。
牟森道:这个我能证明,他确实不善于此道,大学就是这样,现在还这样,我都不知道给他当了多少次作陪了。
这次请你,他更紧张,生怕自己出洋相,非要我来。
是吗?周临西见他这么解释,也就一笑,还真没看出来。
三人聊着周临西的身体状况就进了店里。
到了之后坐定,点完东西,她说要去洗手间,暗示沈堰东出来带路。
沈堰东知道她有话要说,起身出去了。
外面有座亭子,他同她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就坐在亭子里等她。
远远的见她回来,正准备起身,她却摆手止住他,进来亭子,问他这一出到底什么意思。
他一笑,说:主要还是怕自己不周到。
周临西不解:以前你说你结婚了,我尊重你,现在不是离了吗,还是这么难?他直言不讳道:难。
她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直接,好奇道:难在哪里?他说:你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可以左右我乃至我家人的前程和人生,我们是不平等的。
职场上虚与委蛇是为了讨生活,生活里我就不想这样了。
她不解:你不是医生吗,生死见了那么多,也没有平常心?他道:如果你只是我的病人,那就可以,但你不是。
是吗?周临西笑了,我怎么觉得你挺有平常心的,因为没平常心的人是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即便拒绝我,也不会像你这么直接,因为怕得罪我。
他点点头:虽然没那么了不起,但总跟别人是有一点不同的,即便我得罪你,你肯定不会跟我计较。
她又笑了:我喜欢坦诚的人,看在你坦诚的份上,今天这事就算了,走吧。
他正准备起身,手机响了,是今天值班医生的电话,他让周临西先上去,他接个电话。
周临西下了亭子,进到了店里,结果刚上楼梯,迎面撞上正从楼上下来的周梁禹和章柠。
周梁禹微微有些惊讶,说:你怎么也在这?周临西看了章柠一眼,又去看周梁禹:我跟朋友吃个饭,你怎么也来了?周梁禹看看章柠说:她介绍的,说这的日料不错,我就过来试一试。
周临西似笑非笑问:她是谁啊?周梁禹还没回答,章柠就笑了:《深度》的记者,之前采访周嘉映先生的时候,我电话采访过你。
哦~周临西恍然大悟,听出来了,又上下将她一打量,这么年轻漂亮,跟我想得倒是一点不一样。
章柠笑:你跟我想象中也不大一样。
哦?周临西问,你想象中是怎么样的?章柠道:听声音是个又美又狠的狼人,见面发现原来长了一张温柔似水的脸。
周梁禹马上就道:你别被她的外表骗了,你多接触几次就知道她确实是个狼人。
周临西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周梁禹:这么说,我们以后还有得见?周梁禹一多,也不回答,只笑:行了,赶紧上去吧,别让人等太久。
兄妹俩别过,周梁禹送章柠回去。
车厢里的灯都关了,她靠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对着斑斓的城市街景出神。
周梁禹看了她几次,她也没反应,他于是问:很累?有点。
她忽然惊醒似的,伸手去揉发硬的颈。
周梁禹问:怎么了,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她重新靠回去,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但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特别讨厌的人?周梁禹有些意外。
她表面看着是一个蓬勃热烈的人,但其实情绪很收,高兴的时候也就那样,不高兴时也就那样,好像什么都没什么所谓。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用如此有情绪的字眼来形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
他问,他怎么得罪你了?她仍然平静:他甩了我。
周梁禹一愣,问:是那个说你没意思的傻缺?她点点头。
周梁禹道:那我倒有点好奇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你这么讨厌。
她降下车窗,冰凉的春意扑在脸上,她默了一会儿,说:我原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今天一见,竟然还是这么的——她想了一会儿,道,心潮澎湃。
周梁禹本来还没什么所谓,直到听到这一句,就不说话了。
章柠也知道这句话一说出来,就会得罪他,因为不管俩人是什么关系,以他的骄傲,绝对容忍不了他有好感的姑娘在他面前说起她对另外一个男人的念念不忘,但她还是说了。
可能她就是要得罪他。
或许早在她听说沈堰东已经离婚了,心思就动了,只是她的理智也知道沈堰东之前说得对,他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既然已经走出来了,就不应该回头,不然又得好一番伤筋动骨。
事实是,她确实不打算再跟他搅到一块去,只是她确实也失去了对周梁禹的兴趣。
她不想为了证明什么,而为难自己,还是干脆结束比较好。
车拐过青叶湾大桥,前方的街景越来越熟悉,她道:今天就不麻烦你送我上去了,我在路边下就行。
周梁禹在路边停了车,她解开安全带,说了一句谢谢,打开车门,就走了。
周梁禹看着她往前走了一段,然后拐上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