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没坐多久母亲就和桂兰嬢嬢回来了, 俩人有说有笑的进屋,抬眼就看见各自玩手机的夏树和朱景麟。
麟麟,你怎么回来啦?桂兰嬢嬢惊讶又惊喜, 上前将儿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确定自己还没老眼昏花。
朱景麟见到自己母亲, 心情瞬间放松不少, 笑道:妈,我今天学校给我们放假了, 学生会的事情有人去管, 我自己就回来了。
哦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最近特别忙回不来呢!桂兰嬢嬢说着又给儿子介绍夏树母女俩, 你小时候见过的。
我知道。
朱景麟非常礼貌的向夏树和母亲问了声好。
母亲喜道:麟麟是个大小伙子啦, 长的这么帅, 有没有谈对象呀?朱景麟腾地红了脸:还小还小, 不着急。
夏树无奈的看了一眼母亲,问:妈,上午面试的怎么样?老姐妹俩才想到这件重要的事情忘记说了,这才将注意力从朱景麟身上转移过来。
桂兰嬢嬢喜笑颜开:肯定是马到成功啊。
母亲亦是点头笑着答:面试过了, 那家太太确实人不错, 让我尽快搬过去,房间都给我留好了。
夏树也跟着高兴起来:这是好事啊, 那我们先吃个饭, 一会儿下午搬过去!桂兰嬢嬢道:正好麟麟在,可以搭把手。
四人一起去附近的小餐馆吃了个饭, 钱是夏树付的,桂兰嬢嬢自是拦着不让,夏树好说歹说才将钱付了。
下午有了朱景麟的帮忙, 加上母亲的行李本身不是很多,一趟就给搬完了。
夏树跟着母亲一起参观了排屋区,那一栋栋联排的别墅瞬间惊艳了夏树的眼。
在临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样的一套房子,没有上千万身家是绝对住不进去的。
母亲的雇主姓王,女主人也就是桂兰嬢嬢口中的王太太,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干练女性。
据说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监,妥妥的女强人。
王先生则是自己开广告公司的,平时非常忙。
夫妻俩经常为了工作不着家,家里的孩子便没人带。
孩子爷爷奶奶住在乡下,身体不大好,便只能去请阿姨。
夏树的母亲几乎是还没开始介绍自己就被王太太相中了,她看起来迫切的需要一位阿姨来照顾他们的小女儿。
那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扎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子,皮肤雪白雪白的,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像个小天使一样,要将人的心都给融化了。
朱景麟看见小姑娘忍不住去逗她,小姑娘也不恼,好奇的大眼睛眨呀眨,用嫩生生的声音说:家里第一次来这么多人耶,真好玩。
夏树看见她也忍不住生出喜爱之情,对她扮了个鬼脸,小姑娘笑嘻嘻的瞧着她,也学着她做了一个同样的鬼脸。
夏树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萌化了。
好啦,别逗囡囡了。
母亲对她招了招手,你跟你桂兰嬢嬢他们回吧,妈有什么事再给你打电话。
又压低了声音补了句,月城离的近,妈有空去看你。
这里已经弄好了,你下午回月城吧,不然也让你桂兰嬢嬢和麟麟为难。
她确实也打算下午回去,朱景麟既然回来了,她也不好再在合租房里住着,于是对桂兰嬢嬢母子道:嬢嬢,我妈安顿下来了,我下午也就回去了,谢谢你们帮忙。
桂兰嬢嬢客气挽留她: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让麟麟带你在临城逛逛咧。
不麻烦了,嬢嬢,我明天就回去上班了,下次,下次一定好好逛逛大临城!桂兰嬢嬢便没有再挽留,只说下次再来玩,夏树笑着说一定,和大家告别,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奔去了高铁站。
高铁上人不多,零星的分布在车厢各处。
因为天气转凉的原因,车厢中并未开空调,却还是让夏树冷的打了一个激灵。
夏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本想给房东发一个信息告诉她自己回来了,但是想到她大概是不会关心一个租客的行程,便算了。
毕竟上次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有接。
夏树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淡下去,意味着一天很快就要结束。
车厢里冷飕飕的,夏树后悔自己没有多穿件衣服再出门。
她用力搓了搓手臂,瞥见过道另一边的座位上正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的少年。
那少年很瘦,整个人蜷缩在座位上,双手环抱住自己。
浑身上下抖动的很厉害,像是嗑了药,隐隐的透着疯癫。
喂,你怎么了?夏树朝他的方向喊了一声。
少年没有理她,身体继续剧烈颤抖着,仿佛正在经历着一场极其痛苦的脱胎换骨。
夏树忍不住朝她多瞧了几眼,看到少年露出的额头上都是湿哒哒的冷汗。
你还好吗?夏树再也不能当做没看见一样坐在位置上,立即走到少年身边。
少年穿的单薄,汗水已经浸透了衣服。
他一边颤抖着,嘴巴里一边发出轻微的吸气声。
夏树不敢碰他,想要找到乘务员,来回张望也没看到一个。
我给你找件衣服穿吧。
夏树从行李架上拿下来自己的箱子,打开,拿了两件外套。
一件给少年披上,一件留给自己。
谢谢。
少年拉了拉衣服,将自己裹紧了些,他依旧颤抖着,额头上不停的渗出汗水,一双雾沉沉的眼抬了抬。
夏树对上他的目光,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非常怪异。
像是茫茫人海碰到了惺惺相惜的人,又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你……还需要什么吗?夏树犹疑的询问。
少年阖了阖眼,收回目光:不需要,谢谢。
夏树便不再询问,把箱子放回行李架上,坐回到自己的座位,偶尔会打量一下那奇怪的少年,压下心中淡淡的躁郁感。
等到下了车,那个少年依旧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身上打着冷颤。
夏树见他如此凄惨,也就没有去要回自己的外套,就当做好事了。
夏树回到出租屋时,天色已晚。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看了下手机里的余额,她轻轻叹口气。
虽然房东和她建立了还算比较友好的关系,但是房租该交还是得交,她没有理由一直拖欠着。
与父母汇报了平安到达的信息后,她翻开自己的素描本,夏知画的声音立刻激动不已的窜出来:啊啊夏树!该给我画眼睛了!夏知画等着这一天可等太久了,她激动的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可爱更讨喜一些:夏树夏树,我要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
最好是电视上的那种洋妞一样蓝色的眼睛,像大海一样。
哦,如果可以的话,紫色也可以的,像薰衣草一样的颜色,看起来就美爆了!哦哦哦,粉色也可以的,我喜欢这个颜色!夏知画沉浸在美好的想象里,畅想着自己有了眼珠后魅惑众生的姿态,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夏树夏树,你怎么都不说话?你给点建议呢?趴在角落的蜘蛛好奇的盯着夏知画,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它甚至想爬到夏知画的脸上去问一问,但是它不敢,夏知画已经不再害怕它了。
它若敢蹬鼻子上脸,夏知画一定会狠狠的折磨它。
夏树啪的一下合上素描本,抬手捂着脸哭泣,情真意切,让人动容无比。
但若是仔细一看,她只有干嚎却没有眼泪。
她脑子里想着各种悲情小说电视剧,慢慢的憋出了些眼泪。
隧打开素描本,面对夏知画疑惑的脸,嚎啕大哭:我对不起你!我暂时不能画你!夏知画听到这话,本能的是想骂她不守承诺,不要脸!但见她哭的如此伤心欲绝,便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耐心的询问道:夏树,为什么呀?我没钱养活你!夏树声泪俱下,眼泪扑簌着往外蹦,看起来确实真情实意,不像骗人。
但夏知画总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
夏树,我不用养活的,我可以不吃饭不喝水的!她终究是一个画出来的人,只要待在画纸中,就不用吃喝。
夏树说:不行!夏知画愣了愣。
我把你画出来,当然是要带你吃遍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穿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戴全世界最美的珠宝。
我国的大好河山,我也会带你走个遍,怎么能连吃喝都不给你呢?那我和只生不养的那些渣滓父母有什么区别?夏树动情的说着,两行热泪落下,可我现在的情况,却是连吃喝都供应不了你……夏树……我决定了,我先赚钱,等我赚够了钱,我就会把你画出来,带你过上有钱人纸醉金迷的生活。
夏树郑重的说道。
她拭去眼泪,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唇角微抿,看起来严肃又认真。
夏知画被她拙劣的演技稍稍感动了一下,而后冷下脸来:夏树,你该不是在骗我吧?夏树睁大了眼睛,眼眶还是红红的,有晶莹的泪水打着转儿。
她又是不可置信又是被怀疑后的痛心模样:怎么会?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夏知画:……我自然是全心全意的为你着想,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夏树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像是在控诉。
……夏树抿了抿嘴唇,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知画,你是我画出来的,我不会亏待你的,相信我好吗?……夏知画选择自闭。
说到底,夏树还是不够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