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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春夜永醉

2025-04-02 00:51:38

九月中旬, 章柠和陆观潮从加拿大度蜜月回来,回来后开始准备考研。

考研前,她在朋友圈发表了宣言, 禁止大家在未来的三个月里骚扰她。

之后她找了一个图书馆, 早出晚归,风雨无阻,埋头奋斗了三个多月。

一直到十二月末考研结束, 有一天孟明明发给她了一个链接,说:这里边这个星二代是不是在说你?她点开去看。

是一个论坛帖,帖子的标题是《一则不负责任的豪门八卦》。

楼主把涉及的人物全提炼成标签, 主角三个, 某集团大小姐, 某星二代, 某凤凰男。

该帖子说,凤凰男是某著名三甲医院的医生,一次偶然机会, 救了出车祸的大小姐。

之后火速跟老婆离婚, 跟大小姐订婚。

然后某星二代的妈妈到该医院住院,又跟该凤凰男搭上了。

这凤凰男为了星二代跟大小姐退了婚, 并且跑去星二代的婚礼上抢婚, 这让大小姐特别丢人,所以一怒之下, 将他撞死了。

这帖子虽然说得很像那么回事, 但也确实颠倒黑白了,章柠没当真,只拉下去看评论。

热赞一是猜人物的回复:某集团JH,某星二代是作家和歌手的女儿, 某医院DH。

热赞二是有人问大小姐最后怎么样了而楼主回复说:大小姐精神病发作不负刑事责任赔了点钱。

热赞三在回复热赞二:精神病真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章柠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心一沉,立马退出帖子,从通讯录的黑名单中把沈堰东的手机号拉出来,打了过去。

有人接,她刚要松口气,那边却传来一个陌生女声:您好,哪位?她略微一顿,说:您好,请问沈堰东在吗?女声道:不认识,你打错了吧。

她说:没有打错,之前一直都是这个号。

女声说:这号是我最近刚办的,你是不是要找之前用这个号的人,真对不起,我确实不认识。

对方挂了电话。

章柠稳住自己,点开微信,把沈堰东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又打了过去,却打不通。

她给贺敏打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没等贺敏说话,就抢先道:贺医生,沈堰东呢,我刚才给他打电话,打不通。

贺敏顿住,说:他出车祸了,你不知道吗?她茫然:我不知道,没人跟我说——他现在怎么样了?贺敏又是一顿,说:他死了,章柠。

嗡地一声,章柠的脑子被炸成了一片空白,她伸手握住额头。

贺敏说:我们以为你知道。

好一会儿,章柠听见自己的声音,遥远地像从天边传来的,但出奇的平静:我真的不知道,沈堰东和周临西订婚时,我把朋友圈里的医生都屏蔽了,什么都没看到,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贺敏说:你刚结婚,我们担心你有顾忌,以为如果你还关心他,看到我们发的东西,一定会来问,谁知道没有。

章柠还是有点晕,她拿手捏了捏太阳穴,问:什么时候的事情?贺敏说:九月初。

她问:周临西撞他吗?贺敏点了点头。

她难以理解:他不是救过周临西吗,就算退婚给了她难堪,也不至于撞人,她疯了吗?贺敏说:司法鉴定的结果是她癫痫性精神障碍发作,无法自控,所以撞了他。

癫痫?章柠立马想起一个傍晚,有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是周临西,确实是周临西。

她呆呆道:这么说,他是真的死了?好一会儿,贺敏说:他生前登记了器官捐献,身体又健康,捐了很多东西,救了六个人,还让两个人重见光明。

这八个家庭都因为他而变得更加幸福。

我不知道这对你有没有意义,但对他来说是有意义的。

器官捐献?章柠又想起来了,这事是沈堰东跟她说过的。

他说他单身的时候经常担心自己过劳猝死,所以去登记了器官捐献,想着死了也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当时俩人感情正浓,她还不依。

她实在无法忍受他身上的东西跑到别人身上去。

她宁愿他把所有财产都捐了。

沈堰东安慰她说只是以防万一,说不定他可以健健康康的活到八十岁.....她忽然挂了电话,跑到书房,从抽屉里扒出一枚钥匙,穿了衣服出去了。

她知道贺敏不会骗她,也没有骗她的理由,可她就是无法相信。

她打车去了沈堰东的住处。

钥匙是沈堰东之前给她的,她试着去开门,却发现插不进去。

她急得踢了好几下,里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章柠说:我想找沈堰东,他在吗?沈堰东?那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没听说过,不认识,你找错门了吧。

章柠说:他以前就住这。

那人说:我们才刚搬过来不到一个月,不知道上一户是什么情况,你打电话吧。

她忽然生起气来,咣咣踢了好几下。

里边的人立马严阵以待:请你离开好吗,我们这真没这个人,你要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她负气下楼,想去别的什么地方再找找看。

可除了医院和这里,她根本不知道还可以到什么地方找他。

他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站在路边,过往的车流在眼前模糊成一条虚线,一种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

她感到茫然,感到惶恐,甚至感到绝望,感觉无依无靠。

她在外面待了整整一夜。

天亮后,她给贺敏打电话,说想去沈堰东的墓地看看。

这天是周六,贺敏没去医院,开车过来接她。

贺敏没在沈堰东的墓前多待,只是简单的打了招呼,就回车上去等她了。

墓碑上有沈堰东的照片,严肃到有些迷人,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她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疲倦又茫然:我不怎么难受,也没有哭,知道你死了,跟知道一个不常联系的大学同学突然出车祸死了的感觉是一样,只是震惊,只是有点恍惚,我想我很快就会把这事忘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你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因为我哄你去抢婚,她恼羞成怒才撞你的。

我没逼你来,你可以不来,你不来不就行了。

既然之前那么铁石心肠,为什么最后要心软?是你自己三心二意,拿不起又放不下,我不会愧疚,你想都不用想。

良久,她又说:你不想成为你爸爸,可你比你爸爸还要惨,你爸爸最后是牺牲,是人民英雄,进烈士陵园。

你呢,太不值了,只有死后拿自己的身体做了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你说一鲸落,万物生,你也算功德圆满了,想必是没什么遗憾的,挺好,我走了,以后也不会再来,我说到做到,再见。

她果然站起来走了。

贺敏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下车后,从后排座椅上提出一个电脑包,递给她,说:堰东的后事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回来处理的,手机和电脑她不敢随意处置,就交给了我和牟森。

我和牟森也不敢随意处置,就一直收着,现在给你吧。

妹妹?章柠依旧有些茫然。

其实他们没分开多久,可关于他的事情,她已经一概不知了。

她问:他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妹妹?贺敏说:他哥哥一直跟他们的妈妈有联系,堰东出事后,他嫂子联系了那边,但他妈妈太伤心了,不愿意回来,就让他妹妹回来代为处理。

哦。

她说。

贺敏把电脑包往她手边递。

章柠看了一眼,说:我不要,你们砸了好了。

转身就要走,贺敏一把拉住她,把包塞在她手中,你想砸就砸了吧。

她开车走了。

章柠抬头看看,今天天很好,阳光简直刺眼,但她还是觉得冷,于是兜上了帽子。

陆观潮出差了,还没回来,家里没人,一切都静悄悄地。

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又去看电脑包。

看了好一会儿,起身把电脑包塞在了书房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然后倒在了床上。

隔天傍晚,陆观潮出差回来,见家里黑漆漆,以为没有人,结果却在茶几上发现了章柠的手机。

他叫了两声宝宝,没人应。

他放下东西,去书房和洗手间看了看,最后去了卧室。

卧室没开灯,但透过窗外半暗半明的天色,他看出床上有人,就走了过去。

人没有睡,只是躺在那发呆。

陆观潮觉得气氛有些不同,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问:怎么了?章柠瞧了他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看向了窗外,说:他死了。

谁?陆观潮问。

章柠道:婚礼上那个抢婚的人。

陆观潮同样震惊,好半天,问:什么时候的事情?章柠说:九月初。

那是他们结婚后一个月后的事情,陆观潮突然想到不会是自杀吧,他问:怎么回事?车祸。

她枕住自己的手臂,声音没一点起伏。

又是良久,陆观潮说:真没想到。

她仍有些呆气:如果我们没有复合,如果你还在英国,突然得知我出车祸死了,你会哭吗?陆观潮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怎么了?她说:他没有父母,哥哥大年初一自杀了,只有一个小侄子,今年才八岁吧,我觉得他很可怜,我想替他伤心一下,可竟然哭不出来,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哭不出来?陆观潮又想了想,说:是太震惊了吧,所以哭不出来,我想如果是你,我也会是这样的反应,除非让我亲眼见到你被撞,看着你死了,看见你被火烧成一堆灰。

是吗?她问。

他点点头:嗯。

可就算最初的震惊过后,章柠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巨大悲伤,只是时常恍惚,不确定沈堰东到底是死了还是正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生活着。

她对自己的无动于衷感觉吃惊,她原以为他死了,她一定会痛不欲生,原来不会。

看来她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情,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她那个大名鼎鼎的妈妈一样,骨子里其实都极其残忍冷漠。

只是怀疑归怀疑,她仍旧不悲伤,日子还是要过,她渐渐就很少想了,反正他和她本来就无关了。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

三月初有陆观潮妈妈的生日,只是陆观潮这阵比较忙,她就承担了买礼物的重担。

一天下午她一个人去了SKP。

陆观潮妈妈的审美相对暴发户,就是大、闪、贵。

她和陆观潮简办婚礼,已经把他妈妈憋屈坏了,她想补偿一下,所以事先试探了一下口风。

而他妈妈也真不跟他们这对小夫妻客气,直接把自己最近想买还没舍得买的清单列出来了......章柠对着清单进去挨家看,转了一圈,最后决定回去买那个满天星的镯子,只是这次刚一进店,迎面撞上了周临西。

不过她没认出来。

她和周临西总共见了四次,其中三次都只是远远一眼,只有第一次打了招呼,可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所以俩人擦肩而过。

但过去后,周临西却认出了她,于是顿住,转身,叫:章柠?她下意识回头去看。

周临西摘掉墨镜,向她走过来,笑说:真是你啊,我一直想当面感谢你。

听堰东说,那天晚上是因为你去找他,他出来追你才碰到了我的车祸。

说到底不是他救了我,是你救了我,我应该好好谢谢你。

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

章柠没听懂,也不想懂,只是蹙起了眉:你有病吧,你们俩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周临西也没生气,只道:他没跟你说吗,两年前,天水桥,愚人节的凌晨,好像还下了雨,我的车撞在了桥墩上,他出来追你,恰好遇到了我的车祸。

她还是没想起来,也不愿意想,脸上露出了很不耐烦的表情。

周临西毫不在意,只道:虽然大家常说性格决定命运,可其实只要那晚他不在桥下,我们两个一辈子不会有交集。

我就算出了车祸送到他们医院,走廊上碰见,我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所以我不认为是我改变了他的人生,而是你改变了他的人生——章柠,你不应该把他扯进来的,我们俩谁都清楚自己拥有什么,能乱来到什么程度,他不能。

他乱来,他就要付出代价。

她带上墨镜,转身走了。

店里的工作人员早已经准备好接待她,周临西一进去,工作人员立马热情的迎了上去。

章柠看着她良久,忽然走到一旁,摸出手机,去找那天的打车记录。

周临西来者不善,她不会上当的。

她的打车记录很长,她一点点往下翻。

她翻到那个日期,又凑近了一些去看。

打车记录上明确的显示着愚人节那天的凌晨她从格林花园公交站打车到了天水桥公交站。

她悚然一惊,但又觉得怎么可能?那天她从他家出来,明明走得很慢,她是希望他追出来的,她甚至给他留下了充分的追出来的理由。

她在去他家之前就已经有主意了,如果他只是因为她不想结婚才犹豫,那就结婚好了。

反正婚姻于她是一张纸,有也行,没有也行。

既然她喜欢的人非要不可,那试一下也不是不行。

可他一点犹豫都没有,所以她才走了。

原来他出来追她了吗,可为什么她一点不知道。

他出来是干什么?只是给她送鞋,还是有什么话要说?她给贺敏打电话,开门见山道:贺医生,你记得周临西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吗?贺敏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茫然道:两年前的愚人节吧,怎么了?章柠一顿,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她连自己的事情好像都记不清楚,她只记得事情,没记住时间。

贺敏说:当时院里都说这是愚人节给他们家开得玩笑,还说再有钱怎么样,也躲不开天灾人祸,记忆比较深刻。

她问:是凌晨的时候?贺敏说:好像是大半夜,先是就近拉到了人民医院抢救,之后又转到了我们医院。

她又问:沈堰东大半夜出门干吗?贺敏当然知道他老同学大半夜出去干吗,她曾经也好奇过这件事,毕竟那么大的狗屎运,多少人眼红疯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当初的狗屎运现在变成了一个厄运,当初眼红的人现在提起这事只剩下唏嘘。

但贺敏并没有如实告知,她怕章柠知道后有心理负担,只说:可能是那天太忙,下班晚了,刚好碰见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明明是自己希望的答案,可此刻她却不信了,她问:真的吗?贺敏说:章柠,人已经不在了,你不要想太多,想太多只会让自己难受。

章柠微笑道:贺医生,我不是个小孩,难不难受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只想知道沈堰东那天晚上出来做什么?贺敏一顿,说:你不是去找他吗,他担心你一个人出事,出去找你。

章柠挂了电话。

她回到家里,找出沈堰东的电脑包。

他的手机已经碎得不成样子,可摁开机键,还能打开。

只是她来回翻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和她的任何东西。

明明俩人在一起时拍过那么多东西,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她又去翻他的电脑,电脑里也什么都没有,干净的好像俩人从来不认识一样。

她打电话给贺敏,说想和她见个面。

贺敏说晚上八点可以吗。

章柠说在他们医院附近商场的星巴克等她。

贺敏下班后直接过去,见对面的面色甚为严峻,心里有点疑惑,问:怎么了,章柠?章柠看着她,好一会儿,问:贺医生,沈堰东是不是特别恨我?贺敏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她说:我觉得他恨我,他一定恨死我了,你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真的不知道?贺敏道:没有,章柠,你想多了,他没有恨任何人,如果真有,应该恨自己更多吧。

章柠摇摇头:你不知道,是我骗他跟周临西退婚的,我答应他,只要他退婚,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如果我没有给这个承诺,他不会退婚,他也不是很需要爱情,周临西对他好的话,他应该也会对周临西很好吧,说不定他们就结婚了。

贺敏说:我提醒过他了,他说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还要做,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章柠又摇了摇头:他一直在拒绝我,不知道拒绝多少次,是我自己不信邪,非要他爱我。

如果不是我在他结婚前还缠着他,他不会碰到周临西的车祸,也不会跟他前妻离婚,他们或许现在还在一起。

我觉得说恨都暧昧,他应该非常厌倦和憎恶,想起这一切就觉得恶心,所以宁愿放弃自己的医院,放弃自己的家乡,也要离开。

贺敏一顿,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没用,就摸出了手机,在相册里划拉了好一会儿,最后点开一张照片,把手机递给她。

照片是沈堰东离职前,她和牟森跟他一块到高瞻远的酒吧闲聊时拍的。

高瞻远站在吧台里,沈堰东坐在靠近镜头的位置,牟森在他右侧。

拍照时,沈堰东右手还握着酒杯,身体后仰,给牟森留出位置,牟森则往前倾了一些,把手肘拄在了吧台上。

三个人都是正值盛年的青年,脸上带着一点笑意,看起来无忧亦无惧。

贺敏说:你看手臂上是什么。

那时还是八月,虽然已经立秋,可温度很高,还在穿短袖,沈堰东的黑色短袖边缘有一点奇怪的东西。

她把照片放到最大。

那是一个椭圆形的纹身,黄色的,硬币般大小,上面还坠着一片叶子。

贺敏说:老高还打趣他,说你已经结婚了,让他省省吧,他还让老高滚丫——他要是恨你,干嘛搞这些。

她看着那纹身,许久,抬眼问:这么说,他不恨我?我觉得没有。

贺敏说。

她又垂眼去看纹身,良久,说:没有就好,我不希望他带着对我的厌恶死,我希望他带着对我的愧疚死。

好一会儿,贺敏说:不要怪他了,他其实是个好人。

商场直通地铁站,正值下班高峰期,外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章柠看了好一会儿,说:我能见一见那些人?贺敏没听懂,问:什么人?章柠道:那些得到他捐赠的人。

贺敏一顿,说:按规定是不能,但如果你真的很想见,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只是那些人分散在全国各地,你都要见?章柠想了一下,说:心脏吧,见一见这个。

沈堰东是脑死亡,脑死亡不可逆,是器官捐献尤其是心脏捐献的最佳供体。

他的心脏被摘取下来后,连夜搭直升飞机送到了广州。

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很高、苍白、削瘦,眉宇间有一点淡淡的漫不经心。

贺敏和他母亲聊他接受心脏移植后的一些排异情况时,他一直在看窗外。

广州的春天,棉絮漫天飞舞,像下雪一样。

他的漫不经心但又有一点认真。

章柠看了他许久。

他受不了这样的审视,漫不经心的回头瞧了她一眼,又飞快的看向了窗外。

章柠从包里掏出一个礼物,推了过去,说:初次见面,这个送给你。

贺敏和这少年的母亲停止交谈,看了过来。

那少年看了一眼礼物,又看了一眼礼物的人,最后去看自己母亲。

他母亲至少对面这两位今天的来意,很善解人意,没让他推辞。

那少年道了谢,拿过礼物去拆。

他的动作很慢,但很温柔。

那少年看到礼物,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那位母亲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只是温柔道:让你们破费了。

章柠看着那少年,说:祝你学业进步,前程似锦。

那少年没有抬头看她,只是轻声道了一句谢。

章柠站起来,走出了咖啡馆。

她本以为可以在这少年身上看到沈堰东的影子,可坐在那少年对面,她越发清楚沈堰东已经不存在了,哪怕那位少年身体中有沈堰东的心脏,可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外面阳光很盛,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她走到路边去。

马路上人来人往,每张脸都那么平静安逸,仿佛幸福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只有一个叫沈堰东的人消失不见了,她再也见不到了,她忽然泪流满面。

现在倒是经常想起他的好。

比如她作息不规律,不吃早饭是常事,还爱点外卖,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给她做饭,不让她点外卖。

比如她写稿,肩颈肿胀发硬,他时常帮她按一按。

她喜欢吃栗子,栗子上市的时候,他总不忘给她带。

她又嫌栗子难剥,他会剥给她吃。

下雪的傍晚,他们去菜市场买菜,她不想走路,他会背她回来......她觉得他像头老黄牛,只会吭哧吭哧干活,却不会邀功。

她有时候心疼他,有时候又爱欺负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让她有安全感的人。

哪怕他们不在一起了,她觉得如果她有事,他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

她没想过让他消失,她总觉得他们未来还会在一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他就是消失了。

她蹲下去,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