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堰东一直睡到闹钟响才醒, 醒来看见身边的姑娘,头发睡得乱糟糟,把脸都盖住了。
他伸出手指挑开, 露出她鼓鼓地脸颊。
他忍不住戳了戳。
她伸手摸了摸他戳过的地方, 翻了个身,到那边去睡了。
他起来简单洗漱一番,又到卧室去。
她闭着眼睛, 好像还没醒的样子,他坐下去,将她的头发全部从脸上拨开, 露出她完整的五官, 说:我走了。
她点点头, 翻了个身, 又去睡了。
他却没有动。
她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走,睁眼回头瞧:怎么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于是问:你今天要做什么?她迷迷糊糊道:昨天婚恋网站的人给我介绍了几个愿意接受采访的会员, 今天跟他们聊一聊。
他点点头:那我走了。
她又道:晚上有两波来看房子的人,你想好了, 我真搬走了, 再想我搬回来是不可能了。
他道:还是走吧,走了安心点。
沈堰东走后, 章柠点了一份外卖, 吃完打车去咖啡馆见采访人。
下午和另外两个采访人进行微信采访,晚上有一对情侣和两个女生先后过来看房子。
情侣有点犹豫,那两个女生倒很果断,当即就交了押金, 把事情定了下来。
隔日晚上,她们过来签合同,约定下周一交房子,所以章柠约了搬家公司周六过来。
周四、周五这两天她在家打包,周六一大早,搬家公司就来了。
沈堰东查完房,过来帮她一块搬。
虽然有搬家公司,用不着他们动手,但归置东西也是一项大工程,俩人叮叮咣咣弄了大半天,才把这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弄完之后,俩人洗了澡,换了衣服,瘫在沙发上休息。
家里生锅冷灶,也没人想做饭,小区南门有家咖啡馆,俩人就着暮色溜达过去吃。
吃完沿着马路散步,回来时,看见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沈堰东进去买烟。
结账时,目光无意中扫见一旁架子上的计生用品,心念一动,侧脸去瞧旁边的姑娘。
姑娘也正对着那架东西思索什么。
于是他伸手拿了一盒。
她抬眼去瞧他,他也去瞧她,俩人相视一笑,她有点忸怩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他将胳膊抽出来揽住了她。
俩人回到家里,没有开灯,就站在玄关接吻。
他嘴里是冰凉的苦咖啡味儿,还有一点涩,像他这个人一样,几番纠缠下来,越发令人欲罢不能。
衣衫凌乱,他将她抵在墙上,正准备好好云雨一番,放在鞋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顿在了那里。
章柠哭笑不得。
好一会儿,他克制的轻声骂道:操,真TM会挑时间,骂完接着低头继续吻她。
可是手机一直在那响,响来响去,实在心烦,章柠还是推了推他。
沈堰东回头摸起手机,一看不是医院电话,而是孙妍的电话,直接给挂了,结果刚碰到她的嘴唇,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她小声道:接吧,万一是什么急事呢。
他压着数次被打断的怒气,接通了电话,电话那端却不是孙妍的声音,而是他侄子沈航的声音。
沈航道:二叔,爸爸妈妈又在吵架,你听。
说着拿着手机走到卧室门口,小心翼翼的打开门缝,把听筒朝外对着。
客厅里的歇斯底里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沈振州和孙妍的声音一阵比一阵高,确实吵得很厉害。
沈航关上门,小心翼翼的问:二叔,我妈妈说我爸爸在外面养了小三,是不是真的?沈堰东也隐约从俩人的争吵中听出了不对劲,脑子早大了,他耐着性子道:航航,等会我过去接你,明天二叔休息,你跟二叔住,让爸爸妈妈处理自己的事情,好吗?沈航问:二叔,他们这次是不是真的要离婚了?沈堰东只道:你先收拾东西,二叔到了给你打电话。
挂了电话,沈堰东去瞧靠在胸前的姑娘。
她也来瞧他,俩人忽然都笑了。
她重新趴回他胸膛,还能感受到来自那里的轻微震动。
他吻了一下她的头发,声音略带一点沙哑:对不起,又是这种事。
章柠摇了摇头:这也没什么,生活本来就是一地鸡毛,谁家不是呢。
他低头来吻她。
好一会儿,她轻声道:我跟你一块去。
他道:好。
沈堰东将车停在小区北门路边,打电话给沈航,接电话的却是孙妍。
她的声音有种歇斯底里过后的力竭:老二,你上来接一下航航吧,他的东西有点多,我也有点事情要交代你一下,这段事情就先麻烦你了。
沈堰东其实不太想上去,因为可以想象上去后会发生什么。
他们家里没有其他长辈,唯一的长辈就是孙妍的母亲,可她长期卧病在床,起不到什么调和作用。
所以夫妻俩吵架无处诉苦,他就得充当长辈,听他们诉苦,劝他们家和万事兴。
可他毕竟不是长辈,有些话,长辈听得说得,他听不得也说不得,所以常常会陷入一种两难的尴尬中。
但他再不情愿,还是得上去。
不过没让章柠跟着,而是让她在车里等。
门一开,沈航就朝他扑过来,偎在了他腿边。
孙妍脸上还有愤怒过后的疲倦。
沈堰东摸了摸沈航的脸,抬头对孙妍道:我明天休息,今晚就让航航住我那吧——他明天还要去补习班吗?孙妍的眼圈一下红了,她抬手擦了一下眼睛。
沈堰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对沈航道:航航,你先回房间,二叔跟妈妈说几句话。
沈航平时调皮,但大事来临,他能捕捉到那种不安的气氛,所以二话没说就回了房间。
孙妍哽咽道:老二,你哥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前也不过是爱吹牛,爱喝酒,但对家庭还算是有责任心。
可自从借着你的光,升了一个前厅经理后,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还指责我不体贴,我强势,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老二,你摸着良心说,我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吗?家里两个老人是我一把屎一把尿伺候走的,孩子是我带大的。
怕他压力大,孩子一能脱手,我就出去工作。
我哪里对不起他,他要这么膈应我?沈堰东一顿,道:嫂子,感情这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和大哥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离。
现在这年头,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太为难自己。
至于其他的,我也没有资格说什么,只能说无论你们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至于航航,如果明天还要上课,嫂子把地址和老师的联系电话发给我,我负责接送他,晚上再把他送回来。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明摆着是不想掺和,孙妍有些尴尬,只是也没再多说,道:那这段时间就先辛苦了。
沈堰东进去叫上沈航,拿了东西,就出来了。
章柠远远看见沈堰东左胳膊上挂着一个书包,右手里领着一个小朋友过来,不由得笑了。
等俩人走近,章柠的目光就落在了小朋友脸上。
小圆脸,大眼睛,眼睛咕噜咕噜的一直转,有点虎的一个小男孩。
她立马想到沈堰东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虎头虎脑傻不拉几。
她将目光重新移到沈堰东脸上。
不过看着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线条凌厉的脸,她还真无法将他跟傻不拉几这个词扯上关系。
沈堰东碰碰沈航的后脑勺,示意他叫人。
沈航不知道是谁,只觉得应该是他二叔的女朋友,所以道:阿姨好。
章柠笑了,蹲下去问:我有那么老吗,叫姐姐。
沈航抬头征求他二叔的意见,他二叔却不想参与这场对话。
沈航就对她道:你不是二叔的女朋友吗,叫姐姐差辈了。
章柠笑了,看向了沈堰东。
他仍是一副没有的立场的样子。
她又重新看向沈航:谁说我是你二叔的女朋友,我只是你二叔一个病人。
沈航不太明白状况,见她这么说,就真的那么认为了,改口说:姐姐好。
这就对了。
章柠含笑道,你叫什么,今年几岁?沈航道:我叫沈航,今年七岁。
七岁的小朋友都这么高吗?章柠有些惊讶,还是你比较高?沈航又看了一眼沈堰东。
沈堰东用眼神鼓励他不必紧张和害怕。
沈航回头道:爸爸说,我们家是高个子基因,所以我比较高。
这个回答真可爱,章柠笑道: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跟你二叔带你去吃好吃的?他说吃过了,不饿。
章柠就站了起来。
沈堰东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他道: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章柠点了点头。
有沈航在,沈堰东和章柠路上也不好说他父母离婚的事情,所以话题全都围绕着副驾驶的沈航进行。
熟了一点后,沈航没那么拘束了,又开始问他爸妈会不会离婚的问题。
沈堰东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章柠见状,就探身到前面去,反问道:那你先说,你想不想他们离婚?沈航诚实的摇摇脑袋。
章柠问:但万一他们离婚了,你也不要伤心,因为离婚了他们也是你的爸爸和妈妈,还是一样爱你,这点永远不会变。
你看姐姐,姐姐的爸妈在姐姐三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但姐姐现在还不是好好的?而且你的爷爷和奶奶也离婚了,但你爸爸和你二叔也都健康长大了,所以他们即便离婚,对你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而且如果他们再婚了,你还会多一个叔叔和阿姨疼你。
就像姐姐,姐姐过生日就可以收到两份礼物。
所以离婚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你不要伤心,也不要害怕,说不定将来你也会离的。
沈堰东笑了。
沈航问:真的?对啊,姐姐这辈子经历的离婚,肯定比所有人都多。
她摸摸沈航的脑袋,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大人的事情让他们大人去搞,我们小朋友要没心没肺一点。
但沈航关心的不是这个,他问:但你生日的时候真能收到两个礼物?章柠笑了,说:当然啊,他们两个已经不是一家人了,礼物肯定要分开买。
沈航垂眼想了一会儿,还是沮丧:可我还是不想他们离婚。
章柠又道:谁也不想他们离婚,不过他们真要离婚,那就是没办法的事情了,难道你希望他们两个天天吵架吗?沈航摇摇头:不希望,他们吵架的时候太吓人了。
章柠道:是吧,与其看他们俩天天吵架,还不如让他们离婚呢。
小朋友不说话了,回头沉思去了。
沈堰东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她朝他比了一个胜利的yeah。
车到小区东门,沈堰东把车停在马路边上,嘱咐沈航道:我送姐姐回去,很快就回来,你在车上待着,不要乱跑。
沈航点了点头。
章柠下了车,回头瞧见伸着头从车窗往这边看的沈航,对沈堰东道:小孩坐不住,这块他又不熟,别送了,我自己回去。
沈堰东回头见沈航眼巴巴的样子,也有点不放心,说:那回去我给你打电话。
章柠点了点头。
他却又不走,只是来来回回的看她的脑袋,好像在找什么似的。
她摸摸脑袋,好奇道:怎么了?他终于找好了角度,飞快的亲了一下她的侧额,然后转身打开车门,进去了。
章柠摸了一下他亲过的地方,笑了。
沈堰东将车开走很远,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在路边站着。
沈航探身看了一阵,忽然问:二叔,她真的不是你女朋友吗?沈堰东问:你觉得呢?沈航道:我感觉是。
沈堰东笑了:那就是。
沈航又问:那她为什么不承认?沈堰东道:可能是害羞吧。
沈航却道: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她害羞,我觉得她在开玩笑。
沈堰东笑了:她是挺爱开玩笑的——你喜欢她吗?沈航点点头:喜欢。
沈堰东道:喜欢什么?沈航道:长得好看。
沈堰东笑了,想小孩还真是会说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