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纸条正是静王传过来的, 藏在黑漆锦盒的夹层里。
好在程氏当时只拿了那盒子中的燕窝, 也没想过这里头还有蹊跷, 故而没看到那张纸条。
齐楚楚醒来之后,趁着程氏不注意, 将那纸条塞在了枕头底下, 她本来是准备等程氏出去后,便将这东西扔进烛火里销毁了。
现在看来,倒是没这个必要了。
纸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 除了关心问候病情的话,还有来自静王殿下的一份邀约。
齐楚楚目光落在那字迹上, 眼中透出几分冷意,苍白的唇角轻轻上扬。
——哐当一声, 泪水涟涟的程氏将门狠狠摔上, 整个身子都用力地抵住了门,将那个羞辱女儿的人死死拦在了外面。
她性子一向软弱,平日是万万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将侯府的大少爷蛮横地推出去的。
以往有什么事,都是楚楚挡在前面, 从来不需要她和阿菱操心。
可这会儿楚楚病成这样, 程氏胆子再是小, 也不能眼睁睁看外人这么欺负病重的女儿。
——严嘉明愣愣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一阵阵时断时续的咳嗽声,眉头微微皱起,不知怎么颇有些不痛快。
他是带着一肚子火气过来的, 方才狠狠地羞辱了楚表妹,揭穿了她虚伪的谎话,明明应该感到痛快才是。
可此时听到那屋子里难受的咳嗽声,他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甚至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他抬手想要推开那门,手抬到半空中,停顿了一下,转瞬又轻轻放了下去。
严嘉明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眼中戾气已不像来时那样浓烈,直到里头的咳嗽声渐渐平静下来,他垂在身侧握紧的拳头才慢慢松开,然后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夫人,大表少爷走了。
小翠靠近门边,在外面怯生生地通报了一声。
程氏方才不过是强撑着罢了,此时听得外头人已经走了,才发觉腿脚一阵阵发软,险些顺着门滑跌在地。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抱着脸色苍白的女儿呜呜地哭了起来。
楚楚别怕,就是没了清白嫁不出去,娘出去做活也养着你,不让你在这府里受人欺负。
娘,你说什么呢!——齐楚楚一愣,将扑在肩上呜呜哭泣的人轻轻推开,目光惊愕地望着满脸泪痕的女人。
娘亲居然信以为真了,以为她真的被人……齐楚楚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气的是娘亲居然轻易就相信了别人乱七八糟的话,笑的是程氏这袒护她的模样,叫她心里暖呼呼的。
这事儿要放在寻常家里,女儿婚前就失了清白,做母亲的难免会苛责两句。
可娘亲却直接跳过了这一节,急急慌慌地袒护着她,明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还傻乎乎地说要做活养着她。
——齐楚楚收敛了唇边的温柔笑意,假意严肃地望着她,声音冷静地解释道。
娘,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你别听人瞎说。
被她这样严肃的目光看着,程氏也有些惴惴不安,抿了抿红润的唇,一双泪盈盈的杏眸不住打量楚楚,小声地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听人说的……我……我上次都看到了。
看到了?齐楚楚被她这话吓了一跳,看到什么?程氏听她这么问,红着脸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齐楚楚表情有些僵,原来脖子上还有过那种痕迹,娘亲是因为那个才误会的,那岂不是都误会好长一段时间了,居然一直憋着没问她。
要不是今儿个,她还不知道娘亲这么想的。
楚楚忍着尴尬,小声跟程氏认真说了一遍,事情根本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最后没有发生什么。
这么好好解释一遍,也免得她又七想八想。
程氏听完还有些将信将疑,被齐楚楚故作不悦地一瞪,见她那正色的模样,也明白过来女儿确实没骗自己,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她心中立刻松了一大口气,用帕子抹了眼角的泪,又哭又笑地点点头,直说知道了知道了。
——自从那天大闹一场之后,严嘉明再也没来过,也没像以前一样,隔三差五地派人送东西过来。
齐楚楚全然不在意,只当他没来过一般,脸色如常地安安心心窝在锦绣院养病,直到端午节前夕,才算是把身子养好了。
这么连着病了两次,就连阿菱那丫头瞧着都比她气色好。
按照侯府的惯例,端午那一日,老夫人会带着府里的女眷去望江楼,观赏一年一度的赛龙舟,这也是她们闺阁女子一年到头难得的外出机会。
齐楚楚心中暗忖,静王大约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递那么张纸条过来。
只不过这一回,他怕是要有些意外的惊喜了。
——端午节这天一大早,两辆低调奢华的宽大四轮马车早早地就在侯府外的空地上候着了,车帘上坠着秋香色的流苏,青色绢质的帷布,很是雅致华丽。
众人伴着老夫人说说笑笑着出了门,几个丫鬟婆子服侍着老夫人上了头一辆马车,世子夫人也跟上去陪着了。
另外几位姑娘则是上了第二辆马车。
周凝霜正好坐在齐楚楚身边,这会儿微微侧过头来,明艳的脸上带着几分关切,声音很是亲昵,楚姐姐,你身子可大好了吗?齐楚楚看她一眼,唇角勉强扯出个笑来,神色却有几分心不在焉,只淡淡地回了句,嗯好了,谢凝霜妹妹关心。
——周凝霜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明显是受了什么打击,心中暗暗有些得意。
那一日大表哥大怒之下,径直往紫竹院的方向去了,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只怕是侮辱人的很。
周凝霜心里好奇的很,倒有心打探一番,只可惜那院子里口风忒紧,她也没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虽然没打听出来,但凭着大表哥最近反常的举动,还有齐楚楚现在这般模样,周凝霜也能猜出,这两人啊,肯定是彻底闹翻了。
闹翻了就好!闹翻了,就说明她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呀。
周凝霜从她那儿移开目光,唇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马车一路行来,可听见街上热热闹闹的人潮声。
这一年一度的赛龙舟,是京城的大盛事了。
三姑娘严芷韵悄悄伸手撩开车窗帘子,很是新鲜地朝外头看去,外头的人乌乌泱泱,挤满了整条长街,大家脸上带着欢欣的笑容,热闹地交谈着,往同一个地方而去。
车马粼粼,约莫两柱香的时间,便停在了望江楼外头。
这座大名鼎鼎的望江楼临江而建,可从上至下俯瞰江河景致,是赏龙舟的绝佳位置。
京城的一些世家贵族,也多选择在此处观赏龙舟。
众人下了马车,早有穿着官绿色褙子的侍女迎了上来,恭顺地领着人上了二楼。
侯府每年的位置是早早定好的,是二楼最里间的包房,房间临江的一面是全部可开启的雕花木窗,窗子已经提前支开,此时顺着大开的窗口看去,正好将那江中的景致尽收眼底。
众人坐着喝了会儿茶用了些楼里的点心,便听得外头鼓声阵阵如雷鸣一般,只见浩浩江水之中,十几艘并列的龙舟已经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了。
——比赛进行到中断,正是一片热火朝天,各种叫好声鼓劲声从外头传进来。
屋里的众人也是兴致勃勃地瞧着那下头的境况,笑闹着猜测哪一队会夺了魁首。
周凝霜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致,这般景象,她前一世已经看过一模一样的了,连红绿两队人并列得了第一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正百无聊奈之际,忽然目光一瞥,见到坐在右手边的齐楚楚正小心地站起身来,倒像是要往外头去。
——周凝霜下意识地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问道,楚姐姐,你要出去吗?我……我有点不舒服,去趟……去趟西阁(古代厕所名)。
虽然齐楚楚嘴上是这么说,眼神中却明显透着几分慌乱,说完就急急地走了出去,好像生怕被她困住似的。
看到她这副口不对心的模样,周凝霜立刻便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去西阁什么的,肯定是这丫头临时想出来的借口。
她这么慌里慌张地,难不成又要做什么丑事?周凝霜正揣摩着,忽然见到齐楚楚椅子下面,落了一张不知从哪来的小纸条。
——她躬身将那纸条捡起来,那纸条上的墨迹干涸了许久,纸张也有些泛黄,倒像是有些时日了。
待看清了那纸条上的字迹,她眼中猛然滑过一丝嫉恨,居然是静王殿下的邀约,正是今日,在这望江楼三楼的天字号包间。
好你个齐楚楚,竟然还敢抱着这样的心思……周凝霜将那纸条紧紧地攥在手中,恨恨地咬着唇,悄悄起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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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被她发现,周凝霜很是谨慎地同她保持了一大段距离。
周凝霜藏身在拐角处, 眼看着她提着裙脚轻轻上了楼, 分明是往三楼去了。
若真是要去西阁,自然该往楼下去才对,又怎么会需要上三楼。
这不是有鬼是什么!周凝霜心中冷笑一声, 果然是被她猜中了!这个狐狸精,一次不成, 还想再勾引一次么!这次还不被她抓个现形!——周凝霜拔脚便要追上去,忽然脚步顿了顿, 停下来仔细想了一下。
这一回, 她可不能像之前一样,那么愚蠢地搅了静王的兴致,惹他不喜。
虽然这一切都怪那个狐狸精,但静王如今被她迷惑了,只会因为自己的贸然出现而动怒。
最好是在能在静王到来之前, 尽快解决掉这个祸害!——对了!周凝霜又拿起手中的纸条看了眼, 现在离两人约见的时辰还有些早, 静王政事忙碌,约莫还没到。
想到这里,她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有了这铁证在手,等会儿被她当场戳破, 齐楚楚还不得彻底露出狐狸尾巴!到时候,只怕齐楚楚还得可怜兮兮地哭着跪着求她呢!被人发现了这种有辱门风的私通之事,一旦泄露出去可就是一辈子洗不干净的污名了。
这个狐狸精肯定会恐慌不已,肯定会哭着求她保密!——周凝霜自然不会傻得把这件事说出去,说出去了虽然毁她清誉,但保不准静王顺势将人接近府里了呢,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有了这么个把柄,以后就能彻底将这个狐狸精捏在手里了!还不是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这么想来,今儿个倒是多亏了她这一番私会!要不然,自己怎么能彻底地除掉这个心头大患呢!周凝霜越想越是庆幸,心中止不住的生出欢欣之意。
仿佛已经看到齐楚楚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哀求她的模样,只要一想到那种情境,她就好似出了一口恶气。
——她快步上了楼,经过三楼长长的走廊,拐了个弯,果然看到齐楚楚正朝着最东边的一间屋子走去。
呵,就是那间屋子吧。
眼看齐楚楚就要推门而入,周凝霜脚步迅速地追上去,悄无声息地靠近她背后,突然出声道,楚姐姐怎么在这儿?轻柔的声音中明显带着几分不解。
话音刚落,就见齐楚楚推门的那只手猛地一顿,整个人都像是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向她,磕磕绊绊道,没……没什么,凝霜妹妹怎么也过来了?周凝霜暗自哼了一声,只怕都吓得魂飞魄散了吧。
面上却并不露声色,摆出一副盈盈笑脸来,将手中那纸条一递。
喏,我看这个好像是从楚姐姐身上掉下来的,特意给楚姐姐送过来的呢。
——齐楚楚乍然见到那纸条,神情顿时有些慌张,目光不住地打量她,像是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她没有看到那纸条上的字迹。
楚姐姐不是说要去西阁的么,怎么往这里来了?齐楚楚似乎想找个什么法子掩饰过去,可没等她出声,周凝霜忽然面色一板,先前的笑容全都散去,语带讥讽,冷然道,还是说……楚姐姐果真如这纸条上所说,来此私会外男!这话一出,齐楚楚最后的希望也被泯灭,瞬间面色一片惨白,嘴唇哆嗦了一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楚姐姐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竟然会做出这种私相授受地不堪之事!周凝霜冷哼一声,不留情面地讽刺着。
我……被人当场发现了这样的秘密,对方手里还拿着那张罪证确凿的纸条,根本不容她狡辩。
——周凝霜看她这一脸心虚的模样,又哪有不懂的,目光讥笑地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威胁道,要是老夫人知道了这事儿,只怕楚姐姐……虽然说当时王妃似乎并不介意,可老夫人要是知道这位孝顺贴心又乖巧的楚姑娘,居然是个勾引静王的狐媚子,心中该是怎样一番恼恨呢。
这样自甘下贱的手段,无疑是给威远侯府抹黑。
不!不!齐楚楚又是紧张又是急迫地打断了她的话。
不……凝霜妹妹……求你……求你别告诉老夫人。
齐楚楚脸上早已是毫无血色,惶恐不安地望着她,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两只手死死抓着她的衣袖,神情慌乱地恳求着。
齐楚楚左右张望了一番,约莫是觉得在走廊上说这些不太好,慌里慌张地拉着周凝霜闪身进了隔壁房间。
——屋子里静的很,齐楚楚拉着周凝霜在桌子边坐下,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一般,低声保证道。
凝霜妹妹,只要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周凝霜眼角微挑,目光亮了亮,轻柔地笑了笑,我方才是跟楚姐姐开玩笑的,楚姐姐怎么还当真了呢?听她这么说,齐楚楚立刻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待看到她面上神情不似作假,才一脸尴尬地笑了笑。
——屋里的黑漆梨木桌上摆了一套白瓷杯酒盏,里头盛着些果子酒,闻着有一股清新的果子香味,这种酒不会醉人,喝起来却是清甜的很,最适合女眷和小孩子饮用。
齐楚楚撩了袖子,斟了一小杯果酒,站起身来,双手捧着酒杯走到周凝霜面前,微微曲身行了一礼,哽咽着声音感激道,今儿个多谢凝霜妹妹了,都是我一时昏了头,险些做了错事儿。
周凝霜见她这副识趣的模样,很是满意,笑着嗔了一句,楚姐姐怎么还同我客气起来了,也太见外了。
她一边伸手去接那酒盏,一边好言好语地劝道,不过楚姐姐以后可得注意点,再出这种事儿,我可没法替你瞒着了!——大约是她的话又不小心提醒了齐楚楚,齐楚楚紧张之下,竟是不由自主地双手一颤,那白瓷酒杯倏的一歪,居然整个儿倾在了周凝霜伸过来的胳膊上,酒杯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啊,对不住,对不住齐楚楚实在没想到会闹出这事儿,赶紧拿了帕子,急急忙忙地替她去擦袖子上的酒水。
可那整杯酒水泼下去,周凝霜两边衣袖早已是湿淋淋一片了,哪里还擦得干。
这衣衫半湿的样子,就这么出去的话,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见周凝霜脸色有些不好,齐楚楚犹豫着建议道,凝霜妹妹,都是我的不好。
不如你到屏风后将这外衫换下来,我这就出去给你拿件干净的衣裳。
——周凝霜听到她的话,微微皱着眉,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这丫头现在有把柄在自己手里,谅她也不敢欺瞒自己。
胳膊上还贴着那湿嗒嗒的衣衫,实在是很不舒服,她这会儿只想赶紧换下来。
这时候的天气很是暖和,即使不穿外衫,也不会觉得冷。
等她绕到屏风后面,齐楚楚才起身出了门,唇角露出一抹大功告成的笑容来,静悄悄地合上了门。
只见门外的木牌上,赫然挂的是天字号的牌子。
——静王今儿个被些朝中之事缠住了,这会儿才抽出身来,想着那个重要的邀约,错过了这次可不知还有没有下次,急急地备马赶到了望江楼。
一路快步走上来,到了门边,静王却是迟疑了下,莫名生出几分忐忑来。
也不知那个小姑娘究竟会不会来赴约,毕竟因为之前那件事,她似乎有些怕他了。
静王轻轻推开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好像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可当合上门,屋内却是一副空空荡荡的模样,他心中蓦地一凉,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来,果然是没有来啊!看来之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既然佳人不在,他自然没必要呆在这个地方了。
静王转身朝门口走去,不过走的时候,还是不死心地最后扫了一眼屋内。
这一次,却让他瞧出些不对劲来。
屋子角落,那面素锦山水刺绣屏风上头,好像搭着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走近几步,只见那竟然是一件姑娘家的外衫,袖角有些湿了,透着隐隐的果酒香味,还在往下滴着水。
这会儿隔得近了,静王才注意到素锦山水刺绣屏风上面,影影绰绰照着一个窈窕动人的身影。
——原本以为齐楚楚不会过来了。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是早早地就在此处候着了。
静王这会儿大喜过望,方才地失望顿时散去,眼中只剩了满满地笑意。
他脚步轻缓地绕过屏风,只见那人背对着他盈盈而立,只穿着件素缎中衣,衬得身姿格外玲珑有致,一股芬芳的媚人香味自她身上幽幽地传过来,还夹杂着一丝果酒的清甜。
静王心中欢喜,不知怎么像是被那香味蛊惑了一般,眼中透出几分迷茫混沌的喜色。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胳膊一伸,将那幽韵撩人的柔软娇躯紧紧拥在了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依旧是防盗~~勿买^_^☆、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周凝霜刚刚换下被茶水溅湿的外衫, 冷不防有个人从后头抱了上来, 立刻浑身一颤, 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怎么回事,那个死丫头怎么还不回来!竟然还被外人给闯进来了!周凝霜心中气极, 使力回转身去, 一巴掌便要呼到那个登徒子脸上去。
可稍稍转过头,猛地瞥见那登徒子熟悉的模样,周凝霜的手就在半空中停住了, 哪里还挥的下去。
只因为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她恋慕已久的静王殿下。
这一下, 她方才的气急败坏倒是消退得一干二净,反倒生出些羞涩之意来。
她默默地低下头, 脸上呈现出一抹浅浅的红晕。
——后面的静王却像是没察觉到她这番小动作, 也没听出她方才低低的惊呼,还笑道,今儿个怎么这么乖。
周凝霜面色绯红如霞,心中砰砰直跳,刹那间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一时间她脑中思绪万千, 那死丫头方才慌慌张张的又被她吓坏了, 恐怕是走错了房间!难道说, 现在这间房,才是私会的地方?静王身为她的姨夫,平日里对着她都是一副疏离有礼的模样。
哪像现在,这样的……这样的亲密。
只怕是将她当成了那个死丫头。
——周凝霜低着头咬着唇角, 心中涌上一股嫉恨,又有些舍不得推开那个亲热的怀抱。
她目光转了转,忽然闪过一抹亮光。
李代桃僵,倒也不是不行!虽然说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合礼法。
但只要能嫁进王府,将来静王登基为帝,她就是身份尊贵无比的皇妃,到那时候,又有谁胆敢质疑她的私事!若果真有人胆敢乱嚼舌根,她自然有办法让他们永远闭嘴!——何况前几天,老夫人已经在商议她的婚事了。
这种女儿家的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将这事儿全托付给了老夫人,又哪里轮到她插手。
如果不出意外,过段时间,她又要被许配给上辈子的那个人——南安候府的独苗李弘。
是,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南安侯府同威远侯府皆是簪缨世家,这着实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甚至可以说是她高攀了。
因为她只不过是威远侯府的表小姐,更何况,还有个和离的娘亲。
——这世道流言对女子毕竟是苛刻的,虽然只是两厢情愿的和离,并不是犯了七出之条。
但还是有好些人家因为忌讳她母亲的事,怕她将来同她母亲一样和离,不愿意同她结亲,更青睐那位嫡出又才满京城的嫡出大姑娘严芷萱。
她的选择,可比大姑娘要少得多。
要不是老夫人对她用心良苦,只怕这样好的婚事,还落不到她头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挑不出任何问题,来拒绝这桩婚事。
——只可惜,上辈子她夫家站错了队,静王登基之后,南安侯府一落千丈,成了有名无实的破落户。
她受够了那些世家女眷的冷眼和漠视,也受够了对钱银斤斤计较的日子!要是现在还不想个什么法子,那她就只能认命,重复跟上辈子一模一样可悲的人生了!重活一世,不能嫁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不能享受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那这重生又有什么意义!现在,这样好的机会送上门来,她又何必要拒绝!——还真是得多谢那死丫头了,要不是那死丫头,今儿又怎么能遇上这样好的事!周凝霜心中这么思量了一番,倒生出几分不可遏制的欢喜来。
这屋里门窗四合,也没有点灯,屏风后头颇有些昏暗,她一直低着头,静王倒也瞧不见她的相貌,手轻轻抚上了她细嫩的脖颈。
那带着薄茧的手指抚上肌肤,周凝霜身子一软,轻颤颤地靠在了男人怀中。
有了这肌肤之亲,就是静王想不负责任,只怕也不行了。
——静王只觉得今日她乖巧地有些奇怪,不过倒也正合了他的心意。
那些欲擒故纵,来个一两次就够了,再多了可是会遭人厌恶的。
从进来起,怀中人一直垂着头,还没来得及好好瞧瞧她的脸儿,只怕是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了。
静王忍不住有些心痒,指尖要去挑起她的下巴,却是被她一躲,轻巧地转过身,将头害羞地埋在了他怀中,不肯让他看见。
男人轻笑一声,也明白她这是不好意思了,倒也不强迫,安抚似地顺了顺她的脊背。
——方才从后搂着倒是没察觉,这会儿正面抱着佳人,静王隐隐觉出一丝说不上来的奇怪。
怀中那具柔软的身子,好像比之前略微丰腴了些,愈发显得凹凸有致了。
可她不是刚生了两场病么,照理说不该清减了许多?————男人英挺的眉宇轻轻一皱,眼中露出几分疑惑神色来。
从进来开始,就没听她说过话,也没有看过她的脸。
而且今儿个这小姑娘态度一反常态的乖顺。
就连方才想要看她,也被她躲开了。
就好像是刻意躲着不肯让他看到样貌似的。
不,不对。
怀里的这个人,似乎有点不对劲。
————静王唇边的笑容猛地一滞,忽地伸出手,食指颇有些强硬地抬起怀中人的下巴。
这一看之下,他不由得大惊失色。
怎么是你!静王倏忽放开手,急急地退开两步,脸上满是尴尬。
明明今儿个约得是齐楚楚,怎么突然变成周凝霜了。
————还好他方才发现的早,不然真出了什么事儿,可就难看的很了。
这丫头是王妃的亲外甥女,他就是再怎么喜欢美人,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更何况与王妃成婚的时候,周凝霜还是个年幼的小女娃,这些年他一直将周凝霜当成儿女一般的小辈看待。
这会儿出了这档子事,在他心里,简直跟乱=伦=没什么区别,可真是丢大人了!————周凝霜手抖了抖,原以为自己能蒙混过关,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面上也不由有些慌乱。
但见静王只是满脸的尴尬难言,倒没什么恼怒之色,她倒是镇定了下来,索性大了胆子,甜美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羞,王爷,凝霜一直……像是有些说不出口,她红着脸顿了顿,一双含情的美目望向英俊的静王,转瞬又轻轻垂下眼睫,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般,羞涩地说道,一直心慕于你。
——————静王其实已经猜出了一些端倪,要是不喜欢的话,方才自己抱上来的时候,她肯定会挣扎呼救的,可她却什么都没做。
不过此时听到她这么说出来,静王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堵,甚是窘迫难言。
哎,以他这样的身份和相貌,被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看上,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只不过,他真没有那么的不顾礼法。
对着这位亲外甥女,就算长得再标志,他也实在是不了手啊。
这位深深爱慕他的亲外甥女,可还真是叫他有些头疼。
——————静王手握成拳,放到嘴边假意咳了两声,只当没听到她的告白,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方才是本王认错了人,实在并非有意冒犯,你千万别多想。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虽然明知道她在这里颇有些不对劲,但是静王这会儿也没这个心思去计较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尴尬的地方。
————————静王提步就要往外走,衣袖却被人死死拽住了。
他转过头,就见周凝霜两只手扒着他的袖摆,一双美目泪光盈盈地望着他,羞怯怯地娇声道,王爷,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方才有了肌肤之亲,以后凝霜就是您的人了。
静王真是有苦难言。
就这么抱了一下,怎么就成了他的人了!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要奋起啦!晚上应该还有一更哒!o(^▽^)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静王这会儿懊恼不已。
万万不该在还没看清人的时候, 就抱了上去。
如今闹了这么大的误会, 后面可怎么收场。
周凝霜要是非得缠着他负责, 难不成还真要将这位外甥女娶进府里?弄出一桩姨甥同侍一人的美谈来?如今储君未定,享受这种齐人之福, 对身为皇子的他而言, 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丑事,只会让父皇和朝臣们觉得他是个沉迷女色之人,今后注定难当重任。
要不是贪恋女色, 又怎么会无耻到连自己的外甥女都不放过?静王心中暗暗摇头,费了这么些年的心血, 如果因为这种小事功亏一篑,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静王心思渐渐定下来, 目光转凉, 落在周凝霜哭哭啼啼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他没有答应周凝霜的话,理清了思绪,冷冷地沉声质问道,对了, 周姑娘怎么会在此处?这地方是他约见齐楚楚的地方, 怎么齐楚楚没来, 周凝霜反倒来了。
而且周凝霜现在这番模样,分明是知道他今日会来似的,这事着实有些蹊跷。
——周凝霜听他这么问,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要是没有她在其中插手, 静王这会儿应该早就和齐楚楚好上了。
她又该怎么解释才好?如果静王知道是自己又一次故意破坏了他的好事,也不知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动怒。
她可不想再在静王心里留下什么坏印象了。
——周凝霜这边正犹豫不决地想着借口,手中也不自觉松了力道。
静王一挥手臂,就将她握着自己衣袖的手甩开了。
拉拉扯扯间,忽然一个东西从周凝霜袖口中掉了出来。
静王下意识地定睛看去,竟然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周凝霜脸色一白,下意识就要抓起来。
静王却是快她一步,俯身将那纸条捡起来,认出了正是他亲笔手写的那份邀约。
这会儿就是周凝霜不承认,静王也能猜出大半了。
原来是看到了这份邀约,上面时间和地点写的一清二楚,也难怪会找上门了。
——就是不知道,这纸条如何会落到了她手里,难道不是应该在齐楚楚手中的吗?现在齐楚楚没来,周凝霜却来了。
难不成这纸条半路被人截下来了,根本就没传到齐楚楚手里?若果真是那样,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位外甥女!这纸条怎么在你手里?静王皱着眉,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周凝霜的胳膊,神色明显带着几分怒气。
——两人正僵持不下,连门口轻轻地开门声也没注意到。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惊呼,静王这才回过神来,皱眉看去,就见齐楚楚满脸不可置信地站在旁边,用手掩住了微微张大的口,煞白着一张脸,以一种异样而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他。
那眼神,就好像他是什么衣冠禽兽一样,居然对自己的外甥女也下得了手。
静王反应过来,心中一惊,倏地放开了手。
他也明白,这实在也不能怪齐楚楚,现在周凝霜就穿了一件薄薄的素缎中衣,方才他的手还牢牢地握在周凝霜胳膊上,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暧昧的场景,怎么可能不让人多想。
他的清白啊,全被这小丫头片子给毁了!——静王又是懊恼又是憋屈,怎么甘心被人误会成乱=伦=之人,伸手就要拉着齐楚楚解释,楚楚,不是你想的那样。
齐楚楚却是轻轻地闪身一避,目光中含着数不尽的失落和惆怅,秀气的眉心紧蹙,好像万万没想到自己喜欢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荒唐的人。
也万万没想到会亲眼撞见这样不堪的一幕。
她急急地走近周凝霜,将手里那件绯色缠枝纹外衫一递,塞到了周凝霜怀中。
凝霜妹妹,这……这是给你拿的衣服。
说完这句话,她就低垂着头,掩住了眼底的情绪,脚步慌乱地朝着门边走去。
——静王再也忍不住了,疾走两步挡在了她前面。
齐楚楚步子一顿,抬起头来,慌慌张张地摆了摆手,很是惊恐害怕地补了一句。
王爷,您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那样子,好像生怕被杀人灭口似的。
静王心中一堵,愈发憋闷了,琢磨着该怎么同她解释才好。
谁知齐楚楚却是趁他走神,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一下子溜了出去。
——王爷,刚才都被楚姐姐看到了,怎么办啊?周凝霜穿好衣服,娇羞地走过来,靠近了静王身边,红着脸很是不好意思地问道。
怎么办?他还想知道该怎么办呢!方才来之前的好心情全被败坏了,还添了个甩不脱的大麻烦。
——静王揉了揉眉心,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怎么那么巧,他在这屋子里碰到了周凝霜,齐楚楚又正好过来送衣服,那么巧就被她撞了个正着。
简直像是有人故意设计好的一样。
静王薄唇紧抿,目光沉沉地落在周凝霜那张不胜娇羞的明艳脸庞上。
——从方才的情形来看……那张纸条可能根本就没有传到齐楚楚手中,而是落到了周凝霜手上。
如果是那样,齐楚楚又为什么要进这间屋子?除非……除非是有人故意要让她看到这一幕……对了,她是特地来给周凝霜送衣服的。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这位外甥女策划的?故意要让齐楚楚看到这样的一幕,让他不得不对她负责?静王眼神乍然闪过一丝讽笑,倒是看不出她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心思。
——那周姑娘想怎么办?静王扬了扬眉,索性将问题回抛给她。
周凝霜抿着唇羞涩地笑了笑,娇声道,凝霜是王爷的人了,自然是愿意进府伺候王爷。
她愿意进府,可他还真不想接这位外甥女进府。
莫说王妃那儿不好交代,外头的名声也不好听,就连他自己这儿也很难接受。
哦?——静王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可我怎么听说,老夫人已经为周姑娘定下了亲事?本王怎么好做这种毁人姻缘之事?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自从那次生辰宴会之后,王妃好像很为这位外甥女的婚事着急,前些日子都在帮着老夫人张罗人选。
前两日听王妃说,这位外甥女的夫家已经差不多敲定了。
他也是顺便听了一耳朵,当初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儿个倒是能够派上用场。
不过这会儿想起来,他倒是有些醒悟过来了,难不成王妃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急着要将这位外甥女嫁出去?——听到这个消息,周凝霜脸上的笑容一滞。
什么,祖母这一世竟然那么早就定下了亲事吗,怎么会这样,她居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才不要嫁到那个落魄世家,只有风风光光的皇妃之位,才能配得上她!周凝霜心中急迫,抓住唯一的把柄,委委屈屈地念叨道,可……可凝霜已经跟王爷有了肌肤之亲……怎么可以再嫁给别人……——方才唐突了周姑娘,着实是本王的不对。
不过周姑娘有所不知,这种事儿放在那北漠或南蛮之地,都只是区区小事,周姑娘大可不必因此介怀。
而且这件事,只要周姑娘不说,本王也保证不会泄露出去,也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绝对不会有损周姑娘的清誉。
说了半天,就是咬紧牙关不肯答应她的要求。
——周凝霜顿时气坏了,她都说了那么丢人的话了,这位王爷怎么还是冥顽不灵。
她咬了咬嘴唇,心一横,那如果没有了那桩婚事,王爷就能答应我的要求吗?静王饱含深意地斜睨她一眼,扬眉笑道,若是周姑娘非要如此,本王自然会负这个责任。
当然,至于这桩婚事成不成,可由不得她说了算。
周凝霜听他总算松口,这才安心了些。
——虽然这事儿不好办,但老夫人很是疼爱她,只要她苦苦恳求,说不定老夫人一心软就忍不住答应了。
静王见她不再苦苦纠缠,才终于出了门。
周凝霜也理了理衣服,眼中带笑地回到了二楼。
进屋子的时候,比赛都差不多要结束了,齐楚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正心不在焉地望着江面上热火朝天的赛事,这会儿看到她,露出个有些勉强的笑,并没有说什么。
周凝霜弯起唇角朝她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琢磨着该怎么同老夫人提这件事儿。
没多久,众人欢欢喜喜地看完这一场盛事,热热闹闹地拥着老夫人打道回府了。
——端午节次日,锦绣院。
什么!你再说一遍!愤怒地声音在那架黄杨木雕八仙围屏后头响起。
老夫人气的直哆嗦,脸色都有些发白,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跪在地上的人。
还请外曾祖母可怜可怜凝霜,替凝霜取消了那桩婚事。
周凝霜泪光盈盈地跪在地上,往地上磕了个头,慌慌张张地再次哀求了一遍。
老夫人身子一歪,旁边的大丫鬟冬荷忙上前扶住了,替老夫人抚了抚胸口,顺了顺气。
——老夫人怎么能不气,这桩婚事是她和王妃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生怕委屈了这个丫头。
堂堂世家的独子,模样长得不差,性子又忠厚老实的很,至今连个屋里人都没有,到底是哪里配不上她了!她竟然敢大逆不道地说要取消婚事!虽然说现在只是口头上谈好了,可无缘无故地取消,人家只怕会以为是她们侯府眼光太过挑剔,两家也要就此生隙。
这丫头,还是太不懂事了!——不行,这事儿由不得你!老夫人一拍几案,严辞拒绝道,一副不愿再听她多说的样子,就要让冬荷将人领出去。
周凝霜见怎么求都没用,心中又慌又乱,急急地靠近两步,倔着性子低声道,外曾祖母,凝霜喜欢的是静王殿下,除了静王,凝霜谁也不想嫁。
老夫人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煞是震惊地看着她。
老夫人歪在迎枕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凝霜,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被当成是乱那个伦的禽兽静王哈哈o(^▽^)o大肥章呢~~~~~☆、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听到老夫人这句话, 周凝霜不由得心中一凛。
她没想到, 老夫人会对这件事情这样生气, 甚至言语中对她很是不满。
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法往回收了。
而且就是重来一次, 为了拒绝掉那桩讨厌的婚事, 她大概还是会这么说。
周凝霜跪在地上,轻轻拉着老夫人的衣裳,泪盈盈的双眼哀求地望着她。
——看到她那副执迷不悟的样子, 老夫人收回目光,疲惫地将头靠在墨绿色大迎枕上, 半阖着眼睛。
好像已经被她伤透了心,失望地不愿再看她一下。
你不必多说了, 婚事我和王妃已经定下了, 不会改的。
至于那种大逆不道的心思,我就当今日没听到,你以后也不许再提。
难怪王妃前些日子那么操心,现在想来,怕是猜出了这丫头的歪心思。
她亲姨母这般好心好意地为她的婚事操劳, 这个丫头却这样的让人不省心。
——外曾祖母!周凝霜心中很是不平, 这怎么就是大逆不道的心思了。
她和静王又不是真正的亲人, 只是因为王妃嫁给了静王,她同静王才有了名义上的亲属关系罢了。
她凭什么就不能嫁给静王了。
老夫人闭着眼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听她说话的模样,冬荷, 带表小姐下去吧。
——周凝霜一愣,老夫人的态度这样坚决,她岂不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她一下挥开冬荷的手,紧紧抱住老夫人的腿,索性破罐子破摔,将那件关于女儿家名誉之事说了出来。
外曾祖母,可……可昨日在望江楼,凝霜已经和静王殿下有了肌肤之亲。
她不甘心地咬着嘴唇,又补了一句,不信您可以去问楚姐姐,这件事儿,楚姐姐也看到了。
虽然齐楚楚当天装的什么好像都没看到一样,可是如果老夫人问的话,谅她也不敢瞒着。
——这句话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块巨石,激荡出一圈圈涟漪,老夫人倏忽睁开眼,看着她的目光彻底冷了。
这样不自重的话,亏她也说的出口。
昨日在望江楼好好地看着赛龙舟,要是她呆在屋子里,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碰到静王殿下。
——这些年侯府好吃好喝地养大她,府里除了大姑娘严芷萱之外,最受重视的就是她了。
就连养在世子夫人名下的严芷韵,都比不上她平日里的富贵排场。
怎么就将她养成了这么个骄纵任性的人,为了嫁给静王,竟不惜连清白都豁出去了。
老夫人沉吟片刻,吩咐道,冬荷,去派人将楚楚请过来。
是。
冬荷福了福身,领命走到门边,唤了个小丫鬟前去传话。
——过不了多时,齐楚楚就跟着那小丫鬟过来了。
齐楚楚绕过黄杨木雕八仙围屏,进了里间,就见到周凝霜跪在地上,老夫人靠在矮榻上,用手揉着额角,很是疲惫的模样。
她并不多做打量,上前恭顺地给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朝齐楚楚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同时朝着身边的冬荷吩咐了一句。
你也下去吧。
屋子里原本只有冬荷伺候着老夫人,这会儿冬荷一走,就只剩下她们三人了。
这种丢脸的事儿,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夫人将方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拉着齐楚楚的手,语气却带着几分罕见的严肃,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楚楚,凝霜说的可是真的?楚姐姐……周凝霜焦急地看向她,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夫人猛地喝住了。
你住嘴!——齐楚楚心中不由得一滞,老夫人看着她的目光太过冷肃,也太过镇定。
明明是问句,却像是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齐楚楚暗忖,以老夫人这么些年的过人智慧,难道真看不出周凝霜的话是真是假吗?如果按照事实回答了,她又真的会满意吗?还是说,老夫人其实只是想从她这儿得到一个保证罢了。
——齐楚楚捏紧手指,身子往后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十分果断地回应道,老夫人,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果然,老夫人听到她这么说,脸上的神情略略放松了些,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齐楚楚也松了一口气,她们一家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就算知道什么隐秘的事儿,也最好是当作不知,绝不能在这种明面上说出来,得罪了老夫人。
——齐楚楚,你说谎!你明明就看见了!周凝霜见她不肯说实话,咬牙切齿地用手狠狠指着她。
她为什么要说谎,生生地断了自己的荣华之路!齐楚楚侧过头,皱着眉看向跪在地上的周凝霜,很是不赞同地叹了一句。
凝霜妹妹,你怎么能拿女儿家的清誉随便开玩笑呢?以后可千万别这样糊涂了!你!你!——周凝霜简直气坏了,齐楚楚竟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是不怀好意,嫉妒自己能嫁给静王殿下?她刚才可是口口声声跟老夫人说,齐楚楚全都看到了的,这会儿齐楚楚否认,岂不是相当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好了,楚楚你先下去吧,我还有话同凝霜说。
老夫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再询问,直接吩咐道。
齐楚楚应了一声,恭顺地退了出去。
——外曾祖母,她在说谎!等齐楚楚一走,周凝霜就迫不及待地告状。
好了!老夫人板着脸一拍几案,低声斥责道。
你非要将这件事弄的人尽皆知吗!究竟还有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廉耻之心!周凝霜听得一愣,老夫人这意思,是相信她了吗?那方才又为什么还要将齐楚楚叫过来问话?难不成……是为了堵住她的口……不让自己的名誉受损……想通这个,周凝霜不由心中一喜,老夫人果然是疼爱她的,连这个都替她提前想好了。
——好,既然你执意要退婚,那我也不拦你了,明日我便替你退了这婚事。
老夫人幽幽地长叹一口气,疲惫地说道。
以凝霜这样骄纵的性子,如果今儿个不依了她,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丑事来。
何况如她所说,她如果已经同静王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到时候嫁出去被人发现了,只怕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老夫人也不想凝霜像她母亲一样,落一个和离或者是休弃的下场。
——谢谢外曾祖母!谢谢外曾祖母!一听到老夫人的承诺,周凝霜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给老夫人磕了两个头,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夫人见她这样欢喜,叹了叹气,忍不住警告道,不过,你以后可千万别后悔!这婚事一旦取消可就恢复不了了!这样难得的一桩好婚事,偏偏被这不惜福的丫头糟蹋了。
——凝霜绝对不会后悔的!周凝霜满脸笑容,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样一桩婚事,有什么可后悔的!哪里比得上未来的皇妃之位!——齐楚楚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一直往回走,走到湖边的时候,想着花园子里的玫瑰约莫开的正好,不由停住了脚步。
最近一直病着,许久没有做香露了,前几日那外头的掌柜还托人带话进来,问有没有什么新制的香露要拿出去代卖呢。
她也不想断了这门生意,虽然银两不算太多,但好歹也能贴补贴补,手里能存点余钱。
齐楚楚心中微动,想着倒不如现在顺路过去摘一些,等会儿回去就可以试试玫瑰清露的方子了。
反正如今在这府里,闲着也是闲着。
——齐楚楚带着玉书走到花园子那边儿,此时正逢午后,阳光有些灼热,园子里也没什么人。
园子边上的一块地都是开的正盛的玫瑰花,因着那玫瑰花上的小刺颇为扎手,直接摘是不可能的,玉书便去寻那管园子的借工具去了。
齐楚楚正低着头,瞧那园子里的花开的娇艳美丽,心生喜欢,唇角不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正此时,一个醉醺醺的人影却是从旁边经过。
齐楚楚只顾着瞧花倒是没注意,那人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看到了亭亭玉立地站在花丛中,笑得一脸灿烂的少女。
午后的阳光落在她白玉般的肌肤上,映出浅浅的绯红,已经不见了之前的苍白病弱,反倒像是一朵开的正娇艳的花儿。
那人醉的迷迷糊糊的眼睛倏忽亮了一下,歪歪扭扭地朝着花丛边走过去,朝着那个很久没见,日思夜想的人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哟o(^▽^)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齐楚楚还没反应过来, 一只手就狠狠地用力拽住了她的胳膊。
被那只手拽的一个踉跄, 齐楚楚歪了一下, 这才稳住了身子,甚是奇怪地转过头去。
大少爷?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只因为面前拽着她的这个人, 头发散乱地披着,浑身一股乱糟糟的酒气,和往常那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实在是相去甚远。
要不是现在是在威远侯府, 她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楚表妹?严嘉明歪着头,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正迷茫地打量着她, 像是在努力确认她的身份一样。
齐楚楚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定是喝醉了。
世子爷怎么也不好好管管这位大少爷, 就任由他这样放浪形骸。
齐楚楚皱了皱眉, 用力去掰他的手。
可醉酒的人力气格外大,她怎么掰的开。
——正在此时,严嘉明忽然将脸凑近过来,好像终于确定了是她,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狰狞起来。
自从在凝霜口中知道那件事后, 这些天他很难受, 他无法忍受一直以来爱慕的佳人, 竟然只是一个水性杨花之人,只有每日的醉生梦死才能让他好过一些。
他甚至恨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齐楚楚就是那种人,却还是忍不住因为她的难过而痛苦。
就连那天站在她门外, 听到她可怜的咳嗽声,恍惚之间都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他这样难过,凭什么她却能笑得这样开心!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凭什么!——那双迷茫的桃花眼中刹那间充满了愤怒之色,他紧紧地攥住那只不停挣扎的手腕,歪歪扭扭地用力晃了一下面前的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发泄他数不清的愤怒和嫉妒。
装什么冰清玉洁,你同静王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连身子都给出去了吗?凭什么我碰一下都不行?大约是有了醉酒的保护,毫无顾忌地恶毒言辞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齐楚楚拽他的那只手猛地一滞,早已是气的浑身颤抖,他怎么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人!她不再去徒劳地抢回自己的手腕,而是抬起胳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过去。
——咔地一声,巴掌却是落空了,严嘉明虽然喝醉了,反应却还很是灵敏,很是粗暴地将她手腕一折,牢牢地控制在了掌心。
齐楚楚瞬间脸色惨白,额上直冒冷汗,完全不能忽视手腕传来的强烈痛意。
醉酒中的人根本没有顾及到力道,严嘉明直接将她的手腕弄脱臼了。
齐楚楚痛的胳膊都在发抖,严嘉明却只以为她是害怕了,并没有注意到她此时的不对劲,嘟嘟囔囔着含混不清的话。
——大少爷,您放开我们姑娘。
玉书正好回来了,见到自家主子被欺负,自然是又急又慌。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咬牙上去拽严嘉明,却是被他狠狠地一脚踢开了,直接扑在了地上。
她哭的满脸泪水,可这会儿又拉不开人,心中一急,竟是看到了那拿过来的剪子,颤颤巍巍地抓了起来,朝着两人纠缠的地方走去。
——玉书,不要乱来。
齐楚楚被她吓得不行,连连摇头,慌乱地吩咐道,快出去找人。
就算是为她解围,也万万不能将玉书给折进去了。
万一挣扎之中,那剪子戳到了什么不该戳的地方,玉书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即使运气很好,严嘉明只受了一点皮肉伤,可胆敢出手伤了主子的婢女,这威远侯府肯定是不会再留的。
——玉书其实也害怕地很,连只鸡都没杀过,又哪敢真的出手伤人。
这会儿听到齐楚楚的吩咐,她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慌慌忙忙地一把丢开那剪子,拔腿就朝着外头跑去。
跑出花园子没多远,见到有两个才刚刚留头的小丫鬟从外面经过,瞧着比她力气还小,又怎么拉得住大少爷。
她丧气地摇了摇头,快快往外面跑了几步,眼中一亮,前面不远处正好有个竹青色长衫的男人。
那人身量高大应该也挺有力气的,约莫是能制服住大少爷的。
玉书赶紧跑上去,连那人模样都没看清,就急急地行了一礼,哭诉道,还请您救救我们姑娘,大少爷正在发酒疯,拉着我们姑娘不放。
——那人本来是要回自己院子的,这下听到玉书的话,不由得脸色一沉,英俊的眉不悦地蹙起,压抑着怒火狠狠地斥了一句。
他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斥责的话音落地,玉书慌慌张张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她匆忙之下找的这人,正是那位打了胜仗的大将军。
心中不由得一喜,大将军力气肯定很大,而且大将军是大少爷的长辈,也不至于像有些仆人一样不敢对大少爷动手。
只要有他帮忙,一定能顺利地救出姑娘。
你快带路。
严青沉声吩咐道。
是。
玉书擦了擦脸上的泪,忙领这位大救星赶紧跑过去。
——我对你那么好,你凭什么看不上我?就因为我……嗝……不如静王殿下有权有势吗?严嘉明倒是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只是醉醺醺地拽着齐楚楚两只手,丝毫没发现面前的人早已经痛的站不住了,自顾自地发泄着不满,手上力道也随之加大,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齐楚楚倒抽一口凉气,手腕脱臼的痛楚越来越强烈,她原本浅红的唇色此时都已经变得惨白。
严嘉明却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难受,一双猩红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她。
——严青跟着玉书来到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严嘉明这样恃强凌弱的不堪场景。
他迈开步子,迅速地上前,带着劲道的掌风袭来,狠狠地拍在严嘉明身上。
严嘉明被打的往后一个趔趄,下意识松开了禁锢着齐楚楚的手,捂着疼痛的胸口,仰面摔在了泥地上。
站在一旁的玉书赶紧上前,扶住了自家姑娘。
——可能是严青那毫不留情的一掌,又或者是狠狠地一摔,痛意让严嘉明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愣愣地看向严青,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严青却是直接拎着他的领口,将他一把提了起来,俊脸仿佛结了霜一样冰寒刺骨,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满是怒火,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除了欺负女人,你还会干什么!——严嘉明被他吼得一怔,下意识朝着旁边看去,就见齐楚楚脸色煞白的站在一边,低着头握着脱臼的手腕,那个叫玉书的小丫头更是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他是怎么了,竟然会醉醺醺地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想起方才那些欺负人的行为,他心中满是羞愧。
二叔说的对,除了欺负女人,他还会干什么呢?他大概生来就是个废物,只知道喝酒买醉,一事无成。
别说楚楚看不上他,就连自己的那位亲生父亲,又哪里看的上他呢。
相比于不学无术的他,父亲大约更喜欢聪明懂事精通诗书的二弟吧。
府里的众人,都不过是将他当成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罢了。
要是没有这层嫡长子身份,他什么都不是。
其实他曾经也是努力过的,可能是天赋太差,不管怎么努力,总是赶不上二弟。
每当父亲拿着他同二弟相比的时候,他心中就越发羞愧了。
渐渐他就自我放逐了,结识了一帮子狐朋狗友,整日在外面吃喝玩乐,将那些个诗书礼乐彻底抛到了一边。
严嘉明目光一暗,耷拉着头,任由他责骂,蔫蔫地没有回话。
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去军营!看到他这副蔫头耷脑地样子,严嘉明不悦地皱了皱眉,冷声命令道。
再这么荒唐下去,这家伙要把侯府的名声都给败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勤奋的作者君有木有o(^▽^)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严嘉明被严青一顿痛喝, 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讷讷地站在原地, 脸上神情很是僵硬。
军营……那军营之中据说苦的很, 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去年那位孔大公子凭家里关系在军营里谋了个位置,在里头呆了不到十天, 就灰头土脸地偷偷溜回了家里, 打死也不肯再去了。
——孔大公子刚回来第二天,平日里玩得好的几个公子哥儿就将人请到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围着这位逃兵好一阵嘲笑。
严嘉明当时也去了, 听说这位孔公子做了逃兵,心中也难免有些看不起。
黑瘦了一大圈的孔大公子却是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美味佳肴扫荡一空。
孔大公子酒足饭饱, 才用银签闲闲地剔着牙, 没骨头似的瘫在太师椅上,扫了众人一眼,浑不在意地哼道,你们倒是去试试,反正老子是再也不想去那鬼地方了。
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又累又苦, 他=娘的比狗还不如!——一边说, 一边愤愤地挽了袖子给他们瞧,胳膊上青青紫紫的,都是训练搏斗的时候被人摔出来的。
这还算轻的呢,老子身上就没一块好的地方, 再不回来,老子半条命都要没了。
这倒也确实怪不得他,这些公子哥儿娇生惯养的,平日就是有了什么事儿,也自有仆从帮忙,哪里需要他们亲自动手。
活了这么些年,怕是第一次受这么大的苦头。
众人见他面黄肌瘦的模样,全不似前些时候的潇洒,倒真是受足了苦。
等见到他满胳膊的青紫,听他说起军营里那些个事儿,也不由得暗暗咋舌,这军营着实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也难怪这家伙会逃回来了。
于是乎众人打着哈哈,笑闹着将这事儿带过去了。
——严青那时候还颇为可怜那家伙,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轮到跟孔大公子一样的地步。
不,应该说,他比孔大公子还要更悲惨一些!他这位二叔……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啊!瞧这语气,肯定是要把他扔进去,好好教训教训的。
听说大名鼎鼎的严大将军的练兵手段,是极其恐怖的……外人甚至美其名曰阎罗将军。
——严嘉明很清楚地知道,有严大将军在,他就是再苦再累,也绝不可能像那位孔大公子一样,半途灰溜溜地逃回来的!今儿万万不该醉成这副鬼样子,要不是醉的不省人事,也不会糊里糊涂之下这样欺负人,更不会被这个可怕的二叔抓了个正着。
严嘉明叫苦不迭,心中懊悔不已,很是想讨价还价一番。
可一看到严青寒谭似的冷厉眸光,严嘉明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默默把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
——严青见他没有出言反对,心中怒火倒是稍微平息了些,看来这家伙,至少还是有救的。
他记得四年前带兵出京的时候,这位大侄子还没有这样荒唐。
这才短短几年,居然就将纨绔子弟的那些不堪恶习学了个遍,同那些混迹花街柳巷的狐朋狗友在一处,整日游手好闲的,也没个正经事儿。
大哥平日里政事繁忙,大约也是疏于管教,这才叫他越发放肆了。
听说那位庶出的二少爷倒是颇为上进,比严嘉明这个嫡长子可出众多了。
这次将他扔进军营好好磨练一番,但愿能把这颗长歪了的苗子给正回来。
这位大侄子是大哥的嫡长子,可是要继承威远候爵位的。
若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将来整个侯府交到了他手里,恐怕也只有日渐破落的份儿。
——好了,你现在跟我回去,把明天要带的东西收拾好。
严青将事情交代完,总算是松开了拎着他领口的手,语气也缓和了些。
……是,二叔。
严嘉明憋屈的很,可又万万不敢反驳,很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苍天保佑啊,但愿他能活着回来……——啊,姑娘,你的手怎么了?玉书低低地惊呼声传过来,还带着几分忍不住的慌张。
她方才扶着自家姑娘,就见齐楚楚脸色白的很是不正常,额上还不断冒着细汗。
就算大表少爷方才抓着自家姑娘力气大了些,可现在大表少爷都被拍开了,不至于还这样痛才对。
可瞧自家姑娘的模样,倒像是痛的越来越厉害了,连身子也越来越无力,全靠她扶着才能站稳。
玉书一向心细,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就见自家姑娘的右手软哒哒地垂在一边,像是折了一样,很是不正常的扭曲着。
姑娘右边的胳膊也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明显就是出了什么事儿。
难不成是手被折坏了?玉书心中一慌,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严青正带着严嘉明要往外走,这会儿听到玉书的惊呼声,严嘉明不由得脚步一滞,转过头去。
他隐约记起来,当时醉酒之下,好像是听到了一声咔的骨头移位的声响。
男子力气本就比女子大,何况方才是在酒醉之下,力气愈发大了,糊糊涂涂地手中也没个轻重。
如今看来,极有可能伤着她的手腕了。
虽然厌恶齐楚楚的故意欺瞒,但严嘉明并没有想过要对她动手。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再怎么愤怒,也不至于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怎么了?严嘉明往回走了两步,凑近两人身边,颇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便要低头去瞧齐楚楚的伤势。
玉书却是不满地用手一挡,将他隔开了些,冷言冷语道,不牢大少爷您关心。
语气中明显对他满是愤怒之意。
上一次在院子里,就那样欺负了重病的姑娘,姑娘忍着,还严禁她们任何人透露出去。
可这位大少爷还嫌欺负的不够,上次言语上就够恶毒了,这次居然还更是粗暴地动起手来。
——被个小丫鬟这样不尊重地回话,放在往常,严嘉明早就气地将人狠狠责罚一番了。
可这次的事,确实是他有错在先,也怪不得玉书护主心切,谁让他把楚表妹给伤着了。
严嘉明脸上有些挂不住,露出一个讪讪的表情来。
他很是忧心,可玉书这会儿挡着,他也不好查看伤势。
——玉书扶着齐楚楚就要赶紧回院子,还得快些去找大夫。
也不知道耽搁了好一会儿,姑娘的手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经过严青身边的时候,玉书忽然听得这位大将军出声道,让我看看吧。
玉书一怔,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就见大将军英俊的眉头紧锁,目光有些凝重,正望着自家姑娘的手。
方才要不是有大将军帮忙,只怕还不能将大少爷拉开,姑娘还不知怎么被他欺负呢,玉书心中自然是十分感激的。
可就算是感激,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怎么好让这位大将军随便拉着自家姑娘的手看,玉书一时犹豫不决,不免有些迟疑起来。
——你再耽误下去,半路上她就要疼晕过去了。
严青脸色冷峻,不慌不忙地添了一句。
要不是这事是自家大侄子惹出来的,他才懒得去收拾这烂摊子。
这小丫鬟也太多虑了些,他难道是什么色中饿鬼不成么?再说了,那丫头,他更亲密的事儿都做过了……唔……那事儿确实失礼了些,不提也罢。
——玉书一看自家姑娘,果真是已经痛的不行的模样,那些男女授受不清的念头也只好先扔在一边了。
况且现在就算是回了院子,要去找大夫也只有男大夫,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她微微福了一礼,语带感激,那就麻烦大将军了。
——严青淡淡地朝她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上前将齐楚楚那只折了的手慢慢拿起来。
他的力道其实很轻,齐楚楚却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额头上也直冒冷汗。
严青仔细端详了一番,莹莹如玉的纤长手指搭在他掌心,却很是无力地垂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腕关节有些不正常地弯折,细白的手腕明显红肿了一圈。
她这是脱臼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扶稳她。
严青沉声吩咐了一句。
玉书听到他的话,下意识使力紧紧扶住了自家姑娘,却没料到这位大将军接下来的行动。
——玉书呆呆地站在旁边,看着大将军另一只手握上姑娘的胳膊,两手轻轻地一使力,掰东西似的将姑娘的手腕弄了一下。
啊!齐楚楚猛地痛呼了一声,险些从玉书怀中摔出去,水汪汪的杏眼中霎时落下几滴晶莹的泪珠,沾湿了细密的长睫。
她从那一刹那剧烈地痛楚中回过神来,紧紧咬着牙,蕴着盈盈水汽的眸子恨恨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这位大将军,出手之前就不能提个醒儿吗!作者有话要说: 摸小手o(^▽^)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作者有话要说: 小肥章哟o(^▽^)o严青自然是不懂这这些个怜香惜玉的, 这会儿将她的手腕弄好, 正打算叮嘱几句。
略一抬头, 就见瞪着自己的那双明眸,因为浸了水光, 看起来又黑又亮, 如同黑色的玛瑙一般闪着灵动的光泽。
只不过此时,那双漂亮的眼中明显带着几分痛意和不满,俨然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相比平日里的八面玲珑,却是平添了几分天真拙气。
严青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将她的手轻轻放了下来。
你动动手腕,应该好了。
齐楚楚将信将疑地动了一下, 虽然还点痛, 但已经不是方才那种折磨人的痛苦了,确实是好了很多。
想不到大将军还有这种手艺,若是下辈子不做将军,说不定还能当个江湖游医试试呢。
不过就他这凶残的手段,要是给那些真正弱不经风的小姑娘看病, 指不定要给人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呢。
齐楚楚心中不满归不满, 还是礼貌恭敬地同他道了谢。
大将军虽然下手狠了些, 她的手现在好了却是不争的事实,他勉强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而且,方才也多亏有他拉开严嘉明那个醉鬼。
难不成老天爷是看在她之前好心帮大将军救人的份上,才让他这次出现的这么及时?——楚表妹, 方才都是我太糊涂了,抱歉。
见齐楚楚这边状况好了些,严嘉明走了几步,凑上前来,低声道歉。
对他而言,这两次的羞辱可能只是一时气话,甚至是醉酒之后的胡言乱语。
他大约以为一句道歉,就可以一笔勾销。
齐楚楚却很清楚地认识到,这些大约才是他潜藏的真心话,这一次只是借着醉酒找到了发=泄的途径罢了。
不过是听了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十分可笑地、毫不迟疑地将她判了死罪。
这样违心的道歉,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严嘉明说完这句话,齐楚楚脸上并没有一丝笑意,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柔和的声音带着几许疏离。
醉酒伤身,大少爷以后还是少喝为好。
就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致歉一般,很是轻巧地移开了话题。
严嘉明没收到预想中的回答,神情一滞,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脸。
却见她轻轻低着头,羽扇般的细密长睫合在一处,抿着浅红色的唇瓣,似乎对他失望到了极点,吝啬到连视线都不愿再施舍给他。
这一刻,对楚表妹而言,他俨然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了。
不,陌生人或许还能得到她不经意的眼神眷顾,可他,却仿佛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机会。
——也许他根本不应该戳穿那件不堪的事,他本该装作不知,粉饰太平。
那样的话,他可以假装楚表妹依旧是单纯善良、纯洁无暇、没有被人玷污的,他只要同以前一样喜欢她就好,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不甘和愤怒。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彻底地被她拒之门外。
可是!那些肮脏的事她既然能做的出来,又凭什么不让人说!她明明就……明明就是个爱慕虚荣之人,才会做出自荐枕席这种不能见人的事。
事情都挑明了,她凭什么还能摆出这种纯洁无辜的模样,好像全是他做错了一样。
如果她行规蹈距不招蜂引蝶,自己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对她口出恶言!现在他都准备为刚才的话好好道歉了,她凭什么当作没听到一样,故意无视自己。
——严嘉明忽然生出一丝不甘心来,猛地欺身上前,就要向齐楚楚质问一番。
却被横空生出地一只胳膊挡了回去。
你做什么?严青皱着眉头斥了一句,将他往后隔开,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冥顽不灵,道个歉都能弄成这副欺男霸女的样子。
你们先走吧。
既然这位楚姑娘不愿意接受道歉,严嘉明就是强迫也没有用,还不如让她们早早离开,免得这位大侄子又闹出什么事儿来。
——玉书听闻他的吩咐,赶紧点了点头,她巴不得早些离开这里,忙准备扶着自家姑娘出去,齐楚楚却按住了她的手。
我有两句话要同大少爷说,恳请将军回避一下。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目光恳切地看向严青,十分冷静地提出了这个要求,好像丝毫没有被严嘉明吓住。
严青眼中露出几分不赞同之意,皱着英朗的眉,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难道忘了方才的事了么。
齐楚楚自然没有忘记方才的威胁,不过这会儿严嘉明已经清醒了,不至于像先前那样无礼。
见她执意如此,严青也不再多问,略一点头,迈开长腿出了花园子。
即使有什么意外,他隔得也不远,要阻止也来得及。
——姑娘,我们还是走吧……玉书提议道。
玉书,你也先出去。
齐楚楚却径自站稳了,将她肩膀往外推了推。
姑娘……玉书很是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怎么能留着姑娘一个人同这位大少爷在一起呢,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没事的,你先出去吧。
……好吧,万一有什么事,姑娘千万要喊我!玉书很是不舍地放开了手,一步一回头走了出去,还不忘偷偷警惕地瞧一眼严嘉明。
严嘉明看到她那防贼似的眼神,心中愈发憋闷了,不仅是二叔,就连这个小丫鬟,都将他当成了吃人的洪水猛兽不成么。
之前他是喝醉了才会动手伤人,现在只是意难平罢了,他又不是什么粗鲁之人,怎么可能再做出那种动手欺负人的事。
——直到花园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齐楚楚才慢慢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严嘉明,大少爷三番两次污蔑我做了那种不堪之事,难道是亲眼见到了吗?哼,那种事儿也亏你说的出口。
我确实没见到,可自然有人见到了。
正所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严嘉明略带讽刺地哼了一声,语带不屑地回道。
齐楚楚静了片刻,这才轻言轻语地继续道,不知那人是谁,大少爷能否叫她出来与我对质?严嘉明闻言一愣,她做都做了,居然还有脸和人对质,是嫌这件事还不够丢人么?枉他还好心帮她瞒着这件丑事,一直没有透露出去。
——见他一直不肯回答,齐楚楚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还有掩藏不住地气愤。
我倒想知道,我根本没做过的事,那人究竟是在何时何地所见!那双秋水般的明眸中含着莫大的冤屈,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浅红的唇瓣都被咬的红肿了。
一双干净澄澈的水眸就这样直晃晃地瞧着他,不带半点狡诈,严嘉明心中恍惚了一下,脸上的讥讽神色此时竟也有些挂不住了。
那人莫不是在梦里见到的不成?好端端地,为何要凭空捏造这样肮脏的谎言来污蔑我!她毫不退缩,步步紧逼地固执追问道,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严嘉明,大约是因为太过委屈也太过愤怒,连眼圈都红红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齐楚楚自认问心无愧,却不知背后那个小人,又敢不敢同我对质!她的声音虽然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明显是打定注意要将那个散布谣言的罪魁祸首揪出来!这样平白无故地被陷害,任是谁,也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有找出那个罪魁祸首,才能彻底洗清她的污名。
看到她毫不设防的澄澈双眼,如清泉一般干净透亮,但是却带着满满地委屈和愤怒之意,严嘉明忍不住有些动摇了。
这样干净的一双眼睛,怎么能藏得住那些满是心机的情绪呢?如果她真的如凝霜表妹所说,跟静王爷做下了那种丑事,又怎么敢真的和人对质。
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攀龙附凤心机深重之人,提出这个要求,只会让她彻底身败名裂,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她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难道这一次,真的是自己错怪了她吗?——严嘉明想到这一丝可能,心中忽然滑过一阵恐慌,如果真的错怪了楚表妹,那他这些时候轻薄无耻的侮辱举动,恐怕死上一百次都不足以平息楚表妹的委屈和愤怒了!只怕早就叫楚表妹彻底寒了心!他歉疚地看了一眼楚表妹,一瞬间满是不安。
可转念又想到那一日,他破门而入时,楚表妹母亲程氏的慌乱神情,又明显像是有什么事。
如果楚表妹真的清白无辜,为什么表姨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严嘉明心中已相信了半成,却还是疑惑地问出了口,可表姨那天……分明像是默认了……——齐楚楚听到他这话,面上差点绷不住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难怪当日严嘉明一开始听她否认,还有些半信半疑,后面不知怎么反倒突然更生气起来,原来是被她想太多的娘亲给坑了。
娘亲当时糊里糊涂地揣测她被人欺负了,又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当时听严嘉明那么说,只怕以为她的名声全毁了,肯定是要大惊失色的,偏偏却被严嘉明给瞧去了,在他心里无疑是罪证确凿了。
大少爷若是还不信,大可现在就去找我娘问清楚!大少爷想必也清楚,我娘天生是个不会骗人的。
即使我像大少爷以为的那样心机深重,也没那么大能耐让她撒谎。
说着说着,她眼圈愈发红了,抽了抽鼻子,咬着嘴唇,连声音都带着低泣。
严嘉明看她这样可怜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愈发慌乱了。
表姨这个人性子胆小的很,确实天生就是个不会撒谎的。
他只是凭当日的情况自顾自地揣测了一番,却没有真的询问过事实。
事到如今,这件事从头至尾,他其实都只听说过凝霜表妹的一面之词。
或许,这一次,他是真的错了?☆、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几日之后, 锦绣院正房里间。
黄杨木雕八仙围屏后头, 一个身穿粉霞牡丹纹褙子, 头戴珊瑚珠宝石步摇的少女依偎在老夫人身边,满目殷切地望向老夫人, 娇声询问道,外曾祖母,那件事儿成了吗?周凝霜今儿个早早就过来了,比齐楚楚都还要来的早些, 就为了打听这件事。
老夫人当日可是应承她很快就推掉婚事的,她估摸着应该也办的差不多了, 这都好几天了,却半点消息都没听到。
她心中不免有些急迫, 今儿个索性起早了些, 趁着众人都不在场,直接向老夫人问个清楚。
——见她面上满是期待和欢欣之意,老夫人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气,这丫头亲手毁了这么一桩好婚事,也亏她能开心得起来。
不过这件事儿, 并不像周凝霜想象中那么顺利, 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同李家讲这件事。
也并非是有意拖延, 其实老夫人早就送了拜访的帖子过去,却是不巧,来传话的仆人说,李夫人那日去看赛龙舟, 吹了点江风老毛病犯了,一回家就躺下了,如今正在家养病,近日都闭门谢客了。
老夫人深知,这个时候上门去给人家添堵,无疑是雪上加霜,万一李夫人一气之下病情加重,她们威远侯府岂不是做了那落井下石的恶人。
凝霜的事儿,只好暂缓一些时候,等李夫人的病好全了再说。
——周凝霜正满怀希望地看着老夫人呢,忽见她沉默地摇了摇头,神情不由得一怔。
周凝霜眼中期盼的光芒一下子灭了,满脸都是沮丧,抱着老夫人的胳膊,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恳求几句。
老夫人却是有些不喜,轻轻拉开了她的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回道,这事你不必操心,我自然会说到做到,你回去歇着吧。
明显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什么话了。
上一次闹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想到老夫人那怒气冲冲地斥责神情,周凝霜心有余悸。
如今她的婚事可就全靠老夫人了,又怎么敢再次惹恼老夫人,虽然心里有些不甘心,还是撇了撇嘴,乖乖地没有再说话,恭恭敬敬地行完礼,就退了出去。
以老夫人的脾气,确实也没必要骗她,至多不过是再等些时候罢了。
就是这等待,着实让人太过焦心了,对周凝霜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
她恨不能马上就退婚成功,然后就可以顺顺利利地嫁进王府,安心等着做皇妃了。
——见周凝霜走了,老夫人才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靠在了墨绿色大迎枕上。
这几日也为这倔性子的丫头操碎了心,老夫人心情也着实有些不好。
既然李夫人病好之前,周凝霜这里的事都只能暂时搁着,她索性先将孙儿的婚事给定下来了,想到孙儿的婚事,老夫人面上才难得露出一点儿轻松来。
那一次赏花宴上,来赴宴的几家姑娘瞧着都很不错。
当然,除了那位颇有心计的孔姑娘外,老夫人混迹深宅多年,又怎么看不出这些小姑娘家的可笑伎俩,好在当时楚楚将人救起来了。
要不然,那位毫无廉耻心的孔姑娘指不定要赖上自家孙儿了。
好好地一次赏花宴,险些就被那孔姑娘给破坏了。
那也难怪,自家孙儿模样长得周正,又是皇帝亲封的镇国大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些话少了些,却也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婿,也难怪会惹人觊觎。
不过这赏花宴上的人选虽然多,却也有个难处,老夫人难免就挑花了眼。
瞧着这个娇俏灵动些的也不错,那个温柔贤惠些的也很好,还有个爽朗大方的似乎也很合意,这几位世家千金都是府里精心教养出来的,自然各有过人之处,还真是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就算各个都合心意,这全娶进来也是不可能的,定然要从中找个合适些的才好。
老夫人一提起这事儿就有些犯难,忽想起之前吩咐过楚丫头帮忙看看的,也不知这丫头有没有什么想法。
好在这个时候,楚楚也快过来请安了。
——齐楚楚一进门,就被老夫人亲热地唤到矮榻边坐下了。
两人絮叨了些家常话,老夫人便忍不住提起了这件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问道,楚丫头,依你看,这几位姑娘哪位更合适阿青一些?这会儿提到那几位出身世家的千金,齐楚楚就想起那场让她险些丧命的赏花宴,然后控制不住地想到了湖底被救的那一幕。
那时候她以为没有人会来救自己了,早已陷入了绝望。
谁知道那位被她在心里怒斥了一通的人,后来不仅下来了,还紧紧搂着她的腰,竟然不顾礼法地嘴唇相贴着渡了一口气过来。
大约是从死亡中重获新生的刺激太过巨大,她的脑子在那一刻格外清醒,清醒地能感觉到他温热柔软的唇,紧紧依偎的结实身躯,还有冰凉的肌肤贴着他汲取到的烫人暖意。
这一幕虽然除了他们两人,并没有任何人知道,可齐楚楚一想起来,脸还是忍不住发烫。
说起来,加上严嘉明醉酒这一次,严大将军算是救过她两回了吧。
倒也不全然是个大灾星了,倒像是个大福星了。
——楚丫头?老夫人见她不回话,又轻轻唤了她一声。
齐楚楚忙用手抚了抚脸颊,脸上的热意这才消退了些。
真是的,她在想什么呢,什么见鬼的福星,要不是因为严大将军,她当初根本就不会落水!又怎么会有性命危险!后面那次,也不过是碰巧罢了。
她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仔细斟酌了一下,慢慢开口道,回老夫人,那一日相处虽然不久,但楚楚瞧得出来,几位姑娘皆是兰心蕙质,性子也都很不错,想来不管选哪一位都是极好的。
老夫人却是有些不大满意她的回答,嗔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哎,我就是不知道该挑谁才好了,这才问问你的意见,怎么连你这丫头现在也学会敷衍人了?齐楚楚面上一红,她也不是没有看出老夫人的心思,不过为大将军选媳妇儿这种大事,她还真不敢插手。
本来嘛,她又不是大将军的长辈,哪有资格参与这种事儿,偏偏老夫人又这样难为人。
——好了,这会儿又没有旁人在,就咱们俩私底下聊聊。
楚丫头你就说说真心话,到底哪位姑娘瞧着好一些,这次可不许再敷衍我!老夫人却是不肯轻易放过她,板了脸故作严肃地催促道。
齐楚楚见老夫人这般固执地追问,抿着唇犹豫了下,只好试着建议道。
宁姑娘性子甚是活泼,年纪却是稍微小了点,天真爱玩的心性还在,只怕得等两年嫁人,才方便操持家事。
听她这么分析,老夫人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确实,永平侯府家的宁姑娘活泼可人,还带点儿小孩子心性,老夫人其实挺喜欢她那性子的,本想着严青是个闷葫芦,倒不如娶个活泼好动的中和一下,也就一直有些犹豫不决。
不过既然是为了阿青娶媳妇,堂堂大将军的夫人,只怕要选个能当得起来的才好,宁姑娘年纪也着实是小了些。
——老夫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李家姑娘为人爽朗大方,又出身于武将世家,不同寻常女子,习得一身好武艺,想必同小表叔也更有话聊。
照这么说来,这丫头是觉得李家姑娘不错咯?可齐楚楚这会儿真给出建议,老夫人却又有些犹豫了,这位李家姑娘性子是好,不过女孩子家舞刀弄枪的,到底有些不妥。
这是娶媳妇儿,又不是给阿青找切磋伙伴,又何必非要选个会功夫的女孩子。
齐楚楚暗暗瞧了一眼老夫人的脸色,立刻明白过来,话锋一转,只不过依楚楚看,路丞相府里的路大姑娘性子娴静温柔、气质清雅,瞧着倒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似乎更合适小表叔一些?——当初问那位大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的时候,他的标准也差不多就这些了,这位路姑娘倒是恰好都符合了,还真是天赐的良缘。
而且以大将军那种不会怜香惜玉的性子,选个温柔贤惠些的姑娘,才能包容他毫无自觉的粗暴手段啊。
齐楚楚细细思量了一番,越想越觉得这位路明珠姑娘应当是很合适的,便抬眸去看老夫人。
果然,这回终于是说道点子上了。
老夫人眼中蕴着几分喜意,一张爬上褶皱的脸早已笑开了花,连连抚了抚她的手,开心道,你说的不错,明珠这温柔性子和阿青倒是很配。
她嫁进来,我也不用操心那么多了。
说着又宠溺似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埋怨道,你这丫头,亏得今儿个逼着你说出来,不然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主意呢。
这么多话闷在肚子里做什么,又不能长肉。
就只知道看着我在一边干着急,也不替我参谋参谋!——齐楚楚被老夫人说的脸红,抿着嘴,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夫人约莫是早就对路明珠有好感了,只不过有些挑花了眼,才一时拿不定主意罢了。
就算今儿个她不提,或是提了别的姑娘,老夫人过几日想明白了,应该还是会倾向于选择路明珠。
看来大将军的婚事,应该也快要定下来了。
想到这件事,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那么一点儿黯然。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不过这黯然的情绪不过是一瞬间, 很快就消散了。
老夫人这会儿倒是兴致正好, 拉着齐楚楚又开始聊起那位路千金来。
之前挑花了眼还没注意到, 现在心里有了计较,越想越觉得这位路家姑娘很是合适。
老夫人见齐楚楚安静地低着头, 情绪似乎不怎么高的模样, 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说重了,这丫头有些不好意思了,笑呵呵地补了两句,方才那都是玩笑话闹你的,你这丫头莫不是当了真, 恼我了?楚楚不敢。
齐楚楚闻言,忙收回了神思, 有些窘迫地对着老夫人连连摆了摆手。
她方才根本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不过是走神了。
——老夫人笑眯眯地瞧着她,就见那张白皙细嫩的脸颊染上一点儿绯红,一双眼眸清亮如灵泉,端的是杏面桃腮,眉目如画, 像是这世间的美都聚到了这一张脸上似的, 叫人越看越是喜欢。
说起来, 楚丫头同路家姑娘差不多的年纪,其实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等定下了阿青和凝霜的事,也该琢磨着给她好好找个婆家了。
老夫人想到这里,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这婚事,怕是不太好找。
——按理来说,其实论姑娘家的品格秉性,楚丫头比那位路丞相家的千金也差不了什么,样貌甚至明显还要好上一两分。
就是身份稍微低了些,她父亲官职原本就只是个芝麻官儿,如今连人都没了,剩下一家孤儿寡母的,她又能找到什么好婆家。
怪就怪她没能像路明珠一样出生在显赫之家,要不然,就凭这样出众的样貌和温顺娴静的性子,前来提亲的人只怕早就踏破了门槛。
在这世家遍地的京城,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这姑娘家的出身,才是决定未来夫家人选的重要条件。
再怎么出众的样貌,也最多只能当作锦上添花的一桩美事罢了。
——老夫人想着这事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叹气。
当时她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恰好王妃那儿又急着要个伶俐的人,就狠狠心将这丫头推出去了。
要是能被静王爷看上,别的不说,楚丫头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至少是不用愁了。
王妃的心头病也能一并解决了。
若果真成了,这也算是件一举两得的美事。
谁知道楚丫头这样好的样貌,静王也不知怎么居然没看上。
反倒是凝霜那丫头,却破天荒地动了些不该动的心思。
凝霜这事她都不愿去想,一想就头疼的很。
——齐楚楚没想到老夫人的动作会那么快,第二天就派人送了帖子去路夫人府上,约了路夫人一同去山上进香。
可能也是老夫人太想抱曾孙了,这会儿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严青的婚事定下来。
当然,要说严大将军的这个年纪,确实也早该成亲了,要不是因为在外征战了四年,也不至于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和他同龄的那些个世家公子,成婚早的第二个孩子都能下地走了,也怪不得老夫人这般焦心。
现在既然有了大致的人选,自然早早定下来为妙,一拖再拖的话年纪就大了,到时候十四五岁的待嫁小姑娘都快能做他女儿了。
当然如今这事儿,还只是老夫人一厢情愿,得同路夫人商定一番,才能定下来。
依着路夫人主动带着路明珠上门参加赏花宴来看,多多少少肯定是存了那个心思的。
只不过现在两家都还没有挑明,这回借着上香的机会提一提,估计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很快就到了上香这一日,因着这回主要是和路夫人有事相谈,又不是什么大过节的,老夫人也图个清静,索性没有叫那么多人,只拉了世子夫人和齐楚楚在一旁作陪。
周凝霜却是闷在家里无聊,又因为和李弘的婚事迟迟没有取消,心里憋的慌,这次听说了这回事儿,想着难得有个机会出去散散心,也就缠着跟了上来。
老夫人虽然不喜她这些日子的不懂事,到底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心中还是不忍拒绝,也就随了她的意。
这次出行的人不多,府里只备了一辆四轮马车,车厢宽敞舒服的很,坐了四个人也不显拥挤。
不过,也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故意的,临上马车前,齐楚楚往旁边瞟了一眼,意外地发现严大将军骑在马上,穿了一身修身的黑色便装,衬得四肢越发矫健修长,面目俊朗,气质凛冽,腰间还挎着一把长剑,竟是要护送她们上山的模样。
让这位大将军屈尊降贵地行使护卫之职,就为了送几位女眷上山进香,着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齐楚楚心中暗忖,只怕这世上,也就老夫人能这般使唤他了。
不过,今儿个特地叫上大将军护送,难不成是为了让他提前见一见未来的丈母娘?——出了京郊之后没多久,很快就到了盘旋的山路。
山间的路不算平坦,车轱辘难免会碰到些大大小小的碎石,还好车厢的材质坚硬结实的很,即使压到几颗石子也只是轻微的抖动罢了,坐在其中的人几乎察觉不到。
马车约莫走了三炷香的时间,齐楚楚轻轻掀了车窗帘子瞧出去,就见山雾之中的寺庙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有种与世隔绝的幽静古朴之意。
朝侧前方望去,就能看到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骑在马上,身形挺拔,连背影都透着几分英武之气。
齐楚楚微微怔神,忽听得山间一声清脆的鸟鸣,她才赶紧收回了眼光,放下车帘子静静坐了回去。
她退的太过及时,没能发现坐在马背上的男人下一刻回过头来,抿着薄唇,目光奇怪地扫了一眼车窗的方向。
过不多时,马车速度渐渐缓了下来,山中寺庙已近在眼前。
可能是为了体现对于佛祖的虔诚之心,那座寺庙前方,有一段青石铺就的长长阶梯,仅能容人步行通过。
这样的一段路,马车是无论如何都上不去了。
——青石台阶前方倒是有一大块平地,供来往的香客停放车马,还有两位小沙弥在一旁候着,此时见有贵客上门,也迎了上来,恭敬地合手作揖。
因着这会儿只能步行,众人便都下了车,说着话儿,一起往那青石台阶处走去。
老夫人虽然年近古稀,身子比同样年纪的人却健朗多了,由丫鬟婆子搀扶着,爬起台阶来倒也不算太辛苦。
上了台阶,才算是终于到了寺庙的正门。
众人随着主事僧人进了宽阔宏伟的大殿,只见大殿正中摆了一尊约两丈高的金身佛像,要尽力仰着头,方能看到佛祖唇边那慈悲的笑容。
佛像前的案桌上设了几尊香炉,老夫人领着她们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拜了拜,每人上了一柱香,照惯例捐了一笔香火钱,这才去了后院的厢房,暂且歇息着等路夫人过来。
——齐楚楚手中的一杯清茶还未喝完,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就进来传话,说是路夫人和路姑娘已经到了。
果然过不多时,便听得笑语吟吟声自院子里传进屋来。
让老夫人久等了,真是失礼失礼。
路夫人一进屋子,就拉着路明珠朝老夫人行了一礼。
齐楚楚放下手中的茶盏,往屋子中央瞧去,只见路姑娘今儿穿了身海棠色缠枝纹褙子,配着素雪绢挑线长裙。
那海棠色的衫子衬得她肤色越发白净了些,比起上次的清秀雅致,这一回的打扮又多了些女儿家的娇俏。
乌黑柔亮的青丝梳成涵烟芙蓉髻,发髻上戴了珊瑚珠排串步摇,行走之间步摇上的珊瑚珠轻轻晃动,便透出几分灵动之气来。
虽然路明珠五官在世家贵女之中不算最出众的,但这一身装扮下来,再加上她本身的清雅气质,也让人颇有些移不开眼,看来着实是下了一番功夫。
老夫人和路夫人寒暄了几句,便将目光转向路明珠,细细打量了一番,眸中全是满意之色,笑呵呵地夸赞了好几句。
又拉着路明珠坐到身边的位置,亲热地说了好些家常话。
——过了会儿,因着老夫人和路夫人私下有话要谈,其他人也就都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世子夫人另寻了一处厢房歇下了,周凝霜带了个小丫鬟出去闲逛了,一时间院子里就只剩下了齐楚楚和路明珠。
两人之前在宴会上见过几次,性子还算投缘,虽然称不上什么闺中密友,关系比普通人倒是稍微亲近些。
楚姐姐,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大约是早知道了今儿来的目的,路明珠那张白净的脸稍微有些红,腼腆地看了齐楚楚一眼。
屋子里的两个人这会儿估计正在讨论她的婚事,在这院子里呆着,她颇有些不自在。
齐楚楚只装作不知里面的情况,笑着点了点头,走过去挽了她的手,两人一同出了院子。
——绕过了一座水池和几处回廊,就差不多到了后山的位置,郁郁葱葱地土坡上种了好些开的正茂盛的花木。
路明珠挽着齐楚楚的手,将周围的两个丫鬟支开了些,拉着她慢慢往那花木繁盛的山坡走。
齐楚楚见她这番模样,便知是有什么私密话要说,只安静地跟着她也没有出声。
心中却是暗暗有些好奇,也不知这位路姑娘要同她说什么悄悄话,好像她们以前也没有熟悉到能交换秘密啊。
走到那山坡的背后,见周围终于一个人都没有了,路明珠才停下脚步,浅红的唇瓣张开又合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齐楚楚早已被她这副模样勾的好奇不已,见她迟迟不说,实在有些心痒,忍不住主动问道,明珠妹妹,你是有什么话同我说吗?路明珠被她戳中心事,那张白净清秀的脸更加红了。
不过这次她总算是一鼓作气,鼓足了勇气,轻轻凑近齐楚楚身边,声音细细地问了出来,楚姐姐,严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替换晚了点T_T写到现在才写完,好困(~ ̄▽ ̄~)小天使们么么哒(づ ̄ 3 ̄)づ☆、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齐楚楚微微惊讶了一下, 怎么都没料到路明珠要说的居然是这个。
然而仔细想想也算正常, 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 可能是不好意思去问母亲这种问题。
相比之下,跟她这种同龄人反倒更能说出口。
而且路明珠大概以为她也生活在侯府, 会比较了解大将军吧。
不过虽然同在侯府, 其实她和严青也不是很熟悉。
齐楚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见路明珠很是期待地等着她的答案,心中思索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这时候多说大将军的好话总该是没错的吧。
她正准备回答, 路明珠却目光纠结地看了她一眼,小心地补了句, 我听人说……严将军脾气有些大?齐楚楚用手掩住口, 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路姑娘是顾忌这个呢,害怕嫁了个暴脾气的夫君。
大将军毕竟是上过战场的,自然不比养尊处优的世家贵公子瞧着温和儒雅,常年冷着一张俊脸,看着怪瘆人的, 也难怪路姑娘会忐忑不安了, 还要特地这么私下探寻一番。
——大将军虽然面冷寡言了些, 待人却是很不错的,外头那些话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齐楚楚握了她的手,轻声安抚道。
说罢,微微勾起唇角看向路明珠, 笑盈盈地调侃了一句,明珠妹妹大可放心,将军以后定然会是位很体贴的夫婿的。
路明珠听到她的回答,仿佛大大松了一口气,瘦削的肩也渐渐放松了下来,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那双微微垂下的眼中闪过几许愧疚又带着些安慰的神色。
齐楚楚本还以为她要再问点什么的,还有些发愁该怎么回答呢。
关于严青的事,再多的她其实也说不出来了。
谁知路明珠问完这个,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很快地移开了话题,转而拉着她聊起京城时兴的花样子来。
——端午节后的某一日,穿着玫瑰色刺绣妆花缎裙的女人斜靠在贵妃榻上,素手捧了一张信笺,正细细地读着。
信笺读完,女人那双秀美的眉拧的紧紧的,慢慢从贵妃榻上坐起身来,常年带笑的唇角都染上了一丝寒意。
这个丫头,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王妃,您怎么了?大丫鬟秋菱见自家王妃面色不大好,将那张信纸都捏的皱巴巴一团,只怕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很是担心地上前问道。
——没什么,静王妃将那信笺越攥越紧,唇边逸出一分冷笑来,眼中满是讽刺愤怒之意,不过是有些人痴心妄想罢了。
给她选了门那样一门好亲事还不满足,居然放着堂堂正妻位置不要,非得巴巴地送上来做小的。
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
果然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要不是她那位好姐姐不顾她的劝阻和离了,又怎么会家风不正养出这么个没有礼义廉耻的姑娘来!连别人家的夫婿都敢肖想!更别说这人还是长辈!凝霜这丫头这是全然不把自己这位姨母放在眼里了!枉她先前还好心好意为这丫头挑选亲事,不愿让她做出什么丑事来。
可现在看来,这好心是全都喂给白眼狼了!——这边路明珠和齐楚楚走走聊聊,倒是不知不觉往后山又走远了几步,正觉得位置偏僻了些,两人商量着折回去,却忽听得附近传来什么声音。
路明珠仔细侧头听了一下,微微蹙着眉,颇有些奇怪地道。
刚才怎么有点像是凝霜妹妹的声音?齐楚楚自然也听出来了,也不知这位表姑娘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听周凝霜声音中隐约带着几分焦急,忙朝着那方向走了过去。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却再也没听到周凝霜的声音了,仿佛刚刚不过是幻觉而已。
可若真的是幻觉,怎么可能两个人都同时听到呢。
——正此时,前方灌木林那边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两人循着声音走去,齐楚楚脚步忽地一滞,警惕地伸手拽住了路明珠。
楚姐姐,怎么……你看那边。
齐楚楚目光凝重,纤长的食指指向树叶间的缝隙处。
路明珠顺着齐楚楚所指的方向瞧去,险些失声惊叫出来,还好齐楚楚早有预料,抢在她叫出声之前,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隔着树叶缝隙悄悄儿望出去,只见前方空地上,跟在周凝霜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早已经被打昏摔在地上,周凝霜双手被人捆在身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三个奸猾的僧人正拖着她往深处山林走。
——哎哟,怎么还哭了呢?三人中那个相貌粗鄙的胖子,很是眼馋地摸了一把周凝霜的脸蛋,见她漂亮的眼中不断落下泪珠来,语气轻佻又下流地说道,小娘子别怕,哥哥们会好好疼你的哈哈,等哥哥们过两日拿了钱,就将你送回府去。
他话刚说完,旁边瘦高个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下。
这蠢货,净说些不该说的。
那胖子被大哥瞪了一眼,只好摸了摸光亮的脑门,讪讪地住了嘴。
——周凝霜这会儿被人用帕子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来,小丫鬟也被他们打昏了,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此时又听到那胖子的淫=邪之语,不禁被吓得泪水涟涟。
可能是人在危险关头感觉格外敏锐,她哭着哭着,像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满是泪水的美目四处逡巡着,移向了灌木丛那边。
下一刻,当对上树叶缝隙后的那两双熟悉的视线时,周凝霜心中一喜,眼泪也忘了流了,赶紧费劲地呜呜了两声。
路明珠本来都要起身过来了,却被齐楚楚那丫头给死死拉住了。
周凝霜气的心中一堵,齐楚楚分明就看到她了,竟然根本没打算上来救人!不仅不救,连想要救人的路明珠都被她给拦住了!是,她们两平日里关系的确不怎么好,可这死丫头的心未免也太坏了,居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害!被那几个坏人往后拖的时候,周凝霜气鼓鼓地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要是能活着回去,她一定要将这个见死不救的臭丫头抽骨剥皮千刀万剐!——楚姐姐,我们……我们快出去救人吧。
路明珠掰开她的手,急促地低声催道,虽然话是这么说,手却忍不住地发颤。
齐楚楚听到她的话却是犹豫了一下,她们两个弱女子,又怎么敌得过那三个年轻力壮的奸猾僧人。
现在冲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若是连她们两都折进去了,就连个递消息的人都没有了,彻底不会有人来救周凝霜了。
这后山偏僻的很,路明珠方才为了和她说悄悄话,将身边跟着的丫鬟也都支开了。
大将军那一队护送的人此时也都在寺院外头守着,谁会想到这与世隔绝的寺庙之中竟然出了内鬼呢。
现在她们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暗暗思索了一下,附在路明珠耳边轻声道,明珠妹妹,你快些回去报信,我先在这边看着,你们等会顺着记号过来同我汇合。
楚姐姐,这……太危险了,我们还是一起去报信吧。
路明珠眉心紧蹙,很是担心地看向她。
明珠妹妹快去快回,我会注意的。
要是现在两人都去报信,等折回来只怕早就没了周凝霜的踪影。
这后山这么大,没头苍蝇一样找起来,恐怕找到明天也不一定能找出周凝霜。
如果再过两天才找到人,那下场……虽然周凝霜这人不怎么样,但到底还是个未嫁的姑娘,齐楚楚也不愿意她沦入那样不堪的地步。
从那胖子的话中不难猜出,他们明显清楚周凝霜的身份,这一次恐怕是受人所托,故意冲着周凝霜下手的,他们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
只不过,这次也不知道谁跟周凝霜这么大的仇,竟然这样费尽心思地惩治一个小丫头。
——那……那我走了,楚姐姐你千万注意安全。
路明珠也知道时间紧张,眼看着那几个人都走远了,再过会都要瞧不见踪影了,赶紧沿着原路跑回去搬救兵了。
路明珠才走一会,挟持周凝霜的那几人只能见到一点儿踪迹了,齐楚楚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不过担心被那些恶人发现,她也不敢跟的太近,只远远地跟着。
救这位表姑娘是要紧,可她也没准备把自己折进去。
顺着路边留了记号,方便路明珠等会儿带人追上来。
——与此同时。
京城府邸后院之中,坐在玫瑰椅上的女人端了白瓷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嫩绿茶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那件事怎么样了?大丫鬟秋菱走上前来曲膝行了一礼,轻声道,回王妃,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女人眼中浮现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淡淡地应了一声,低头抿了口茶水。
总该让这不知好歹的丫头吃个教训,好好长个记性,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肖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T-T向小天使们道个歉,今天才替换〒_〒☆、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大哥, 咱这回买卖可真够划算的, 抓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就够吃一辈子了。
那个模样粗鄙的胖子一边说着, 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周凝霜,小丫头那比豆腐还嫩的脸蛋儿叫人看着就心痒痒, 还有这青涩的模样, 一瞧就知道是个没经事的,比那些个怡春院里的娘们可嫩多了。
方才他摸了那一把那小脸蛋,那手感滑嫩的, 简直能掐出水来。
这样滑嫩的肌肤,也就只有这些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能养出来了。
这不想还好, 越想越是心痒,这样标志的美人儿, 怕是这辈子都难碰到第二次了, 他心中邪念越发深了,忍不住就将那张肥头大耳地脸凑了上去,撅着唇色眯眯地就要亲上去。
周凝霜见他这幅恶心模样,害怕地抖着身子直往后缩,这会儿更是连哭声都哆哆嗦嗦地吓停了。
可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往后推, 这会儿双手被粗绳子捆着, 又被那几个恶人拉着往前, 再怎么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周凝霜怎么都想不通,这次只是出来散散心而已,为什么会落到这样可怕的地步。
她脑中思绪疾转,清清楚楚地记得, 自己上辈子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不过……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喜欢上静王,自然也就没有和静王扯上关系。
没有想到要去提前退婚,而是安安心心地在侯府待嫁。
因此也就没有随着外曾祖母来这寺庙散心,又怎么可能遇上这种事儿呢!难道说是她做错了,今日根本不该来这寺庙,这寺庙是她注定的劫难?而上辈子之所以躲过去了,就是因为那时候她没来寺庙?所以才逃过一劫?——可是上一世,她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寺庙有贼人出没啊,而且同去的齐楚楚那时候也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怎么偏偏这一世她就这么倒霉撞上了?总不会是这贼人就是看准了她下手的吧?可她跟人无仇无怨的,上辈子也根本没人用这么恶毒地手段来害她……这辈子又怎么会冒出一堆贼人来?还是说,因为她意外的重生,世事发生了一些不可预知的变化?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重生的,明明占尽了先机,眼看着就要嫁给那个世间最尊贵的人,眼看着就要享受比上一世更加美满富贵的人生。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她费劲心机努力了那么久,竟然反倒活的还不如上辈子了。
她上一世就算最后过的落魄了些,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那位夫君虽然没什么大出息却是将她看得跟珍宝似的,万万不会让她碰到这种腌渍事儿。
——可此时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么多了。
眼看着那肮脏丑陋的面孔越来越近,周凝霜却根本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瞧着那肥厚的唇压了下来。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美目霎时间木楞楞地,连动都不会动了,惊恐和害怕到了极限,只剩下了满目的茫然无措。
她脑海中空空荡荡的,整个人都像没了魂儿一样,只怔怔地在心中重复着。
完蛋了。
完蛋了。
她这辈子,算是全完了……——啪地一声清脆声响,一只刀疤手猛地伸过来,一个用力,粗粝的掌心狠狠拍在那张肥头大脸上。
你他娘的又找死呢!旁边瘦高个子的人突然出手,厉声斥了一句。
那色眯眯的胖子猝不及防被一巴掌呼在脸上,一下子站不稳,往后趔趄了一下,险些摔了个仰面朝天,捧着自己微肿的大脸,疼地哎哟哎哟直呼气。
唉哟唉哟,大哥你这下手也忒重了点,可别把我脸打坏了。
那胖子哎哟完,放开捂着脸的手,抬起头来,瞅见自己大哥脸色不大好,忙舔着脸谄媚地笑了笑,嘿嘿,大哥,这摸摸又不会少块肉嘛。
其实占点小便宜,只要大哥和傻大个三弟不说,也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嘛。
瘦个子男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粗声粗气道,都给你说多少遍了,这次咱们只绑人!要是把人碰坏了拿不着钱,我他娘的剁了你!说着又扬了扬下巴,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山洞,把人带进去,别净给我惹事。
等拿到钱,娘们儿还不是随你睡。
那胖子听到钱,一双小眼睛都笑的眯成了缝,忙点头哈腰地应了两声。
嘿嘿,大哥说的是!说的是!就是再怎么眼馋,也不能坏了今儿个的大事,他们可全指着这小丫头挣钱了。
——不过这次那位大主顾的要求着实有些奇怪,下了一笔定金,让他们把这丫头绑出来,不能碰一根手指头,过两天再将人送回府去,只有这丫头完好无缺,才能拿到剩下的一大笔钱。
将人绑出来再原封不动地送回去,还啥时都不能做,真不知道费这么大周折是图个啥!难道就为了吓唬吓唬这娇娇弱弱的小丫头片子么?这些个人莫名其妙的主意,也不知怎么想的!他反正是想破脑袋也没能想明白!可能人家就是钱多了烧的慌吧!就想找个地方散散财呢!不过,管人家图个啥呢,跟他们有个屁的关系,只要能拿到真金白银就成。
又不用打打杀杀,只要轻轻松松干这么一遭,就够他们一辈子吃喝不愁、逍遥快活了。
——齐楚楚一路轻手轻脚地跟在那几个人身后,她这辈子还从来没经历过这样惊险的事儿,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连轻微的呼吸声都会惊动那几个模样凶悍的劫匪。
只盼着路明珠赶紧搬救兵过来。
那三个伪装成僧人的劫匪似乎对这后山很是熟悉,步子也十分敏捷迅速,拽着周凝霜一路左拐右绕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所到之处越来越偏僻,最后直接往一条野草丛生的僻静小路走远了。
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人指路,恐怕还真的一时半会儿找不着。
这山林之中杂草丛生,有些路更是被草丛给遮掩的一干二净。
他们人高腿长自然脚程极快,周凝霜娇生惯养的,哪里走得了那么快,被他们强拽着,连走带跑地生生摔了好几个跟头。
齐楚楚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敢远远地跟在后头,又不敢打草惊蛇地跑动,差点儿就跟丢了。
眼看着那几个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小路的拐弯处,齐楚楚等了片刻,着实瞧不见人影了,才敢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的树后挪出来,往那小路上走去。
齐楚楚匆匆跟上去,本以为这次怕是真的要跟丢了,没想到老天爷倒是开了眼。
从草叶间隙悄悄朝远处望去,可以见到那小路尽头的左边,有一处十分隐蔽的山洞。
齐楚楚微微将身子缩在杂草后头,正好瞧见了僧衣的一角消失在那山洞之中。
她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看样子,那几人应当是准备暂时歇在这儿了。
如今更多的她也做不了,留在这里也只会打草惊蛇。
只要留下记号,就可以往回撤了。
但愿周凝霜运气好点,救兵能及时赶到。
——齐楚楚隐在草丛里,弓着身子,无声无息地往回走。
谁知道正此时,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一个东西从草丛里突地一声飞了出来,扑棱棱地呼扇着翅膀,直接冲到了半空中。
什么人!不远处的山洞那边,一个粗粝凶狠的嗓音猛地响起,带着满腔的杀意。
齐楚楚被那杀机毕现的吼声吓得屏住了气,不敢往回看,更不敢继续往前走。
攥在一起的两只手心满是冷汗,连脊背都渗上一股可怕的寒意。
像是瞬间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下一刻。
嘿嘿,大哥,那就是一只野山鸡,你还怕这个啊?另一个不以为然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响起,带着些许嘲笑的意味。
像听懂了他的话似的,那野山鸡果真扑棱棱地扇着翅膀拍了几下,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这下可信了吧,我都说是野山鸡嘛!大哥你别疑神疑鬼了。
那个声音甚是得意地又说了几句,就渐渐远了。
是啊大哥,俺……俺瞧着也是山鸡哩。
另一个有些笨拙的声音轻轻附和道。
之前那个凶狠的声音也没再说什么了。
——直到周围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风声从草丛间徐徐穿过,再没了什么人的声音,齐楚楚才慢慢地喘了一口气,轻轻用衣袖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不由得生出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
谁知道路明珠搬来的救兵什么时候才能到。
她也没能力去救周凝霜,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现在这个地方,再多呆片刻,都有生命危险。
她必须赶紧离开。
齐楚楚握紧手心,心中跳得极快,脚步迅速地朝外走去。
这一次路上都很平静,总算没有什么野山鸡再冒出来闹事了。
她绷直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些,脚步也轻快了下来,拨开有些扎手的草丛,往外走去。
只见出口的位置,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穿着件打着补丁的半旧僧衣。
齐楚楚的心瞬间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_^替换啦☆、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齐楚楚拨开杂草的左手无力地落了下去, 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目光惊恐地望向近在咫尺的身影。
挡住小路出口的这人, 赫然便是那几个劫匪中身量瘦高的老大,目光好似淬了毒的利剑落在她身上, 脸上还带着一抹阴森可怕的笑, 像是在笑她愚蠢地自投罗网一样。
她之前明明听到这人的声音是在山洞那边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齐楚楚来不及再思索,惊慌失措地转身就跑。
才跑出两步, 就被一个体量庞大的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啧啧了两声,万分崇拜地感叹了一句,大哥,还真被你说中了啊, 竟然还藏着一个……那胖子话说到一半, 不经意间瞥见了面前少女的模样,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坑坑巴巴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个……一个……这么漂亮的……美娇娘。
一双细眯眯的小眼睛只痴痴地看着那张娇美动人的瓷白小脸,竟是连眼珠子都舍不得转一下。
这小娘子,竟是比刚刚抓的那个还要标志多了!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 居然让他一天之内碰到了两个大美人!——趁他走神的这会儿, 齐楚楚轻轻往旁边一躲,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往外跑去。
谁知此时,一只满是刀疤的手猛地伸过来,恶狠狠地卡住了她的喉咙,那只手的力道极大, 紧紧地锁住她的喉头,不留一丝缝隙,齐楚楚呼吸一滞,像是离了活水的鱼儿一般,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喘息,却是起不了任何作用。
那手的力道越收越紧,根本不带半点犹豫,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齐楚楚只觉得呼吸越来越难,嗓子像是着了火一般干渴难受。
这十恶不赦的贼人,竟是要直接杀了她!——哎哎哎,大哥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一个庞大的身躯慌慌张张地冲上前来,将那只攫住齐楚楚脖子的手往外扯。
大哥慢着慢着,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就这么杀了多可惜,先给我玩玩呗。
那胖子一边去扯自家大哥的手,一边嘿嘿笑道。
反正山洞里头的那颗摇钱树是动不了了,可这个自己闯进来找死的小丫头总可以动了吧。
那胖贼人本就天生一股蛮劲,这会儿□□熏心之下,连对着自家老大都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畏惧之心,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将瘦高个男人的手用力往外掰,拼了力地要将人救下来。
这样娇美的小娘子,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也太浪费了,还不如让他先享受享受呢。
被这么胡搅蛮缠了一通,那瘦高个的男人手也使不上劲,见同伴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好色模样,气地狠狠踹了他一脚。
就算这会儿把这小丫头杀了,还得给她收尸也是一桩麻烦事,那人手中一顿,索性将手里拎着只剩一口气的人往草堆上一扔,阴沉着一张凶狠的脸,粗声粗气地命令道,把人带进去。
是!是!谢谢大哥!那胖子见有机会了,喜得搓了搓手,脸上都要乐出花来了。
忙忙地跑上前,把被摔在杂草堆上的齐楚楚抓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摸了一把那又软又嫩的小手,拉着人就朝山洞那边去。
齐楚楚刚刚从生死关头逃过一劫,因着太久没喘上气,此时心中止不住地怦怦直跳,被那肥腻的手掌碰的一个激灵,又是恐慌又是恶心。
这会儿拼蛮力她不可能拼过这两个身量高大的男人,只能强自镇定下来,理清思绪。
现在都过了这么些时候了,路明珠搬的救兵应该也快赶到了。
顺着她先前一路留下的痕迹,肯定就能很快寻到这个地方的。
肯定不会有事的。
——嘿嘿,小娘子胆子倒是挺大,竟敢悄悄儿跟在我们后头,里头那个是你好姐妹不成?竟敢豁出命来救人……那胖子一边拉着人往山洞那边走,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
齐楚楚目光瑟瑟地看他一眼,很是害怕地点了点头。
周凝霜和她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哪里称得上什么好姐妹,不过既然这胖贼人这样误会了,倒不如将错就错,只让他们以为自己是一时莽撞跟上来的。
嘿嘿,大爷我就喜欢这样有义气的小娘子!只不过,这勾人的身子,做点别的才销魂呢,救人可还差点火候。
粗糙的手捏了捏掌心那柔软纤细的小手,语气中是挥之不去的猥=琐邪气。
话音一转,带上了明晃晃的威胁之意,小娘子乖乖伺候,大爷我一高兴说不定能留你一条命!齐楚楚像是被他的话吓到一样,脸色煞白,手指止不住地发颤。
——这话像是提醒了什么,疾步走在前头的那位大哥忽然定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目光森寒地瞧了一眼低着头的齐楚楚,语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臭丫头!大哥,咋个了?那胖子挠了一把光亮的脑门,完全摸不着头脑。
瘦高个的大哥却是没理会他,脚尖一点,竟是直接飞出几丈远,在来时的路上左右查看了一番,果然如他所料,在树干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标记,正是指向这被杂草覆盖的小路。
他迅速伸手劈去那一块树皮,这臭丫头一路跟过来,标记只怕不止一处,没那么多时间一一抹去痕迹了。
赶紧换地方。
那瘦高的恶人折转回来,声音果断地下达命令。
为啥子?这好不容易都要到山洞了,马上就能和小娘子玉成好事了,怎么又要换地方?那位大哥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斜了他一眼,蠢货!——周凝霜看到齐楚楚也被劫来的时候,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过这会儿双手被捆,她也没法去揉一揉眼睛,去证实这眼前的一切。
她一时间只觉得这一天都像是在做梦似的,只想赶紧醒来,离开这个可怕的噩梦。
这些个贼人也太猖狂了,怎么有胆量做出这种事来!她可是堂堂威远侯府的表小姐,难道他们就没想过做出这种事会有怎样的下场!不过此时看到齐楚楚,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之前的害怕和慌张又少了些,反倒因为恨意而生出一种报仇雪恨似的快感来。
好呀,活该这臭丫头刚才见死不救,要不然又怎么会沦落到跟她一样的下场。
还真真是大快人心!——齐楚楚没想到这位劫匪头子会这样警惕,发现那些标记之后,就迅速地带着她们离开了山洞。
这些在刀尖上舔血的人,竟是早有准备,早早地留了一条后路。
可这样一来,她留下的那些标记,又还有什么作用……方才满以为救兵会及时赶到的希望,这一下被毁灭的干干净净。
几人脚不点地匆匆转移到新的地方,将周凝霜和齐楚楚扔在角落,喘着气靠在树边歇息。
呵,小娘子福气不浅,竟有个舍命救你的好姐妹。
那胖子呼哧呼哧地用手扇着风,一边哼哼道。
要不是这丫头做什么见鬼的标记,他们哪用得着跟过街老鼠似的仓皇逃命。
周凝霜闻言眉间一皱,目光斜睨了一眼身边的齐楚楚。
什么好姐妹!明明就是她的大仇人!这臭丫头,不是运气不好被抓过来的么,跟她哪有半点关系。
——周凝霜正愤愤不平地想着,忽然觉得身旁一空,转头看去,就见齐楚楚居然被那色迷迷的胖子扯了起来,强行地拉着往旁边的小树林而去。
她微微仰着头看去,正好看到齐楚楚毫无血色的侧脸和颤抖苍白的唇。
可是这一次,那个领头的,却没像上一次那胖子欺负她的时候,一巴掌拍开那个色迷迷的胖子,竟是默许了这一举动。
不知怎么,她此时心中竟生出几分不忍和同情来,莫名觉得,齐楚楚这样漂亮的狐狸精,就算再怎么落魄,也不该被这种猥=琐=下=流之人欺侮。
呸呸呸,有什么好可怜的。
这丫头就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谁让她刚才见死不救来着……虽然这么想着,周凝霜还是有些难受地低下了头,心里很是不舒服,没再去看那个方向。
然而即使看不到,传到耳中的声音却是无法阻止的,不远处的小树林中,隐约传来男人粗喘的呼吸声和衣料摩挲的声音。
周凝霜上辈子是嫁过人的,自然明白那代表了什么。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只能努力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这些恶心肮脏的劫匪,等得救了,她一定要将之千刀万剐!一定!——呜呜……大哥!大哥救我!一个粗嗓音忽然平地而起,带着几分哭丧和害怕,打破了林子中原有的寂静。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慢慢地从小树林中走了出来。
周凝霜仰头看去,齐楚楚鬓发散乱,发间还沾着好些碎叶,衣衫也有些乱了,眼眶通红,脸色煞白,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美艳女鬼,带着一种逼人的煞气。
下一刻,她眼睛忍不住瞪大了。
只见齐楚楚那只纤细白皙,柔若无骨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支银簪,稳稳地抵在了胖贼人的脖颈上,明显已扎进去半寸,涓涓鲜血此时已经染红了半边脖子。
一双漂亮的杏眸淡淡地看向那为首的劫匪,唇角还带着一丝冷厉的笑。
只要手指动一动,下一刻,那根银簪就会彻底地埋进他这位同伙的脖颈之中。
呜呜……大哥救我……大哥……我还不想死呜呜……那胖子感觉到脖子处不断有血流出,早已经吓得双腿发软,涕泪交加地哭求道。
他怎么会愚蠢到以为这娇娇弱弱的女人没有威胁,居然还真的受不住蛊惑,松开了她的手,真是悔死了!你给我闭嘴!那为首的劫匪早已是怒不可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蠢货,真是气死他了,居然连个女人都治不住!作者有话要说: 霸气的楚楚哈哈哈,自力更生,感觉完全不需要男主了噗o(^▽^)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放我们走!齐楚楚掌心微动, 将手中那支尖利的银簪又轻轻地往里推了一点。
杀猪似的嚎叫声顿时充斥了整个树林。
呜呜……大哥救我……大哥……那胖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打着哆嗦泪汪汪地哀求个不停。
好好地一桩生意就这么被搅和了, 把人放走了,他们哪里还拿得到钱!为首的瘦高劫匪一双眼早已盛满了怒火和杀气, 凶神恶煞地盯着齐楚楚。
早知道, 方才就不该纵容这个好色的二弟,要是果断地杀了这个臭丫头,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齐楚楚毫不畏惧, 唇角噙着一抹淡淡地笑,直直地对上他要杀人的眼神。
——被绑着手的周凝霜靠在树边, 微微仰着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形势逆转的一幕。
她万万没想到, 齐楚楚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与平日里那副娇弱柔顺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哼,她算是看出来了,齐楚楚平日里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肯定是装出来的,说不定现在这副冷血凶残的样子才是她的真面目呢。
本以为这丫头要被人欺负了, 她刚才还很有些难过呢, 看来根本没必要担心嘛。
不过, 这会儿齐楚楚目光冷厉地用银簪抵住胖子的凶残模样,她怎么觉得越瞧越顺眼呢,心中还忍不住有点儿佩服和感激。
呸呸呸,这丫头不过是为了自救罢了, 只是顺便带上她而已,有什么好感激的。
——周凝霜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忽然感觉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然后就听见了那劫匪粗哑的声音猛地在她耳边响起,像是催魂的鬼使一样。
臭丫头,再不放人我杀了她!周凝霜心中一抖,哆哆嗦嗦地低头看去,就见一把闪着寒芒的短刀不知什么时候横在了她脖颈前。
喂喂喂,这位劫匪大哥,你的刀可千万别抖啊。
周凝霜霎时僵住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了,生怕不小心一个哆嗦,就自己撞到刀锋上寻了死路。
——齐楚楚抬眼看去,就见那把刀明显距离周凝霜有一段,连皮都舍不得划破一点儿,生怕弄伤了她似的。
就这副小心翼翼地模样,就算那人装的再怎么凶狠,她也不相信这位劫匪头子真的会杀周凝霜。
之前那胖子的话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过两天之后可是要将周凝霜送回府的。
明显那位幕后黑手没准备要周凝霜的性命,所以才会这样吩咐。
要不然,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完事后直接将周凝霜丢在这后山之中,任她自生自灭岂不更容易些。
恐怕只有周凝霜平安回府,他们才能拿到那一大笔钱。
现在要是周凝霜死了,他们今儿个这番计划,可就全白费了。
——齐楚楚目光冷淡地看了那劫匪一眼,手中的银簪依旧握得稳稳的,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浅红的唇角微微上扬,少女柔软的嗓音中带着满满的不以为然,轻笑了一声,很是无所谓地回道,你要杀就快杀,反正她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没了她倒还少一个累赘。
齐楚楚,你!你怎么能这样!那劫匪还没什么反应,周凝霜已经是气急败坏,脸都涨的通红,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冷血。
她……她刚才不还说要带着自己一起走的吗?怎么能这么快变卦!那瘦高个劫匪见状也是愣了一下,原本以为她们是什么情比金坚的好姐妹,才会想到用周凝霜来威胁齐楚楚。
现在这副情况,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姑娘与其说是什么好姐妹,还不如说是眼红的仇人更合适些。
而且他原本也没真的打算让周凝霜出事,只是想吓唬吓唬两个人罢了,谁料到这个臭丫头竟然完全不吃这一套。
那蠢货二弟已经被人拿捏在手里了,现在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周凝霜如果真的死了,他们去哪儿拿那剩下的那一笔赏钱。
——劫匪头子考虑了一下,见齐楚楚依旧是不为所动的冷淡模样,明白这会儿拿周凝霜威胁是起不到半点作用了,勉强同意了齐楚楚的一半要求。
行,你可以走,她留下。
这煮熟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至于这个半路冒出来的臭丫头,本来就只是个附加品,就算现在先答应她也没什么。
齐楚楚听到他的话,看也没看周凝霜一眼,微微勾起唇角,毫不迟疑地回了一个字。
好!听到齐楚楚的回答时,周凝霜整个人都傻了。
方才她心底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还暗暗期待着齐楚楚可能是故意这么说,齐楚楚那么狡猾,可能只是为了降低劫匪的警惕心罢了。
可现在,齐楚楚斩钉截铁的回答,无疑是打碎了她最后的幻想。
这……这丫头还真一个人走了啊!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努力争取一下带上她一起吗!怎么能就这么一个人逃命了呢!难道是自己之前腹诽的话被看出来了吗,呜,她现在改口还来的及么?——齐楚楚其实也没有太大信心,可以带着周凝霜一起逃走,方才提出那个要求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好在这劫匪还有点江湖义气,要不然就算治住了他同伙,恐怕也是根本没机会谈条件。
只可惜,这位同伙的性命还是不太值钱,那劫匪绝对不可能因为救他就放了周凝霜这颗摇钱树,能让自己离开就不错了。
现在这情况,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齐楚楚忽略掉周凝霜可怜兮兮的求救视线,目光警惕地看向周凝霜身边的劫匪,一边挟持着那胖贼人往后退。
握着银簪的手因为长时间用力,此时已经僵硬了,几乎快要握不住那只银簪。
只是此时还不到时机,只有出了这片树林她才能放人。
手再怎么难受她也只能紧紧攥着,还不能让人瞧出不对劲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
那胖贼人虽然被她刺伤了,却并没有失去意识。
他们干这一行多年了,就算受了伤,身手和知觉也比一个小姑娘要灵敏的多。
虽然那只银簪依旧稳稳地抵在他脖子上,他却明显能感觉到银簪的主人此时已经力气不足。
那胖子一双细细地小眼睛暗暗朝大哥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齐楚楚只听到嗖地一声,目光所及之处,有什么带着冷光的利器破空袭来,带着极快的风声。
被她挟持着的那胖贼人竟是不顾那抵在脖颈处的银簪,奋死一挣,矮身一躲,庞大地身躯直接扑倒在地。
齐楚楚只觉得手中一空,挡在前面的身影已经倒下了,那带着寒芒的利器直直地朝着她面门飞来。
那双漂亮的杏眸下意识地微微张大,眼睁睁地见那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逼近,带着死亡的阴森气息彻底埋没了她。
那一刹那,齐楚楚脑海中空空荡荡,像是落入了无边无际的刀光剑影,明明理智上知道应该迅速避开,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周凝霜虽然被帕子堵住了唇,此时见到这突变,还是忍不住从嗓子眼惊呼了一声。
这这这……没想到那十恶不赦的坏人还是不肯放过齐楚楚,那迅疾的刀光根本避无可避,齐楚楚必死无疑。
她很是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睫毛不停地颤抖着,不愿去见到齐楚楚满脸血腥的可怖模样。
下一刻。
空气中忽然响起叮地一声清脆声响。
周凝霜闭着眼,自然也就没有看到,那直直飞向齐楚楚的铮亮刀尖被什么东西一弹,竟是半路拐了个弯,直直扎进不远处碗口粗的树干上,锋利迅猛的刀身一瞬间没入树干,只剩了光秃秃的刀柄留在外面。
一眼瞧过去,那刀柄倒像是从树里长出来的一样,和粗糙的树干融为一体了。
——齐楚楚怔怔地看着前方,剧烈跳动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却没有任何法子,一时间只能四肢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那带着杀气的刀尖逼近,凶狠残暴地结束她的生命。
谁知道,那刀尖却在离她一拳远的地方猛地转向,唰地一声掠过她左侧的发梢,削断鬓边一缕青丝,带着势不可挡的煞气,直直刺进了左手边的树干之中。
齐楚楚四肢冰冷地站在原地,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没有消退,反而因为重获新生而愈发深刻了。
她这时候才深深地觉出后怕来,要是方才那短刀没被撞开,此刻应该是直接正中她的额心,就像扎进那颗树干一样,狠狠地没入了她的额头。
那种情况,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她了。
她陷入了那种可怕地想象之中,竟是比之前更加恐惧了,紧紧闭合地牙齿都有些打颤。
直到一个矫健高大的身影忽然拦在她前面,将她牢牢护在了身后。
你没事吧?男人嗓音低沉冷静,算不上多么温柔,却像是世间最美妙地乐音,一下子将齐楚楚从阴森的地狱拉回了温暖的人间。
她呆呆地仰着脸,看向这个犹如天将的男人,心中的畏惧在此时一扫而空,紧抿的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的英雄救美终于出来了o(^▽^)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楚姐姐, 你还好吧,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路明珠慌张地冲上来, 紧张地拉住了齐楚楚的手,带着她退到了后面, 一双眼中满是担忧, 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他们刚刚一行人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迅疾的刀光冲着齐楚楚而去,众人都离齐楚楚还有一大段距离, 根本来不及上前将齐楚楚推开。
任是谁看到那样凶险的一幕,都会心有余悸, 更何况是路明珠这样从未受过苦的千金小姐。
要不是那把刀最后偏了方向,路明珠只怕得做好一阵子的噩梦。
齐楚楚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的时候, 她就知道没必要再担心了。
这位可是浴血奋战杀敌无数的大将军,拿下区区几个小劫匪,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因为劫匪临时转移了位置,齐楚楚留下的标记中断,严青不得不将人分散了在附近搜寻, 往这个方向带来的人并不多。
随在他身边的除了路明珠以外, 就只有两个贴身侍卫。
不过此时对付这三个劫匪, 已经是绰绰有余。
或者说,严青一个人就够了。
那为首的劫匪还想故技重施,拉了周凝霜作为威胁,可惜还没碰到周凝霜, 飞身上前的严大将军已经一掌拍开了他。
胖贼人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见平日里身手不凡的大哥,居然三下五除二被人打飞了。
他自知身手不济,何况刚才又被那小丫头戳伤了脖子,哪里打得过这样厉害的高手,他们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的,最会见机行事,此时吓得歪着脖子就往旁边跑。
严青余光一扫,脚尖轻轻一旋,不知踢了个什么东西出去。
下一刻。
就听得那胖贼人痛地杀猪似的叫唤了一下,噗通一声重重地砸下去,结结实实摔了个五体投地,林子里瞬间扬起好大一阵尘土。
齐楚楚觉得脚下的土地都震了震。
严青还没走近,剩下的那最后一个劫匪已经哗地一下双膝跪地,一边哆嗦着一边磕头。
大侠,你别杀俺,求求你了……居然根本不用严青动手,就很有眼力见地乖乖投降了。
本来他们做这事也只是想求财,没准备把命给赔进去,遇到这样可怕的敌人,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严青招了招手,护在路明珠身边的两个侍卫快步上前,将地上跪着的,趴着的,躺着的几个劫匪都一一绑了起来。
齐楚楚和路明珠见已经没事了,忙走到周凝霜身边,替她将绑着手的绳子解开了,把堵住她嘴的帕子取了出来。
呸呸……那帕子一拿出来,周凝霜就偏过头,很是嫌弃地吐了两口,也不知从哪儿寻摸来的帕子,不知道沾了什么脏东西,恶心死了。
她皱着眉,揉了揉被绳子勒出一道道红痕的手腕。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么大的欺负!今儿个真是倒霉透了!还好小舅舅及时赶到了,不然不止齐楚楚得死于非命,恐怕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
这几个没长眼的臭劫匪,居然敢绑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几人刚刚安顿好,正往林子外走,忽然听见一个嘹亮的少年声音传了过来,似乎隔得不远。
严大哥,那边都搜过了,没有发现……那熟悉的声音一传过来,周凝霜不由得晃了晃神,一瞬间竟像是回到了上一世。
反应过来之后,她颇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上辈子她明明是成婚之日,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
这一世居然这么早就碰到了,还真是霉气。
果然重生了一回,很多事儿都变得不一样了。
——辛苦弘少爷,人已经找到了。
严青的话音刚落,众人就见一个十八九岁的高大少年走上前来,穿了一身湖蓝色窄袖长衫,五官端正,肤色微黑,一双眼清亮干净,瞧上去很有几分憨厚质朴,和京城中白皙文弱的世家公子哥倒是不大一样。
此人正是南安侯府的大公子李弘,虽然说是大公子,其实府里也就他这么一只独苗苗。
今儿个李弘碰巧护着妹妹过来上香,祈祷母亲的病早日康复,恰好在此碰到了大将军。
南安侯府与威远侯府一向交好,李弘也是爱武之人,欣喜之下,正准备拉着严青去讨教招数,没想到碰到了前来报信的路明珠。
得知这寺庙之中竟然混入了劫匪,还胆大包天地劫走了一位姑娘,李弘少年人心性,怎么能坐视不理,一听完就立刻自告奋勇提出帮忙救人。
方才情况紧急,这后山目标太大,多个人就相当于多个帮手,而且这位李弘公子身手不错,严青便同意了他的帮忙。
——李弘刚走到众人前面,就听到了严青的话,下意识朝着众人这边看了一眼,发现了被齐楚楚和路明珠左右挽着的周凝霜。
看来这位就是刚刚被抓的姑娘了吧,还是严大哥厉害,一出手就找到了。
他正要收回目光,就见那位姑娘鼓着脸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很是不满地盯着他。
咦,这位姑娘做什么这样瞪着自己。
李弘困惑地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避开了那姑娘的视线。
那张明艳的小脸却在他脑海中一时凝住了似的,小姑娘就算是凶巴巴地瞪着人,也还是格外好看呀。
要说具体怎么好看,他这个只会习武的粗人也形容不出,反正就是好看的让人舍不得忘掉,一下子就记在了心里,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再看两眼。
少年生平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滋味,心中怦怦直跳,忍不住悄悄地又瞥了一眼,然后迅速收回了视线,脸颊却止不住地发烫,还好他肤色偏黑,就算红了点旁人也瞧不出来。
喂,你看什么看?周凝霜抿着嘴,很是不爽地哼了一声。
我……我没有。
没想到这样也会被她发现,少年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否认道。
哼,还敢撒谎,刚刚明明就是看她了。
这家伙还是跟上辈子一样傻嘛,一撒谎就结结巴巴的,怎么可能骗得过机智的她。
被周凝霜这么明明白白地点出来,李弘也知道是自己唐突了,这样打量未出阁的姑娘实在是太失礼了,他耳朵通红地低下头,心里虽然不舍得,却再也不敢乱看了。
——凝霜妹妹,今儿多亏楚姐姐了,要不是她一路留下标记,将军还不能这么快找到你们,你可得好好谢谢楚姐姐才是呢。
路明珠挽着周凝霜,声音轻柔地替齐楚楚挽功劳。
虽然最后劫匪临时转移了位置导致线索中断,可时间仓促,他们并没有离开多远,众人循着齐楚楚留下的标记过来,大大缩小了寻找的范围,才能这么迅速地找到她们。
而且为了悄悄跟着这些人,楚姐姐险些就被那些恶人给害了,方才那一幕,想想就让人心惊肉跳。
——怎……怎么可能是特地跟上来来救她的?周凝霜听到路明珠的话,皱着眉瞧了旁边的齐楚楚一眼,颇有些不信。
之前那种危急关头,齐楚楚明明都要丢下她一个人逃走了。
还说让那些贼匪快点杀了她,嫌她是个累赘碍事呢!她可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平日里自己同齐楚楚关系一点儿也不好,她才不相信这丫头会有这么好心!怎么可能为了她,冒着这么大的生命危险跟上来!方才齐楚楚可是差一点就死了!察觉到周凝霜置疑的视线,齐楚楚弯起唇角笑了,看了一眼前方黑色锦衣的男人背影,转头朝着两人轻声道,明珠妹妹说笑了,今儿最该感谢的人是大将军才对。
如果不是严青及时赶上来了,她早就成刀下亡魂了,留下再多的记号也没什么用。
——周凝霜听到她的这番话很是满意,暗暗地附和道。
就是嘛,今儿个能救出她,全是小舅舅的功劳,跟这个丫头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虽然她努力暗示自己本来就是这样,那丫头其实什么也没做。
可是隐隐约约地,周凝霜还是觉得没法完全说服自己……心底还是有个念头悄悄地冒出来。
齐楚楚不是早就看到了那群劫匪绑了她吗,居然没有和路明珠一起去报信,明明那样才是最安全的。
她那么狡猾,怎么就蠢得悄悄跟上来了,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冒多大的风险吗,而且还险些被……周凝霜越想越觉得心虚,眼光瞥向齐楚楚凌乱的乌黑鬓发和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知怎么,有种说不上的复杂心情。
她……她才不会感激这丫头的……——回去的路上,李弘跟在严青旁边,默默地竖起耳朵听着她们说话。
原来这位姑娘的名字叫凝霜,听着似乎有些耳熟,怎么好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似乎,是听妹妹打趣过?说凝霜姐姐过不久就要变成嫂嫂了?这么说,那位即将和他定下婚事的姑娘,居然就是她吗?意识到这一点,少年那双明亮的眼像是闪着光芒的星子,唇角不自觉地扬起,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整个人都洋溢出一种欢快的情绪来。
作者有话要说: o(^▽^)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周凝霜神色古怪地看着侧前方那个身影, 清晰地看到了他唇边扬起的笑容还有露出的大白牙, 似乎连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刚刚明明被她骂了一顿, 这家伙这是在乐个什么呢,怎么好像越来越傻了。
管他呢, 这家伙傻不傻, 跟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
反正这辈子,她是坚决不会再嫁给这家伙过苦日子了。
——众人出了林子没多远,路明珠正准备说什么, 目光扫到齐楚楚的脸,忽然惊讶地掩住了嘴。
楚姐姐, 你的脸?方才还没注意到,现在定睛一看才发觉, 那张白皙如玉的脸颊上, 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道浅浅的殷红色泽。
齐楚楚却是被她问的一愣,有些茫然,她的脸出什么事了吗?现在这路上又没有镜子可以照,她也瞧不见到底怎么了。
这会儿被路明珠一提醒,她确实感觉到靠近下颌那里, 渐渐有一丝痛意传来。
之前情况那么紧张, 她也根本没注意到。
怎么了吗?路明珠还没回答, 周凝霜已经撇撇嘴嘟囔道,你还是不是姑娘家啊,流血了都感觉不到吗?虽然那把刀被严青及时地弹开了,不过大约是刀风太过锐利了, 还是在齐楚楚脸上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这会儿正外渗出鲜红的血珠,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周凝霜越看越觉得堵心,这丫头,不会因为她毁容了吧。
这张脸那么好看,她可赔不起啊。
——流血了吗?难怪有点疼呢,齐楚楚下意识地伸手去碰那疼痛的地方。
才伸到一半,忽然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攥住了。
被人这么拽着自然说不上舒服,齐楚楚不悦地皱着眉,仰头瞧去,就见到了那张冷冽俊朗的熟悉脸庞,此时看向她的目光中明显带着一丝不赞许。
大约是听到了她们的话,走在前面的严青不知什么时候折回来了,强硬地阻止了她的动作。
那双好看的剑眉紧紧蹙着,剑眉上方那道浅色疤痕越发明显了,低着头轻轻扫了一眼她的伤口。
下一刻,男人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在齐楚楚耳边响起,别乱碰。
这丫头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脸了,脸上伤口感染了可是会像他一样留下疤痕的。
他身为男人就算留下道疤痕,最多也就是看着戾气重了些,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可这花样年纪的小姑娘就不一样了,破相了可是会影响到未来的婚姻大事。
真到了那时候,这丫头就算哭得再伤心也没用了。
明明应该是挺温柔的一句话,偏偏被他说来像是在下达命令似的,平白透着几分威严之气。
齐楚楚却是听得耳尖微红,眼中的几分不悦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小小地点了点头。
——严青见她答应,这才放开了手,然后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旁边的周凝霜,低声吩咐道,把这个给她敷上。
哦哦……周凝霜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被交代了这么一个任务,傻乎乎地抓着那个白色的瓷瓶,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严青把那瓷瓶扔给了她,转身就走开了。
周凝霜歪着头,看看严青离开的背影,又看看齐楚楚低眉敛目的温顺模样,打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咦,为什么隐隐约约觉得,这位冷飕飕的小舅舅好像对这丫头不太一样呢?冷漠寡言的大将军居然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不过小舅舅丢那瓷瓶过来之后,就再没关注过这边了,可能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这位楚姑娘出事吧,毕竟出了事也不好向老夫人交代。
唔……所以刚才只是她的错觉吧?是这样没错吧?——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齐楚楚脸上的血珠看的她渗得慌,就算周凝霜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齐楚楚现在会受伤,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她。
要是这丫头真的破相了,自己岂不是得欠下好大一份人情。
以后齐楚楚说不定还会因为破相嫁不出去,岂不全成了她的责任。
不行不行……可不能让齐楚楚真留下什么伤痕,她可不想欠这丫头的。
周凝霜抛开那些乱七八糟地思绪,看了眼手里的瓷瓶,决定还是乖乖听小舅舅的话,给齐楚楚好好上药。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老夫人那边自然也已经听到动静了。
听说是凝霜被抓了,心中又悔又急,只懊恼不该一时心软,这丫头一撒娇就答应了,要是今儿个不带她来,又怎么会碰到这种凶险的事。
万一被人欺负了去,那丫头名声可就全毁了,以后可还怎么嫁人啊。
您别太担心,有严大将军在,肯定能将人平安带回来的。
见老夫人坐立难安满面愁容的模样,路夫人只好在一旁细心地宽慰。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路夫人心中却暗暗打量着,明珠她们都出去寻了那么久了,还没有半点消息,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坏事儿吧。
哎,明明是这样一个好日子,偏偏被这恶贯满盈的贼人给搅和了。
老夫人现在满心地惦记着不知所踪的周凝霜,又哪里还有心情来商量婚事。
严将军和明珠的婚事,怕是得另外找个时间再议了。
——这等待的时候最是难熬,老夫人越等越是心焦,在屋子里也坐不住了,索性由路夫人搀扶着,守在院子门口切切盼望着好消息。
过不多时,便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可见到一群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过来。
周凝霜快走几步到老夫人面前,躬身福了一礼,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外曾祖母,都是凝霜不好,害您担心了。
年迈的老外曾祖母这样担心她,怕是被她的失踪给吓坏了,不然怎么会急得在院子门口守着。
她之前还因为退婚那事对外曾祖母心有芥蒂,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不孝了,外曾祖母这样真心地疼爱她,她怎么能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这会儿见到周凝霜完好无损的样子,老夫人紧蹙的眉心这才舒展开,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听到她傻里傻气的话,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握着她的手,亲昵地拍了两下,傻丫头,这事又不能怪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外曾祖母……周凝霜听到老夫人疼爱的话,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几天前老夫人还被她气坏了,现在却又这么心心念念地牵挂着她,一时间只觉得眼眶热热的,红着眼撒娇似的抱了老夫人一下。
哎哟,这丫头……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还有这么多人在呢……老夫人抚了抚她的后背,有些怪难为情地嗔道。
周凝霜这才不好意思地揉着红红的眼睛,退开了一步,站到老夫人旁边。
——老夫人心中大石头落地,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来,从周凝霜身上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其他人,却见到了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人。
李弘给老夫人请安。
穿着湖蓝色长衫的少年上前两步,尊敬地拱手行了一礼,嗓音带着几分少年人的低哑。
李公子怎么也在此?回老夫人,李弘今日带家妹来给母亲祈福,没想到碰巧遇上了严大哥。
老夫人瞧他模样很是敦厚温和,便有几分好感。
此时见他举止有礼,目光干净清亮,瞧着就是个磊落坦荡的年轻人。
等到听严青提起,刚才救人的时候,这位李公子也出了一份力,就更生出几分欢喜来。
这样一个优秀的少年郎,也不知凝霜这丫头怎么就看不上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凝霜刚刚受惊了一场,老夫人也不愿逆了她的心思,打算着过几日就该去拜访南安侯府,把事情早点说清楚了。
正好李弘在这儿,便细细地问候了一番李夫人的病情。
家母身体已经渐渐好转了,承蒙老夫人关心。
李弘一一回答着,心里却忍不住有些紧张。
老夫人这么问,难道是等母亲身体好转,就要与母亲商量婚事了……——这边老夫人拉了李弘还有周凝霜进院子聊着,路明珠则是回到了路夫人身边。
齐楚楚一时也不知该往哪边去,只好用帕子捂着脸,同严青一起等在了院子外边。
却见一个侍卫凑近严青身边,在他旁边轻轻说了句话。
什么都没问出来?男人俊朗的眉头紧锁,明显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那侍卫扫了一眼齐楚楚,似乎是顾忌到她在旁边,欲言又止。
严青也注意到了,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用避着她,你直说就好。
那几个劫匪只说是为了求财,见周小姐是富贵人家的女眷,这才一时起意的,想要绑了人。
——抓周凝霜是一时起意?怎么可能……那分明就是冲着周凝霜来的。
楚姑娘有什么想法吗?齐楚楚正静静地思索着,没想到严青会忽然靠近她,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险些吓了她一跳。
她收拾好心情,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嗯……恕我直言,那几个劫匪像是早有预谋。
严青眼神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明显跟她是一样的想法,却还是追问道。
为何?之前我跟踪他们的时候,听他们提到过,说是只要绑着周凝霜,两天之后送回去,就能收到一大笔数额不菲的银子,听语气像是受人所托。
而且他们最开始藏身的那山洞之中,分明有提前准备好的食物和水,又怎么可能会是一时起意。
齐楚楚停顿了一下,那双漂亮的杏某迟疑地看向严青,我在想,会不会是凝霜妹妹得罪了什么人?虽然这个猜测荒谬了些,可这一切又确确实实像是冲着周凝霜来的,她暂时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严青却没有驳斥她的想法,反而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也多了几分凝重。
——过了会儿,严青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方才紧抿的薄唇微微上扬,冷淡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对了,今日还要多谢楚姑娘,不过下次可别这么冒险了。
也不知该夸她胆子大还是骂她不知轻重,差点就把命给折进去了。
见她这会儿还用帕子小心地捂着脸,不由又补了一句,若是药用完了,记得找我来拿,一般的金疮药可能会留下疤痕。
齐楚楚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感激之余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唔……难道她看起来就这么害怕破相吗?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四千多字大肥章噢( ?? ω ?? )y短小君好久木有这么早了哈哈哈☆、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出了这么一桩乱子, 老夫人因为周凝霜的事儿虚惊了一场, 确实没有什么心情再和路夫人讨论亲事。
路夫人自然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 见老夫人很是疲累,而且也想将女儿多在家中留些日子, 同老夫人闲聊了几句, 见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带着路明珠起身同老夫人告辞。
阿青,你替我送送路夫人和明珠姑娘。
老夫人抬了抬手, 唤过站在一边的严青,脸上露出几分慈祥笑容。
路夫人颇有些受宠若惊, 连连摆了摆手,这怎么好劳烦大将军……老夫人却是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只等两家姻亲关系定下来了, 她就是阿青的岳母了,这送送当长辈的,本来就是阿青该做的,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严青闻言,看了一眼带着笑的老夫人, 那张俊朗的脸上一如往常地没什么表情, 只沉声答应下来, 谦和有礼地陪着路夫人还有路明珠往外走。
路夫人见他容貌出众气质俊逸,这模样着实是个万里挑一的,而且并不因为身居高位而性格倨傲,通身都透着世家贵族的涵养风度, 的的确确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良婿,心中不由生了几分庆幸。
一边暗暗思忖,还好这位严将军在外打仗打了四年,才能单身到现在。
要不然这样方方面面都极为出众的佳婿,只怕早就被议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也轮不到自家女儿了。
虽然说严将军年纪比明珠略大了些,但正是因着经过了风浪,瞧着比京城里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稳重的多,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
就是在军=营里呆久了,性子稍微冷淡寡言了些,不过这样一来,身边倒是少了许多烂桃花,至少她还从没听说过严大将军身边有什么红粉知己,以后自家女儿嫁进去了,也免了那些个妻妾争宠的糟心事。
路夫人心中这么思量了一番,只觉这桩婚事真是十分完美挑不出一丝瑕疵,眼中也露出几分心满意足来。
倒真是应了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这边严青送了路明珠和路夫人出门,老夫人目光一扫,落在了站在屋子一角的齐楚楚身上,这丫头方才进来了就没怎么说过话,莫不是被之前的事儿吓到了。
楚丫头,站那么远做什么,来,过来坐着歇会。
老夫人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笑着道。
齐楚楚神情一滞,稍稍低下头,顺从地走了过去。
虽然周凝霜那事告诉老夫人了,但是中途经过并没有同老夫人详细说。
只说是严青及时赶到救下了周凝霜,没有提齐楚楚险些送命的事,老夫人如今年纪也大了,这种血腥的事儿自然是能避就避,也免得惊扰了老人家。
——老夫人喊她坐到旁边,尽管齐楚楚低着头,可这会儿坐在老夫人右手边,隔得极近,脸上的异样自然没有逃过老夫人的目光。
老夫人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仔细定睛一看,确实没眼花,齐楚楚光洁瓷白的脸上不知沾了什么浅黄的东西,不由得奇怪道,楚丫头脸上这是沾了什么?齐楚楚早在刚才老夫人唤她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这会儿不好意思地抬眼看了看老夫人,轻声回答道,方才走路不小心,被林子里的树枝划到了,涂了点药。
坐在对面的周凝霜眼神异样地看了她一眼,又默默移开了视线。
老夫人心疼地哎哟了两声,拉着她的手连连叮嘱了几句。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粗心大意了,以后可仔细点看路,这姑娘家破相了可不是好玩的。
真不愧是亲祖孙,老夫人同那位大将军说的话都差不多。
齐楚楚也不多解释,知道老夫人这是关心她,微微翘起唇,听话地一一应下了。
——清早,高高的朱漆宫墙之内,一阵乱糟糟的喧哗声响起。
公主,您慢点……两个穿着浅红色襦裙的小宫女一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唤着前面的人。
前头那个穿着石榴红宫装圆滚滚的人影却头都没回,反而迈着小短腿跑的更快了些。
两个小宫女苦着脸互看了一眼,只能认命地追了上去,也不知小公主今儿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平日分明走几步路都要歇一歇的。
四哥……四哥……眼见着那身穿紫色朝服的身影越来越近了,安乐公主伸出胖乎乎的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摆。
嘶,静王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几分无奈,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刚刚和父皇谈完正事,从御书房出来就打算赶紧回府,没想到还是没能避开这小家伙。
安乐,怎么了?静王转过身,拉开她拽着自己衣摆的小肥手,保持着最后的一点儿耐心,弯下=身子低着头看向她。
四哥……呼……呼……安乐公主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张白面团捏就的脸红红的,好似红灿灿的晚霞。
别急,你慢慢说。
静王给她顺了顺后背,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四哥你快带我出宫……我要去找……去找大将军。
静王闻言,面上露出几分难色,揉了揉眉心。
这小家伙,还没死心呢。
前些时候就在母妃面前吵着闹着要嫁给大将军,好在母妃只以为是小孩子的玩笑话,没当一回事,还笑着说给他听了。
她才多大啊,严青那个年纪,都快能做她爹了,真不知道她怎么会看中严青那个老男人的。
静王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不过那满头晃眼的金钗头饰,实在有些无从下手。
只好转而抚了抚她额前的刘海,哄劝道,安乐啊,女孩子家矜持些才讨人喜欢,你说是不是?哼,我不管,再矜持下去,大将军都要娶新娘子了!安乐公主别开头,剁了剁脚,气哼哼地道。
她这些日子一直都按照皇兄和母妃的话,乖乖地呆在宫里当个小淑女,可是根本连将军的面都碰不到。
她可是听说了,大将军的祖母前两日和路丞相家的夫人一起去寺庙,大将军和那位路小姐也去了呢,眼看她的大将军都要被人抢走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矜持不矜持的!安乐公主两只胳膊一伸,一个蹦跶,像树懒一样紧紧地挂在了静王的胳膊上。
你不带我出去,就不让你走!静王只觉得手臂跟挂了个秤砣似的,猛地往下一沉,险些闪了腰,这小家伙,真是越来越重了。
——安乐公主没想到,四哥好不容易答应了她死皮赖脸的恳求,送她到了威远侯府,却还是扑了个空。
问了下人才知道,大将军下了早朝就直接去了兵=营,这会儿并不在府中。
安乐公主满脸不高兴地往回走,迎面却撞上了两个人。
这制香露还挺有意思的,楚姐姐能教教我吗?明珠妹妹若是愿意学,自然没问题。
两个轻柔的女声从前头传来,安乐公主本是要径自走过去的。
听到明珠妹妹几个字,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心中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京城里贵女之中,叫明珠的好像只有路丞相家的那位吧。
虽然安乐公主平日里不怎么跟路明珠打交道,但路明珠好歹也是路丞相的嫡女,大大小小的宴会上也见过几面。
她下意识地仰头看去,就见前方走过来两个身姿窈窕的少女,走在左边那位穿着月白色绣花枝纹挑线裙的,不是路明珠是谁。
安乐公主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前,目光很是高傲地打量了她一眼,这位路姑娘长得又不算顶好看,怎么配得上她家俊朗威严的大将军嘛。
这边路明珠和齐楚楚忽然在这儿见到她,一时也颇有些意外,齐齐地曲身行礼。
参加安乐公主。
待得见到她身后那人,齐楚楚眼皮不安地跳了跳,复又低着头行了一礼。
参加静王殿下。
——自从上次撞见他和周凝霜的不堪场面之后,这还是齐楚楚头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多日不见,这丫头倒是出落的越发娇俏妩媚了,连身段,好像都越发玲珑有致了。
只不过,她此时却是紧紧低着头,眼睛只瞧着地面,看也不看他,好像他是什么碰不得的脏东西似的,看一眼都觉得被玷污了。
一想到当时她那种撞破了什么奸=情的眼神,静王就愈发觉得憋屈的慌了,心中也不免对周凝霜生出几分不满来。
齐楚楚这边也暗叹倒霉,好好地陪着路明珠在侯府散步,也能碰到这么两位。
路明珠今日是过来探望她的,其实齐楚楚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凑近了看几乎瞧不出什么痕迹来,大将军的药着实挺管用的。
就是那药快用完了,虽然大将军当日说过记得找他拿,齐楚楚却觉得主动找他,难免会惹人闲言碎语,他都是要定亲的人了,还是多多顾忌些好。
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痕,想来再过两天就能好全乎了。
也不知这两位怎么又过来了,静王殿下莫不是将侯府当成了他的后花园么,时不时就要来逛上两圈。
齐楚楚心中正寻思着,瞥见前头的安乐公主正一脸不爽地仰着头,气呼呼地盯着路明珠这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看来安乐公主人小心不小嘛,对严大将军还真是志在必得啊。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路明珠心里暗暗有些奇怪, 这位安乐公主也不是头一回见到她了, 为什么这样一直盯着她。
但面前这人是尊贵的金枝玉叶,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女儿,她自然不好无礼, 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一丝不悦。
路姑娘来侯府做什么, 难不成也是来找将军的?安乐鼓了鼓圆圆的脸颊,嘟着嘴巴,不怀好意地哼哼道。
还好今儿个将军不在, 不然岂不是就让这两人碰上了吗。
路明珠被她这略带讥讽的话刺的面上一红,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就算跟将军的婚事快要定下来了,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安乐公主这样说, 分明就是故意针对她。
公主误会了, 明珠妹妹是来……齐楚楚见路明珠脸色不好,忙要替她解围,话还没说完,就被狠狠地打断了。
谁让你插嘴的!安乐转过头来瞪了齐楚楚一眼,气呼呼道, 本公主又没问你!路明珠见她不依不饶, 也不愿齐楚楚因为她受到欺负, 忍着火气低声解释道,回公主,我是来探望楚姐姐的伤势的,并非来找将军。
——你受伤了?路明珠话音刚落, 站在安乐公主身后的静王却是脸色一沉,突然出声问道。
他上前一步,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面前的少女杏面桃腮,眉目如画,乌瞳清亮,倒不像是身体虚弱的样子,分明比上次见到更加娇艳美丽了。
那路姑娘说的探望伤势,又是怎么一回事?静王一凑上前,齐楚楚就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垂首回道,谢王爷关心,只是点皮肉伤罢了,并无大碍。
见齐楚楚这般闪躲,静王面色愈发难看了,语气微冷,带着几分质问口吻,到底怎么回事?堂堂威远侯府自然是守卫齐备,她一个身居后宅的姑娘家,好端端地又怎么会受伤。
思及此处,只拿一双眼沉沉地逼视着齐楚楚,不问个清楚就不肯罢休的模样。
齐楚楚心中一凛,轻声解释,回王爷,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勾破了脸,如今已没什么事了。
静王听完,面色这才缓和了些,低头细细瞧去,这才注意到她脸上有一道极浅的粉色疤痕,像是在雪白的肌肤添了一分浅浅的霞色,不仔细看倒也瞧不出来。
——路明珠此时虽然被安乐公主困住,却也注意到了这边的诡异情形,不由得暗暗思忖,怎么这位静王殿下,好像很关心楚姐姐?不过她对着安乐公主尚且费力,自然也无暇他顾,只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位莫名其妙对她充满敌意的小公主。
这边安乐公主心中不快,一连刺了路明珠几句,却见她都没什么反应,跟个任人揉搓的软面团似的,连吭都不吭一声,只觉得十分无趣。
这样一个软软弱弱的姑娘,怎么配得上威武的大将军!怎么看都是她这样性格爽利的更适合当将军夫人嘛!安乐拽了拽自家四哥的袖子,怏怏地就要离开。
等改日将军在府里的时候,再过来好了。
——齐楚楚和路明珠互看一眼,暗自松了口气,可算要送走这两位了。
静王却是瞥了一眼路明珠,又定定地看向齐楚楚这边。
这位路姑娘年纪和她差不多,都已经开始议婚了,那她的婚事呢,是不是也快要定下来了?想到这一点,一时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之前因着她几次生病,只得将那件事暂且搁置了下来。
如今齐楚楚病也好了,没什么可避讳的,可以同老夫人提一提这事了。
还是早些定下来为好,不然等到佳人另嫁,可就悔之晚矣。
就算这丫头现在对他误会颇深,可只要进了府,真正成了他的人,自然有机会向她好好解释,重新赢回佳人的心。
今日正好来了侯府,岂不是个天赐的好时机?静王心中打定主意,正想说什么,一个穿着豆青色素面褙子的圆脸小丫鬟迎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曲膝行了一礼,嗓音十分清脆。
奴婢参见静王殿下,老夫人请殿下过去坐坐。
还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静王长眉微挑,老夫人这一番相请,倒恰好合了他的心意。
他也正想去会会老夫人,将事情彻底地定下来。
男人十分爽快地朗声应下,又转过头,脸上带着几分神清气爽,目光直直看向齐楚楚,仿佛这娇美的少女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能否拜托楚姑娘暂且照看安乐?齐楚楚自然不能说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心中却颇有些遗憾,这位静王殿下就不能顺手做件好事,将安乐公主也带走算了吗?我才不要!齐楚楚没反驳,安乐公主却是很有意见,鼓着圆脸瞪了眼齐楚楚,一脸嫌弃的模样,死皮赖脸地抓着静王的袖摆就要跟他一起走。
安乐,听话!静王眼中带了几分严厉,扯开她的手,语气微沉。
安乐公主被他那教训人的眼光看得心中一怕,知道四哥这样是生气的前兆,不由缩了缩脖子,撇了撇嘴,耷拉着脑袋很是不甘心地退到了齐楚楚旁边。
——威远侯府后院之中,周凝霜一听说静王来了府里,喜不自胜,忙忙地梳洗打扮一番,换了身海棠红折枝纹云缎裙,微施脂粉,在铜镜前照了又照,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她坐在梳妆台前寻思了一番,目光一亮,从黑漆楠木匣子里找了支赤金五彩攒珠簪子插上了,左看右看,自觉十分明艳动人,这才急慌慌地出了院子。
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总算能见到静王,周凝霜一时满是欢欣雀跃。
那退婚的事既然老夫人都答应了,现在正好向静王要个准话,问问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迎她进府,她也好早做准备呀。
她一早就叫人打探着了,听说静王正往老夫人院子过去,择了近路急急跟上,果然在半路撞见了身着紫色朝服的男人。
周凝霜唇角微扬,袅袅娜娜地走上前去,盈盈曲膝行了一礼,嗓音很是甜美娇俏。
凝霜参见王爷。
突然被周凝霜拦住了去路,静王眉头一拧,眼中闪过几许不悦,随即面色如常抬了抬手,周姑娘无须多礼。
王爷……那件事您准备什么时候同老夫人提?周凝霜微微抬头,眼神害羞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静王却是没回应她,只同前头领路的小丫鬟道,你先去回话,本王随后就来。
见那小丫鬟走远了,这才转头看向周凝霜。
不知周姑娘说的,是什么事?静王挑了挑眉,一脸不解地看向她,似乎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周凝霜见他的模样,倒像是真的不记得了。
也对,他这样日理万机的人,说不定真忙忘了也是有可能的。
周凝霜思及此处,倒也不觉奇怪,咬了咬下唇,满面羞红地提醒道,自然是……自然是王爷迎凝霜进王府的事……什么!静王俊眉紧蹙,黑沉沉地眸子看向她,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只觉得对面人的话荒唐无比。
周姑娘莫不是在同本王开玩笑?周凝霜原以为这么一提,他肯定就想起来了,万万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下子慌了神。
王爷?您不记得了吗,当日楚姐姐都亲眼瞧见我们在一处……静王却是用手狠狠一挡,截住了她后面的话,神色严肃冷漠,带了几分斥责。
这玩笑开得太过,周姑娘以后还是莫要再提!周姑娘是王妃的亲外甥女,自然也就是本王的外甥女,本王绝不会做出这种有违人伦之事!静王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义正言辞,然后看也不看周凝霜一眼,满脸怒容地拂袖离开了。
——怎么会这样?周凝霜脸色白了白,看着那人的背影,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他当日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记得了?不……不!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装出这副不认帐的样子!可若是静王打定主意不承认,自己又该怎么办,还有这些日子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周凝霜一时间头昏脑胀,只觉得又气又羞,她都这样子主动贴上来了,为了他不惜惹怒老夫人退了婚事,居然还被那人给嫌弃地推开。
在他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个滑稽无比的大笑话,是个有违人伦的蠢物!——待得周凝霜脚步虚浮地走远了。
旁边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一个穿着窄袖军士服腰间佩刀的身影才慢慢地走出来,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沉默地看向周凝霜远去的方向,唇边露出几分冷意。
原来真正和静王有私情的,是凝霜,根本就不是楚表妹!从他们刚才的谈话中不难推断,楚表妹定是发现了她们不堪的乱=伦丑事,凝霜心虚之下才会倒打一耙,将这盆脏水反泼在了楚表妹身上。
他当下又气又悔,只恨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蠢,蠢得相信了凝霜的一面之词,还不分青红皂白地用各种难听的字眼辱骂楚表妹。
此人正是被严青丢进兵营历练的严嘉明,被扔进兵营短短十来天,娇生惯养的侯府大公子早已黑瘦了一大圈,少了纨绔之态,多了一两分军士特有的端肃气派。
严嘉明今儿个好不容易轮到一天休假,匆匆地赶回府中,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场精彩的好戏。
他在树下静静站了一会儿,直到面上神情渐渐镇静下来,这才朝着老夫人的锦绣院直直走去。
他在兵营一呆就是十几天,好些日子没去看曾祖母,今日难得休假,也该去请个安了。
——锦绣院花厅之内,老夫人同静王热热闹闹地聊着家常话,心中却惦记着另一桩事。
其实今儿个唤静王过来,主要是为了凝霜,那丫头非要退婚,自己这个做长辈的总要为她考虑好后路。
老夫人拉拉杂杂地问了些王妃的近况,一时间越想越觉得对不住王妃,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楠木交椅上,身穿紫色朝服的男人却是一拱手,沉吟一声,忽然换了个话题,老夫人,恕本王冒昧问一句,不知府上的齐姑娘如今可有婚配?齐姑娘?她们府里除了齐楚楚和齐菱儿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姓齐的姑娘。
不必说,静王这位齐姑娘……定然指的是楚丫头了。
老夫人抿着唇,手中茶盏微微一顿,轻轻将白瓷茶盏搁在了旁边的案几上,目光讶异地看向端坐在楠木交椅上的人。
可是这位静王殿下,当日在王妃宴会上不是没有瞧上楚丫头么?今日问的这话,怎么倒像是……老夫人正暗自琢磨着,忽见静王潇洒地直起身来,大步走到她面前,扬手作了一揖,俊颜含笑,朗声道,若是没有,本王愿以侧妃之位迎娶齐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满满狗血的大肥章o(^▽^)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本王愿以侧妃之位迎娶楚姑娘。
严嘉明才刚刚走到门边, 就听见厅内传来这句掷地有声的话, 瞬间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 脚步猛地一滞。
那厅内自称本王之人,不用多说, 必然是方才看到过的静王殿下了。
呵, 侧妃之位!严嘉明冷哼一声,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满是讽刺,紧紧地盯着花厅中身着紫色朝服的颀长背影。
这位静王殿下, 不是都已经娶了姑姑,而且纳了一位侧妃和好几房妾室, 连儿子都好几岁了。
分明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好意思向楚表妹提亲!而且, 静王都跟周凝霜做出那种有违伦理之事了, 竟然还敢觊觎楚表妹!实在是太贪得无厌了些!冰清玉洁的楚表妹又怎么是他配的上的!严嘉明心中又惊又恸,忽地生出几分急迫来,也不顾守在门边的丫鬟阻拦,伸手将那丫鬟往旁边一推,步子极快地往内走去, 生怕晚了一步, 就听到了老夫人无可挽回的答应声。
这样无耻之人, 他绝不会让楚表妹嫁给他的!还好今儿个回府一趟,不然楚表妹只怕要被静王殿下悄悄定下来了!楚表妹那样单纯无辜,绝不能让她就这样落入火坑!——侧妃之位?对面人话音落下,老夫人微微坐直身子, 蹙着眉,轻轻扫了一眼面容俊美,唇边带着笑意等候答案的静王殿下。
看静王这番慎重模样,应该不是开玩笑。
只不过,侧妃这位置,是不是太高了些?静王府中唯一的一位许侧妃,其父亲可是京城堂堂四品大官,如今任职尚书中司侍郎。
而齐楚楚,只是一介孤女,其父亲早已亡故,就算还在人世,也只不过是个外放的小小八品官员,认真算起来,出身也就比平民百姓稍微好一点了,怎么当得起着这堂堂静王府的侧妃之位。
可静王却毫不在意,言语之间轻轻松松就许了这侧妃之位。
自己和王妃竟是想错了。
老夫人原本还有些遗憾,当初王妃生辰宴会上,楚楚这样的花容月貌,居然都没能入得了静王的眼。
又哪里还能找得到比她更合适的人,来解决王妃的难题。
可现在瞧来,静王当初不仅仅看上了这个姿容出众的丫头,而且还格外放在心上呐,连侧妃之位都提出来了。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静王怎么拖到今日才提出来,要是早说,王妃和她也不用这般费神了。
又或者说,静王之前是在考虑该给齐楚楚怎样一个名分,才会耽误这么久?想到静王笑着许诺的那句侧妃之位,老夫人眼皮一跳,忽然生出几分担忧来。
如今齐楚楚还没进府,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侧妃的位置。
这丫头生的明眸皓齿,又是个温柔可人的性子,可想而知,今后进了王府,肯定是能够备受静王宠爱的。
当然,当初看中了这丫头,也正是因为这两点。
然而当初,她们并没有准备让她成为身份仅次于王妃的侧妃。
一个受宠的妾室自然不会对王妃产生什么威胁,可一个受宠又懂事的美貌侧妃,大约就不一样了。
虽然楚楚性子好,可这后宅之中争斗复杂,时日一久,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变……到了那个时候,王妃又真的能拿捏的住一个深受王爷宠幸的侧妃吗?自己的目的是为王妃添一个助力,而非添一个强敌。
老夫人一时间思虑万千,不知该怎么回答静王的话。
正此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忽地从门口传来。
曾祖母!被那洪亮的声音唬了一跳,老夫人下意识抬眼瞧去,就见一位身穿士兵服,肤色微黑的人正大步走了进来。
这是谁啊?怎么瞧着像是哪个军营里跑出来的士兵?老夫人目光怔忡了一下,万分疑惑地瞧了一眼,直到对上那双格外熟悉的桃花眼,才终于反应过来。
这不是好些天没见到的大曾孙子嘛!才离家十多日,怎么就黑瘦成这般模样了,这差点儿都认不出来了!阿青也太严厉了,这孩子定是在那兵营之中吃了大苦头了!老夫人心疼地哎哟了一声,忙忙地招手让严嘉明走近了些,拉着他的手一边打量一边叹气。
这次曾祖母给你做主,你明儿个就别回那兵营了!阿青也真是的,这好好一个人都瘦成什么样了!曾祖母,我真的没事,您千万别跟二叔说。
严嘉明讪讪地摸了摸脑袋,曾祖母还是将他当成小孩呢,不过是瘦了些就觉得他吃了苦。
当然这也不怪别人,谁让他一直游手好闲,整日斗鸡走狗,活脱脱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纨绔子弟。
这次被二叔丢进军营,一开始的确很不适应,训练很苦,伙食很难吃,吃不好睡不好,还整日不是操练就是骑射,哪像之前每天喝喝酒听听曲儿就过去了,简直累得他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也不是没想过偷偷溜回来,可有严大将军在,他哪里可能有这个机会。
但其实七八天之后,渐渐习惯下来,倒也没那么苦了,饿到了极点,那些没什么味道的馒头也能吃下去了。
现在他还适应的挺好的,特别是在骑射一道上,他惊喜地发现自己似乎格外有天赋,短短几日,已经能在队伍之中取得中等的成绩。
这件事就连严青也颇有些意外,见他进步神速,虽然训练上对他依旧严苛,但眼中却带了几分赞赏。
被骁勇善战的二叔这样肯定,严嘉明忽然有了种新鲜的体验,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让他激动不已。
这是他第一次,仅仅凭借自身的努力,得到旁人的认可。
与他的身份无关,与权势无关,更与拥有的金钱无关。
同这种脚踏实地奋斗带来的幸福感相比,以前那些花天酒地买来的虚荣和快乐,就像是一个脆弱的梦境,梦一旦清醒,转眼就被打回原形。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严嘉明其实并不像老夫人想象的那样厌恶兵=营生活,反而暗暗有些感激严青,要不是二叔逼着他进了兵营,他说不定就会一直浑浑噩噩下去,在声色犬马中虚度完自己的一辈子。
见老夫人还想劝阻他,严嘉明含混着将兵营之中的话带过去了,状似无意地转开话题,对了,曾祖母,我刚刚在门外好像听到您提到楚表妹,难不成……是在给楚表妹找夫婿?严嘉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和激动,定定地看向老夫人。
却故意没说静王提出的侧妃一事,只假装没听到。
老夫人大约不知该怎么说,一时也没有否认,严嘉明见状,迫不及待地道,依我看,楚表妹这样好的人,曾祖母又何必便宜了外人呢?说完这句话,却是一掀衣摆,直直地跪在了老夫人前方的青石地面上,声音洪亮如钟。
请曾祖母做主,将楚楚许配予我!——老夫人被他这一下惊得目瞪口呆,怎么这曾孙子也来凑热闹。
坐在楠木交椅上的静王却是面色一沉,眼中露出几分不快,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居然被这坏事的家伙给搅和了。
楚楚在这侯府住了那么些时候,这位严大少爷早不求晚不求,怎么偏偏要在他求娶齐楚楚的时候冒出来。
还假惺惺地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严嘉明分明就是在门外偷听到了他的话,故意和他对着干!这事儿……老夫人这会儿是真的为难了。
她早该料到的,楚丫头这样的样貌和人品,又在同一个府里住着,嘉明这孩子对她有好感也不奇怪。
嘉明,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方才我已经先一步同老夫人提了亲,你可别为难老夫人了。
静王施施然站起身,走到严嘉明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唇角轻轻勾起,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哦?王爷也求亲了?严嘉明像是刚知道这件事一样,面上满是惊讶。
随后又露出几分奇怪,皱着眉头问道,不对啊,王爷不是已经娶了姑姑做正妃么?再娶一位正妻这于理不合吧?他低头想了想,像是恍然大悟般抬头看向静王,不敢置信地失声道,难道,王爷竟是想让楚表妹做妾?严嘉明清咳一声,面色肃然道,王爷,您这可就说的不对了。
我是要八抬大轿迎娶楚表妹为正妻,您只是纳楚表妹为妾,这两桩事怎么能放在一起说呢?静王被他的话闹的很是堵心。
就算不是正妻,堂堂王府的侧妃,难不成还亏待了齐楚楚?曾祖母,您一向疼楚表妹,定然不忍心让她进别府做妾吧?还不如让她嫁给我,大家亲上加亲,楚表妹以后还能继续在府中陪着您,多好啊。
严嘉明继续怂恿道。
静王见老夫人似乎听到严嘉明的话有些动摇,老夫人疼爱晚辈,保不准就偏向严嘉明那边,他心中不安,忙朗声保证道。
老夫人,虽然不是正妻之位,但本王定会好好珍惜楚姑娘的。
好好珍惜,才更叫人不放心啊。
严嘉明还要说什么,却被老夫人喝止了。
好了。
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总算是暂停下来。
老夫人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思忖良久后,终于慢慢说道,这件事,也不是我能全权做主的,还得问问楚丫头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静王气炸(╯▔皿▔)╯:乱=伦这锅本王不背!☆、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定下来的, 等我问过楚楚的意见, 考虑几天再答复你们。
老夫人说完这句话, 长长地叹了口气,颇有些头疼地揉着额角。
严嘉明和静王两人见老夫人神色很是疲乏, 也不好让老人家累着, 稍稍应了两句,便一同起身出了花厅。
——刚出锦绣院,严嘉明就止了脚步, 目光闲闲地转向静王殿下,轻哼道,王爷,您府上多的是如花似玉的妾室, 别的不说, 您那位许侧妃就曾经是京城的第一美人,又何必非要同我抢楚表妹?大少爷可别忘了,这件事是本王先提出的,怎么能称得上抢。
静王淡淡地扫了严嘉明一眼,挑眉笑道,而且, 据本王所知, 嘉明在京中也有不少红颜知己,各个都倾心于你,嘉明又为何一定要同本王过不去?——那些人,怎么能同楚表妹相比。
严嘉明哼了一声, 面上满是不屑,那些个欢场之中的女子,又怎么能和纯洁的楚表妹相提并论呢。
楚表妹可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子,定然不会答应王爷的侧妃之位的,王爷今儿个只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严嘉明一时又建议道,不如我给王爷另介绍几位姿容出众的绝色佳人,保管让王爷满意!静王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不劳费心,那些绝色佳人大少爷自己留着就好。
这位纨绔大少爷哪来这么大的自信,楚楚一定会选择他?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都没有丝毫退让之意,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瞬间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两人走出锦绣院没多远便分了手,各朝着各的方向而去。
——严嘉明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自己住的院子慢慢走着,一双桃花眼中笑意全无,满是不安。
这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楚表妹的母亲程夫人是个唯唯诺诺的,对于老夫人的话无有不应,本以为求婚之事只要老夫人那边答应,应当就是十拿九稳了。
老夫人一向疼爱晚辈,只要他多多恳求,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谁知道,老夫人这次竟打算亲自询问楚表妹的意见。
当然,这件事要是放在两个月之前,他自然是完全不用担心,单纯柔弱又对他颇有好感的楚表妹肯定毫无疑问地会选择他。
可现在,这一切全被自己的莽撞毁掉了!——严嘉明想到之前干的那些破事,后悔不迭,气的往自己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他怎么就那么蠢呢!蠢得相信了凝霜这个坏心眼的丫头,还一怒之下,口不择言说了那么些侮辱人的话。
严嘉明只恨不能回到从前,将曾经干过的那些糟心事通通抹掉,和楚表妹从头来过。
可惜,这种想法也只是做做白日梦罢了。
——曾经说过的伤人话,做过的坏事,怎么可能一笔勾销呢。
现在在楚表妹的心里,只怕随便在街上拉一个陌生人,都比他好多了。
严嘉明正暗自懊恼着,一抬眼,才发现旁边便是那片姹紫嫣红,繁花似锦的花园子。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差点欺负了楚表妹,不巧被二叔撞见了,二叔才会一气之下将他扔进了兵营。
严嘉明怏怏地垂着眼,万分忧虑地看着园中开的旺盛的花枝,一瞬间忽然觉得希望无比渺茫。
楚表妹,该不会宁愿选择静王,也不选他吧……——次日一早,众人请安完之后,老夫人便将齐楚楚留了下来。
老夫人拉着她一同用了早饭,这才将昨日静王来过的事说了一遍。
静王竟然要纳她为侧妃?齐楚楚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她很清楚地知道,老夫人绝对不会拿这种婚姻大事,同她开玩笑的。
这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过来,昨日将安乐公主接走的时候,静王那种志在必得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对这件事没有一丝喜悦,可也不得不承认,堂堂静王府的侧妃之位,对于她这个身份普通的孤女而言,着实算得上一种莫大的恩赐了。
按照老夫人和王妃的最初计划,她只是王妃的一颗棋子,在必要的时候发挥传宗接代的作用就好,应该没打算让她拥有这样高的身份。
所以,纳她为侧妃这件事,其实只是静王一个人的主意?那老夫人是怎么想的,还有王妃,现在又是否知道这件事呢?她们真的希望自己答应静王,跃上枝头,成为静王府邸中,身份仅次于静王妃的第二位侧妃吗?——齐楚楚还没来的及消化这个消息,老夫人却又扔出一句话。
还有嘉明那孩子,不知是不是刚好听到了静王的话,跟小孩子抢宝贝似的,也闹着要提亲呢。
我和世子夫人原本打算替嘉明选秦家……算了,不提也罢。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收回思绪,看向坐在左边的齐楚楚,目光很是慈爱。
楚丫头,我想这到底是你的婚姻大事,总得问问你才是,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大可同我讲。
你到底是愿意进入王府成为静王侧妃,还是别的呢?老夫人,我……齐楚楚慌乱地看向老夫人,仿佛被这忽然而至的棘手问题吓住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嘴巴张了张,却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
老夫人握了她的手,拍了拍,轻声安抚道,你也别着急,想好了再慢慢说。
——按照她的想法,自然是不愿做妾,即使那是侧妃之位。
至于严嘉明的提亲,如果老夫人没有说出后面那句话,她可能会选择顺水推舟,说不定会考虑考虑这桩婚事。
不过,老夫人那未说完的半句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早就有了满意的少夫人人选,即使现在没有,怎么也不会落到她头上来。
严嘉明虽然游手好闲,到底也是侯府的继承人,未来的威远侯爷。
他的正妻人选,绝对只会出自于门当户对的世家贵族。
就算她现在不知天高地厚地选择了严嘉明,老夫人又怎么可能真的答应呢?那么,老夫人其实是想让她答应静王那边?成为静王侧妃?可这样王妃会答应吗,齐楚楚可还记得,当初生辰宴会上那位王妃的手段,那位身份尊贵的静王妃,可算不上什么大度之人。
还是说,老夫人的真正用意,并不是要她在二者之间择一呢?——齐楚楚低垂着眼睫,眸光忽然定了定。
她站起身,退开两步,面对着老夫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几分柔弱,回老夫人,静王殿下身份尊贵,那侧妃之位又岂是一般人当得起的,楚楚万万不敢高攀。
这么说,你是要答应嘉明?听到她的回答,老夫人眉间愁容却是更深了些。
——果然,老夫人哪边都不放心啊……齐楚楚心中微定,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老夫人这边正担忧着,就见这丫头居然摇了摇头。
不……楚楚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双清澈灵动的杏眸静静地看向老夫人,少女嗓音柔软,像是春日的清风一般和煦,却又带着一份不可忽视的坚定。
多谢老夫人一番好意,只是大少爷这样的身份,自然该由您和世子夫人选择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
大少爷那不过是一时玩笑话罢了,楚楚自然不会当真。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将大少爷的提亲解释成了一时玩笑。
老夫人听到这里,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右手边一片静谧的水晶珠帘,随即轻轻地收了回来。
——只是,楚楚这样回复,静王殿下和大少爷那边,只怕会动怒吧?少女秀气的黛眉轻蹙,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神色明显有些不安。
是担心一次得罪了两个人吧,老夫人心中重担卸下,笑着安慰道,楚丫头别担心,有我给你做主呢,况且他们男人家的气量也不至于这般小,不会因为这种事就难为你的。
多谢老夫人,劳烦老夫人替楚楚解释了。
齐楚楚感激地又曲膝行了一礼。
老夫人虚虚抬了一下手,满意地道,好了这件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会跟他们好好说的,你先回去歇着吧。
齐楚楚低头应了一声,听话地退了出去。
——一只保养良好的纤纤素手从里头拨开珠帘,身着大红色牡丹纹妆花缎裙的女子从右边的隔间缓步走了出来。
梅娘老夫人笑吟吟地唤了一声。
虽然她早已嫁为人妇,老夫人私下里,还是习惯像以前她未出嫁的时候,唤她梅娘。
祖母静王妃在老夫人右手边坐下,亲热地挽住了老夫人的胳膊。
方才那话你也听见了吧,这样一来,王爷那边倒是好交代了,梅娘你也无须忧心了。
老夫人放下了一桩心事,语气难得轻松下来。
静王妃点了点头,顿了顿,才回道,祖母,我瞧着这丫头,倒是个不错的。
——昨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确实很不平静,一整晚都没睡着,所以才会今日天微亮就赶到了侯府。
只不过,刚才听完了那位楚姑娘的一番话,她却是改变了主意。
如果注定要送一个人进府的话,为什么要放着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不用,转而求其次呢?况且,王爷眼光这样挑剔,找一个合乎王爷心意,又知根知底的并不容易。
眼看着府里那位庶长子一天天长大,越发的聪明伶俐,越来越讨王爷喜欢,她心中就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那刀子越扎越深,划得鲜血淋漓。
喝了那么些年各式各样的药,老夫人替她求神拜佛了那么多次,她的肚子却依旧没有任何音讯。
她又还有几年能浪费呢?等到庶长子年岁渐长,她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将王府世子之位拱手相让。
虽然当时那件事没有找到证据,可她却猜得到,这件事与那位受宠的许侧妃脱不开关系。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仇人之子踏上本该属于她儿子的位置,她那个还没来得及出世就夭折的儿子……——她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既然王爷喜欢,何不就成全了他。
至于这位楚姑娘,胆子似乎颇有些小,听说在宴会上受惊之后,一回府就病怏怏地倒下了,躺了好些时候才好转。
而且听她方才的语气,也是个守本分的,没什么不该有的狂妄念头。
这种人,她多的是办法拿捏。
至少,比凝霜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好多了。
静王妃婉约的眉宇间滑过一抹讽意,转瞬又压了下去。
——姑娘,您怎么了?玉书跟在齐楚楚身后,见她忽然停下步子,站在回廊下兀自出神,不由有些奇怪。
齐楚楚站了片刻,忽然调转脚步,往回廊左手边而去。
姑娘,我们不是回紫竹院吗?玉书越发闹不懂了,姑娘莫不是大白天地迷糊了,连回去的路都不认得了?等会再回去,现在先去二姑娘院子一趟。
齐楚楚一面快走,一面低声解释道。
虽然今日回了老夫人,将两桩麻烦事都推了,可世事难料,难保不会有变数出现,她必须早做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一写多就晚了啊啊〒_〒手速慢的悲伤☆、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二姑娘严芷兰住的院子不怎么大, 却很清静, 齐楚楚和玉书过去的时候, 只有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坐在石阶上,晒着太阳说着闲话。
其中一个丫鬟眼尖, 齐楚楚才刚走到院门口, 就让她瞧见了,那丫鬟从石阶上站起身,笑嘻嘻地迎上来,楚姑娘,您可好些时候没过来玩了, 咱们姑娘知道了估计高兴的很呢。
齐楚楚笑着应了一声,又问道,香儿, 你们姑娘呢?那名唤香儿的小丫鬟便将她领到了东边的屋子,伸手指了指里面,喏,又在屋子里绣花呢。
——齐楚楚轻轻推门进去,就见屋内靠着窗的位置, 一身月白裙衫的严芷兰坐在绣架前, 素白指尖捏了细细的针, 正在全神贯注地绣一副寒梅图。
明亮的光线从薄如蝉翼的窗纱处透进来,微微照亮了她清秀认真的脸,衬出一种娴静如水的气质。
齐楚楚见她绣的正入神,不好打断了她, 只站在一旁,低头去瞧绣布上用炭笔勾出的花样子。
那花样子的样式以前倒是没见过,不知是描的哪位大家的画作,用笔别出心裁,简简单单几笔勾勒,便透出些数九寒天的腊梅风骨来。
严芷兰虽然不如大姑娘那样才气过人,一手绣活却是极好的,这手绝活还是跟她生母卫姨娘学来的。
卫姨娘十分精通苏绣,未嫁人的时候就是凭着这个过活的,索性将这手艺传给了女儿。
大约是出生在这富贵之家,不必为那些生计俗事烦心,严芷兰一心一意地专注于此,在这刺绣上的功夫竟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比当年卫姨娘还要出众些。
若非闺阁女子的绣物不好传出去,恐怕她随便绣一个帕子,都能在外头卖出不菲的价钱。
——过了好一会儿,严芷兰才将手中的绣花针搁下,习惯性地伸手揉向有些酸痛的脖子。
头微微侧向一边,正好看见站在旁边的齐楚楚。
哎,楚姐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严芷兰一下子停了手上的动作,红着脸赶紧站起来,怪我太粗心,竟然都没有察觉到,让楚姐姐久等了吧?都是我不好……她颠来倒去地解释道,好像生怕齐楚楚生气了似的。
——齐楚楚伸手轻轻拍了她一下,假意调侃道。
兰妹妹未免也太见外了,难道是怕我偷师不成?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严芷兰急的连连摆手,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和你开玩笑呢,我只是瞧这花样子新鲜好看的很,就忍不住多看了会。
齐楚楚见她当真,也不闹她了,索性换了个话题。
——严芷兰听到这话,方才的窘迫倒是褪去了,清秀的脸上露出一分喜色来,抿着嘴笑道,这花样子是二哥画的,楚姐姐要是喜欢,我改天让二哥画一幅好的送给楚姐姐。
别别……二少爷功课繁重,怎么好劳烦他。
齐楚楚推拒道,她不过是随口问问,并没有那个意思。
没想到这画竟然是二少爷画的。
以前只知道二少爷书读的好,却是不知他在丹青方面也颇有造诣。
严芷兰悄悄抬眼看她,脸上带了几分腼腆笑意,抓紧机会为自家二哥说好话,二哥要是知道楚姐姐喜欢他的画,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觉得麻烦呢?兰妹妹,你怎么也学坏了。
齐楚楚佯怒着倾过身子,作势要去拧她的脸蛋。
我说的是实话啊。
严芷兰偷笑着往边上一偏,拉过齐楚楚的手,往屋子里的红木圆桌那边走去。
——桌子上搁着的白瓷盘子里盛了些点心,两人就着清茶吃了些,坐在一处聊天。
齐楚楚见严芷兰揉着脖子,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好奇问道,兰妹妹,你前几天不是说眼睛累的吗,怎么也不多歇两天,又开始绣这个了?刚刚那副刺绣可要花费不少功夫,只怕没个把月都绣不完。
严芷兰抿了抿唇,低声道,是帮大姐做的,大姐说这个月月底就要呢。
虽然严芷萱当时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并不一定牢牢放在心上。
但严芷兰不敢得罪人,又哪敢违背了这位身份尊贵的嫡长姐的意思,自然是忍着不舒服也要把这东西赶出来。
原来是替那位大姑娘做的,齐楚楚这才明白过来,严芷兰一向是对大姑娘言听必从的,这种事以前倒也常见到。
虽然有心想帮严芷兰一把,只可惜她的绣工平平,和严芷兰远远不是同一个水平的,在这绣活上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只好轻声宽慰了几句。
好在严芷兰似乎也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见齐楚楚过来看她,脸上满是笑意。
这院子平日里除了齐楚楚偶尔过来,也就只有她和几个丫鬟婆子住着,冷清的很,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找不到。
——严芷兰正笑着说了几句话,却见齐楚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手肘撑在桌子上,细白的手支着下颌,眼神茫茫然地望着那扇糊了纱绢的木格窗,不知在想些什么。
严芷兰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奇怪道,楚姐姐,你怎么了?齐楚楚这才回过神来,收起飘忽的眼神,唇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朝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秀气的眉头却是紧紧锁着,像是在犹豫什么。
楚姐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不如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一点忙呢?严芷兰收了笑容,神色关切地问道。
——齐楚楚手指捏紧,想到之前的那场谈话,越想越是不安,还是默认了严芷兰的话,声音极低地回答道,兰妹妹,实不相瞒,我刚刚从老夫人那里过来,老夫人同我说了一件事,静王殿下说要纳我为侧妃。
什么?严芷兰低低地惊呼了一声,用手慌张地掩住嘴,一双眼却是震惊地看着她。
她还盼着让楚姐姐嫁给二哥呢,有这位静王殿下在,二哥岂不是完全没希望了。
那……那怎么办?老夫人答应了吗?严芷兰急急地问道。
老夫人没有答应,还问了我的意见,我刚刚拒绝了。
拒绝了……严芷兰那颗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一些。
老夫人倒是说会帮我解释,只是怕静王那边……齐楚楚语气中透着几分担忧,将后面不好的话吞了下去,叹气道。
要是有婚约在身就好了,就不用想这些麻烦事了。
——听到她这句话,严芷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微一亮。
她虽然胆子小了些,却并不蠢。
楚姐姐这句话,分明就是在向她暗示什么……是她猜想的那个意思吧……趁着现在婚事还在商议之中,赶紧让二哥主动向程夫人和老夫人提亲,先一步将人定下来。
这样一来,楚姐姐也不用做静王殿下的侧妃,而二哥也能娶到喜欢的人,岂不是皆大欢喜。
——楚姐姐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的。
严芷兰握住她的手,声音虽然很小,却极为坚定地保证道。
齐楚楚知道她明白自己意思了,紧锁的柳眉渐渐舒展开,目光感激地看向严芷兰,轻轻道了声谢。
二少爷严嘉礼只是卫姨娘所生的庶子,在婚事上自然不比将来要承袭侯府爵位的大少爷。
侯门世家之中往往庶子众多,哪有那么多身份贵重的名门之女可选择,能配个大家贵族的庶女就极为难得了。
因此,这些富贵人家出生的庶子,在妻子人选一事上,比嫡子也少了许多的严苛要求,甚至还有娶商户之女的。
她虽然只是小官之女,但比起商户之女的身份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只要这件事母亲和自己答应了,老夫人那边应该也不会为难,毕竟只是一个庶子的婚事罢了。
——只等过了明日,严嘉礼从书院回来,将亲事快快定下来了。
齐楚楚解决了一桩心事,稍微安定了些,从严芷兰院子中回来,早早地就睡下了。
次日齐楚楚大清早就起来了,路明珠约了她今日去逛戏园子。
自从寺庙里回来之后,这位路姑娘倒是很亲近她,隔三差五就来找她一趟,俨然是将她当成闺中密友了。
齐楚楚和她性子还算投缘,处的也还挺愉快。
当然了,就算不投缘,只要想想路明珠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也不会生出什么反感。
很久以前那一次在王妃的生辰宴会上,她难得出门看场戏,还被一堆糟心事给打断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人邀请看戏,她又怎么舍得错过。
反正今儿个严嘉礼还没回来,那桩事暂时也没法办,又何必浪费了这大好的光阴。
出府之事,齐楚楚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提了提,老夫人听说是路明珠邀请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还特地吩咐备了轿子送齐楚楚出门。
未来孙媳妇的面子,她自然是要给的。
——齐楚楚到戏园子的时候,时间还算早,戏园子里还没什么人。
她在包厢之中坐着歇息了一会儿,路明珠才终于到了。
路明珠进来的时候,齐楚楚微微惊讶了一下,她今儿穿了件缕金绣白蝶妆花裙,行走间流光浅浅,裙摆上的白蝶展翅而动,极为灵动俏丽。
形状姣好的婉约柳眉用青黛细细描画过了,唇上施了浅浅的口脂,泛着诱人的光泽,衬得整个人都明艳了起来。
齐楚楚瞧着,莫名觉得她比上次在寺庙那次的打扮,更添了几许说不出的娇媚。
楚姐姐一直看我做什么?路明珠走进屋子,在齐楚楚旁边的玫瑰椅上坐下,掩嘴轻笑道。
明珠妹妹今儿个打扮的这样漂亮,还不许人多看几眼吗?齐楚楚弯了弯唇角,调侃道。
真的吗?楚姐姐可别诓我,虽然话是这么说,路明珠眼中笑意却是更深了。
女孩子家被人这样夸赞,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两人有笑笑闹闹了一会儿,不多时,好戏便开场了。
——齐楚楚跟着那婉转悠扬的胡琴声轻轻哼着,眼见台上的最后一位戏子都谢场了,还颇有些不舍得,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爱恨情仇的戏曲中回过神来。
明珠妹妹……齐楚楚唤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包厢中却是无人应答,她扭过头,才发现旁边的座位依旧是空的。
方才戏开场没多久,路明珠说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回去找找,现在这一出戏都唱完了,怎么还没回来。
齐楚楚想了想,虽然有些舍不得第二场戏,还是从座位上起身,往包厢外走去。
包厢门口的位置有个穿着豆绿色裙衫的小丫鬟,便问道,刚刚从这屋子里出来的姑娘往哪走了?那丫鬟歪着头思索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右边,似乎是往那边去了。
齐楚楚道了声谢,便往那边找过去了。
——走了一段路,却发现前面只是个荒废的园子,路上都没什么人。
路明珠不是说要找东西吗,怎么往这里过来了,这边也不是进戏园子的路啊,路明珠就是丢东西,也不至于丢在这里吧。
她心中正想着,忽然见到假山后头,有裙衫的一角闪过,裙边带着一种熟悉的浅浅光泽,怎么好像……跟路明珠今儿个穿的那身有点相似?齐楚楚心中倏忽一紧,不知怎么,还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阿青,来,再喝。
最大的包厢之中,醉醺醺的青年打了个酒嗝,提起酒杯,却是扑通一下趴在了桌子上,盛满酒水的瓷白酒杯砰地一下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手掌还虚握着酒杯的青年砸吧了一下嘴,彻底睡死过去。
严青瞥了一眼一屋子醉醺醺的人,撑着桌子站起身,晃悠了一下,才站稳身子往门口走去。
将军……两个青衣小厮赶紧上来扶他。
严青挥挥手,将人斥退了,我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着。
子炎那家伙说他回京之后一直在养病,也没替他接风洗尘,非要在这戏园子里设宴。
严青虽然不喜欢听戏,不好拂了这位发小的心意,便答应了。
没想到这根本是场鸿门宴,那家伙心心念念着要将他给灌趴下了,居然还找了一堆人来助阵。
在外征战那几年,北地的烈酒可算是将他的酒量给练出来了,想灌倒他,还是等下辈子吧。
不过方才被灌了太多酒,那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声音,听得他头疼,现在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避一避。
——齐楚楚脚步一顿,在假山后小心地隐藏住身形,悄悄地顺着缝隙往那边看去。
跟路明珠在一起的那人,穿了身青衫,带了巾帽,从背影看倒像是个普通的读书人。
不过这会儿那人背对着齐楚楚,齐楚楚也瞧不见他的模样。
尽管隔得有些远,齐楚楚还是能清楚地看到,路明珠脸上那娇怯羞涩的表情,正痴痴地看着那个青衫人。
齐楚楚心中忽地一凉。
大将军这是,还没定亲就被人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未免也太可怜了点……当日在寺庙那时候,路姑娘不好意思地问将军人怎么样的时候,她还以为路姑娘对大将军芳心暗许呢?万万没想到,这位路姑娘居然另有爱慕之人。
——哎,估计像刚刚那戏里一样吧,千金之女爱上穷书生,父母非要将女儿嫁给门当户对之人,不惜棒打鸳鸯之类的。
真真是好一对可怜的痴情人。
这位路姑娘,该不会也像戏里那样,为了心上人,做出什么大婚之日逃婚的事来吧……齐楚楚想到方才的戏,又见着眼前这对被棒打鸳鸯的可怜人,忍不住也有些同情起来。
算了,她就只当作没看见,还是回去继续看戏吧。
她轻轻往后推开一步,脚方一落地,忽然之间,踩到个什么会动的东西。
齐楚楚吓得一个激灵,几乎就要惊叫出声来。
一只大手却是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来不及呼出的声音尽数堵了回去。
身后传来一阵强烈的酒气,后背紧贴着一个结实的胸膛,齐楚楚眼皮猛地一跳,朝着那只捂着她的手,用尽全力咬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哦^_^☆、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齐楚楚这一下咬得极深, 齿间都尝到咸腥的铁锈味了, 身后那人却是吭都没吭一声, 大手密密实实地覆在她唇上,纹丝不动。
不过齐楚楚察觉到, 将她禁锢在怀的那具强硬结实的身躯, 胸膛起伏间明显一滞。
勒住她的那人身量高大,下巴抵住她的发梢,齐楚楚整个后脑勺都被按在他胸膛上, 隔着轻薄的衣料子,都能听到他一下一下的均匀心跳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怀抱和气息让齐楚楚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那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呼吸之间, 湿润微烫的酒气自上而下拂过她的面颊,齐楚楚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那一种醉醺醺的气息包围了。
——齐楚楚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暗道不好,这只怕是个喝醉了的酒鬼,也不知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发酒疯了。
那人的手硬邦邦的, 她牙齿都咬得发酸了, 也没见他挪动分毫, 再这样下去,她牙齿都要被磕坏了,而且她着实不喜欢嘴里那股血腥味,心念一转, 猛地松开牙关。
就在那人缓口气的一瞬间,齐楚楚支起胳膊肘,往他心口处迅速撞去,同时抬脚踩向后用力一碾。
她自以为这一招极妙,一个迷迷糊糊的醉鬼反应定然不会太敏捷,就算躲得过撞向心口的手肘,也躲不开脚上那一下。
只要这一招得手,自己应当有大半的把握逃开。
手肘一下往后撞去,明明都已经挨到他的衣衫了,眼看成功在望,可就在那一刻,手腕却被一只铁钳似的大掌轻易捏住了,阻止了她的动作。
那人长腿轻轻松松往旁边一移,躲开了她脚下的偷袭,还很是不要脸地挨上来,极其无耻地锁住了她的腿。
齐楚楚计划失败,一时间又气又急,她怎么会想到,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醉鬼竟然还是个练家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齐楚楚暗自后悔,当时猜到路明珠不对劲的时候,就该赶紧回去的,做什么要这样操心,不小心见着了路明珠的私会之事,还遇上了这么个蛮横的醉鬼。
又气又怕之下,她身子不由得微微发抖,胡乱地在那人怀中挣动着,却忽感觉身后的人轻轻俯下头,微热的唇瓣贴近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几个字。
楚姑娘,是我。
男人压得极低的嗓音顺着耳蜗亲密地传进来,温暖发烫的微醺气息搅得她心头一颤。
这声音……她没听错吧。
齐楚楚着实被那熟悉的声音吓到了,杏眼微微张大,愕然地看向前方路明珠的方向,一时间连挣扎都忘记了。
这个又低又沉,像寒冰一般不带任何情绪的冷冽声音,不是那位冷峻的严大将军,还会是谁?——这是什么情况?此处除了她和严青,现在也就只有路明珠和那个青衫书生在这园子里了。
严青刚刚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是怕被假山那边的两个人发现吗?那也就是说,路明珠那儿的情形他已经全看到了!即将定下亲事的未婚妻在戏园子私会书生,还正好被正主撞见了,也不知严青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现在想想,难怪路明珠之前要问她大将军的脾气好不好了,是害怕事情败露,被大将军血溅当场么……齐楚楚身子一僵,发现了这种隐秘之事,她的处境好像有点危险啊!这位大将军一怒之下,可千万别殃及她这无辜的池鱼啊!她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严青见怀中人已经不再挣动,应该是认出自己的声音了,放下捂着她嘴唇的手,目光沉沉地看向假山后的那两个人。
上次在寺庙见过这位路姑娘一次,他的记性不算差,倒还认得出来。
老夫人邀请路夫人和路姑娘一同到寺庙上香,还特地让他护送上山,严青自然看得出来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没有明说什么,却也是默许了的。
其实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些世家贵族养在深闺的小姐们,在他看来都是差不多的。
不过,既然祖母中意这个孙媳妇的人选,路姑娘又与他门当户对,索性答应了这桩婚事,也算了结了祖母的一桩心事。
只不过,如今看来,那位路姑娘恐怕不一定满意这桩婚事呢。
——严青正静静思索着什么,耳边忽然传来刻意压低的轻柔女声,那声音带着几分不悦,打断了他的思绪。
将军,你能放开我了吗?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奇怪,齐楚楚被他这样锁在怀里,几乎是整个身子都紧贴在他胸前,一只手腕还被他牢牢握在手中,那人的腿更是极其暧昧地挨着她,齐楚楚只觉得呼吸间满是男人身上的冷冽酒香,说不出的不自在。
偏偏这位将军像是忘记了似的,只顾着瞧那位私会情人的路姑娘去了,根本不记得她这里的情形。
她面上一阵阵发烫,好像是被那酒气给醺醉了似的,心中忽地生出几分被遗忘的不快来,强忍着窘迫,轻声提醒了一句。
——听到那掩着怒意的柔软嗓音,严青才回过神,只见怀中人瓷白如玉的脸颊上染上了红晕,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殷红色泽。
少女低垂着长睫,红润的唇瓣紧紧抿着,唇边还沾了点鲜红的血渍,约莫是刚刚咬他的时候沾上的,艳丽的血色衬着玉白的肌肤,竟是透出几分妖冶娇媚之态来。
不过很明显,她现在不太高兴,脸上表情也不怎么好。
少女黛眉轻蹙的模样看的严青心中一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实在过于轻薄,虽然有些舍不得手中肌肤的柔滑触感,还是很快地放开了她纤细的手腕,动作利落地退开一步,低低地道了声歉。
齐楚楚自然不敢与他计较,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既然这位大将军在这里,她一时也走不掉,齐楚楚索性又看向路明珠那边,一看之下却是奇怪不已。
之前路明珠还笑靥如花呢,不知刚刚两人说了什么,她这会儿竟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那青衫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用衣袖去给她擦泪,路明珠却咬着唇生气地转开了脸。
小两口难不成是闹别扭了?是为了什么闹别扭呢?齐楚楚暗自好奇,可惜她没有顺风耳,听不到那两人在说些什么,只能从她们的动作中推测一二。
只见路明珠哭了一会儿,那青衫背影似乎又说了几句什么话,便要仓皇离开,路明珠见状越哭越厉害了,一边抹泪一边拽住了那人的衣袖,不肯让他走。
就算隔了一段距离,齐楚楚都能看到她哭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别说男人了,齐楚楚远远瞧着都有些心疼。
这副梨花带泪的模样,估计没有人能忍心就这样抛下她,那个青衫书生到底还是妥协了,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将哭得快断气的路明珠紧紧揽入了怀中。
路明珠握着粉拳,撒娇似的在那人胸口捶了几下,终于破涕为笑。
——眼看着两人亲密地搂抱在一处,齐楚楚默默地转过头,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严青。
大将军心中只怕早已是惊涛骇浪,怒不可遏了吧。
齐楚楚仔细瞧了瞧,却意外地发现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和平日里一样冷峻沉默。
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罢了。
不过,齐楚楚很清楚地知道,如果现在只是一对私会的陌生男女,他恐怕早就走了。
之所以留在这里,还是因为路明珠吧。
严青收回目光,静静站了片刻,然后伸手往外指了指,示意离开这里。
齐楚楚早就不想呆在这儿了,自然是如释重负,忙点了点头。
她跟在严青身后,脚步轻轻地离开了园子。
——刚走出那荒废的园子,严青便停下了脚步,英挺的眉宇紧皱着,潭水般沉静的眸光看向齐楚楚,楚姑娘,今日……请将军放心,今日之事我一定守口如瓶!他才刚开口,齐楚楚就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忙不迭地承诺道。
就算严青不提,她其实也没准备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不小心发现了这种危险的秘密,她恨不得没有跟过来才好,又哪里会大肆张扬。
路明珠怎么做是她自己的事,到时候不管有什么样的后果,都由她自己承担。
齐楚楚没兴趣做那种长舌妇人,也没兴趣将他人的隐私公布于众,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嗯,那就好。
严青语气极淡地回了一句。
齐楚楚的回答其实在严青的意料之中,从之前打过的几次交道来看,这位楚姑娘虽然身份不高,但确实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齐楚楚虽然还有些好奇,不知道严大将军打算后面怎么办,但这种时候,她可不敢乱问。
估计这会儿大将军正在气头上呢,正愁找不着人发火呢,她可没傻到自己送上去。
嘴巴里那股血腥味还未褪去,齐楚楚舔了舔嘴唇,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朝着他的左手看去。
一看之下,心中不由得一紧。
果然,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上,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靠近虎口的位置,明显能看到两排清清楚楚的整齐牙印,正是她之前的杰作……——将军,齐楚楚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他。
怎么了?严青停下步子,不解地看向她。
你的手……齐楚楚伸出纤细食指,眼中满是不安,指了指他正在流血的左手。
哦,不碍事。
严青抬起左手瞧了瞧,不在意地朝她摆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
虽然他不在意,可这伤是是她亲口咬出来的。
当时没想到是他,自己可是下了狠劲的,都咬出血了,估计还挺疼的。
齐楚楚抿了抿唇,声音有些紧张,低声抱歉道,对不起,我……我替你包扎一下吧。
自己做得孽总是要负责的啊。
——严青一开始本想拒绝。
其实这伤口真的算不上什么,相比在战场上受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这个连小小的皮肉伤都算不上。
而且方才那件事也是他自作自受,估计被这丫头当成什么坏人了,她只是警惕心强了些才会动口,这事倒也怨不得她。
不过话未出口,严青目光一扫,瞥见少女秋水般清亮的眸中带着几分愧疚之意,细密长睫不安的颤动着,像是柔软的羽毛扫过心头,他心中忍不住一软,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改变了主意。
严青唇边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幽深的眸光落在她明净的小脸上,轻笑道,好吧。
齐楚楚听他同意,这才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块洁白锦帕,低垂着头,将那伤口小心地包扎起来。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齐楚楚微微低着头, 灵巧的手指捏住帕子, 在他手上伤口处妥帖的绕了两圈, 打了个漂亮的结,这会儿看不见那血迹了, 她才略略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她头顶,像在看她一样。
不过等齐楚楚包扎好伤口,抬起头来, 就见大将军面无表情,微微侧着脸, 目光很是凝重地瞧着附近的一棵大榕树。
好吧,看她什么的, 果然只是错觉。
只不过, 齐楚楚好奇地瞥了一眼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何大将军看的那样认真。
或者,大将军还没从方才那一幕回过神来, 正黯然神伤着呢。
堂堂大将军竟然还比不上一个书生, 连未婚妻都被人勾走了。
——齐楚楚想到之前那一幕, 尴尬之余,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同情来,看了一眼他包扎好的手,细细叮嘱道。
将军这几日尽量别碰水, 免得伤口恶化了,等过几天结痂就不碍事了。
她的话音落地,严青才从那颗树上移开目光,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话都不愿多说,只回了光秃秃的一个字。
恩。
看来严大将军正烦心着,齐楚楚也不敢多说,索性闭了嘴,跟着他默默往前走。
两人一路沉默着,快走到戏园子那边时,渐渐能听到有咿咿呀呀的悠扬乐声传过来。
齐楚楚暗暗思忖,既然路明珠有事要忙,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她也没必要瞎担心了,不如现在早早回包厢,说不定还能赶上第二场戏的后半场呢。
她心有所念,眼神就往戏园子那边飘了飘,不自觉地露出几分期盼之意来。
————楚姑娘喜欢看戏?大约是她表现的太过明显,走在她旁边的严青忽然出声,问了这么一句。
没想到会被人抓个正着,齐楚楚赶紧收回视线,白玉般的耳尖微微有些发红。
不过既然都被他发现了,也没必要故意撒谎,齐楚楚扬起唇角,索性愉快地点了点头,恩,戏还挺有意思的。
倒是难得见她这般开怀模样,一双清亮明净的杏眼中都盛满了笑意,浅红的唇瓣也微微上翘着,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天真可爱,严青目光不自觉地顿了顿,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你回去看戏吧。
齐楚楚心中正盼着这一句呢,又哪有不答应的,连忙低头应了一声。
将军,那我先告辞了。
道别完,便径自往包厢那边走去。
一面走一面暗自奇怪,这位大将军还留在这儿,却特地将她支开,难道是想折回去捉奸不成?唔……算了算了,齐楚楚暗自摇头,这种事也不是她能掺和的,如今不小心发现就很不妥了,还是什么也别管,好好看她的戏去吧。
————眼看着那抹窈窕倩影消失在游廊拐角,严青才慢慢收回视线。
戏台上的声音似乎越发嘹亮了,伴随着缠绵不绝的胡琴声,一股脑地撞进来,搅得人心头恍惚,严青伸出手,有些痛苦地揉了揉额角,转向另一个方向走远了两步。
寻了一处偏僻些的亭子,耳边总算是清净了下来。
亭子这儿地势较高,园中清风徐徐吹过,几分酒意散去,他脑子也清醒了些。
严青坐在木质长椅上,背靠着栏杆,两指拧了拧眉心。
方才那个青衫人的背影,他总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样,似乎有几分眼熟。
————齐楚楚回来的很是时候,正好赶上了第二场戏的关键部分。
等她慢悠悠地很是自在看完了这一场戏,便听得门口又声响传来,转头看去,总算见到路明珠撩了帘子进来。
虽然眼睛周围红红的,但唇边明显挂着几分甜蜜的微笑,看这样子,两人后来应该是和解了。
齐楚楚看在眼中,却并不戳破,只笑着抱怨道,明珠妹妹,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这都一个人看了两场戏了。
让楚姐姐挂心了,那东西掉的位置实在有些隐蔽,我找了好一会才找着。
路明珠含笑走到她身边坐下,语气轻松地解释了两句,带着一种欢快的味道,揽了她的肩,轻笑道,后面的一场戏,明珠定然寸步不离,陪着楚姐姐好好看完。
那就好,我一个人看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齐楚楚也不多纠缠这个问题,将话圆了过去。
虽然说是陪她看戏,真正看的人却依旧只有齐楚楚。
齐楚楚看到精彩处,忍不住想要讨论几句,侧过头来,就见路明珠心不在焉的,台上的人正演到凄凉处呢,她目光飘飘忽忽地不知在看哪里,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唇边满是笑意。
齐楚楚瞄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心中倒生出些遗憾来,之前只看到了那青衫人的背影,也不知长得什么模样。
想必一定长得十分端正俊秀,才会让路姑娘这样记挂在心上。
——齐楚楚看完戏,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跟路明珠在戏园子分别,便各自回了府。
才回到紫竹院,就有严芷兰那边的小丫鬟悄悄过来递消息,说是二少爷严嘉礼从书院回来了。
严嘉礼为了准备后年的贡试,前些时候去了天宁书院,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书院度过的,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府一趟,在家呆不了两天就又得走了。
要是这次不抓紧机会,下一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齐楚楚心中忐忑,悄声问那小丫鬟,你们姑娘还有说什么吗?楚姑娘怎么知道?那小丫鬟甚是惊讶,还是小声回道,我们姑娘还让我带了一句话,说是让楚姑娘尽管放心就好。
当然,其实她也听不懂,到底是要放心什么。
齐楚楚闻言略微松了一口气,赏了那小丫鬟几枚铜钱,便放她回去了。
——侯府另一处院落的书房之中。
清俊文弱的青年坐在花梨木书案前,自书册上移开目光,转而看向来人,奇怪道。
二妹妹,你怎么过来了?他这位同胞妹妹平日里最是谨慎小心,绝不会在他读书的时候这么闯进来打扰他的。
严芷兰将身后的房门轻轻掩上,转过身来走近几步,秀气的眉目间满是焦急。
二哥,我有重要的事同你说。
严嘉礼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册,站起身来,拉着她走到靠窗的小桌边坐下,声音温和地问道。
怎么了?——严芷兰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见自家二哥有些发愣,像是还没消化过来这消息,忍不住轻轻推了一把他的胳膊,她一向性子柔弱,这一次语气却难得有几分急切。
二哥,你不是喜欢楚姐姐吗,快去向楚姐姐提亲吧,不然她说不定就要被静王殿下抢去了!静王殿下?严嘉礼讷讷地重复着,暗自思索着,静王殿下怎么突然看上楚姑娘了……是啊,老夫人都跟楚姐姐说了,静王殿下要娶她做侧妃,虽然楚姐姐拒绝了,可不知道静王那边会不会善罢甘休呢。
严芷兰拧着眉头,很是发愁道。
——等了一会,见严嘉礼还是沉默不语,有些急了。
二哥,你在听我说话吗?恩。
严嘉礼慢慢点了点头,清俊的面容上露出几分踌躇之色,可楚姑娘既然不愿做静王的侧妃,只怕……只怕也不一定愿意嫁给我吧……严芷兰听到这话,不由得抿嘴一笑,二哥原来是担心这个呢。
二哥,这个你就别担心啦。
我敢保证,只要你去提亲,楚姐姐那边一定会答应的。
是吗?严嘉礼似乎有些神思不宁,皱着眉头想着什么。
是啊二哥,楚姐姐说不定就等着你去提亲了呢,要不是因为心中有人,楚姐姐又怎么会拒绝侧妃之位呢?严芷兰意有所指地笑道。
这会儿静王殿下被拒绝了,只怕心中气恼的很,二哥你可不能让楚姐姐落到静王殿下手里,被他欺负。
严芷兰担忧地念叨道,似乎已经预见到了那种可怕的场景。
——严嘉礼听她这么说,白净俊秀的面容上也带了几分担心,英俊的眉头微微皱起,答应道。
恩,我先想想。
二哥,你可别想太久了,时间不等人。
要是楚姐姐有了婚约在身,静王就是想逼迫她嫁过去,好歹也得顾忌一下自己的名声。
严芷兰又补充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
严嘉礼心中暗忖,二妹妹的说法确实没错。
楚姑娘只是一介弱女子,根本没有能力与静王对抗,可要是她已经定了亲,静王再怎么样,也不能坏人姻缘。
楚姑娘已经得罪了静王,而且向二妹妹暗示了愿意嫁给他,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管,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困境。
如果借着这个婚姻能帮着楚姑娘逃过一劫,他自然没什么可犹豫的。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姑娘, 外头传了一封信进来, 说是给您的。
玉书撩了帘子进来, 走到靠近窗边的桌案处,将手上的信递给齐楚楚。
齐楚楚将手中的香露搁在桌子上, 接过来拆开信封, 取出里头的信笺,信笺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娟秀字迹,一时不免有些奇怪。
不过略略扫了一眼, 她就知道这信是是谁写的了。
信笺上的字迹确实娟秀,可内容却着实让她喜欢不起来。
齐楚楚唇角微沉, 眸光定定地看着那信笺上的内容,坐在桌前沉默不语。
——她早知道, 这件事会有些波折, 不过只以为静王那边被拒绝之后一时恼怒会生出事来。
却没料到,难处会出现在静王妃这儿。
她心中不由得苦笑,也不知这位静王妃究竟是看上她什么,居然屈尊降贵写了这么封信来劝服她。
好一位贤惠的王妃,竟是连侧妃之位都愿意大方地施舍于她, 真真是下了血本。
或许是为了让静王殿下称心如意, 又或许, 是为了别的什么。
不过,这位王妃就不怕将来她生了反心,成为一个极大的威胁么。
——齐楚楚眉心微蹙,透过支开的花格窗看出去, 只见身穿粉色蝴蝶裙的女娃在院子里荡秋千玩,略显苍白的小脸上笑容满面,开心地和旁边的小丫鬟说着话。
她心中不由得一滞。
是了,有体弱多病的阿菱和性格软弱的母亲在侯府,静王妃又何愁拿捏不住她呢。
只要她能做一个合格的棋子,乖乖听从静王妃的安排,这区区的侧妃之位又算得了什么。
根据信中所言,可能是静王妃说了什么,老夫人暂时还未将她的回复告知静王。
所以,静王妃才会让她好好考虑,凭她的身份,本来就是高攀了,若是答应了这桩婚事,自然能保得家人一世富贵平安。
可从上次的谈话来看,齐楚楚能清楚地感觉到,老夫人并不乐意促成这件事。
那这么说,这件事可能只是王妃一个人的想法?——门窗四闭的内室之中。
周凝霜瘫坐在梳妆台前,瘦削的双肩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目光愣愣地望着光洁的青铜镜面。
镜面中映出一张漂亮却颓败的脸,秀气的柳眉紧蹙着,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嘴唇,像是在牢牢地压抑着什么。
往日那双明媚灵动的眼中写满了沮丧和不甘,她纤细的手指搅啊搅,将手心那条素绢帕子拧成了皱巴巴地一团。
小姐,您怎么了?身后服侍的小丫鬟见她这般模样,颇有些忧心,轻轻地上前一步,靠近她身边小心问道。
周凝霜瞥了她一眼,心烦地摆了摆手,将人挥退下去。
等屋子里只剩她一人了,才一下子趴在梳妆台面上,将巴掌大的脸深深埋在胳膊里,闷闷地哼了一声。
——堂堂静王殿下居然言而无信!说好的迎她进府,这才几天啊,就翻脸不认人了!亏他将来还是要做大事的人呢,连这么个小小承诺都不遵守,简直是太可恶了!周凝霜越想越是不痛快,握着拳头,郁闷地捶了一下桌面。
碰的一声,周凝霜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脸都皱成一团了,一时没把握好力气,砸的手疼死了。
连这臭桌子都要跟她作对,周凝霜气不过,忽地站起身来,一脚踢开圆凳,推门出了屋子。
走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将石桌上摆着的一盆海棠花掐了个七零八落,还是不解气,连叶子都给揪了个干净,花盆里瞬间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
几个小丫鬟噤若寒蝉地缩在一边,连呼吸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生怕惹恼了正在气头上的主子。
她们主子这样失魂落魄地已经好几天了,也不知是怎么了。
——正此时,不远处响起一个柔和婉转的女子声音,是从院子门口传进来的,语气中带了些调侃之意。
凝霜妹妹这是做什么呢,这花惹你生气了不成?周凝霜神色怏怏地撇过头,望向院门处,就见齐楚楚拎着绣花枝纹的素白裙脚,跨过门槛,缓步朝她坐着的石桌这边走过来,清亮的眸中还带着几分浅笑。
周凝霜看得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狐惑,撇了撇嘴,这丫头怎么来了?她们私底下一向没什么来往,平日里只在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碰个面罢了,说是老死不相往来也不为过了。
周凝霜眯了眯眼睛,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丫头突然拜访,说不定有什么蹊跷。
——不过,就算周凝霜心中再怎么不喜,这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更何况,上次在寺庙之中,齐楚楚勉强也算是她的半个救命恩人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总不能将人给推出去。
且看看这丫头到底想要做什么。
周凝霜拍了拍手上的碎叶子,收拾好沮丧的情绪,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她从石凳上站起身,迎上前几步,敷衍着回答道,我只是闲着无聊,哪里有什么生气不生气的。
又歪着头上下打量一眼齐楚楚,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声音甜美之余带了一分疑惑。
今儿个是什么好风,竟把楚姐姐刮到我这院子来了?齐楚楚掩嘴一笑,拉着她到石桌边坐下,瞧妹妹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这话说完,她眸中露出几分留恋之色,看向周凝霜,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在这侯府住了快三年,还没好好同凝霜妹妹说过话呢?一想到就快离开了,倒颇有些遗憾,便过来看看凝霜妹妹。
——楚姐姐要走了?周凝霜心中诧异不已,这丫头的话什么意思?上辈子……一直到成亲,她不是都呆在府里的么?自己可没记得她离开过啊,难道是要回那个乡下老家了?唔,算是吧,齐楚楚颇有些不好意思,瓷白的脸微微发红,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唇边却带着几分羞涩笑意。
周凝霜倒有些奇怪,瞧她这模样,倒像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似的。
算了,反正她都要走了,管她是什么好事呢。
再说了那小破地方,又能有什么好事。
周凝霜颇有些开心,却还是抿着唇摆出一副不舍的表情,握着齐楚楚的手,蹙着眉心,很是伤感地叹道,哎,那以后,凝霜岂不是再也见不到楚姐姐了?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暗忖,要是真的再也见不到,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装的太像了,齐楚楚竟然下意识地安慰道,怎么会呢,凝霜妹妹以后到王府拜访王妃的时候,说不定咱们还能时不时见上面呢。
话一出口,才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赶紧用手掩住了唇。
那模样似乎颇有些后悔,怎么能一不小心就给说出来了呢。
——可周凝霜早已听了个清清楚楚,面上表情也忘了伪装,显出愕然之色来。
什么叫拜访王妃的时候也能和她碰上面?齐楚楚难道不是回老家吗?周凝霜冷不丁地想到什么,霎时吃了一惊,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齐楚楚一眼,强笑着问道。
听楚姐姐这么说,那个要去的地方……难不成是王府?齐楚楚抿着唇笑了笑,犹豫了一下,偏过身子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喜悦。
周凝霜早已是被那句话搅得六神无主,勉强回了一句,那……那还真是恭喜楚姐姐了。
直到齐楚楚笑盈盈地离开了,周凝霜才气的将石桌上的花盆一把推开,砰地一声砸了个粉身碎骨,院子里的丫鬟都被她这动静吓得身子一抖。
周凝霜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这丫头今儿个根本不是来告别的,是故意来炫耀的才对!好啊,难怪静王殿下忽然就反悔了,原来是要娶齐楚楚做侧妃!周凝霜咬牙切齿,心中漫上一种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情绪来。
都怪这该死的身份,要是她也像齐楚楚一样,只是个远房亲戚,只怕早就成功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妃之位,本来该是属于她的!而且齐楚楚上辈子,不是嫁到了威远侯府的吗?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还是说有人和她一样,竟也提前窥知了天机?——周凝霜走到锦绣院正房回廊下的时候,守在门外的冬荷迎上前来,唤了声表姑娘。
外曾祖母在歇息吗?回表姑娘,老夫人正和王妃在里头说话呢。
冬荷轻声道。
周凝霜点了点头,等冬荷进去通禀了一声,才进了屋子。
外曾祖母。
周凝霜绕过屏风,走到老夫人跟前行了一礼。
然后看向坐在老夫人身边的静王妃,唇角扬起甜甜的笑容来,上前亲昵地挽住静王妃的胳膊,挨着她撒娇道。
姨母,您过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险些就错过了。
静王妃含笑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了几句家常话,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拂开了她的手,端起几案上的茶盏,轻轻吹开茶面上的浮沫,呷了一口茶水。
呆了没多久,王妃便要告辞,老夫人和周凝霜起身相送。
临走时,老夫人握着静王妃的手,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那事儿容我再考虑考虑。
静王妃眼神暗了一下,还是露出一个浅笑来,淡淡地应了一声。
——外曾祖母,您刚才和王妃说什么悄悄话呢?周凝霜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眼皮直跳。
老夫人倚在墨绿色大迎枕上,垂眸看了她一眼,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摆了摆手,没什么。
周凝霜还要再问,却听得冬荷进来传话,老夫人,二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老夫人面上这才露出几分欢喜来,连连道,快请进来吧。
严嘉礼虽然是庶出,但却是难得聪颖,为人也很是上进,年纪轻轻就通过了乡试。
且他性子谦和良善,自然就越发讨人欢心了。
世子爷对他很是另眼相看,常常用这个庶出的二儿子作为榜样,来教训不成器的大儿子。
有时候对严嘉明发起火来,只恨不得将两人的身份掉个个儿。
严格说,这事儿倒也怪不得世子爷。
任谁瞧来,这位知书识礼、气质清俊出众的二少爷,比整日游手好闲流连花街柳巷的大少爷,都更有世家大族的风范。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你说什么?老夫人搁下手中的茶盏, 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最近这是怎么了, 大家都来凑热闹不成, 怎么连嘉礼这孩子也掺和进来了。
坐在旁边的周凝霜却是眼睛一亮,唇边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甜甜地帮腔道, 外曾祖母,二表哥说要向楚姐姐提亲呢。
老夫人只是太过惊愕,并不是真的没有听清严嘉礼的话, 沉吟一会,方才问道,这件事,你同你嫡母提过了吗?回曾祖母, 我刚刚从母亲那边过来, 母亲让我先来问问您的意思。
严嘉礼拱手鞠了一躬,声音很是谦和恭敬。
他一早就去了嫡母的院子,向世子夫人俞氏提了这件事,俞氏怎么好擅自做主。
虽然当时那件事没有成,可保不准老夫人还是要将齐楚楚送进王府的。
如今贸贸然答应了这庶子的请求, 坏了老夫人和王妃的事就不好了。
所以才会差他来问老夫人的意思, 要是老夫人答应, 她这边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这位楚姑娘生的虽然漂亮,身份却不高,配这个庶子正好。
——听到严嘉礼的解释,老夫人皱了皱眉头, 没有答话。
周凝霜见状,弯着红艳艳的唇,嘻嘻笑道,外曾祖母,我瞧着二表哥和楚姐姐郎财女貌,倒是一桩极相配的好事儿呢。
这还真是天助她也,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齐楚楚不是痴心妄想要攀上高枝儿做凤凰吗,她还偏偏就要促成二少爷的求婚!让齐楚楚的侧妃梦彻底落空!——老夫人方才是陡然被严嘉礼的提亲惊住了,这会儿慢慢回过味来,心中默默思索,只觉得正如凝霜那丫头说的,这两个孩子确实挺相配的。
严嘉礼虽然才貌出众为人谦恭有礼,可毕竟不像严嘉明是嫡出,京城中那些品貌娴淑的贵女们大约是瞧不上的,都是娇养着长大的闺女,谁愿意一嫁进侯府就低人一等呢。
而楚丫头长得漂亮性子温婉,却只是一介孤女,连个可以依靠的娘家也没有。
这两个孩子要是分开找亲事,恐怕都难找到什么好的。
不过要是凑成一对,倒是出乎意料的合拍,真真儿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楚丫头虽然说拒绝了嘉明和静王的提亲,可在找到夫家之前,毕竟还是留在侯府里的。
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又在同一个府邸住着,嘉明恐怕未必会死心。
只有这丫头真正地嫁人了,他的心思才能淡下来。
至于楚丫头,之前拒绝静王和嘉明是因为身份问题,而嘉礼这孩子身份正合适,这丫头也不是什么眼光挑剔的人,应当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再说了,嘉礼为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老夫人心中暗忖,要是这桩婚事能定下来,也算是给楚丫头找了个好归宿,了了一桩心事,又能将她留在身边陪着自己,岂不是两全其美。
至于王爷那边,楚丫头不敢高攀而选择嫁给侯府的庶子,静王总不能非要让人退了婚事,弄出个强抢民女的难听名声吧。
——紫竹院中的桃花树下,梳着芙蓉髻,身穿素面绣花枝纹挑线裙的窈窕女子抿着唇,神思不宁地走来走去。
一个豆青色裙衫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
才刚跨过门槛,正在桃花树下踱步的齐楚楚就快步迎了上去,低声问她,玉书,怎么样了?玉书眼中露出些欢快笑意来,悄悄附在她耳边,轻声回道,姑娘,二少爷在世子夫人呆了好一会儿才走,听说现在又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齐楚楚攥紧的手掌终于放开,绷紧的双肩放松了些,缓缓舒了一口气。
周凝霜去了锦绣院没多久,应该还没那么快回来。
这会儿有周凝霜在一边煽风点火,再加上老夫人本来就不愿意她嫁给那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估计会仔细考虑考虑这事吧。
只要老夫人没有被静王妃说动,这桩婚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庆幸之意来,像是压在心头的一块重石终于被移开了,那张娇美的脸上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转头朝着玉书吩咐道,等会你去园子里摘点玫瑰花,下午我们做玫瑰糕。
阿菱那丫头可是惦记好久了,可这段时间焦头烂额的,她也没什么心情去做这个。
——玉书笑着应了一声,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屋子那边走,才走出两步远,忽得背后传来一个不怎么耳熟的女子声音。
楚姑娘。
两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去,目光均怔了怔,齐齐地朝着来人方向,曲膝行了一礼,小女参见王妃。
奴婢参见王妃。
穿着广袖牡丹纹长裙的女人走到两人面前,只站在那里,就透出一种华丽雍容的气质来。
静王妃粉面含笑,虚虚抬了抬手腕,柔声道,楚姑娘不必多礼,快些请起。
齐楚楚应了一声,后背却是一阵发凉,静王妃亲自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楚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静王妃唇边带着端庄的笑容,目光很是柔和地看向齐楚楚。
是。
齐楚楚用眼神示意玉书退下,领着静王妃沿着回廊处一路走来,拐进了东边侧间的小书房。
——不知道那件事,楚姑娘考虑的如何了?静王妃在靠窗边的玫瑰椅上坐下,笑问道。
侍立在一旁的齐楚楚听闻此话,呼吸不由地一滞,秀丽的眉宇轻蹙,温玉般瓷白的小脸拢上一层愁绪。
她静静地低着头,过了片刻,才终于开口,声音却有些颤抖,似乎怕惹怒了在场的人,请恕小女无礼,楚楚自知身份低微,万万不敢高攀,这件事……还请王妃另找她人吧。
齐楚楚话音刚落,静王妃唇边的笑容就冷了几分。
这位楚姑娘,怎得这般不识时务,自己都在信中好言好语相劝过了,她竟然还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说辞。
她把静王府当成什么了,随便换个猫猫狗狗都能进来的吗?这一回要不是王爷瞧得起她,又怎么会让她轻轻松松得一个侧妃之位。
这位楚姑娘倒好,竟把这尊贵的侧妃之位当成了什么晦气的东西似的,两次三番都避之不及。
——静王妃眯了眯眼,心中冷笑,正所谓得不到的最是让人惦记。
王爷现在的新鲜劲儿还没过,要是这事没能称心如意,这位楚姑娘,只怕要成为他心口永远的朱砂痣了。
楚姑娘可想好了,过了这座村,就没有这座庙了,静王妃轻柔地拂了拂衣衫,睨了低垂着头的齐楚楚一眼,见她依旧没什么反应,语气淡淡地道,楚姑娘可别忘了,在王府水榭里发生的那些事儿。
果然,一提到这件事,方才还垂头不语的人,陡然抬起头来,一双清凌凌的杏眸紧张地看向她,眼神中满是警惕。
静王妃轻笑一声,闲闲地瞧着涂了蔻丹的白皙手指,很是漫不经心地道,楚姑娘,你说,要是那与人苟且的事儿泄了风声,这京城真的还有人敢娶你吗?最后一句问话的尾音,已经带了几分讽意。
我没有。
少女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坚决否认道,我没有做出那种事。
是吗?静王妃轻呵一声,眼神轻飘飘地扫了她一下,要是真的没有,府里的下人又怎么会无意中撞到,然后不小心将这丑事泄露出去呢?王妃,您怎么能冤枉人。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齐楚楚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静王妃抚了抚手腕间的玉镯,看也不看她一眼,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道,楚姑娘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要是乖乖答应进府,之前水榭中的事,自然就一笔勾销了。
是成为风光一时的静王侧妃,还是沦为清白尽毁声名狼藉的未嫁女子。
这两者之间,可得好好掂量。
静王妃愉悦地勾起唇角,这位楚姑娘不算蠢人,相信她定然会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
——果然,齐楚楚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慢慢开口道,既然王妃执意如此,那……静王妃眯了眯眼睛,很是闲适自在地等着她后面的话。
那几日前凝霜妹妹被劫匪掳走的缘由,我可就没法替王妃瞒着了。
静王妃猛地脸色一僵,目光骤然冷厉了几分,刀子似地刮向她。
齐楚楚脸上早已没有恐慌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明丽的浅笑,一副成竹在胸的笃定神色,毫不畏惧地对上静王妃刀锋般凌厉的眼神。
静王妃察觉到自己失态,立刻移开目光收拾好情绪,语气平静地问道,楚姑娘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听不懂?王妃,正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齐楚楚语气轻松,笑得眉眼弯弯,据我所知,那三位劫匪还被将军关押在大牢之中。
您说,要是我提供了重要线索,这一不小心顺藤摸瓜找到了幕后主使,不知道老夫人会怎么想呢?虽然老夫人看重王妃,可对于周凝霜,也是十分疼爱的。
要是知道王妃竟故意找劫匪来毁掉周凝霜的清白,就算碍于王妃的身份不立刻翻脸,以后也定然会生出隔阂,迟早是会疏远的。
威远侯府是王妃的娘家,也是静王妃有力的后盾,静王妃又怎么舍得让这边的关系有个闪失。
静王妃脸色一时阴晴不定,似乎想要发火又狠狠压制住了。
她阴沉着脸看向齐楚楚,劫匪之事做得那样隐蔽,居然被她发现了,还真是小瞧了这位楚姑娘!女人手指紧紧地陷入掌心,陡然从椅子上站起身,逼近两步,面上表情带着几分狠毒,楚姑娘以为,老夫人会信你的一面之词吗?齐楚楚嫣然一笑,声音柔和舒缓,是,老夫人或许一时不会相信,可……,话音一转,要是我有证据呢?静王妃眸光暗沉沉的,一时惊疑不定,难不成是那三人漏了什么马脚?不,不,她心中暗暗摇头,这说不定只是齐楚楚信口拈来的谎话而已。
静王妃眯了眯眼,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轻轻地扫了她一眼,楚姑娘这话,留着以后骗小孩子吧。
还是先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千万别选错了懊悔一生!静王妃一拂衣袖,扔下一句充满威胁的话,沉着脸转身就走。
齐楚楚并不上前阻拦,只在她身后轻笑道,王妃大概还不知道,其中一位劫匪,和您府中的某位管事婆子可是沾亲带故的。
这件隐秘的事,还是那胖贼人被她用银簪抵住脖子的时候,为了保命,哆哆嗦嗦地哭着吐露出来的。
齐楚楚当时倒也没想到,竟然会有用的上的一天。
——她话音刚落,正走到门边的女人身形一滞,猛地停下了脚步。
齐楚楚看着她僵硬的背影,唇角微勾,声音很是温和地承诺道,当然了,只要王妃不强求我进府,我自然乐得替王妃永远保密。
毕竟,这件事泄露出去对我也没什么额外的好处。
其实劫匪那事儿,齐楚楚原本只有五成把握,可刚才看到王妃失态的一瞬间,立刻就确定了。
老夫人上香的事,并未大张旗鼓的宣扬,也就她们府里知道罢了,那劫匪却是特地冲着周凝霜去的。
周凝霜是个闺阁女子,平日至多也不过是结交了几个千金小姐,就算其中有一两个嫉恨她的,也根本使不出这种手段。
再说了,周凝霜觊觎静王这件事,就连自己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又怎么会逃过王妃的眼睛。
陡然发现疼爱的外甥女竟妄图勾引自己的夫君,这位王妃心中说不定早已恼恨至极。
从静王妃之前施加在她身上的手段来看,这位王妃可不是什么善茬,一时气愤之下,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良久之后,雍容华贵的女子微微侧过身,眸光静静地看向齐楚楚,眼中怒意已经收敛住,脸上露出一个淡淡地笑。
楚姑娘说笑了,今日过来原本也是为了劝说一番,合了这桩姻缘。
要是楚姑娘实在不愿意,我和王爷自然不会强求,方才那些话,不过是和楚姑娘开个玩笑罢了。
齐楚楚目光亮了亮,顺势下坡,柔声抱歉道,都怪小女愚钝,竟然误解了王妃的一番好意,还望王妃大人有大量,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那是自然。
好了,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
小女恭送王妃。
齐楚楚曲膝行了一礼,唇边弯着一抹浅浅的弧度,含笑将静王妃送出紫竹院。
王妃走了没多久,锦绣院那边有丫鬟过来传话。
楚姑娘,老夫人请您和夫人过去,有重要的事商量。
——齐楚楚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就知道这事不会太难办。
不过和严嘉礼的婚事进展地这样顺利,她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对这桩婚事都没有什么意见,而程氏一切都听女儿的,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既然男女两家的意见都定了,正好次日是个吉日,老夫人便请京中有名的算命先生,将两人的生辰八字合了一合。
虽然算不上什么罕见的天作之合,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算命先生做多了这牵红线的事儿,就是普普通通的姻缘,也总能夸出几句漂亮话来,一番话说得老夫人欢心不已,深深觉得这桩婚事是再般配也没有了。
如今只等占卜个好日子,两家就能正式结为姻亲关系。
——楚姐姐,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怎么约了你几次看戏,都不肯来呢,难不成还在怪我上次没有好好陪你?路明珠坐在齐楚楚身边,努了努嘴,语气中带了几分埋怨。
明明楚姑娘上次还很喜欢看戏的,怎么后来不管她怎么约,都不肯出来玩了呢?齐楚楚听她提起这事儿,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她之所以拒绝路明珠,一是不想再撞到上次的尴尬事儿,另一个也是因为,她最近着实有些忙碌。
二姑娘严芷兰正好今儿个也来找齐楚楚,三人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一块儿说着些闲话。
这会儿严芷兰听到路明珠的话,抿着嘴悄悄笑了笑,小声替不知怎么回答的齐楚楚解围。
这事儿倒还真不是楚姐姐故意的。
严芷兰秀美清丽的脸上露出几分欢欣雀跃来,像是跟人分享什么小秘密似的,明珠姑娘怕是还不知道吧,我二哥前两天和楚姐姐已经合过八字了,只等纳吉之日定下来,楚姐姐就要成为我二嫂啦!楚姐姐如今正忙着绣嫁衣呢,自然就抽不出时间陪你了。
路明珠脸色一白,手中的洁白锦帕倏忽滑落在地,她赶紧垂下头,捡了起来,握着帕子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是……是吗?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新年快乐!!!o(^▽^)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是……是吗?那……明珠先恭喜楚姐姐了。
路明珠肤色天生偏白, 此时又更白了一分, 却是一种面无血色的苍白, 衬得那双乌黑的瞳仁越发黑了,瞳仁里的光暗淡下去, 漫上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来。
虽然口中说着恭贺的话, 那张白净清秀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连勉强想要勾起唇角都做不到。
不过因为这会儿她微微低着头,齐楚楚和严芷兰两人倒是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一点儿异样。
虽然事情大差不差了, 可被严芷兰这样直白的说出来,齐楚楚的脸还是有些发红, 她伸出纤长白皙的食指,嗔怪地点了一下严芷兰的额头。
严芷兰抿着嘴笑得腼腆, 抱住她胳膊轻声道, 曾祖母都说了,楚姐姐和二哥哥郎才女貌,定然是难得的锦绣良缘呢。
这是楚姐姐的大喜事,明珠姑娘也不是外人,知道了肯定也很为你开心呢。
路明珠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 将脸上的慌张压了下去, 抬起头来, 一双眼中带了些朦胧雾气,衬得眸子越发水亮了,强笑着附和道,是啊, 这种喜庆的大好事儿,我自然是为楚姐姐高兴的,楚姐姐怎么能瞒着我呢,未免也太见外了些。
齐楚楚被她们两人的对话闹得面上微窘,有些讪讪地笑道,原本是准备等日子正式定下来了,再告诉明珠妹妹的,谁知道兰妹妹这样嘴快,竟是一刻也藏不住。
说着故意往严芷兰那边瞪了一眼。
严芷兰知道她并不是真的生气,也不放在心上,反而偏过头,笑着同路明珠说,明珠姑娘今儿来的可巧,我正要和楚姐姐商量商量嫁衣绣个什么样式的,明珠姑娘也一起帮着参谋参谋吧。
说起刺绣这件事儿,严芷兰是这一行的能手,自从前日知道了齐楚楚要开始着手做嫁衣,便主动跑过来帮着出谋划策。
二哥能娶到楚姐姐,她心中是十分高兴的。
齐楚楚对裁衣刺绣这事儿只是普通水平,有严芷兰在一旁帮着,自然是事半功倍。
昨日严芷兰陪着齐楚楚和程氏将嫁衣的料子敲定了,今儿个便来陪着她选嫁衣上的刺绣纹样。
楚姐姐,你看这种喜结连理的纹样怎么样?严芷兰将带来的几幅纹样在红木圆桌上摊开,右手食指点着最右边的一副,转过头问齐楚楚。
齐楚楚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喜结连理的纹样不算复杂,严芷兰应该是考虑到了她的刺绣水平,特地选了这种对绣工要求不太高的样式。
连理枝纹素雅大方,点缀枝头的并蒂花又透着几分喜庆活泼,确实很合她的心意,齐楚楚唇角扬起,笑着点了点头。
明珠姑娘觉得呢?严芷兰方才说了那话,此刻自然也要问问路明珠的意见。
路明珠将帕子攥在手中,指尖用力地掐着掌心,眼神虚虚地往那纹样上瞟了一眼,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没记住是什么样子,只呆呆地答道。
兰姑娘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楚姐姐到时候穿上嫁衣,恐怕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了。
她目光并没落在纹样上,反而落在齐楚楚的脸上,只见面前那双乌亮的杏眸中带了浅浅的笑容,春花般娇艳的唇色妩媚动人,乌鸦鸦的青丝随意挽了个髻,松松地堆在脑后,将瓷白的肌肤衬得愈发细腻了。
明眸皓齿,乌发如云,叫人一旦瞧见就再也舍不得移开眼,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正如严芷兰方才所说,那个人和齐楚楚,确实是郎才女貌的天定良缘。
路明珠眼中滑过晦暗不明的情绪,指尖刺痛了手心都毫无知觉,牙齿不自觉地咬着发白的唇瓣。
明珠妹妹,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齐楚楚稍一转头,就瞧见路明珠蹙着眉、面色不大好看,齐楚楚担心她身体不适,忙出声问道。
没……没有,路明珠慌张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垂下眼睫,说话的声音很低,好像提不起劲来,楚姐姐,我觉得有点累了,我就先回去了。
齐楚楚见她身体不舒服,担心她生病,自然也不强留,轻声劝慰了几句,和严芷兰一起送她出了门。
——严青到锦绣院的时候,老夫人的主屋里正热闹着。
世子夫人和程氏、还有二少爷严嘉礼都在下首坐着,老夫人笑眯眯地将手中的信笺放在黑漆紫檀木桌面上,看向屋中的几人。
我看就照陈老先生所言,这纳征之日就定在下个月月初,齐夫人没意见吧?程氏原本以为丈夫没了,女儿定然是找不着什么佳婿的,谁知道会突然从天上掉下这样好的一桩婚事来。
这位二少爷除了是庶子,才貌都是千里挑一的,得了这样一个出众的女婿,程氏喜欢还来不及,又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全凭老夫人做主就是了,我都听您的。
程氏柔声回道,美丽温婉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她肤色白净细腻,柳眉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很是妩媚动人,瞧着宛若双十年华的姣好女子。
要是与齐楚楚走在一处,不像是母女两个,反倒像是亲姐妹一样。
老夫人听到程氏的回话,微微颔首回应了一句,随后目光慈祥地看向坐在左边下首的严嘉礼。
我看嘉礼今日就别走了,先呆在家中温书,等这纳征之日过了再回书院,也耽搁不了几天。
是,曾祖母。
一身竹青色长衫的严嘉礼从椅子上站起身,拱手行礼,领了老夫人的命令。
——严青进门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世子夫人和严嘉礼在场倒没什么,严嘉礼难得从书院回来一趟,来老夫人这儿请安多说说话也是正常的。
可齐楚楚的母亲程氏居然也在场,这就有些奇怪了。
这位远房表姐他也不怎么熟悉,只知道平日里程氏都在偏院里呆着,没什么大事都不出来走动,只有齐楚楚经常到老太太这边来。
怎么今儿个齐楚楚没来,程氏反倒过来了。
严青掩住目中的疑惑之色,朝着老夫人拱手行了礼,顺手择了右边的椅子坐下。
这几天兵营中出了点事,好不容易才能抽出空回来一趟。
不过,他不在的这几天,倒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严青没来得及疑惑太久,老夫人就笑呵呵地揭示了答案。
阿青来的倒真是时候,我们这儿刚商量完楚丫头和嘉礼的婚事,你就来了。
齐楚楚的婚事?怎么回事,这才几天,居然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定下婚事了。
严青眉头下意识地沉了沉,深潭般的眸光看向对面的严嘉礼,带了几分冷意。
难怪程氏会在场,原来是商量齐楚楚的婚姻大事。
他抚了抚左手的虎口处,眸光幽暗不明。
手上的伤已经结痂了,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之前用来替他包扎的帕子洗干净了,边角绣着梅花的锦帕此时还揣在他袖中,仿佛还带着女子柔软指尖的温度。
——这事就这样定了,你们先下去吧,我同阿青说会话。
老夫人挥了挥手,朝着世子夫人、程氏和严嘉礼说道。
严青一进来,老夫人就看出他有事儿找自己了。
这位孙儿有棘手事儿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沉下嘴角,她从小看着严青长大的,又怎么会不了解。
估计这会子是碍着有旁人在场,一时不好说出来。
好在刚才的事情已经敲定了,暂时也没什么要继续商定的了,也可以让他们先退下了。
严嘉礼拱手转身离开,竹青色的长衫衬得他身材颀长,即使只看背影,别有一种读书人的儒雅气质。
瞥见他背影的那一刻,严青目中浮现出一丝疑惑来,他迟疑了一会儿,冷厉的眸子眯了眯,像是在脑中思索什么。
——阿青,现在可以说了吧,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儿?见屋子里的几个人都退下了,老夫人也不多绕,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严青这才收回目光,思绪也回转过来,想起了今儿个来此的真正目的。
祖母,同路家那边议亲的事儿,不必再商量了。
严青目光冷静地看向老夫人,沉声提出要求。
老夫人吃了一惊,声音都大了许多,这是为什么?之前也没见他反对啊,而且上次在寺庙也见过一面,她还以为孙儿对路明珠应当是十分满意的,路明珠是路丞相唯一的千金,出身好性子也好,样貌也算清秀,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怎么孙儿今日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路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严青原本对妻子的人选不太在意,只要老夫人满意就好。
不过如今,就算是老夫人满意,他对待绿帽子这件事可实在没什么兴趣。
趁着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自然是早早解决为好。
可严青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祖母上次在戏园子看到的那一幕。
路明珠与男子私会这事,到底是人家的隐私,就算是为了解决这桩头疼的婚事,他也不想在祖母面前,随随便便败坏一个小姑娘的名声。
严青这边正头疼着该想个什么法子,一时没有接话。
老夫人见他不搭话,重重地哼了一声,那路姑娘有什么不好的,这样好的姑娘你都瞧不上,你还想娶谁?我可不管,今儿你不说出个为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听你的!你年纪都这么大了,再不娶亲还想等到什么时候?你看看跟你一起长大的那几个,谁不是孩子都有两三个了!老夫人气的抚了抚心口,瞪着眼睛瞧向严青。
严青脸上满是无奈,上前两步,替老夫人顺了顺后背。
依我说,我明日就去路府拜访,早些把路姑娘娶进门,我也早些抱曾孙!老夫人一把拍开他的胳膊,语气很是郑重。
严青实在没想到祖母反应会这么大,不止不肯取消婚事,这会儿被他一激,还像是要把这婚事赶紧定下来似的。
他头疼地抚着额头,思忖了片刻,想到老夫人方才那句话,不娶路明珠,还想娶谁?不知怎么,某人娇艳美丽的玉白小脸竟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眼见祖母火气还没消,严青心中微动,想了个理由哄道,祖母,和您说实话吧,倒也不是路姑娘有什么不好,只是……孙儿还是喜欢美貌些的女子。
这话一出,老夫人险些噎住了,目光很是嫌弃地瞧了他一眼。
老夫人怎么也没猜到会是因为这个理由。
是,这位路姑娘离美貌还差了那么一点,可好歹也算是清秀可人了,再说了,这正室要那样狐媚的样貌做什么。
只要出身好,性子娴淑,对夫君体贴不就够了。
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自家孙儿平日里不近女色,性子冷冰冰的,瞧着很是端庄禁=欲的模样,同外头那些花天酒地的纨绔们完全不一样,万万没想到,到头来居然也是个看脸的!现在仔细琢磨琢磨,或许根本就不是孙儿不近女色,只是那些人的样貌不够美貌,孙儿又是眼光挑剔,所以根本生不出什么念头来?咳咳,这传宗接代,可不是娶回来就完事了的,该有的念头还是得有啊!作者有话要说: 被老夫人嫌弃的颜控将军哈哈哈哈^_^☆、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老夫人皱着眉瞥了一眼自家孙儿, 见他俊脸上虽然无奈, 却透着一股冷静, 那模样着实不似说谎,一时不由得有些头疼。
真要听严青的吧, 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 她瞧着路明珠哪哪儿都好,人又乖巧的很,最适合做孙媳妇儿了。
模样儿生的也很是干净清秀, 在京城贵女中好歹也算中上之姿了,怎么偏偏孙儿眼光就这么挑, 这样的好姑娘都瞧不上。
老夫人依然不肯死心,嘟囔着, 阿青, 这世间女子哪有十全十美的,路姑娘容貌我瞧着很是不错了。
严青方才那话本来也只是借口,这会儿更不好私下诋毁人家姑娘的模样,便没有接话。
老夫人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驳, 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再说了, 这新婚之夜,那灯烛一吹,纵使是天仙的样貌也瞧不见了,好不好看又有什么区别。
老夫人提到那事儿, 一时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不过考虑了一下,还是厚着老脸试探道,你这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真个不行?这民间有句俗话,叫做日久生情。
还有一句俗话,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等到时日一久,两人生了感情,阿青保不准就觉得这路姑娘也美若天仙了呢。
严青一张冷俊的脸上这会儿颇有些窘迫,哪里料到祖母会直白地提起这档子事儿。
他不好回答是,也不好回答不是。
想了想,还不如顺着祖母的话,索性坐实了那个猜测。
严青手握成拳,遮着唇虚咳了两声,咳,不瞒祖母,这事儿孙儿也不是没试过,只是……只是什么却是没说,不过那暗含的意思已昭然若揭,还是别耽误了路家那位姑娘。
老夫人一双眼睛直直地瞪着他,这这这,感情还真的试过了啊?难怪他这个年纪了,到现在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老夫人老脸微红,想着他这个怪癖,心中不禁有些同情起来。
看来将来,必须得娶个美貌的孙媳妇儿才能治得了他这怪毛病了。
这京城之中,虽然名门世家之女数目众多,可称得上绝色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真有那等倾国倾城的,早就被皇子王爷们看上定下来了。
剩下的,哪还有几个绝色的。
这孙儿,该不会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吧?再想想这桩婚事,将来把路明珠娶进来了,孙儿要是没心思的话,她就是逼着他也没用。
到时候,岂不是让人家姑娘一嫁进来,就被冷落在旁守活寡,白白地糟蹋了一个好姑娘。
今儿个,严青怕是仔细琢磨了一通,为了不耽误人家姑娘,才决定跟她坦白这个怪毛病的。
老夫人揉了揉额头,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她自然是希望孙儿娶一位喜欢的姑娘,夫妻两和和美美,生几个可爱的小曾孙,承欢膝下。
可如今看来,要是娶了路姑娘,那可爱的曾孙是注定没指望了。
哎,罢了罢了,为了孙儿下半辈子的幸福,也为了路姑娘好,这件事也只能失信于人了。
次日一早,老夫人就去了路府拜访,直到下午时分才乘着马车归来,回府的时候,脸上犹带着几分倦色。
——小姐,我听说威远侯府的老夫人刚刚来过了呢。
一个穿着豆绿色裙衫的小丫鬟走进屋子,冲着路明珠笑道。
路明珠正靠在躺椅上,侧着身子,用手肘支着头,对着窗外的一树海棠花发呆,此时听到小丫鬟的声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目光转向那小丫鬟,出声问道,你说什么,老夫人来过了?老夫人年纪大辈分高,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其他府上的人亲自去威远侯府拜访,老夫人很少主动拜访谁家。
所以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才会过来特地拜访。
可这后宅之中,又能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呢,就连小丫鬟都猜出了些许端倪。
是啊,和咱们夫人在屋子里说了一天的话呢,才刚走没多久。
那丫鬟回答完,掩着嘴嘻嘻笑道,只怕小姐的好事儿将近了呢。
路明珠听到这话,贝齿咬了咬嘴唇,脸上却没什么欢喜之意。
她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还是从躺椅上坐起身,换了身衣服,往母亲院子里去了。
——粉墙环护的院落之中,开的茂盛的蔷薇花架下,站着一位锦装华服的妇人。
路明珠走进院子,见到那人,面上露出一抹笑,嗓音清甜地唤了声,娘。
那妇人闻声侧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收敛的愁容,见是女儿,这才勾了勾唇,朝她招手道,明珠,过来陪娘坐会儿。
路明珠笑着应了声是,缓步走到蔷薇花下,和路夫人一道在藤椅上坐下了。
娘,听说老夫人刚刚来过?路明珠颇有些忐忑,老夫人过来,大约是来跟娘亲定下她的亲事吧。
她心里想着事儿,也没注意到路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愁色。
是啊。
路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眸中带着几分怜惜,不知道该不该跟女儿提这件事。
正犹豫不决着,忽听女儿轻声道,娘,老夫人是来和您商量亲事的吗?路夫人有些意外,没想到女儿会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是,老夫人的确是来商量亲事的,不过却不是她想的那样。
嗯,路夫人点了点头,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将事情告诉了她。
明珠,娘会为你再选一门好亲事的。
路夫人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
路明珠得知这个消息,心中倒并不像路夫人想的那样伤心,反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随即想到,如今她的婚事是不成了。
可那个人的婚事,却已经是板上钉钉,想到这一茬,路明珠心中忍不住泛上愁绪来,秀气的眉宇轻蹙着,清秀白净的脸上染上了几分哀伤之色。
路夫人在旁悄悄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以为她是因为这件事而伤心,一时对那位严大将军也不由得生出几分闷气。
路夫人很清楚,老夫人对于明珠还是挺喜欢的,不可能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至于这次反悔的原因,老夫人虽然没有明说,但路夫人也能猜到,怕是那位严大将军不怎么满意。
路夫人实在想不明白,那位严将军难道是眼瞎了不成么,竟连明珠都瞧不上?这位将军比明珠大了那么些岁数,她都没有介意,他怎么好意思反过来挑剔自己女儿的?她倒要好好瞧瞧,这位大将军能娶个什么样的夫人,可别因为太过挑剔,到头来打一辈子的光棍!——很快就到了月初这天,正是严嘉礼下聘礼的日子。
一抬抬挂着喜庆红绸的箱笼送进了紫竹院,阿菱站在回廊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好奇地瞧着院子里。
自她记事以来,紫竹院还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
一波又一波穿着光鲜的丫鬟们笑吟吟地上前来道贺,玉书站在程氏旁边,手里拎着个竹编的篮子,从篮子里拿出赏钱来,笑眯眯地赏给前来道贺的丫鬟婆子们。
今儿是个喜庆的好日子,小丫鬟们来这里领了一份,待会儿去二少爷那边,还能再领一份赏钱,一个个都乐得合不拢嘴,院中笑语声延绵不绝。
西边的厢房内,齐楚楚放下绣了一半的喜服,揉了揉有些酸的脖子,抬头朝窗子外看去,就见到一群乌压压的人影,将窄□□仄的院子挤了个水泄不通。
齐楚楚摇了摇头,眸中露出几分笑来,走到红木桌处倒了杯茶喝下,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嘴唇。
坐着歇了会儿,才回到窗边,将搁在案上的喜服拿起来,继续往下绣。
夕阳将近的时候,院子里的人也都散去了,紫竹院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程氏命人将那些聘礼搬进耳房,这才揉着胳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楚楚在,她许久没这么操心过了,今儿个是楚楚的婚事,自然不好再把事情都推给楚楚,理当由她这个做母亲来操持。
不过一想到楚楚有了这样好的婚事,能嫁给才貌出众的二公子,程氏就算劳累了一整天,也是开心得很。
——几人累了一天,正在围桌边坐下,准备用饭,忽然外头有丫鬟来传话。
楚姑娘,老夫人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齐楚楚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放下手中的碗筷,从圆凳上站起身,跟着那丫鬟去了锦绣院。
一进锦绣院,就见路夫人居然也在。
齐楚楚上前,向老夫人和路夫人曲膝行了一礼,抬眼看去,就见路夫人双眼红肿得厉害,好像刚刚哭过了。
旁边的老夫人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着,眼中隐约还带着几分愧疚之色。
见齐楚楚到了,路夫人情绪颇有些激动,站起身疾走几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颤抖地问道,楚姑娘,我们家明珠有没有来找过你?齐楚楚一怔,没明白路夫人这话什么意思,只好回答道,明珠妹妹上个月来过一次,路夫人,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听到齐楚楚这话,路夫人瞬时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竟是站立不稳,齐楚楚见状,赶紧伸手扶着她到榻边坐下。
路夫人一时神思恍惚,也没回答齐楚楚的话,齐楚楚困惑地看向老夫人,完全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夫人叹了口气,简短地解释了一下,眼中愧疚愈发深了,哎,这事儿都怪我……要不是她们侯府失信于人,路姑娘又怎么会伤心之下选择离家出走。
这件事说起来,阿青也有很大责任啊。
——路明珠失踪了?齐楚楚听到这消息,很是吃了一惊。
待听到老夫人饱含歉意的几句话,才知道原来严青不愿再和路明珠议亲,反悔了。
这个她倒是不奇怪,毕竟当时,她可是和严青一起看到了路明珠私会的事儿,严青反悔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会儿老夫人倒像是以为,路明珠离家出走,全是威远侯府的错,而且路夫人也并没有反驳,似乎也是默认了这一点。
齐楚楚皱了皱眉,心中很是不解,从那天戏园子里的事看来,路明珠分明另有所爱,应该不至于因为严青反悔一事,就气的离家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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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将近中午的时候,陪着明珠出去的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回府了, 哭着禀告说, 小姐走到半路,让她回来取个东西,等她拿了东西回去小姐就不见了。
路夫人一听这话, 当时就急坏了,派着府里的仆人将京城里的几处绸缎铺子都找遍了, 直到天色渐暗,却是没有找到半点儿痕迹。
她想着女儿最近和威远侯府的楚姑娘似乎交好, 说不定女儿是过来找这位楚姑娘了, 这才匆匆赶到了侯府,希望能得到女儿的消息。
谁知道,却还是扑了个空。
路夫人一下子承受不住,竟是瘫坐在了榻上,眼中满是泪光。
明珠那么大一个人了, 又怎么会走丢呢, 听那丫鬟的话, 分明是明珠故意支开她的。
路夫人心中悲痛不已,悔不当初。
早知道,当日就不该告诉明珠那个坏消息,明珠定然是因为那个, 一时伤心之下,才会做出离家出走这种事儿的。
——屋子里顿时一片愁云惨雾的模样,齐楚楚虽然也很担心,不过老夫人和路夫人这边已经够着急的了,她也不能火上焦油,只好保持镇静,转而安慰道,路夫人,您知不知道明珠妹妹平日都爱去哪些地方?或许明珠妹妹只是一时贪玩儿,也没注意时辰,就在外头多呆了一会儿,您先别太担心,不如派人到处找找,说不定很快就能找着了。
怎么没去找,明珠平日里爱去的那些绸缎铺子、首饰铺子还有胭脂铺子我都一一派人去了,可根本没有她的消息。
路夫人用帕子拭着眼泪,哽咽着声音说道。
除了这些地儿,明珠也没什么喜欢逛的了,又能去哪儿?这孩子,只怕是故意躲起来的……路夫人越想越是伤心,眼角又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齐楚楚听到这话,方知道路夫人已经四处都找过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默默地站在一边。
齐楚楚低垂着头,心中暗暗思索,京城中各处的绸缎铺、首饰铺、胭脂铺都找过了,路明珠一个小姑娘家的,在外头人生地不熟的,又还能躲到哪儿去?她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怎么好像没听路夫人提起上次那个戏园子呢?难道路夫人不知道那个地方吗?那么,路明珠会不会是去戏园子了呢?一想到戏园子,齐楚楚就回忆起了上次在假山后头看到的那一幕,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路明珠她……该不会是和那位青衫背影男私奔了吧?——齐楚楚缩在袖中的手指轻颤了一下,眸光陷入深思。
照着上次的情形来看,路明珠和那个青衫男人郎情妾意,可惜碍于门第关系无法结合在一起。
虽然现在路明珠暂时不必嫁人,可有路夫人操持着,她总有一天会成亲的。
路明珠心中既然另有所爱,一时冲动之下做出这种事儿也是有可能的。
——祖母,出了何事?齐楚楚正琢磨着,忽听得屋中响起一个微沉的冷冽男声。
抬眼看去,就见一身石青色绣卷云纹常服的男人大步走进来,轮廓分明的俊脸上一派冷肃,伸手朝着老夫人拱手行了一礼。
老夫人匆匆和他解释了一遍,心中只觉得这事儿都是自家孙儿惹出来的,可不能置之不理。
一时看向严青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埋怨,急急地吩咐道,阿青,你快派人下去,帮着路夫人四处找找。
路丞相虽然位高权重,到底也只是一介文臣,路府一时之间也只能出动些家仆四处找找。
严青却不一样,且不说他管着的军营,只说他身边的亲卫队,就有好几十个精壮的汉子,各个身手敏捷,行动矫健,找起人来也快速些。
老夫人都这样吩咐了,严青没有多犹豫,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多谢严将军。
路夫人道了句谢,不过心中怕还是有些埋怨他,声音颇有些冷淡。
严青也不在意,或许是根本没注意到,接下了这桩事就往外走。
眼看着那个颀长的身影要绕过屏风,齐楚楚凑上前,附在老夫人身边低声说了句话。
老夫人闻言点点头,喊住屏风前的那道身影。
阿青等等,让楚丫头也跟你一起去找吧。
楚丫头和明珠的关系好,对她的性子也了解些,说不定更容易找到她的去处,相比仅仅只见过路明珠一面的严青来说,把握自然是要大一些。
严青侧过身来,深潭般的眸子轻轻扫了一眼齐楚楚,并没有出声反对,等齐楚楚快步跟上来,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时辰已经不早了,街边小贩都收拾了摊子回家吃饭,长街上空空荡荡的,陷入了一片静谧,与平日里熙熙攘攘的热闹模样大相径庭。
严青将手下的人分成了几批,分头往几个方向去找,不过这京城地方不算小,要真一寸寸找起来,也颇有些大海捞针的意思。
齐楚楚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才抬起一双清亮乌黑的眸子,瞥了严青一眼。
楚姑娘有什么话要说吗?严青问道。
方才齐楚楚主动跟上来,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难道她知道路明珠去了哪儿?可如果知道的话,为何不直接在路夫人面前说出来?难道是有什么顾忌不成?严青想到这儿,扫了一眼左右两个亲卫,指了指右手边的方向,沉声吩咐道,你们到那边找一下。
那两个侍卫应声去了,齐楚楚这才点了点头,低声道,将军,我们不如去上次那间戏园子找找,明珠妹妹也许在那儿。
至于为什么等到这会儿才说,齐楚楚也是担心,一大拨人找过去,到时候撞见了路明珠的事儿,人多嘴杂的,难免会走漏了风声。
反正严青已经知道了路明珠的事儿,也不在乎多看到一次了。
——夕阳的余晖落下来,荒凉杂乱的园子染上了金黄色的光泽,遮天蔽日的大榕树下,正站着一对年轻的男女。
女子明净的眼中不停地落下泪珠,一颗颗砸下来,沾湿了一大片衣襟。
那双泪眼朦胧的眸子愣愣地看着对面人,哭的几乎喘不上气,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捂着唇,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阿礼,为什么?路明珠不明白,她都愿意为了他离乡背井,甚至狠心地抛下父母,可是为什么到了这一步,阿礼却还是不肯带她走。
难道非要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妻生子吗?不……她怎么能忍受那样的事?知道他要和齐楚楚订婚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心中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划了一道,那伤口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慢慢结痂,反而越发狰狞可怕。
尽管知道齐楚楚是个好人,可只要一想到她要嫁给阿礼,路明珠心中就控制不住地生出一种嫉恨来。
她不想让这种嫉恨毁了自己,终于决定大胆放肆一回。
相比嫁给一个门当户对却完全不爱的人,她宁愿清贫而幸福地跟喜欢的人度过一生。
只要能跟阿礼在一起,她可以不要这个丞相千金的身份,她什么苦都愿意吃,她心甘情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女子。
——明珠……青年俊朗的面容上滑过一丝苦涩,他偏过头,避开那双莹莹泪光的眼,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终于硬着心肠,彻底做了个了断,路姑娘,天色快黑了,你还是早些回府吧。
是他一开始就错了,明知道两人身份悬殊,偏偏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满心满眼都只能装的下她。
直到遇见了路明珠,他才知道,以前对于齐楚楚,只是一种对妹妹的疼爱之情罢了,因为齐楚楚身世可怜,他便生了几分怜悯,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喜欢。
至于明珠的这个提议,他不是不心动的。
可他不能一错再错,明珠是堂堂的丞相千金,从小在这富贵乡中锦衣玉食地长大,他怎么能让明珠下半辈子在吃苦中度过。
一旦离开,明珠怕是这辈子都难以回到京城,还得背下不好的名声,与父母一辈子天涯相隔,他怎么舍得让喜欢的人过这种委屈的日子。
不……我不回去!阿礼,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这次就听我的好不好?路明珠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又急促了几分,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红彤彤的眼睛满含期盼地盯着面前的青年。
这次能出来是趁着母亲没有防备,要是这次不能成功,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明珠,你别闹了。
青年用力地掰开她的手,声音带着诀别之意,藏住了几不可闻的一丝颤抖,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他说完这句话,极其迅速地背过身子,像是要逃离什么一般,脚步匆忙地朝外跑去。
阿礼!——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齐楚楚柳眉微蹙,稍稍转过头,朝着身边的男人问道。
她好像模模糊糊听到了一个女声,听不清在喊什么,不过,声音倒有些像是路明珠。
嗯,好像是那个方向。
严青是习武之人,自然比她耳目聪颖许多,伸手指了指左边的方向。
两人一路寻去,果然走了没多远,就看到蹲在树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路明珠,见她平安无事,两人互看了一眼,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齐楚楚走上前,扶着路明珠,递了张帕子给她擦泪。
严青沉默地站在一边,幽暗的眸中滑过一抹深思,方才那个声音,怎么好像叫的是阿礼?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辣么勤奋日更的面子上,收藏一下短小君的专栏吧(づ ̄ 3 ̄)づ爱你们么么哒☆、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明珠妹妹, 你没事吧?齐楚楚伸手, 将手中的帕子递过去。
路明珠正哭的伤心, 忽听得旁边有人声传来,下意识地抬起头, 露出一双泪水盈盈的眼。
当瞧见来人是齐楚楚, 那双染了水汽的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埋怨。
提亲的事阿礼告诉她了,要不是这位楚姑娘为了逃脱困局,跑上门找二姑娘诉苦, 阿礼又怎么会为了帮她一把而选择和她成亲。
可这位楚姑娘有没有想过,一旦娶了她, 阿礼岂不是与静王和大少爷结下了梁子。
齐楚楚做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
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阿礼, 也没有设身处地为阿礼考虑过, 其实只是拿阿礼当一个挡箭牌罢了。
阿礼不肯带自己离开,只怕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
这位楚姑娘自己惹出来的事,就该自己解决,为什么非要拉阿礼下水?路明珠一时间郁郁不平,心中生出几分不快来, 胳膊肘一拐, 将她的手一把推开, 齐楚楚下意识地松了手,那洁白的帕子就轻飘飘地顺着微风落在了几步外的泥地上。
——身穿石青色常服的男人长身立于树下,只离了她们几步远,自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异样。
严青眯了眯眸子, 眼中含着凌厉的冷意,唇角染上几分微讽之色。
如果说刚才他还只是有所猜测的话,那这会儿路明珠的举动,无疑是彻底证实了他的想法。
路明珠与齐楚楚关系就算不算亲密,也坏不到哪里去,路明珠没有理由忽然变成这种态度,除非是因为,齐楚楚侵犯到了她的什么珍爱之物,或是珍爱之人……难怪,上次在园中看到那个青衫身影时,他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可惜当时喝多了酒,他正头昏脑胀着,也没有分辨出来那人究竟是谁。
而上次在祖母屋里时,他无意识中发现,严嘉礼的背影和那位青衫男竟有七八分相似。
这么联系起来,片刻之前听到的那声阿礼,确实不是他的幻觉。
——没想到会被路明珠突然推开,齐楚楚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刚刚出了什么事儿,她情绪有些失控了?齐楚楚没再多想,走过去正想将帕子捡起来,严青已经快一步弯下=身去,将脚边染了些许尘土的帕子捡起来,伸手弹去上面的灰尘,递回给她。
齐楚楚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曾想他会替自己捡东西,轻轻道了声谢,安静地将那帕子接回来,收回袖中。
这会儿路明珠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哭声已经停下了,她揉了揉眼睛,低着头小声抱歉道,对不起,楚姐姐,我刚刚没注意到是你。
齐楚楚自然不会计较这么点儿小事,反而又轻声安慰了她两句。
两人并没有问路明珠为什么会在这儿,似乎对这件事一点也不好奇,也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一样,带着她朝外走去。
严青方才找到人之后,就放了讯号出去,让人提前备好轿子送路明珠回府。
明珠!几人刚走出园子,就见路夫人竟也赶过来了,此时见女儿终于找着了,神情很是激动。
路夫人紧张地拉着路明珠上上下下打量,唯恐她消失的那半天就吃了什么苦头似的。
见女儿没有什么不妥,路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转向齐楚楚和严青这边,语气感激地道了声谢,今儿多谢将军了。
路夫人客气了。
严青淡淡地回了一句。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众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路夫人便带着路明珠回丞相府了。
——既然路明珠已经找到,今儿个出来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
齐楚楚奔波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可以回府了,心中也松快了一些。
正当她准备跟着严青离开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地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那声音虽然很轻,奈何这会儿周围一片沉寂,严青又正好站在她旁边,明显是听到了那咕咕声,虽然依旧板着脸,唇边却是逸出了一分轻笑。
齐楚楚唰的一下满脸通红,原本白皙如玉的俏脸几乎要烫的烧起来了,耳尖也红的要滴出血来。
简直是太丢脸了!不过是饿了一两个时辰,怎么就叫起来了呢!齐楚楚一颗脑袋几乎要埋到怀里去了,纤细的手紧紧地捂在肚子上,只恨不能瞬间回到府里,离开这叫人尴尬的一幕。
偏偏天不遂人意,她都已经这么尴尬了,身边的人还憋着笑,低声建议道,让楚姑娘辛苦了,回侯府还有一段路,楚姑娘要是饿的厉害,不如在这里用了饭再走?这位将军,你就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吗?还非要问这么一句……是故意的吗……不用不用。
齐楚楚脸上一片绯红,郁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迅速摇了摇头。
谁知道,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肚子却是极其不争气,十分应景地咕咕又响了一声。
这会儿,齐楚楚很确定,她听到了男人恶劣的轻笑声。
齐楚楚心中悲愤不已,感觉半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刻丢光了。
可能是丢脸到了极点,她反倒生出一分胆气来,索性破罐子破摔,连话也不想多说了,将这个可恶的人抛在一边,埋着头朝不远处的轿子快步走去。
当然,手还是紧紧地捂在作恶的肚子上。
——齐楚楚进了轿子,这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褪下去几分,心中那份郁闷也消散了些。
不过,轿子走出去没多远,就忽然停了下来。
齐楚楚正要问问出了什么事儿,余光一扫,忽见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从外头伸进来,竟是要拨开侧面的轿帘。
她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去扯住轿帘。
不过动作慢了一步,还是被那只手得逞了。
窗口处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严青坐在马背上,眼中不自觉地带了一分轻笑,连眉间的那道疤痕看着都柔和了几分。
他微微弯下腰,将拎着的东西从侧窗处送了进来。
先拿这个垫垫肚子吧。
齐楚楚本来是有几分不悦的,这会儿却是被他的话打断了,顺着他修长的手看去,就见到递进来的是一个黑漆雕花食盒,也不知道严青一时间是从哪儿寻来的,应该是装的点心之类的。
虽然不满他之前的恶劣笑声,不过齐楚楚也不好拒绝人家的一番好意,再说了,都被他嘲笑过了,反正现在她正饿着,还有好一会儿才能到侯府,不吃白不吃。
因此齐楚楚没有多纠结,很是从容地道了声谢,将那食盒接了过来,顺手果断地放下了轿帘。
不过食盒提到手中的时候,齐楚楚发现自己低估了那食盒的重量,手腕猛地往下一沉。
揭开那黑漆盖子的时候,齐楚楚双目都瞪圆了,瞬间才明白过来,这个食盒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沉!盒子里那整整十几盘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点心是几个意思?如果她没记错,严大将军刚刚说的是,先拿这个垫垫肚子?垫垫肚子?在这位将军眼中,她的食量就这么可怕吗!——严青虽然是骑马,不过这会儿并没有要事,便放慢了速度,和齐楚楚的轿子一前一后到了侯府门口。
他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抚了抚衣衫,将缰绳递给小厮。
走到大门处的时候,莫名觉得有一道不悦的视线黏在他背后。
齐楚楚掀开轿帘,两手抱着那个沉甸甸的食盒,从轿子里走出来,只觉得胳膊一阵阵的酸痛,不由抿着唇,没好气地瞪了前面的人一眼。
谁知道走在前面的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忽然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还好她反应敏捷,在他转过头那一瞬间,赶紧低下头,这才没有被他抓个正着。
严青目光揶揄地打量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却只装做不知,沉声道,时候不早了,楚姑娘先回去歇息吧,祖母那边我过去一趟就好。
两人是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这会儿回来了,按理来说要过去给老夫人请个安回禀几句。
不过既然严青都这么说了,齐楚楚自然也不会反对,低眉敛目,轻轻地应了一声,抱着怀里那个沉甸甸的食盒,一身轻松地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严青去了一趟老夫人那边,将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听说路明珠平安无事地跟着路夫人回家了,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拉着严青念叨道,还好路姑娘今儿个没事,不然,岂不都是咱们的罪过,哎……严青眉头沉了沉,却也没有多解释什么,等老夫人挥了挥手,这才退了出去。
他出了锦绣院,却是没有回自己那边,而是往另一处院子去了。
等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回廊上悬挂着的壁灯都点亮了,身着月白色长衫的青年才终于回来了,清秀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疲惫之意。
二叔?您……您怎么过来了?严嘉礼闷着头走进来,瞧见回廊下站着的颀长人影,被吓了一跳。
虽然是叔侄关系,但是严青和他并不算熟悉,平日也说不上几句话。
这位二叔,怎么突然大晚上地过来拜访他了?严嘉礼正疑惑着,就见严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朝着右手边的书房走去,声音中透着几分冷意,跟我进来。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严嘉礼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严青已经走到书房那边, 伸手将雕花木门向里推开, 径直走了进去。
他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下,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几分困惑之色, 依旧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片刻之后,还是提步朝着书房去了。
书房里并没有旁人,严嘉礼回身掩上书房门, 转过来向着严青恭敬地一拱手,便要开口询问一番。
二叔, 不知有何……严青却是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冷淡地问了一句。
你方才去了哪里?——严嘉礼不由得眉心一跳, 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严青, 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之色。
二叔过来,就是特地来问他这件事的吗?难不成二叔知道了什么?还是现在只是随口一提呢?严嘉礼心中有些不安,抬眼瞧去,就见严青长身立在书案前方,石青色交领长衫穿在他身上, 衬得他身量笔挺修长, 却依旧掩不住骨子里的威严气势。
——屋子里有些暗, 因着之前书房里并没有人在,下人们便只将墙角的一盏壁灯点亮了。
此时,泛着暖意的昏黄光线斜斜照在那张俊朗冷清的脸上,却是平白透出几分凌厉之色。
虽然严青一向就是这种不苟言笑的冷面模样, 严嘉礼还是下意识地有些紧张,目光往旁边飘了飘,落在角落处的青玉缠枝纹梅瓶上,俊秀的眉目微微皱起,犹豫着回答道。
我刚才……去了一趟书铺。
感觉到严青似乎瞥了一眼他空空的两手,严嘉礼反应过来,又补充道,不过没见着什么合适的书,就回来了。
——是吗?严青曲起手指扣了扣桌面,慢条斯理地扫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我还以为,你是特地去戏园子见路姑娘了。
二叔,我……严嘉礼一下惊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严青语气这样笃定,并没有一丝疑惑,只怕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方才那问话也不过是试探他而已。
难道之前他和路明珠谈话的时候,这位二叔正好也也在场?那他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这会儿严嘉礼终于明白过来,平日里明明没什么交情,严青为什么会突然上门来找他。
你和路姑娘的事,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严青并没准备深究他的私事,索性开门见山地提了出来。
这个直白的问题猛地甩出来,砸的严嘉礼好一阵头昏脑胀。
他握了握掌心,勉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慢慢理清思绪,面上露出几分羞愧之意,低着头回答道。
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不该做出这种有违礼数的事,以后绝不会再犯。
他解释完,又忙忙地替路明珠开脱,此事从头到尾都与路姑娘无关,是我连累了她,她是清白无辜的。
好像生怕让路明珠的名誉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严青目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转念想到什么,男人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冷道,既然你喜欢的是路姑娘,又为何要向齐楚楚提亲?严嘉礼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摇了摇头,以我的身份,怎么配的上明……路姑娘。
配不上路明珠,所以就退而求其次,向齐楚楚提了亲吗?严青听到他的回答,不知怎么,心中颇有几分不快,唇角沉沉地,抿成一条直线。
严嘉礼见他这副严肃模样,还以为是不满意自己方才的解释,又诚恳地保证道,二叔放心,我既然向楚姑娘提了亲,就一定会对她负责到底。
方才在园子里弃路明珠而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以后也绝不会再与路姑娘那边……有任何牵连。
他狠了狠心,终于语气决然地保证道,面上却还是流露出几分伤痛之色。
——严青站在书案前,将他的不舍和痛楚尽收眼底,心中越发不快了些。
就严嘉礼现在这副模样,只要路明珠那边有了什么动静,他真的能舍得与路明珠一刀两段?呵,他可还真不相信。
严青眸中暗芒敛去,不再责问于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很是平静,你和齐楚楚如今还没有真正成亲,既然你另有所爱,现在纠正错误还来的及,至于老夫人那边,我可以帮你解释。
站在他对面的严嘉礼低着头,将心中的不舍之情压了下去,坚持道,亲事已定,我怎么能出尔反尔,自然要对楚姑娘负责到底。
严青面色一僵,冷如寒冰,声音沉沉道,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可以来找我。
——两日之后,路明珠递了封帖子过来,邀请齐楚楚和严芷兰去相府赏荷。
前一段时间,一般都是路明珠约她出府玩,或者是到侯府来找她,齐楚楚倒是还没上门拜访过,听到这事,等问过了严芷兰,见她也很是乐意的样子,便答应了下来。
齐楚楚虽然很爽快地答应了,心中其实是颇有些奇怪的。
因为齐楚楚本来以为,从那一天的情形来看,路明珠这两日的心情应该不会太好,怎么会忽然有兴致约她和严芷兰赏荷。
那天她和严青赶到的时候,只见到路明珠一个人在大榕树下哭泣。
虽然没有见到什么别的人,但齐楚楚隐约能猜出来,路明珠突然离家出走这事儿,恐怕是为了那个青衫男人。
如果她之前的猜测属实的话,路明珠是为了私奔才离家出走,最终却没有走成,怕是那个青衫男人没有答应她的任性想法。
齐楚楚心中暗想,其实那人倒还算是个有责任心的,没有因为一时的情爱冲昏了头脑。
——如果当日两人真的私奔了,那对路明珠,可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
一个无名书生,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这样的两个人,怕是还没跑出郊外,就要被官兵截下了。
礼记有言,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
即使路明珠身为丞相之女,遇到这种事也是极其有辱门庭的,一旦泄露出去,那可就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丑闻了。
齐楚楚暗暗叹了叹气,还好,那个人没有和路明珠一样糊涂。
——齐楚楚和严芷兰下了马车,就有梳着圆髻的管事娘子上前来,笑着福了一礼,在前头领路。
那管事娘子带着她和严芷兰穿过抄手游廊,朝着东边一座很是精致典雅的临水轩走去。
楚姐姐,芷兰姑娘,你们可来啦。
路明珠大约是听见了消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唇角微微扬起,清秀削瘦的脸颊露出一分虚弱的笑意,上前几步,走到齐楚楚右手边,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齐楚楚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不过短短两日,路明珠好像是瘦了许多,连精神气儿都不太足,与之前那种明丽活泼的模样宛若两人。
她心中暗忖,这位路姑娘,大约是还没从之前的事儿中缓过来吧。
——几人进了屋子,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临湖的木窗已经支开了,时值初夏,放眼望去,湖面上碧绿荷叶丛中,含苞待放的荷花亭亭而立,好似出淤泥而不染的洁白仙子。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也能闻到些许荷叶的清香。
三人在窗边坐着说了会儿话,严芷兰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路明珠的脸色不大好,侧过头来,关切地柔声问道,明珠姑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如先回去歇息歇息?那怎么好意思,今日我是主人,怎么能不好好招待你们呢。
路明珠朝着严芷兰摆了摆手,站起身来,一边往桌案那边走,一边细声细语地说道,我今儿个还亲自做了点心,请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谁知道走出去没有两步远,竟是身子一歪,直直地朝地上栽了下去。
还好齐楚楚和严芷兰隔得近,察觉到她不对劲的时候,两人赶紧起身,险险地扶住了她,把她扶到椅子边坐下,却见路明珠双眼紧闭,竟然已经昏死过去了。
——屋子里的弦丝雕花架子床上,路明珠昏昏沉沉地缩在锦被中。
路夫人今日去了别府,这会儿并不在家中,丫鬟请了大夫过来,替路明珠诊治了一番。
李大夫,我们家小姐到底是怎么了?那丫鬟急得两只眼睛红红的,很是紧张地问道。
齐楚楚和严芷兰也坐在旁边,也很是担心,一同看向那位白胡子的李大夫。
李大夫长叹了一口气,却是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遗憾和抱歉,路姑娘这是心气郁结,不思饮食,导致气血虚弱,才会突然昏倒。
这是心病,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老朽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先开副药缓解一二。
可路姑娘若是心结不解,一直这么下去,就算有灵丹妙药,恐怕也岂不了作用了,到时候怕是……怕是什么,那大夫却是没有仔细说,不过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
更何况,他脸上带了几分悲悯之色,仿佛隐隐暗示了什么。
齐楚楚和严芷兰互相看了一眼,实在没有想到,路明珠竟是因为这样严重的心病才迅速消瘦了下去。
——严嘉礼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他在家已经歇了好一段时间,也该回书院继续学业了,定的是明日晚上回去。
二哥,你怎么这样快就开始收拾东西了?,轻柔的女声从门口传了进来。
严嘉礼放下手中的几册书,抬头看去,芷兰,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她今日一大早就和齐楚楚去了路府,这会儿还不到中午呢。
严芷兰听到他的问话,眼神一黯,心情不大好地回道,路姑娘忽然晕倒了,我跟楚姐姐就先回来了。
晕倒?她出什么事了?严嘉礼心中一紧,手指紧握成拳,一颗心都被严芷兰这句话给紧紧地牵引住了,仿佛悬在了半空之中。
他这句问话其实颇有几分不自觉地亲密之意,幸而严芷兰沉浸于伤感的情绪之中,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这不对劲。
严芷兰秀气的眉蹙起,难过地叹了一声,回答道,大夫说路姑娘是心气郁结,不得疏解,再这么下去,就算有灵丹妙药,也只怕是……好好的,路姑娘怎么就生了这样重的病呢?严嘉礼身子晃了晃,心中像是被人揪成了一团,脸色也白了几分,扶住右手边的架子才堪堪地站稳了。
二哥?严芷兰见他站立不稳,担心地问了一句。
没事严嘉礼摇了摇头,袖底的手掌却是紧紧地攥着,指尖狠狠掐入了掌心,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保持住清明的神智。
他是不是像二叔之前说的,真的做错了?甚至没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严嘉礼就找到了严青的院子。
二叔,您上次说的那件事,我考虑好了,还请您帮我。
严青挑了挑眉,连冷厉的眸光都柔和了几分,饶有兴致地看向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楚楚:叫你破坏我婚事!揍扁你!(╯▔皿▔)╯严青:不破坏了怎么把媳妇儿娶过来o(* ̄▽ ̄*)ブ☆、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明珠妹妹, 你现在好些了吗?前儿个可真是吓坏我们了。
齐楚楚坐在雕花架子床沿的位置, 握了路明珠的手, 轻声询问道。
前儿个那大夫的话,着实是吓到她和严芷兰了。
因为牵挂着路明珠的病情, 齐楚楚和严芷兰回府之后, 隔日便在一处商量了一下,向老夫人求了出门的机会,特地一大早就过来丞相府探望路明珠。
路明珠穿着身素白细缎中衣, 拥着锦被,靠在姜黄色绣芙蓉花大迎枕上, 唇角微微翘起,轻轻摇了摇头。
她这场病来的快, 去的也快。
那张清秀的脸虽然还有些苍白, 精神瞧着却是明显好了些,一双眼中也带着几分轻快的笑意,不像前几日,就算是笑着的时候,眉间也总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忧思。
不碍什么事, 让楚姐姐和芷兰姑娘担心了。
她弯了眼睛轻笑道, 语气颇为轻松, 根本瞧不出什么心气郁结的模样。
齐楚楚自然为她的好转而高兴,心中却有些不解,那日来诊脉的白胡子老大夫,莫非是个庸医不成, 这分明没什么大事,竟被他说成了什么生死攸关的绝症似的,吓了她和严芷兰一大跳,只以为路明珠命不久矣了。
可那大夫要真是庸医,又怎么能混进丞相府为路明珠诊病呢?罢了罢了,齐楚楚也懒得去钻这个牛角尖,反正路明珠现在已经没事了,就算那白胡子大夫是不是庸医,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了。
——路明珠瞧得出来,齐楚楚的确是拿她当朋友,才会这样特地赶过来探望她。
想到昨晚收到的那人消息,路明珠本是满心欢喜的,可此时对着关心自己的齐楚楚,不由得又生出几分愧疚之意来。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故意的,她知道,阿礼肯定不会眼看着自己出事,所以才特意请了齐楚楚和严芷兰过来,半真半假地演了那样一场戏。
她故意绝食了两天,忽然晕倒是真的。
可那大夫的话,却是有些夸大了。
这个计划进行的很是顺利,阿礼终究是不忍心让她出事,所以才悄悄递了消息进来,让她不必伤心,这桩婚事,他定然会想办法解决的。
——路明珠看了一眼面带关切的齐楚楚,不安地抿了抿唇。
虽然阿礼不喜欢她,可本来也是准备打定主意娶她的。
在这件事上,总归是自己不对,破坏了她的婚事,总得想办法补偿一二才是。
路明珠考虑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什么,唇角微微扬起,对了,楚姐姐之前不是说想找一本叫《品香记》的书,在几家书铺都没有见着吗,正好我书房中有一本,我这就让小绿带你们过去。
书房中另有一些有趣的书,要是楚姐姐和芷兰姑娘有什么想看的,只管拿去就是,千万别同我客气。
这件事儿倒是没错,之前路明珠跟齐楚楚闲聊研制香露的方法之时,齐楚楚曾提过这么一句。
听说那本《品香记》之中搜录了许多制香露的罕见方子,齐楚楚早就想要买来研读一番了,奈何一直没找到,心中不免就有些遗憾。
此时听到路明珠提起这茬,她倒着实生出几分兴趣来。
正好路明珠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她到底还在病中,身子还有些虚,还要静养休息才好。
那就谢谢明珠妹妹了。
齐楚楚也不扭捏,直接道了一谢。
见她接受自己的好意,路明珠便觉得心中的愧疚感少了几分,招手让丫鬟走上前来,吩咐道,小绿,带两位姑娘去书房那边吧。
——齐楚楚和严芷兰跟着那丫鬟进了东侧间的书房,推门进去,就见屋内摆着一张黑漆花梨木长案,案上文房四宝俱备,西墙上挂着一副笔意风流的山水画,还有各色叫得出名字的名人法帖。
黑漆花梨木长案背后,是一长溜黑漆书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设了各式各样的线装书册,有四书五经,还有不少地方游记,风俗人情之类,确实是像路明珠所说的那样,其中有不少有趣的书。
齐楚楚顺着那书架上贴的标记,没多久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
那书所在的位置稍微有些高,齐楚楚掂着脚才堪堪够到了书册,她指尖捏住书脊处,将那册书取出来。
大约是一时用力偏了些,竟是将旁边的几册书带的哗啦一声歪在一侧,壁角藏着的一卷画轴一下子被撞得掉了出来。
那卷画轴上绑着的线绳断了,画册骨碌碌在地上滚开,直接摊开在严芷兰脚边。
粗手粗脚地把人家东西摔下来了,齐楚楚也颇有些不好意思,疾走两步上前,便要将东西捡回来,可千万别摔坏了。
正好严芷兰也蹲下身子,低头去帮她捡那画轴。
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摊开的画轴上时,伸出去的右手猛地顿住了,眸子也下意识地睁大,只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兰妹妹,怎么了?没……没有什么。
齐楚楚见她有些晃神的模样,正要将那画轴拿起来。
严芷兰却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比她快了一步,灵巧的手指迅速将那地上的画轴一收,一下子卷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然后用线绳绑地牢牢的,放回了上层的书架里面。
齐楚楚原本倒是没有察觉什么的,可这会儿见到严芷兰这副奇怪模样,倒由不得她不生出疑惑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书架上的画轴,眸光一转,秀美的眉宇轻蹙着,语气带上几分自责,方才粗手粗脚地,也不知道将那画摔坏了没有?还是得查看一番,要是弄坏了,得向明珠妹妹告罪才是。
说着便要掂了脚尖,要去将那画轴重新取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检查。
胳膊才刚刚伸出去,却是被人拽住了,齐楚楚偏过头,就见严芷兰站在她身后,慌慌张张地看了她一眼,急迫地解释道,楚姐姐放心,我方才都看过了,那画轴一点事儿都没有,既然楚姐姐的书找到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拉着齐楚楚往书房门口走去。
——齐楚楚倒也没有反驳,顺着严芷兰的脚步出了书房。
她面上仿佛若无其事,清澈的杏眸之中却是滑过一抹暗芒。
方才那幅画,其实她早已经瞧见了。
只不过,那画堪堪展开了一小半,根本没法看到全貌,在她看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不知道为什么会引得严芷兰这样失态。
严芷兰方才的慌张举动,分明是害怕她看到那画。
这样想来,严芷兰倒像是认出了什么似的?齐楚楚凝神思索着,她的记性不算差,此时仔细回忆了一下,便有了印象,那小半幅画的右下角处,似乎刻着一枚红泥印章。
方才不想倒没什么,此刻深究起来,竟觉得那印章倒有几分眼熟,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齐楚楚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严芷兰,就见她咬着唇,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焦虑。
什么样的人会让她这样紧张?而那画轴,严芷兰像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熟悉至极。
除了跟自己交好之外,严芷兰常年都在院子绣花,并无什么交好之人,和她关系密切的,同时又擅长丹青的人……似乎只有……齐楚楚眸光微亮,有如福至心灵,脑中灵光一现,竟是想到了那个答案。
是了,这样的印章,她前些天就在严芷兰那儿见过的。
可与此同时,心底也忽地生出一股凉意。
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似的,一时回不过神来,脑子里都是木木的。
原来那个让她揣测了很久的青衫男人,居然近在咫尺。
难怪严芷兰这样担心她看到那卷画轴,急慌慌地就要将她拉走。
不过从严芷兰刚才的举动来看,她只怕也是吓了一跳。
齐楚楚长长的睫毛垂下,敛住了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片刻之后,形状姣好的浅红唇瓣微微扬起,柔美的唇角带着几分无所谓的讽笑。
这两人身份差距悬殊,根本没什么可能性。
她要求得这桩婚事,只是为了给家人找一处安稳的栖身之所,并非为了得到什么虚无缥缈的情爱。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天气炎热起来, 院子里的树梢上处处响着热闹的蝉鸣声, 齐楚楚坐在窗边, 低头收了线,细细瞧着嫁衣上初具雏形的并蒂花纹, 唇边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绣工只能算马马虎虎, 还好有严芷兰这样的高人在旁指点,如今辛苦了一些时候,在刺绣一道上竟也颇有进步, 相比以往的刻板呆滞,又多了几分□□。
照这个进度下去, 约莫再过大半个月,这件嫁衣就能做完了。
这桩婚事定的仓促, 还有许多要准备的, 老夫人和娘亲商量过,这成婚的日子就定在来年春天,趁着天气不冷不热也方便些,也就是离如今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正正好赶在她十八岁生日到来之前。
这样一来, 她也不必担心因为大龄未婚, 而被官府的人找上门来, 强行指一桩婚事了。
解决了婚姻大事,而且又是嫁进侯府,娘亲和阿菱都在同一个府中住着,就算不在同一个院子里, 万一出了什么事平日里她还是能照顾到,总比嫁进别府要强上几分。
这样一桩婚事,实在是挑不出半点毛病,齐楚楚心中好比放下了一块巨石,连呼吸都轻松了几分。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松了松胳膊,走到桌边,端起黑漆桌案上的白瓷杯,饮了一大口凉茶,这才解了几分干渴。
隐约听到外头传来低低的人语交谈声,齐楚楚搁下手中白瓷杯,朝着帘子外头问道,玉书,什么事?芷兰姑娘那边派人来说,得了些番地传来的新鲜花样子,请您过去一道看看呢。
玉书掀了竹帘,进来轻声回道。
齐楚楚听到这话,唇角微微翘了起来,露出个愉快的笑,这位兰妹妹,还真是个一心沉迷于刺绣,难怪小小年纪就青出于蓝,习得了一手绝活。
好,我这就过去。
齐楚楚答应下来,从柜子里捡了件衣服换上,稍微收拾了一番,便和玉书往严芷兰住的院子过去了。
——两人快要到严芷兰院子的时候,却是在回廊处遇上了一个人。
一身月白色杭绸衫子的严嘉礼站在回廊尽头,清俊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望着廊下挂着的鹦鹉笼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齐楚楚见他出神,本来打算不惊扰他,默不作声地带着玉书走过去的。
谁知严嘉礼目光一转,一下就瞧见了齐楚楚,主动迎上前来打招呼,那模样,倒不像是凑巧撞见,反倒像是特地在这里候着她似的。
玉书意外之余,已经机灵地躬身行了一礼。
齐楚楚这会儿自然不好再当作没看见了,浅笑着轻声唤道,二少爷好。
严嘉礼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似乎怔了一下,眼中滑过一抹愧疚之色,语气下意识地放轻了些,楚姑娘,能否耽误你片刻?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其实照理来说,既然已经定亲了,成婚之前两人之间是要避嫌的。
不过实际中其实也没有那么讲究,私下说两句话倒也不会惹出什么风波来。
因此齐楚楚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严嘉礼见她同意,下意识地瞥了眼站在她旁边的玉书。
齐楚楚心领神会,转向玉书,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玉书看看自家姑娘,又悄悄看看有些紧张的二少爷,抿着嘴无声地笑了笑,知趣儿地退开了,好给两人留下说话的地儿。
这还没成亲呢,二少爷就已经这样牵挂着自家姑娘了,看来以后姑娘成婚之后,定然会同二少爷和和美美呢。
她想着这事儿,心中也为自家主子高兴,翘着唇角走远了些,免得打扰到两个人了。
——楚姑娘,我考虑了很久,关于我们的婚事……严嘉礼虽然早已打好腹稿,可此时真要当面向齐楚楚说明这件事的时候,还是觉得很对不住她,语气也不由得迟疑起来。
婚事?这位二少爷特地拦住自己,就是为了讨论两人之间的婚事?可是,两人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还有什么可以讨论的?齐楚楚心中一凛,明亮的眸子飞快地扫了一眼面前人,待看到他眼中的为难之色时,忽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总觉得,后面不会有什么好话。
齐楚楚心中一时间七上八下的,藏在袖中的手指忍不住紧紧攥了起来。
她努力勾了勾唇角,摆出一副无所察觉的模样来,皎洁清亮的弯弯眼眸望向青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二少爷,您究竟要同我说什么事儿?见到面前少女懵懂无知的神情,严嘉礼心中越发歉疚了。
可是再怎么歉疚,为了明珠,他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这话不得不说。
总不能让她一直被瞒在鼓里,等到事情敲定了才知道结果。
他眼神往旁边移了移,看向院子中央的青石地,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楚姑娘,我们之间的婚事……就此作废吧!伴随着他这句话的,是齐楚楚不敢置信地声音,二少爷……严嘉礼歉疚地看向她,只见少女脸上的浅浅笑容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地是惶然睁大的杏眸,眸中满是惊慌失措,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反悔的话来。
楚姑娘,真的很对不起。
除了成亲这事之外,楚姑娘要是有什么其他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严嘉礼中途反悔,其实也是内疚万分。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齐楚楚能够答应下来,他都一定尽量完成她的要求,以此作为补偿。
毕竟这件事,对齐楚楚的伤害很大。
是他之前一时糊涂,才会造成这样难以挽回的错误。
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少女洁白的贝齿紧紧咬着唇,那双灵动的眸子固执地看向他,眼中含着莹莹泪珠,几欲要夺眶而出,声音中满是委屈。
那幅模样正应了她的名字,楚楚可怜、娇美动人,很是让人心疼,纵使严嘉礼另有所爱,此时却也是看的心中一慌,忙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是楚姑娘哪里不好,这一切都是我的原因。
谁知这话不仅没有安慰到对面的人,反而让少女忍了很久的泪珠一下子滑落出来,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绵延不断地砸在衣襟上。
定然是楚楚……做错了什么,才会……才会惹得二少爷嫌弃,嫌弃到要退婚……,少女用手背不住地抹着掉下来的眼泪,瘦削的肩膀因为抽泣而轻轻颤抖着,因为哭的太厉害了,说话都一断一续的,叫人听着就心生不忍。
严嘉礼没预料到她情绪会这样激动,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安慰才好,只得不停地重复解释道。
楚姑娘,真的不是你的原因……二少爷,要是……要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一定……一定会认真……改过来的。
面前的少女像是完全听不进他的话似的,或者是将他的话当成了虚伪的敷衍,一直固执地认为是自己的错,非要让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严嘉礼又是同情又是内疚,不忍见她这样自责,只好压低了声音,将真正的原因说了出来,楚姑娘,真的和你无关,这都是我的错,其实……其实是我另有所爱,所以没有办法娶你。
这话一出口,少女抽抽噎噎地哭声渐渐止住了,带着泪痕的瓷白小脸微微仰起,双眼红红地看向他,似乎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形状姣好的浅红唇瓣张了张,语气很是难过地询问道,二少爷和我退婚,就是为了娶那位姑娘吗?严嘉礼本来不准备回答她这个问题的,可此时见到她难过的模样,思索了一下,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齐楚楚失落地低下头,抿了抿唇,小声坚持道,恕楚楚直言,既然二少爷没法和那位姑娘在一起,那终究都是要各自成婚的。
听到她这句话,严嘉礼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之色。
若是二少爷觉得这桩婚事让那位姑娘伤心了,楚楚不介意推迟婚期的,等那位姑娘嫁了人,再议这桩婚事也可以的。
她说的确实没错,明珠迟早是要嫁人的,现在她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等嫁了门当户对之人,她就是别人的妻子,又怎么会再介意他的这桩婚事呢。
到那时候,他不管娶谁,都没有关系了。
齐楚楚见他神色已经松动了几分,话音一转,语气中带了几分害怕,还有,要是二少爷退婚,楚楚怕静王那边又会旧事重提……严嘉礼之前犹豫不决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如果他退了这桩婚事,指不定那位静王殿下会再次找上她。
虽然他不懂为什么楚姑娘这样不愿做静王侧妃,可是既然楚姑娘不愿意,他总不能将人拉了上来,又重新将人推入火坑。
——静王那边,楚姑娘大可不必担心。
严嘉礼正有些动摇,忽听得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就见身着竹青色云纹长袍的男人走过来,俊美无俦的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齐楚楚,语气很是笃定地保证道。
齐楚楚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心中恨得牙痒痒,谁让他帮忙了,眼看着严嘉礼都要被她怂恿回来了!这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跟个幽魂似的,都不吱个声。
方才她只顾着和严嘉礼对招,完全都没有注意到。
这位好歹也是堂堂的大将军,怎么也有这种听壁角的不良=癖=好!☆、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谈话莫名其妙被打断, 齐楚楚心中虽然不满, 但是来人是严青, 她自然也不好露出什么埋怨神色,只低着头, 闷闷地站在一边, 一句话也没有说。
反倒是严嘉礼这边,本来正两相为难着,此时听到严青的这句话, 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喜。
之前的那些犹豫和纠结,像是一下子就被人给解开了。
是啊, 有身为大将军的二叔帮忙的话,静王殿下那边应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那楚姑娘也不用担心婚事取消之后, 静王又找上门来。
想到这儿,严嘉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看向低着头的齐楚楚,询问道,楚姑娘, 你看?齐楚楚一听他这语气, 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不由得有些生气,严嘉礼怎么能这般摇摆不定。
可是更加反感的,却是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严大将军。
要是他不出现,现在可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齐楚楚这会儿心中正憋着气, 又哪里肯答应这个条件,一时咬着牙没有答话。
——严青负手站在两步远的地方,见齐楚楚抿着唇不接话,看都不愿意看他们两人一眼,明显就是不肯答应的模样。
她明明都知道严嘉礼另有所爱了,怎么还非要在这棵树上吊死。
如果真的嫁给了严嘉礼,又能幸福到哪里去。
平日里瞧着很是聪慧的,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偏偏犯起倔来。
还是说,她虽然嘴上说是担心静王,实际上却是害怕悔婚的影响太大,以后会嫁不出去?对了,她早已到了芳华年纪,却到了如今才初初有了合适的人选,只怕是提亲的人并没有几个。
严青心中一动,感觉自己似乎猜中了什么关键的事。
婚事……男人幽深的眸中滑过一丝愉悦,唇角微微勾起,语气却还是如往常一样沉沉的,楚姑娘若还是不放心,我这里倒有个好法子。
什么好法子?齐楚楚被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心中却是哂笑,她才不相信这人会这么好心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看样子,只有成亲一途,才能让楚姑娘彻底安心。
其实归根到底,嫁给什么人都没有太大区别,不一定非要是嘉礼。
什么叫嫁给谁都没有区别,齐楚楚被他这话说的心中好一阵不痛快,虽然某种意义上他说的也没错,但还是有些愤愤的。
她正在心里暗骂着,忽听男人话锋一转,带了一分不易察觉的轻笑,语气随意地道,要是楚姑娘非要找个人成亲,或许我可以帮这个忙。
帮她这个忙?齐楚楚只觉得心中一堵,像是当空一道雷劈了下来,震得她整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下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齐楚楚微微仰着头,眼神古怪地看向严青,见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唇角微微勾着,隐约露出一点儿促狭之色。
他这话,是在故意逗她玩么?谁不知道,他这样的身份,只有出身世家名门的千金小姐才配得上。
她有自知之明,身份连配严嘉明都差了一大截,又怎么可能配的上这位军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
就算和严嘉礼退了婚,自己也根本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好吗。
他这个提议根本就希望渺茫,肯定是打定主意让自己知难而退呢。
严青只不过是因为破坏了她的婚事,口头上说点儿好听话罢了,肯定没想到她会当真。
齐楚楚心中暗哼一声,悄悄扫他一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笑意,转瞬即逝。
严将军……此话当真?好啊,严青不是说可以帮忙吗,她还偏偏就故意装作不知,当真一回,打他个措手不及。
——齐楚楚方才那句话虽然是反问的语气,却并没有准备等严青回答。
一双清凌凌的杏眸微微上挑,含情带笑地望向严青,红唇微弯,唇边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来,衬着那张如玉般的容颜越发娇艳动人。
将军想出的办法甚是妥帖,楚楚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既然事情能解决,那楚楚也愿意退婚,另嫁良人……说到最后一句,免不了有些不好意思,一层浅浅的红晕悄悄爬上白玉般柔美的脸颊,水亮的眸中也带了几分羞怯之意。
——严嘉礼站在一边,心中卸下了一块重石的同时,瞧着两人之前奇怪的谈话,暗自诧异不已。
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这位楚姑娘方才还伤心落泪呢,没想到二叔轻轻松松几句话,楚姑娘就转悲为喜了。
不过二叔那句话,应该只是随便说说的吧。
他可是堂堂的镇国大将军,怎么可能真的娶身份普通平凡的齐楚楚。
哎,既然做不到,这样承诺出来,岂不是白白让楚姑娘空欢喜一场。
——齐楚楚虽然脸上带着几分羞怯,可水眸中的那点儿狡黠之意,又怎么会逃过严青凌厉的双眼。
她这副得意的小模样,倒像是这一番话误打误撞圆了她的心愿似的。
严青微微勾起的唇角僵了僵,好了,他怎么忘了,这丫头虽然外表柔弱淑女得很,可性子却颇有几分乖张邪气。
难不成是撞到她的圈套里了?他方才也不知怎么了,见她故意缠着严嘉礼不放,心中颇有些不乐意,一时脑热,便说了那么句带着调侃意味的话。
虽然有几分真心在,但其实没怎么深思熟虑过。
可就算他说了这种话,寻常姑娘家,遇到这样的终身大事,多多少少也该考虑一会儿的吧。
她这也答应的未免太快了一点。
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这会儿也收不回来了。
严青虽然吃了一惊,其实倒也没什么不悦,不知怎么,心中琢磨了一番她的回答,反倒暗暗生出几分隐秘的欢喜来。
这丫头这么迅速就答应了下来,果然是早就对他……咳咳,所以才会答应的这样痛快吧。
没想到居然正好如了她的意。
男人那张俊美的冷脸上滑过一丝赧色,匆匆而逝,在场的另外两人心中各有所思,倒都没有注意到。
如果说严青方才只是随口一说,这会儿却是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来。
与其娶一个素未谋面、不知品性的名门淑女,倒不如应了这场闹剧,直接娶了这丫头,反正她对自己有意,肯定不会做出路明珠那种事儿来。
还好上次因为路明珠的事儿不得不编了个谎,祖母那儿估计正因为他的隐疾愁着,生怕找不到美貌的孙媳妇儿,给他传宗接代呢。
这种时候,女方的身份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原本让人兴致缺缺提不起什么情绪的婚礼,一想到新娘子由陌生女子换成这丫头,严青倒是意外地有些期待了。
想了个清楚明白,严青脸上早已没有了不自在,薄唇微微上扬,语气也轻松许多,心情颇好的样子。
既然楚姑娘同意,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齐楚楚刚才分明看到,自己那话一出口,他脸色就僵住了,怎么这会儿居然答应了下来?这是要弄假成真?齐楚楚暗暗好笑,她不过是气这人坏自己好事,故意想看他吃瘪罢了,他还真的为了面子硬撑着答应下来了啊。
不过,多金又英俊的大将军,想想还真是格外让人心动啊。
齐楚楚真有些舍不得拒绝,可这事儿,就算她同意了,老夫人那边也不会同意的吧。
老夫人连严嘉明那儿都舍不得,又怎么会舍得让这个最疼爱的孙子娶她,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
齐楚楚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抛开那个荒诞的念头,想起之前严青那句话,要是楚姑娘非要找个人成亲,或许我可以帮这个忙。
反正,严青刚才只说了可以帮忙,也可以换一种意思理解嘛!少女低垂着头,藏在长睫下灵动杏眸转了转,脸上笑靥如花,微微曲膝行了一礼,谢谢将军的大恩大德,能否拜托将军,替楚楚挑一位脾气好些的夫婿。
说什么呢?什么叫为她挑个脾气好些的夫婿?他脾气难道不好吗?哦不对,重点是,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替她找夫婿了!之前那句话,他明明暗示的是自己好吗!她脑子怎么长得,莫非平日里弯弯绕绕的心思太多了,怎么能歪曲到那个地步的。
严青沉着一张俊脸,简直要被噎出一口血来,枉他方才还仔细考虑了一番,看这丫头着实可怜,他就勉为其难地娶回来好了。
谁成想,她居然根本没看上自己,还满脑子想着另找夫婿!幸好他方才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不然岂不是自作多情了!齐楚楚见严青面色不善,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怵,她可不敢真让这位将军给她找什么夫婿,那话只是推脱之词罢了。
哎,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这么泡汤了,还真是心疼。
罢了罢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
不小心调戏了大将军一把,这位将军恼羞成怒之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呢。
齐楚楚这会儿一刻也不敢多呆,低声说了句告辞的话,甚至没有等到严青的回话,就脚步飞快地遛开了。
严青盯着远去的那道窈窕身影,眸光暗沉沉的,叫人看不清情绪。
片刻之后,男人唇角却是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冷笑来。
好啊,她不是要找个脾气好的夫婿吗?他一定会帮她好好找的!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好气哦!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女人!☆、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正值午后, 院子中安静地只剩下蝉鸣声响。
屋子里头却很不平静。
不娶了?老夫人惊坐起来, 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跪在地上的青年, 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嘉礼这孩子是个好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这八字都合过了, 纳吉纳征之礼也行过了,哪里容得他说反悔就反悔!楚丫头虽然出身不高,样貌和性格却都是顶好的, 配他那绝对是绰绰有余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退婚了, 让楚丫头怎么办?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她有什么问题, 才招致了退婚呢。
这不是害她吗?老夫人心有所思, 目光一扫,就见穿着月白色挑线长裙的齐楚楚孤零零地站在旁边,巴掌大的小脸颇有几分憔悴,就连眼睛周围都是红红的,必然是之前得知消息后, 哭过一场了。
可就这样, 她方才居然还替嘉礼说情。
——老夫人凝眸思索了片刻, 已经打定主意,这丫头太过心善,说不出什么狠话,自己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这种委屈。
这婚事定都定了, 哪有中途取消的说法。
这事儿不许再提!老夫人语气很是斩钉截铁。
曾祖母,我……严嘉礼皱眉,还要再解释什么。
你住嘴!老夫人根本不想再听严嘉礼多说,气的瞪了他一眼。
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的严青却是开口了,深幽的眸光轻轻掠过穿着月白色裙衫的少女,又转向老夫人这边,唇角微勾,很是好心地建议道,祖母,您不如也听听楚姑娘的想法?毕竟,这也是她的终身大事。
老夫人这会儿心情略缓和了些,听严青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慈爱地看向齐楚楚,语气温和地保证道,楚丫头别担心,有我在这儿给你做主呢,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谅他也不敢难为你。
——齐楚楚望着老夫人,一双水亮的眸中满是感激,她咬着唇,瞥了眼严嘉礼的方向,心中有些动摇,老夫人这样替她说话,要不要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呢?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齐楚楚就感觉有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不容忽视的强烈威压。
被那道视线看得头皮一阵发麻,齐楚楚下意识地屏住一口气,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杀人于无形的目光。
这屋里除了她就只有三个人,自然不会是老夫人和严嘉礼,此刻不怀好意盯着她的人是谁,不言自明。
好嘛,她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又没有真的要这么干。
严嘉礼态度都这么坚决了,还有严青在旁边帮忙,她还要跟牛皮糖似的硬贴上去,那不是自找罪受吗。
不过将军大人,你这么操心自家侄子的婚事做什么?貌似……这件事跟你并没有半点关系吧。
哦对了,难不成是他娶不成媳妇,就迁怒到侄儿身上了,见不得严嘉礼讨漂亮媳妇儿?将军大人还真是胸襟宽大啊!——齐楚楚沉吟片刻,面上很是为难,抿了抿唇才说道,老夫人,既然二少爷不愿意娶,楚楚也不想勉强。
声音中带着一分藏不住的委屈,就是一时勉强了,将来嫁过去也只会招二少爷嫌弃。
他敢!老夫人冷眉倒竖,厉喝一声,又瞪了一眼严嘉礼的方向。
这丫头也太好欺负了,明明是占理的一方,居然还心软地同意了这件事儿。
这种事,怎么能答应呢,她也太傻了。
有自己给她撑腰,定然不会让嘉礼欺负于她。
严嘉礼自知理亏,自然不敢说话。
齐楚楚见老夫人神色固执,继续道,楚楚本来也不是非他不嫁,而且这婚事取消了,未必就不能觅得良人,到时候两厢情愿,总比这勉强来的婚事要好些。
虽然话是这么说,却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未出阁的姑娘家总是对夫君有几分期待的,如今还没结婚,就出了退婚这档子事儿。
楚丫头想必也很是难受,到底有些小孩子心性,你不愿娶,我还不愿嫁呢。
这事儿闹的这样僵,以后只怕夫妻离心,楚丫头嫁过去了心中也不好受。
——老夫人见她这般,一时很是心疼,皱着眉微微叹了口气。
齐楚楚走上前两步,倚在老夫人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楚楚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这强求来的婚事,楚楚宁愿不要。
又劝道,再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有您给我做主,定然能重新找到一桩合适的婚事的。
楚楚也不想高攀,只要性子良善些就好。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知道这丫头是安慰自己呢。
可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倒也稍微好受了些。
细细一想倒也有些道理。
是啊,这还有自己在呢,凭着楚丫头的品貌,虽然找不着什么名门大户,找个家底殷实富庶的,保她一辈子吃穿不愁金银首饰不缺,倒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楚丫头都这样伤心了,自己总不好拂了她的意思。
就算强行压着嘉礼同她成了亲,又哪里是什么好事儿呢。
嘉礼这孩子真是瞎了眼了,白白把这样好的媳妇儿拒在门外。
罢了罢了,他看不上,自有大把的人想娶。
她还不信了,这样花容月貌的温柔姑娘,难道还嫁不出去了不成!以前是她眼光高了些,只往那京城中权势之家想,自然是有些难办,可楚丫头说的也在理,其实只要男方性子温和,再加上家境富庶的话,就算身份普通也不碍事,指不定比那权贵之家过的滋润多了呢。
那些出身普通些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要是能娶到这样美貌的姑娘,只怕都求之不得呢。
老夫人越想越是觉得可行,竟是后悔没有早些往这方面想,要不然早就找到合适的了。
这会儿转过弯来,没好气地看了眼跪着的严嘉礼,挥挥手将人斥退了,连帮忙说话的严青也不招待见,赶了出去。
——老夫人只留了齐楚楚在身边,将她拉在身边坐下,把方才想到的事儿同她说了一遍。
叹气道,楚丫头,嫁高门大户是难了些,但那等家境殷实的人家还是不少的,身份是稍微低了点儿,你也别担心,就算将来嫁进去后,也有威远侯府为你撑腰,定然不会让你吃苦的。
全凭老夫人做主,楚楚都听您的。
齐楚楚柔声应道,目光感激地看向老夫人。
这次退婚,她也没想到,老夫人会这样为她着想,竟是体贴地帮她把后路都安排好了。
以前知道要被送给静王的时候,她其实有些心灰意冷,以为老夫人只当她是一个可以随便送出去的工具,可如今看来,老夫人还是关心她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生气,还生怕她受了委屈。
阴差阳错地,自己这一步退让,虽然暂时受了些委屈,实际上反倒得到了更多。
严嘉礼虽然好,可毕竟心有所属,如果有选择,她也不想嫁给一个永远不会爱自己的男人。
现在有老夫人给她做主,虽然是往下找,老夫人为了补偿,估计会往那等富贵人家找,就算阿菱以后跟着她去了夫家,也不会断了药材。
而且那等人家规矩少,说不得比一般的深宅大院还轻松了许多呢。
可不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齐楚楚心中本来一团糟的,此时听到老夫人的话,倒像吐出一口恶气,情绪也渐渐明朗轻快起来。
虽然让大将军帮忙选夫婿是句玩笑话,却是在老夫人这儿误打误撞地实现了,有老夫人做主,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只等着嫁进富贵之家好了。
——这边老夫人见她心情有所好转,也略感安慰。
楚楚都过了十七岁,要是嫁人的话,可得赶紧张罗开了。
毕竟年满十八岁还未有婚约的民间女子,可是需登记造册,由官府进行婚配的。
谁知道官府分配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歪瓜裂枣,自己可不能耽误了这丫头,得抓紧了,这两天就开始着人打探一下,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转念想到婚事没了,这丫头还是要嫁到别人家,以后没法留在侯府陪着她了,心中不禁有些遗憾。
这么一来,这丫头只怕在侯府都待不了几个月了。
老夫人本来就因为严嘉礼的事觉得她受委屈了,又舍不得这个贴心孝顺的丫头离开自己身边,心中更生出几分怜惜来。
这次的风波过后,老夫人对齐楚楚比以往更疼爱了几分,平日里赏赐什么好东西下来,凡是府里嫡出的大姑娘有的,齐楚楚这边竟是也一样不少。
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人看在眼中,不禁都暗暗感叹,这位楚姑娘虽然姻缘坎坷了些,可这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可比以前高多了,都快赶上嫡亲的曾孙辈了。
见这位姑娘这样受老夫人重视,下头的人哪还敢慢待,越发小心翼翼地奉承了起来,生怕让这位姑娘不舒心了,随随便便在老夫人面前提上几句,就够他们吃苦头的了。
——齐楚楚一时倒也没注意到这个,她的心神全放在另一件事上了。
老夫人实在是雷厉风行,说要给她找夫婿,这才短短五六天,就寻到了一位不错的人选。
而且似乎还嫌不够,还吩咐了严青帮着找找,齐楚楚当时也在一旁,严青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大约是不好拒绝老夫人,他居然答应下来了。
齐楚楚瞧他吃瘪的样子,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只觉得心情说不出的爽快。
竟是让堂堂的大将军做了一回媒,她这应该还是世上头一份呐!而且听说他还真的尽责地找了两个!从老夫人那儿得知消息的时候,齐楚楚简直要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看来之前是她误会了,这位大将军能够过往不究,并没有因为被戏弄而记恨于她,胸襟还是很宽广的!正好今儿个天气好,老夫人将这三人请进了府中说话,还特地拉了休沐中的严青作陪,帮着齐楚楚好好把把关。
作者有话要说: 摩拳擦掌抢媳妇o(^▽^)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这日辰时, 太阳已经升的老高, 园子里渐渐热了起来, 徐徐清风自不远处的湖边吹来,方才驱散了空气中的几分燥热之意。
几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从锦绣院请安出来, 走在回廊下, 一处说着些闲话。
左边的姑娘穿着一身月蓝色梅花纹锦裙,容貌清秀,柳眉细细, 眉眼间带着几分习惯性的怯弱。
楚姐姐,这绿松石的手串戴在你手上真好看。
严芷兰弯着唇, 柔声赞道,眼中是纯粹的欣赏, 倒没有半点嫉妒之意。
走在她右边, 穿了身杏色缠枝纹云缎裙,明眸皓齿、唇边带笑的女子,正是齐楚楚。
——虽然严嘉礼和齐楚楚婚事没成,严芷兰和楚楚的关系却是比以往更亲近了几分。
齐楚楚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也并不戳破, 只装做不知, 接受了她的好意。
刚退婚的那几日, 府里多少还是有些风言风语的,不外乎是八卦二少爷退婚的原因,其中不乏一些不怀好意的猜测,比如这位楚姑娘是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才会惹出退婚这种事儿来。
直到老夫人得知这消息,气的将那几个嚼舌根的仆人狠狠地抽打了一顿,又罚了半年的月例,这风波才终于平息,再也没有人敢议论这件事,大家都只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还好因为男女双方都是在威远侯府之中,当初订婚本来也只有府里人知道,没几个外人清楚这事,外头倒是没什么流言蜚语。
——严芷兰听说这件事后,想到在路明珠书房发现的那卷画轴,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内情,这么一想,只觉得二哥这事做的太不对了,实在是对不起楚姐姐,心中颇有些生他的气。
就连这次严嘉礼离家去书院,她都没像往常一样去送。
反而是整日到紫竹院陪着齐楚楚,生怕她伤心之下,做出那种轻生之事。
因为二哥做出这事,她心中颇有几分愧疚,连着几日都不得安宁。
不过这会儿打量了一眼齐楚楚,见她面上并无悲戚之色,唇边还带着一抹浅笑,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前几天,每次去见她的时候,严芷兰都注意到她眼睛有些红红的,指不定暗地里有多伤心呢。
其实凭着楚姐姐的样貌,就算这桩婚事毁了,肯定也能嫁个好人家,娶不到楚姐姐是二哥没福气。
还好,楚姐姐现在总算是缓过来了。
——周凝霜走在齐楚楚右手边,这会儿听到严芷兰的话,心中痒痒的,目光很是隐秘地往左边瞧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咬着唇,又是艳羡又是,目光都舍不得从那绿松石珠串上移开。
齐楚楚手腕纤细,那质地细密的绿松石手串在她细细的手腕上绕了几圈,衬得皮肤更白净剔透了,说不出的漂亮。
她早就听说了,这样漂亮的绿松石手串只有两串,老夫人分了一条给大姑娘严芷萱,另一条就赏给了齐楚楚,她都没有分到呢。
周凝霜想到这儿,不由得有些吃醋起来,外曾祖母对这丫头竟然比自己还好了。
她撇了撇嘴,心中很是不满,明明自己才是有血缘关系的那个,外曾祖母怎么能偏疼外人呢。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不管她怎么撒娇,老夫人也只是笑笑,齐楚楚那儿的好东西却是比往常多了一件又一件,叫她忍不住地眼红。
——几人刚走到回廊拐角处,周凝霜和她俩不同路,正准备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忽听得背后一个声音传来。
楚姑娘,还请留步。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就见老夫人房里的一个二等丫头追了上来,快步走上前,附在齐楚楚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那话的内容她是没听到,不过却见齐楚楚听完之后,眼中满是笑意,还轻声说了句谢谢。
猜都不用猜,肯定是又有什么好事了!又是只有齐楚楚独一份!外曾祖母也偏心地太过了!周凝霜见状,心中一时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酸溜溜的。
嫉妒之余,又生出几分不可名状的惆怅来。
这威远候府里的众人之中,外曾祖母是最疼爱她的那一个,可现在,连这种疼爱也被齐楚楚分走了一大块,那种被冷落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
她越想越是丧气,都不想再看齐楚楚一眼,更不想知道她又得了什么好东西,垂着头咬着唇快步走远了。
——楚姑娘,老夫人说让您别急着回去了,就留在这里,待会儿也跟着一起看看。
那丫鬟估计知道一点□□消息,附在她耳边说完话,退后几步,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这相看人的事儿,其实照理来说,不用齐楚楚在场的。
不过方才她们走了之后,老夫人在屋子里独自思索了一番,还是改变了主意。
老夫人觉得上次就亏待了楚楚这丫头,这一次,总不能让她还没见着男方什么样,就糊里糊涂地又定下来了吧。
好歹也让她见上一面,看看合不合眼缘。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是爱美的,说不定更喜欢俊俏的青年呢。
多谢红莲姐姐了。
有这种难得的机会,齐楚楚自然不会拒绝,笑着答应了下来,和严芷兰告别一番,就跟着那个叫红莲的丫鬟回了锦绣院。
会客的地方在花厅,趁着客人还没到,老夫人笑眯眯地让丫鬟在偏厅处加了椅子,让齐楚楚藏身在水晶帘后头。
这样一来,齐楚楚不用露面,也可以瞧见外头人的样貌了。
——那三个备选的未婚夫出现的时候,齐楚楚稍稍意外了一下,唇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老夫人亲自替她选的那位林公子自是不必多说了。
之前老夫人拉着她,将这人身份给她大概介绍了一下,也好让她心中有个底。
这位林公子容貌虽然比不上严嘉礼俊秀,倒也称得上五官端正,中等身高,肤色偏白,穿了素青色暗纹锦绸长衫,目光清明,看着就是个忠厚稳妥的性子,想来定然是个靠谱的人。
听说这位林公子家里是祖传做绸缎生意的,不过发迹却是在他父亲这一辈,如今京城中近半数的绸缎店都是他们家里开的,可谓是富贵至极。
因着他们店里绸缎款式丰富,料子精美,今年更是搭上了皇商这一条线,开始供应宫中的布料,生意越发的水涨船高。
也因为有了这一层身份在,林家相比普通的那些京中商人,地位又高了一两分。
这位林公子是家中的幼子,虽然出身于商人之家,偏偏没有半点奸猾之气,是个天生的忠厚性子。
林老爷夫妇偏疼幼子,知道他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倒也不曾强迫他,将生意交给了长子和次子。
林家兄弟感情和睦,这位林公子就是什么都不做,每年也能得到不菲的分红。
这样的一户人家,如果将来嫁过去了,那定然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哉日子了。
老夫人确实是用心良苦,替她找了这样一户难得的富贵人家。
这条件着实是太好了,齐楚楚都有些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儿。
——当然,让齐楚楚更加不敢相信的,是严青推荐的那两位青年男子。
还真是难为他了,也不知从哪儿找了这么两个人过来。
坐在右边第二张椅子上的,是位穿着身黑色劲装、满脸胡茬的壮汉,因为被胡茬遮住了脸,瞧不出多大年纪,齐楚楚暗暗猜测,这人只怕比自己大了一轮还多吧!那壮汉身形甚是健硕,本来颇为宽大的楠木交椅被他一坐,立刻被挤得满满当当,显得娇小了许多。
一双粗粝的眉倒竖着,就算是不说话的时候,瞧上去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就连老夫人笑着打了声招呼过后,都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瞪了严青一眼。
她是让这家伙帮着找人选,可没说过要这一款的啊。
谁家正当芳华年纪的小姑娘,会看上这么粗放不羁的壮汉啊。
这孙儿,难不成是在军营里呆久了,连审美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老夫人心中一紧,忽然忍不住担心未来孙媳妇的样貌问题了。
——严青面不改色,目光往水晶帘那边飘了飘,薄唇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开口介绍道。
祖母,这位是常青武馆的常师傅,身手过人,而且平日里最爱扶助弱小,性子善良得很,想来正好合乎楚姑娘的要求。
齐楚楚恨恨地咬了咬牙,她这是要找夫婿,又不是找侍卫,要那样好的身手做什么。
再说,性子善良什么的,就凭这副粗犷狰狞的模样,她还真不敢相信啊。
严将军过奖了,常某不敢当。
那位常师傅拱了拱手,古铜色的肌肤竟飞出一抹红霞,声线虽然粗哑,语调却是又轻又柔,带了几分扭捏和不好意思。
好吧,这会儿不止是齐楚楚,就连老夫人也相信了,这位一被夸奖就害羞脸红的壮汉,大约真的是个性子良善之人吧!不过小姑娘家的害羞表情,和这样面容凶悍的壮汉搭配在一起,那画面,还真是美的让人不忍直视啊!齐楚楚抚了抚心口,忍住翻腾的不适感,默默转开目光,看向最后的那位石公子。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齐楚楚一眼扫过去, 刚触及到那人面容, 目光竟是凝了一瞬。
这位石公子倒是没什么问题。
不止没有问题, 还十分的惊艳。
这位石公子长得很是俊美,弱冠年纪, 面皮白净, 眉眼含笑,手中轻轻摇着一把折扇,好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其实老夫人寻来的那位林公子五官勉强也能看了, 可同这位坐在一处,就立刻沦为了陪衬的绿叶, 叫人几乎忽略了他的存在。
当然,这位石公子同他旁边的络腮胡大叔比起来, 那就更加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坐在珠帘后的齐楚楚收回目光, 暗暗撇了撇嘴,严青这挑人的眼光还真是有够跳跃的。
而且这位石公子不仅模样长的好,家世居然也很不错。
听说石家祖上曾经是有过功勋的世家,只可惜子孙不争气了些,家族渐渐落魄了下来。
当然就算落魄下来, 也毕竟是富贵过的, 虽比不得以往的风光八面, 倒也不缺吃喝,况且有不少值钱的田庄和铺面,供后人大手大脚花个几辈子也是绰绰有余了。
这样的条件,同之前的林公子相比, 竟是不遑多让。
如果算上身份的话,或许还要略胜一筹。
商人身份再怎么高,到底也只是商人。
而世家后人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世家大族的血脉,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天启国这种重农轻商的氛围之下,石公子身份还是要高上一些的。
——齐楚楚心中暗忖,老夫人虽然给她找了商人之子,但是并不表示她心中就是十分满意了。
以老夫人这样的身份,虽然嘴上不说,相比于商人之家,应该多多少少还是更偏爱这种世族子弟的,即使是已经没了任何爵位的落魄世族。
这次选中商人之子,大约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以她的普通身份,要想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这种是最合适的。
齐楚楚正琢磨着,就往老夫人那边看了一眼。
果然,老夫人眼中颇有几分赞许之意,很是欣赏的模样。
——老夫人这边,见到这位石公子模样俊朗谈吐大方,之前因为那位壮汉人选而生出的几分不满,也顿时消散了许多。
心中也暗暗点头,看来阿青目光还是正常的,这样的俊朗公子哥,和楚楚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位林公子虽然也好,样貌却是逊色了不少。
她是过来人,小姑娘家的心思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更喜欢俏郎君的。
看来找阿青帮忙,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齐楚楚垂眸看向手中的帕子,倒不像老夫人料想的那样喜欢,反而颇有些猜不透。
是,这位石公子论家世论样貌,着实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可正是这样,她才越发觉得奇怪了。
有羞涩的络腮胡大叔珠玉在前,齐楚楚才不相信,严青会这样好心,真的给她牵线做媒。
她甚至暗暗揣测,这位模样俊秀的石公子,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暗疾呢。
要不然,这样一位面如冠玉的翩翩佳公子,怎么会轮到她呢……严青特地引荐了这样一个人过来,谁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聊了约莫两柱香时间,老夫人也有些累了,揉了揉额角,笑着吩咐道。
阿青,你先替我好好招呼招呼三位公子,陪他们去湖边的听风亭中坐一坐,或是泛舟赏赏湖景。
严青站起身,俊朗的眉微微皱着,目光掠过那纹丝不动的珠帘,还是拱手答应了这个要求。
是,祖母。
待得几人出门有一会儿了,齐楚楚才撩开水晶帘子,从侧间走了出来。
——老夫人冲她招了招手,面上满是喜色,哪有半点之前的疲倦之意。
楚丫头,你瞧着阿青带来的那位石公子如何?老夫人兴致勃勃地询问道,竟是将自己请来的那位林公子都忽略了。
大约认准了她会看上俊美的石公子,索性将另外两人都直接剔除在外了。
初初看来,那位石公子倒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齐楚楚也不能随便污蔑人家,只好随口附和了两句。
石公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气质甚好。
——这一附和听在老夫人耳中,只觉得自己果然是猜中了她的心思,一时间,老夫人脸上的越发欢喜了,笑眯眯地道,行,楚丫头你中意就行。
等会儿阿青回来,我同他说一声,咱们争取早点儿把这事定下来。
老夫人这话说的这样明显,齐楚楚被唬了一跳。
还不知道严青打的什么注意呢,她可不敢定下那位石公子。
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趁着老夫人还只是随口说说,忙解释道,老夫人,其实……其实我觉得那位林三公子更合适些。
啊?她这话一出,老夫人不由得皱着眉头看向她,明显有些不相信。
这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面目平凡的林三公子和俊朗潇洒的石公子站在一处,明显是石公子要出众的多。
这丫头又没有眼瞎,怎么偏偏选了林三公子呢。
齐楚楚也知道自己这选择奇怪了些,可她也不能说,自己颇有些怀疑大将军不安好心,所以才不想选这位石公子吧,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
那位石公子太过出众了些,楚楚方才在暗地里瞧着,他虽然语气温和,但对于结亲之事却并不多言,说不定只是碍于将军的面子,才勉强走这么一趟。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相比之下,老夫人替楚楚选的那位林三公子,似乎更好一些。
林三公子怎么说也是老夫人选的,老夫人听到这话,心中起码也舒坦些。
——齐楚楚这么一说,老夫人也静静地回想了一下,隐约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儿道理,虽然方才谈话恭谨有礼,但是石公子对于结亲这件事,态度似乎并不算热切。
不过转念一想,老夫人也就释怀了。
也是,这样玉树临风的青年,自然眼光也高一些,比不上另两位态度热络,那也是情有可原。
要是没有这位石公子,老夫人其实觉得林三公子也不错了。
可现在既然有了更好的人选,老夫人心疼齐楚楚前头的事儿,一心想着补偿她一桩完美的婚事,这会儿又怎么舍得退而求其次呢。
齐楚楚越是这么说,老夫人反倒越是觉得这位石公子更好。
心中甚至觉得,楚丫头大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到底是被上次的退婚打击到了,这才宁愿选身为商人的林三公子,都不敢选那位态度不明朗的石公子吧。
这么一想,老夫人越发觉得疼惜了,握着齐楚楚的手,幽幽地叹了口气。
凭着楚楚这样的花容月貌,要是跟那位玉树临风的石公子站在一处儿,简直是天生的一对璧人。
如今那位石公子是没瞧见楚丫头的模样呢,要是瞧见了,保不准一眼就动心了呢。
老夫人想到这儿,心中冒出个念头来,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齐楚楚。
——湖边的八角凉亭中,微风徐徐吹来,几位青年男子伫立在亭中,一边谈笑着,一边欣赏着湖景。
几人正闲闲地聊着,忽听得其中一人问道,严将军,不知那位姑娘是?这会儿出声的人,正是那位络腮胡壮汉常师傅。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目光已经不再看湖景,反倒是转向了小径的另一边,一双眼正痴痴地望着那个越来越近的人影。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一同转头看去,就见一位穿着杏色缠枝纹云缎裙的姑娘陪着老夫人,朝着亭子这边走了过来。
分明她身旁还有两个穿着豆绿色衫子的小丫鬟,容色也颇为清秀,可这一刻,众人的目光却是一下子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那姑娘瞧着十六七岁的模样,身量苗条修长,肩若削成,腰若约素。
步履款款间,别有一种柔美风姿。
即使此刻还瞧不清样貌,却也叫人忍不住猜测,会是怎样的一种动人容貌。
直到那姑娘渐渐走近了,皆是在心底暗暗惊叹了一番。
白皙如玉的柔美脸颊,秋水一般清澈的明眸,红润润的唇,乌鸦鸦的发,美的恰到好处,多一份太过艳丽,少一分则不够风流,真真是好一位国色天香的俏丽佳人。
严青一时也怔了下,待到瞧见旁边的老夫人脸上略带深意的笑容,心中一凛,这才回过神来。
转头一看,只见身边的三个人都齐齐地看向那边,就连那位方才挑起话题的络腮胡,都忘了本意是要一个答案。
不过这会儿,似乎已经没有人在乎答案是什么了。
严青面色沉了下来,瞥了一眼齐楚楚那边,闷闷地咳了两声。
猛然听到他的声音,周围的三人被惊醒,不约而同地收回了视线。
那位络腮胡这会儿倒是想起来自己的问题了,不过还没来的及再问一遍答案,便见那位绝色佳人扶着老夫人已经走到了亭子里,一张胡茬脸泛上一抹红晕。
至于严青身边那位石公子,这会儿更是连手中的折扇也忘了摇,动也不动地傻放在胸前。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祖母, 您怎么过来了?严青上前两步, 同齐楚楚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走进亭子, 眉心微微拧着。
怎么,我这老人家还不能来凑凑热闹了?老夫人笑着斜了他一眼, 语气揶揄道。
严青无奈地笑了笑, 他自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担心这么来来去去的老夫人累着了。
方才分明说要歇息的,这会儿不仅过来了, 居然还带了这丫头。
严青目光往齐楚楚那边飘了飘,只见少女那张明净的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 就算是这会儿见到几位外人,举止也很是落落大方, 一点儿也不显局促。
跟上来的小丫鬟在石椅上铺了青色的软垫, 扶了老夫人坐下。
另一个小丫鬟拎着红漆描边的雕花食盒,将食盒放在中央的石桌,打开盒盖,取出几碟精雕细琢的小巧点心来,还有一套碎玉纹酒具, 酒壶一取出来, 众人便闻到一股果子酒的清甜香味, 那香味并不浓郁,淡淡地萦绕在鼻尖,勾着人忍不住想要饮上一杯。
——今日请了三位公子过来,还未来得及好好招待。
方才想起前些日子有人送了这果子酒来, 这酒入口清香,回味甘甜,并不会醉人,我喝着甚是不错,今日便借花献佛一回,请诸位也共饮几杯。
老夫人太客气了。
那位敦厚老实的林三公子拱了拱手,温声答道。
该是我们多谢老夫人才是,若非托了老夫人的福气,石某和另两位仁兄又怎么喝到这样香醇的美酒。
那位俊朗潇洒的石公子扬了扬眉,终于从方才的呆滞状态中回过神来,右手轻轻晃着手中的折扇,微微展颜一笑,恰似春风拂面,很是赏心悦目。
他今儿个穿了一身月白色交领长衫,用的是上好的蜀锦,料子垂感极好,衬得他身量瘦长挺拔,苍劲似翠竹,很是玉树临风。
老夫人含笑看了他一眼,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感觉。
是啊是啊,多谢老夫人款待。
站在他身旁的那位络腮胡反应慢了些,笨拙地跟着应和道。
——大家也别客气了,都坐下来吧。
老夫人笑着吩咐道,众人在石桌边围坐下来,齐楚楚也挨着老夫人右手边坐下了,另一边挨着的是严青,至于那三位,则是正好在她的对面。
待得众人都坐下了,丫鬟执壶为众人斟酒的时候,老夫人笑眯眯地转向齐楚楚这边,楚丫头,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石公子,这位是林三公子,这位是常公子。
齐楚楚听见这话也不扭捏,浅红的唇瓣微微上扬,朝对面的三人轻轻点了点头,小女见过三位公子。
三位公子,这位是齐姑娘。
这话一出,对面的三人顿时都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位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小娘子,竟然就是要议亲的那位齐姑娘。
乍然得知这件事,林三公子心中不由得一喜,原本忠厚老实的面容也透出一丝激动来。
当初老夫人主动托人问话,林三公子还以为这位齐姑娘定然是容貌平庸,又因为身份不高,所以在婚事上十分为难,才会让老夫人这样操心。
堂堂威远侯府的这层关系,对于他们林家这种大商户而言,能攀上自然是好的。
因此就算有了这种猜测,林三公子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事儿,不过想到未来妻子的容貌问题,心中难免有那么点儿遗憾。
谁知,今日侥幸见上一面,才知道这位楚姑娘竟是这样美貌。
这样的花容玉貌,比民间流传的那位豆腐西施,可美上了不知多少倍。
想自己商人之子的身份,竟然能娶到这样仙女一般美貌的新娘子,还是从堂堂威远侯府出来的,气度比那些个世家贵女也不逊色,一时间,只觉得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兴奋不已。
可转眼看到那位潇洒俊朗的石公子,心中不免又生出几分不安,那位络腮胡大叔是没什么威胁了,可这位石公子,着实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啊。
——坐在严青身边的石公子这会儿正有些后悔,他今儿个过来,完全是被严青那厮临时拉来凑数的。
听说是被老夫人吩咐的,起码也得找上两三个人选,这位严大将军精挑细选了一番,也就找到了常师傅那么一位,这临到头了,老夫人那边催的急,严大将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知他有那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居然还抓着他过来凑合了。
石大公子根本就没想着参与这桩婚事,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罢了。
因此之前在老夫人面前,也表现的不尽如人意。
生怕老夫人见他这样的风流俊朗,就把那位姑娘强塞给他了,到时候他可就有苦都说不出了。
不过,没想到今儿个议亲的竟是这样一位美娇娘。
俗话说,秀色可餐,这样一位美貌佳人,就是娶回去供在家里,每天瞧上两眼,什么都不做,那也很是赏心悦目啊。
石大公子一时颇有几分惋惜,正好老夫人有意同他多聊两句,他也很是捧场,一来一往的颇为热闹。
相比之下,另外两位寡言少语的,几乎要变成了他的陪衬。
严青目光不善地瞥了他一眼,这家伙不是过来凑数的吗,这么热络做什么,难不成突然之间转了性子?石大公子正聊得欢呢,忽然感觉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身上,略一转头,就瞧见严大将军幽冷的眸光,怎么好像,隐约带着一丝不喜呢?既然人家姑娘长得这般如花似玉,严青这挑人的标准也太低了点吧,找来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找络腮胡壮汉也就罢了,连他这样的也拿来凑数,哎哎哎,这是安得什么心呢?石大公子眼珠子转了转,扫了眼对面唇红齿白的美人儿,唇边逸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来,大将军这样奇怪的态度,还真是耐人寻味呢。
于是乎,石某人很是没有眼力见的,拉着老夫人,越发聊得开怀了。
待听得老夫人无意中提起楚姑娘做的香露,石大公子面上一喜,目光惊讶,语气赞叹道,楚姑娘果然是蕙质兰心,竟会这等稀罕的手艺,在下早就想要试一试自己制作香露,奈何始终不得其门,看来今日倒是可以请楚姑娘指点一二了。
正所谓来者是客,齐楚楚也不好推辞,便同他说了些制作普通香露的法子,将几个关键的地方说了一下,比如花瓣和器皿的选择、水的比例、火候的大小之类。
石大公子听得连连点头,一张俊脸笑意盎然,目光专注地盯着面前娇丽柔美的少女,一副获益良多的感激模样。
——呵,他什么时候喜欢做香露这种东西了。
严青举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眼皮抬了抬,转向老夫人那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祖母,这湖边风大,吹久了怕是要头痛,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这边自有我陪着。
老夫人确实是有头疼的老毛病,这会儿听得孙儿关心自己,心中甚是熨帖。
湖边的风时大时小,坐了这么一会儿,确实也有一点儿不舒服。
而且来这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果然楚丫头一露面,石公子的态度亲热了很多,老夫人自是十分满意。
因此这会儿听到这个建议,就顺势答应下来了。
两个小丫鬟扶着老夫人起了身,齐楚楚要一同跟上去的时候,老夫人却是摆了摆手,笑道,楚丫头就留在这儿玩吧,你们年轻人一块儿说说话。
方才石公子和楚楚相谈甚欢,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坐在一起,她也就顺水推舟一把。
毕竟,多熟悉熟悉,总是没坏处的嘛。
反正有阿青在一边看着,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老夫人走后,齐楚楚原本是有点儿不自在的,不过石大公子一直很认真地拉着她问香露的问题,她一心想着怎么回答,尴尬的情绪倒是消退了几分。
可能是她猜错了,这位石大公子似乎人还不错的样子?或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根本就没什么问题吧?那这么看来,这位石大公子的确是位不错的人选啊!该怎么选才好呢?大约是因为心中的警惕消退了些,讲到好玩的地方,她面上无意识地露出几分温软笑意,露出颊边浅浅的梨涡,衬着一双水亮的杏眸,有种不自知的娇美动人。
——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众人便起了身,打算各自回府。
石大公子靠近严青,摸了摸下巴,压低了声音,若有所思道,严兄,我瞧着老夫人和楚姑娘对我印象不错,严兄你说这件事儿,是不是要成了?严青斜扫了他一眼,薄唇紧抿,没有回话。
某人暗搓搓地乐了乐,再接再厉,齐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性子又温柔贤惠,这么好的媳妇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
他说到兴头上,还乐滋滋地道,这回多谢严兄为我做媒了,到时候我和齐姑娘成婚之日,定给严兄封个大大的媒人红包。
严青冷哼一声,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讽意。
媒人红包?他也要有那个机会送才行!☆、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今日在齐姑娘这儿获益良多, 在下这就回去按姑娘教的法子试试, 改日再来侯府讨教, 还请齐姑娘莫要嫌弃才是。
某人摇着折扇,一边站起身, 对着齐楚楚这边, 笑眯眯地道。
石公子太过客气了,要是有什么其他问题,只管来问就是了。
齐楚楚弯了弯唇, 轻声回道。
那以后在下怕是要多多叨扰了。
感觉某位大将军冷气又足了几分,石大公子语气中越发得瑟了, 眼角眉梢都高高上扬着,连走路都恨不得飘起来了。
难得让这人吃一次瘪, 还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今儿个真是通体舒爽啊!——齐楚楚随着往外走,刚走到石阶处的时候,忽听得哎呀一声,一个高大的人影朝她这边跌了过来。
正是方才走路都打着飘儿的石大公子。
她心中正犹豫着要躲开还是要扶一把。
不过她的力气好像也不够大,也不知道扶不扶的住。
正此时, 一只有力的胳膊及时探过来, 在她肩上一带, 抱着她往旁边一闪,完美地躲避开了那坨庞然大物。
只听得扑通一声。
石大公子那张还春风满面的俊脸啪地一下,和坚实厚重的石阶来了个亲密接触,随后, 一骨溜地滚下了石阶。
走在后头的另外两人,十分默契地投去了同情的视线。
——听到那重重的摔倒声,齐楚楚这会儿就算是看不见,也能猜到是有多惨烈了。
至于为什么看不见,自然是因为,这会儿她被某人抱着。
可能是方才一时情急,某人的手用的力气大了些,齐楚楚整张脸密不透风地埋在男人胸前,近的能闻到他身上的独特气味。
贴着他的衣襟,隐约感觉到,那人平缓的心跳声似乎快了些儿?难道是她分量比较重,带着比较吃力?没事了。
正胡思乱想着,肩膀忽然被人放开了,耳边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
齐楚楚红着脸,赶紧向后退开两步,轻声道谢。
怎么那么巧,又被他救了。
这位石大公子多大个人了,走路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要是他不摔跤,也就没有这么一遭了,也不会出现这样尴尬的场景。
——要是某人知道她这会儿的想法,只怕要大呼冤枉了。
前一刻还俊朗潇洒的翩翩公子哥,这会儿脸上青一块白一块,额角还破了点皮,渗出几滴血丝,月白的衣衫上也滚地灰扑扑的,束好的乌发乱糟糟地落了下来,散在脑后,瞧着万分狼狈。
石大公子呲牙咧嘴地揉着腰,从地上痛苦地爬了起来,心中早已是咬牙切齿。
别以为他不知道,方才那肯定不是意外。
哼,不就是刺了他十句八句嘛,居然当着人家姑娘的面,使这种不入流的暗招!还不要脸地借着这个机会吃小姑娘豆腐。
以这家伙的身手,明明可以拉他一把的,要不是有心使坏,怎么会让他摔得这样惨烈!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的!石大公子伸手碰了碰额头,看到手指上的鲜红血色时,只觉得悲痛万分。
呜呜,这张俊脸毁了,还怎么去勾引他家美人啊!——正伤心欲绝中,忽听得旁边有人问道,石公子,你还好吧?他抬眼看去,原来是跟上来的林三公子和常师傅。
至于那个罪魁祸首,还在旁边跟人家小姑娘卿卿我我呢!没事没事,石公子闻言,收起脸上的伤心之色,风度翩翩地摆了摆手,虽然鼻青脸肿着,倒也别有一番潇洒之气。
他转向严青和齐楚楚那边,微一拱手,咬牙含笑道,多谢严兄将齐姑娘及时拉开,不然,齐姑娘怕是要被我连累了。
虽然石大公子说的是拉开,可是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到,将军那哪里是拉开,分明就是将人抱开的嘛!这么一想,倒觉出几分不可言说之意来。
咦,怎么觉得将军大人,对这位貌美如花的齐姑娘,似乎有那么点儿不一样呢。
传言中,将军大人不是不近女色的吗?不是说女子不得近身三尺以内的吗?那今儿个,这是?众人心中有了计较,这会儿看着严青,只觉得那人素来冰冷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情意,一时颇有些惴惴不安。
这万一要是真的,那那那……他们岂不是抢了将军的人?——走到分岔路口的时候,严青要送几位客人出去,齐楚楚朝着他们告辞,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不过却被人叫住了。
回头看去,就见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指尖捏着一块叠好的干净帕子,瞧着有几分眼熟。
这是做什么?齐楚楚有点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给她条帕子做什么,要给也是给摔得鼻青脸肿的石公子吧。
旁边的几人也是一脸迷惑,闹不清大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只有哼哧哼哧揉着腰的石某人,眼中满是促狭之色,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楚姑娘,帕子还给你。
齐楚楚伸手接过来,仔细瞧了一眼,才想起来那好像是之前替他包扎伤口的帕子,这都多久前的事儿了,她都快忘了。
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还。
严青的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眸光深邃,静静地凝视着她,看的齐楚楚好一阵不自在,一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他突然挑这个时候还东西,为什么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呢。
齐楚楚蹙着眉,正疑惑着,就见旁边的几个人,都用一种不小心窥探到什么小秘密的目光,看着她们两人。
她心中隐隐约约地,忽然若有所悟,帕子这东西,似乎带着那么点暧昧的意思啊。
——女儿家的帕子,可是闺中之物,轻易不会落到外人手中的,怎么会跑到将军这儿。
在他们京中,一般来说,女子有了喜欢的人,才会亲手绣帕子或者锦囊,送给心上人。
围观的几人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
呜呼……看来这位齐姑娘,果然和严将军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不不不,大将军看上的人,他们哪里敢招惹!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不劳烦将军相送,我们先告辞了。
没等齐楚楚反应,旁边的三人已经异口同声地开口道,脚步极快,齐刷刷地朝侯府大门的方向去了。
废话,还不走,杵在这儿破坏将军大人的好事吗!——原本开端极好的婚事,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过去了十来天,侯府居然没有收到任何一位男方的消息。
别说样貌俊秀的石大公子了,就连那个不怎么满意的络腮胡壮汉都没有来过。
老夫人怎么都想不明白,当初明明楚楚一出现,三个人都直愣愣地看呆了,况且楚丫头的出身他们是一早就知道的,也不至于临时因为这个反悔啊!这怎么一回事呢!当时那位石公子和楚丫头在亭子中相谈甚欢,分明就是十分满意的模样,老夫人还等着这个俊朗的青年上门来提亲呢!居然就音信全无了!夫人不知道的是,石大公子这会儿正鼻青脸肿着呢,爱面子的某人,哪里敢这副模样出来见人。
再说了,就是出门,他也再不敢往这侯府里来了。
这次险些没毁容。
——想起当初承诺过,凭自己的身份,给楚丫头挑个好夫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实际做起来会这样难。
好不容易挑出来这么几位,谁知道会一个也没成。
而且还闹不清症结在哪儿。
老夫人虽然没有明说这件事,但齐楚楚自然从老夫人的神色中看出几分来,心中也颇有些失望。
她原本以为,不说石大公子,拿下林三公子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那天的事儿,心中那种猜测越发肯定了几分,严青那天的所作所为,怕不是巧合吧?这堂堂的大将军,心眼比针尖还小,当初不就稍微戏弄了他一次吗,居然记仇到现在,还故意耍手段破坏她的婚事,简直是!太幼稚了!☆、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齐楚楚还没来得及去找严青对质, 就被官府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姑娘, 这可怎么办啊?玉书急的围在她身边走来走去, 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今儿个一大早,官府就派了两名官差过来, 传达了一个坏消息。
虽然碍着威远侯府的面子, 两位官差态度还算好,暂时只是递了个话进来,并没有动什么武力, 大约也是见惯了这种事,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 趁着今儿个好好缓缓,明日再拿册子过来登记。
不过该来的, 迟早还是会来的。
明明是盛夏的天气, 齐楚楚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明晃晃的灼热阳光,手心紧紧攥着,一片冰凉。
她原本以为,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的, 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倒霉。
——原本的京中律例是, 十八岁尚未定亲的女子, 由官府登记造册后,进行婚配。
谁知道前些日子,不知道是哪一位有病的老臣提议,说是京中的未婚男女数目越来越多, 不利于社会稳定,非逮着将十八岁的年限往前挪了一年。
这么一说,某些家有不肖子、娶不到媳妇儿的臣子也是跟着附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如今给孙儿们娶个媳妇太难了,十八岁还没嫁的京中女子,实在是太少了。
当然了,就算有,十八岁都没把自己嫁出去的,一般不是脾气火爆、就是模样凄凉了些,搞得他们想去官府给孙儿报个名的心思都打消了。
可要是把年龄提前个一年,这偌大的京城之中,好歹也能多出几十个小姑娘啊!于是乎,在各有心机的几位臣子的哭诉下,当今圣上也动摇了,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还真的答应了暂且试行半年,先看看效果再说。
当然,皇帝大人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五皇儿看上的那位柳家千金,就因为年纪小了些,柳家恨不得多留她一两年,迟迟不肯许婚,弄得五皇儿夜夜独守空房,实在是颇有些可怜啊。
这事儿一出,那柳家还不得把亲事提前,五皇儿也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就这么着,这官府婚配的年纪就突然而然地被提前了一年。
其实这件事,上个月就隐约有些风声了。
因着是突然改变,皇帝倒是也宽容了半个月的时间,好些人家抓着这个时间差,急急忙忙地就把女儿给许配出去了,可算是松了口气。
那时候她和严嘉礼的婚事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自以为已经平安无事,也就没有去打听过这种事儿,周围的人忙着恭贺她定亲之喜,就算听到了些许风声,也不会挑这种时候说这些话来触霉头。
以至于今天忽然得知这个消息,她一下子就懵了。
——待得接受了这个噩耗,齐楚楚握着手心,眸光暗沉沉地盯着桌面上的茶杯,淡红的唇角紧抿。
要是严嘉礼没有因为某个人怂恿突然决定退婚,她这时候肯定还在开开心心地绣着嫁衣,又怎么会碰到这种人间惨剧!要是前些时候的那场气氛极好的相亲宴,某个人没有恶意满满地从中作梗,她起码也能有个成婚人选,自然也能逃过一劫!可现在呢?她又没有那种通天的手腕,要到哪里一天之内变出个未婚夫来!——严青从外面办完事,回到侯府的时候已近黄昏,路过湖边的时候,被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
严将军,还请留步。
严青停下脚步低头瞧去,就见少女微微仰着头,定定地看向他,一双明净的眼仿佛被泪水洗过一般,干净澄澈。
只是眼睛周围却是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般。
齐楚楚当然没有哭过,她这是气的。
严青没想到,齐楚楚一张口就是质问。
将军那天是故意的吧?楚姑娘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严青挑了挑眉,神情不解地看向她,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样,俊颜冷淡如常。
将军那天为什么要故意……故意让人误会?齐楚楚眼皮微微向上撩,杏眸泫然欲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帕子捂住了脸,嘤嘤地低声哭了起来。
她一边假哭,一边还不忘了抱怨道,就因为您那天的行为,那几位公子误会了我……再也没有前来拜访……哦是吗?有这种事儿?严青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松道,那是在下考虑不周,还望楚姑娘莫要见怪。
什么考虑不周,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齐楚楚唇角抽了抽,捏着嗓子继续小声道,今儿个官府的人前来通知,说是明日就要对年满十七岁的女子登记造册了,要不是因为上次将军劝我退婚,又保证会替我选个夫婿,楚楚又怎么会答应。
可如今婚事退了,说好的夫婿也被您给搅和了,还偏偏等来了官府的消息。
她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苦着一张脸,抬头瞥了严青一眼。
那怨念的目光只有一个意思,瞧见没有,这都是被你耽误的!末了还不忘苦兮兮地添上一句,……将军,这件事您可得负责。
——严青心中跳了跳,清咳两声,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飘向湖面上粼粼的波光,还有湖面上跳跃的锦鲤,形状优美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负责是吗?正合了他的心意,倒是省了自己一番力气。
没想到她今儿个特意拦下自己,是为了这桩事。
严青正愉快万分地想着,可是下一刻,脑海中闪过上次被这丫头戏弄的丢脸场景,还有他自作多情最后憋到内伤的那一段对话,那张方才还柔和了许多的俊美脸庞瞬间冷了下来,深邃的眸中划过几分晦暗难明的神色。
这狡猾的丫头,说不定又是在故意坑他呢!绝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为了稳妥起见,这次一定要先问个清清楚楚了再回答。
——他眸中已经恢复冷清,低着头,用手握着拳,捂着嘴咳了一声,目光沉沉地看向齐楚楚的眼,似乎要从中探出个究竟来。
……所以楚姑娘是想让我怎么负责?我想问,将军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这话一出,严青忽然觉得有些不妙,一时也不清楚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儿,只静静看着她。
就听得齐楚楚继续补充道。
就是您之前说,作为退婚的补偿,会为小女挑一个夫婿的事儿,可还算数?……自然是算数的。
严青回道。
既是这样,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齐楚楚笑了笑,这会儿也不拿帕子遮着脸了,明艳娇美的脸上满是期待之意。
当日那位石公子想必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将军能否约他过来,我亲自同他解释一番?或许,官府那边的危机就可以解除了……解除危机?她如果有了婚约在身,官府那边的问题自然就可以解决了。
严青心中一时气闷的慌,这丫头还存着这样的心思呢!居然还要通过他约人出来!真把他当成了做媒的红娘不成!那鼻青脸肿的家伙有什么好的,油嘴滑舌、贪慕美色,这丫头到底是瞧上那家伙哪儿了,莫不是眼瞎了不成!就算误会了又怎样,某人喜欢的也只有他家那位美人罢了。
再说了,那家伙当初根本就没有误会,心知肚明得很呐,还因为这件事儿好好敲诈了他一顿。
——将军?您在听我说吗?见严青沉着脸不说话,齐楚楚又疑惑地唤了一声。
严青才望着她,低低地问出一句话来。
你喜欢他什么?啊?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那位石公子了?天地良心,她只是想请严大将军牵个线做个媒,好能逃过一劫罢了!见齐楚楚没有回话,严青沉吟了一下,又开口道,那位石公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会儿,齐楚楚面上真是有些挂不住了,尴尬又失望地低下头,长长的眼睫低垂。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还以为当初石大公子那样健谈,是因为看上她了呢……那一抹失望没有逃过严青的眼,他眸光沉沉地看向齐楚楚低垂的头顶,落在那乌黑的青丝上,片刻之后,沙哑着声音道,我可以娶你。
什么?齐楚楚满脸讶异地看向他,目光中满是诡异和不可置信,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可以娶你。
男人语气慎重地重复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完美的字数。
3333哈哈哈☆、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齐楚楚有点儿懵。
这话怎么回事, 他难道是在开玩笑?齐楚楚才刚冒出这个念头, 抬头望去, 就看到那张俊朗的面容上并没有一丝玩笑之意,男人薄唇紧抿着, 一双冷清的眼定定望着她, 一派慎重之色。
她和严青虽然算不上有多熟悉,可至少也打过好几次交道,不至于对他一无所知, 他现在这种严肃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玩笑话吧……所以, 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咯?他真的要娶自己?反应过来这件事儿, 齐楚楚一瞬间只觉得, 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似的,砸的她脑子都晕乎乎的了。
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啊……难不成是因为她方才那番厚脸皮的话,严大将军终于察觉到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是多么不对,大彻大悟之下,终于决定勉为其难娶了她作为补偿?不过这补偿, 似乎也太丰厚了些吧。
——齐楚楚心中还是觉得惴惴不安, 瞟了他一眼, 咬着唇暗自思索,没有答话。
对面的男人见她久久不回话,英挺的眉微微蹙起,唇边挂着一抹冷淡的笑, 眸光幽暗,带着隐隐的不悦之意,怎么?楚姑娘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人选?要是有其他人选,她今日又怎么会倒霉的求到他面前来。
虽然这求字,说成是死皮赖脸更合适些。
齐楚楚听到他的问话,耷拉着肩膀,丧气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正如楚姑娘方才所说,是我害的你嫁不出去,那这件事自然应该由我负责。
——好吧,算他还有点良心,齐楚楚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要是这件事能随便说说就成的话,她又怎么会傻得拒绝呢,能够嫁给堂堂天启国的大将军,从今往后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的,她哪里会有半点不乐意。
关键在于,这件事严大将军现在说的轻松的跟什么一样,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说不得,还要惹得侯府众人的不喜。
齐楚楚垂下眸光,静静地看着脚边一丛晒蔫了的小草,抿了抿干燥的唇,语气有些为难,可是老夫人那边……老夫人这样器重这个孙子,就算最近对她喜欢得很,到底亲疏有别,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应该也没这么容易答应吧。
祖母那边我来解释,不必担心。
她的话才出口,严青像是早已猜到了什么一样,截住了她后面未尽的话,斩钉截铁地回复道。
好吧,严青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扫除了她的后顾之忧,那她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再说了,撇开其他的不谈,从物质条件上来讲,这本来就是一桩送上门的天大好事,她何必非要假清高地拒之门外。
大不了就赌一把咯,反正就算这件事不能成,最多也就是面子上难看了些,她也没什么可以再损失的了。
可万一这件事要是成了,她就不必被官府婚配给那些个娶不到老婆的鳏夫,反而能嫁给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享受一把荣华富贵的日子。
齐楚楚低着头转了转眼睛,绷紧的肩颈放松了些,终于还是决定厚着脸皮答应这件事,心中也大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来,那双清澈灵动的水眸中含着亮光,对着严青弯了弯唇,露出一个感激讨好的笑容,柔声鞠了一躬。
那……这件事就有劳将军了。
头一次被她这样认真地看着,唇边还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欢喜,严青脸上有些微热,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撇开头,目光飘荡在湖面上。
那张明媚动人,嫣然浅笑的白净小脸却像是映在了他心中,久久地无法消散。
——楚丫头,你知道阿青昨晚来同我说什么了吗?齐楚楚一大早去请安的时候,老夫人就拉着她在身边坐了,絮絮叨叨道。
说什么?这个……经过了昨天的那件事儿,她自然能猜出,严大将军说了什么。
不过,却不知道老夫人的态度是怎样。
昨天严青承诺的那样轻松,老夫人真的会答应?她怎么那么怀疑呢……老夫人现在这么问,应该是不知道她跟将军私下商议的事儿吧,齐楚楚想了想,还是决定装作不知,歪着头,轻声问道,将军说了什么?哎,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手,眸中露出几分无奈之意。
齐楚楚心中一个咯噔,难不成……真的被她这乌鸦嘴猜中了,真的没戏?严青那家伙当时不是说的一脸笃定吗,她还以为严青有什么高招呢,原来只是说大话吗!害得她还小小的期望了一下!早知道,就不该对他抱任何希望的,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齐楚楚心中郁闷,脸色也有些怏怏不乐,平日里那双灵动的杏眼此时暗淡无光,唇角也微微沉着,整个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老夫人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正此时,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冬荷走上前几步,靠在老夫人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齐楚楚隔得虽然近,却也听不清,只零零星星听到两个词,官差……拜访……官差?官差拜访侯府,还能有什么事儿……只怕是为了昨日的那件事而来。
居然这么早就上门了?也是……她这样的,都超龄半年多了,早就该被登记进去了……齐楚楚心中一紧,不自觉地攥紧了手,脸色也有些发白,牙齿咬住了唇,心中扑通通直跳,难道这真是命中注定,任她怎么折腾,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遭。
——待得将人斥退了下去,老夫人转过身来,心中越发犹豫不决了。
这么个水灵灵的丫头,要是真的被配给那些娶不到老婆的鳏夫吧,那也实在是太糟蹋人了。
本来自己答应过,要给她找一桩好婚事的,可现在,竟是一个人选都没找着。
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明明那来侯府的三个人,当日她亲眼瞧着都对楚丫头颇有好感,可偏偏一个下文都没有,难道是青天白日地撞鬼了不成。
本来婚事被退就已经够可怜了,还要因为年龄过了,被官府拉去强行指婚。
这可不是作孽么!老夫人忍不住捂着心口唉哟了一声,要是当初强硬地拒绝了严嘉礼的退婚就好了,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说起来,这都是她们侯府对不住这丫头。
老夫人,您没事吧?齐楚楚忽然听的老夫人的唉哟声,忙凑过来,替老夫人顺了顺后背,眉心紧紧蹙着,满是担忧之色,声音很是紧张,我去替您喊大夫过来。
她站起身,就要朝外头唤人去。
手却被用力地按住了,老夫人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太过担心。
——老夫人叹了叹气,自责道。
楚丫头,是我对不住你,没能给你选个好夫婿啊!才会耽误了你,闹得官府的人都找了上来。
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楚楚不够好,才会让人看不上……这怎么能怪到您身上呢……齐楚楚连忙摆了摆手,急急地安慰道。
其实这段时间来,老夫人对她一直都很好,或许是因为退婚的愧疚,或许是因为真心的怜惜,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这种好意她能体会到,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去怪老夫人。
而且要说那相亲的事儿,还不是因为严青故意破坏,所以才没能成事吗!要不然,至少老夫人费尽心思挑选的那位林三公子应该还是可以手到擒来的。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丫头也太懂事了,明明就不是她的错,竟是将责任全都包揽了过去,懂事的让人都有些不忍心。
楚丫头,实话跟你说吧,阿青昨日来找我,说要娶你。
这……齐楚楚抬起头,微微睁大眼,适时表现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心中却忽然觉得奇怪,既然老夫人不打算同意,其实完全没必要将这件事告诉她。
哎……我知道,你肯定也很意外,这事儿我也没想到。
齐楚楚想说,她其实一点都不意外,但她还是乖乖地默认了,等着老夫人的下文。
后面应该就是不大合适之类的话了吧。
这件事儿,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怕亏待了你……老夫人叹了一声,语气颇有些惆怅。
齐楚楚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了,老夫人居然说没有意见?还有,什么叫……亏待了她?这事儿,难道不是她高攀了吗?不等齐楚楚问出声,老夫人犹豫片刻,还是凑到她耳边,声音很轻地说了句话,好像生怕把这个重大的秘密泄露了出去。
什么?大将军有不可告人的隐疾?听到那句话,齐楚楚怔了一下,然后紧紧地咬住了牙齿,才终于千辛万苦地憋住,成功地没有笑出来,以至于面上表情颇有些狰狞。
这幅表情,看在老夫人眼里,还以为她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只好有些伤心地安慰道。
哎,这事儿……楚丫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愿意……怎么能不愿意呢!她简直太愿意了!☆、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这样好的事儿, 她高兴还来不及, 怎么可能会傻得拒绝呢?齐楚楚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忽然醒悟过来。
难怪了,严青会突然这么好心地提出来要娶她, 原来是有难以说出口的隐疾在身。
这要是娶了别人, 到时候人家姑娘真的满怀期待地嫁进来,迟早是要知道实情的,只怕是要以为他故意骗婚呢, 如果是娇养的千金小姐,说不定一时气愤难平, 回到娘家一通哭诉,保不准会闹出什么问题来。
可要是娶了她的话, 她娘家又没什么雄厚背景, 也没势力和大将军对着来啊。
没想到,老夫人会将这么隐秘的实情偷偷泄露给她,毕竟这种事儿,还是很容易让女方退缩的。
既然大将军都有隐疾了,想必后代什么的也是绝对不可能了。
一般来说, 子嗣的问题, 流言蜚语总是会习惯性地归结到女方身上。
既然这个秘密不好泄露出去, 到时候她肯定是要替大将军背黑锅的啊。
好吧,这种无伤大雅的黑锅什么的,她倒是无所谓。
反正对她而言,目前最棘手的, 是官府那边登记造册的问题。
现在只要能够摆脱掉这个大麻烦,她就心满意足了。
严青有没有这种隐疾,其实对于她都没有什么影响,或者说,嫁给一个不行的丈夫,以后的日子还更潇洒些呢!为了保持他的大秘密,想必他身边也不会有那些什么乌七八糟的妾室,省了一大桩心事!当然了,就算有了妾室,他根本也做不了什么嘛!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也不用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养儿育女的,阿菱和娘亲也能名正言顺地留在侯府里,她们一家子后半辈子的生活简直不要太优哉啊!简直就是一桩十全十美的婚事!齐楚楚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浅红色的唇微微抿着,清澈的杏眸望向老夫人,目光中含着一点儿不好意思,犹豫着轻声问道,您说的是真的吗?哎,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楚丫头你不想答应也没关系,我待会儿就替你回了阿青那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齐楚楚抿着唇摇了摇头,继续道,老夫人,既然您和大将军都不嫌弃,楚楚自然……自然也是愿意的。
说到后面,似乎颇有几分窘迫,声音变小了很多,脑袋也低低地埋了下去。
老夫人怔愣了一下,才唉哟一声,猛地拍了一下膝盖,很是爽朗地笑了两声。
早知道这丫头愿意,她方才也不用那样头疼了。
又是纠结阿青那边,又是纠结官府那边该怎么应付。
现在既然楚丫头知道了阿青的事儿,还是愿意嫁给他,那这两头,可不就都不用发愁了吗!当然,她也明白,楚丫头之所以会这样快答应,大部分还是因为官府那边催的紧。
不过这倒也好,倒是阴差阳错地,让她有了个好的孙媳妇儿。
至于阿青那边,楚丫头这样天生丽质的容貌,既然入了他的眼,说不定娶进门之后……那个毛病能慢慢地好起来呢?倒时候,或许还是有希望抱上小曾孙的。
想到这儿,老夫人脸上笑意愈发慈祥了,仿佛马上就能看到小曾孙出世似的。
——两人又在屋子里说了几句话,老夫人想起那来拜访的两位官差来,还让人在外头候着呢,多少有些不好。
现在既然定下来了,倒也没什么可忧心的,可以直接回话了。
冬荷,传话将那两位官差大人请到花厅,我这就过去。
齐楚楚扶着老夫人从榻上起了身,正绕过屏风,朝着前边的花厅走去。
却见冬荷撩了帘子进来,盈盈俯身鞠了一躬,面上挂着几分笑意。
回老夫人,将军方才过来了一趟,同两位官差大人说了些话,那两位已经告辞了。
正说着这事,就见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男人穿了一身竹青色绣卷云纹长衫,衬得气质比平日温和了几分,俊朗冷淡的面容上带着少有的闲适之意,朝着老夫人拱手行了一礼。
祖母。
你同他们说了什么,那两人怎么这样快就走了?老夫人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道。
严青也不窘迫,目光瞥了一眼老夫人身边的齐楚楚,才淡淡地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将楚姑娘和我的婚事提了提。
得知这位齐楚楚姑娘居然是将军的未婚妻,那两位官差都是知趣的,将军大人的未婚妻,他们哪里还能登记呢,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
只好心中叹了叹气,可惜咯,这名单上的人,又少了一个。
两官差对着严青拱手作揖,连连贺了几声恭喜,笑着调侃道,将军大婚之日可要来讨杯喜酒吃。
恭贺了一番,也不好触了人家霉头,况且这名单后面,还有好几位女子要去登记呢,他们的差使还多着,便脚步迅速地离开了。
以至于老夫人不过是和齐楚楚多说了几句话,要出来的时候,那两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听得严青这句话,老夫人心中颇有些好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齐楚楚倒是不意外,本来这件事她两已经提前沟通过了,所以,严青笃定了她会答应这件事,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老夫人暗忖,这算是先斩后奏了吧!她不过是答应了要在楚丫头面前问一问,又没说一定就成事。
之前那会儿事情明明都还八字没一撇呢,他怎么就这般迫不及待地,直接在外人面前宣扬起婚事来,这孙儿也太心急了些。
是笃定了楚丫头会答应他呢,还是不管楚丫头答不答应,他都娶定了?幸好,楚楚没有拒绝,不然他还想强迫不成?不过,这孙儿平日里都是冷着张俊脸,一副冷静自持、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像什么事儿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似的。
这一次居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冲动,还是头一回见,倒新鲜的很呐。
是看上了楚丫头的花容月貌呢,还是看上了楚丫头这个人呢?老夫人笑的眼睛弯弯的,不管是哪一样,反正既然是孙儿主动看上楚楚的,楚丫头又是心甘情愿嫁过来的,就算少了那一桩事儿,两人应该也能相处的不错。
因此严青自作主张这事儿,她倒也没有纠结,反而在心中思索着,既然这件事连外人都知道了,那两人的婚事也尽早办起来才好。
早点成亲,温香软玉在旁,说不定阿青那毛病能早点好起来?正想着呢,就听严青沉声道,祖母,官差那边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了避免外头风言风语,我和楚姑娘的婚事,还是早些定下来为好。
老夫人扶着额头忍不住笑了,这孙儿,不愧是亲生的血脉,竟是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他这么着急地想要定下来,应该不仅仅是担心外头的风言风语吧。
——三个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于是,这件婚事十分迅速地定了下来。
老夫人专门找人合了八字,听那算命的先生连声道贺,啧啧称奇,说算了这么些年的命,还未遇到这样一桩百年难得的天作之合。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总之哄得老夫人很是高兴,甚至暗想,还好当初楚丫头和嘉礼那孩子的婚事没成,不然,可不就错过了这命中注定的好姻缘了吗?那算命先生又说楚丫头本是气运一般之人,遇到了男方才转变为旺夫命,旺夫旺夫,说不定暗含的意思,就是能够治好阿青的毛病呢?不过这话,老夫人倒是没有特意跟齐楚楚说,免得给她太大压力,毕竟这事儿,到底成不成还得看天意啊。
在老夫人和严青的迫不及待中,婚礼定在了九月中旬。
时间稍微短了些,不过侯府财大气粗仆人众多,阖府上下其心尽力,动作迅速些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就在热火朝天的准备之中,齐楚楚将那件快绣完的嫁衣又捡了起来,嫁衣没变,新郎官却从侄儿变成了叔叔,这境遇也是够奇妙的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绣上几针,严青那边派人送了箱笼过来,齐楚楚打开箱笼一看,居然是一套大红色龙凤纹双层锦制成的嫁衣,手工繁复细腻,精美华丽,铺陈开来,丝丝缕缕的金线流光溢彩,绝对不是她这种平平无奇的手艺能比得上的。
这样精致的手工,怕是和有一手刺绣绝活的二姑娘不相上下了。
这么一比较,她那件半成品的嫁衣,简直就像是粗布麻衣似的。
好吧……虽然怎么说都不应该嫌弃自己的手艺,可是看到这么件华丽的嫁衣,她还真的忍不住偏心了。
哪个新娘子不想在成婚之日打扮得光彩耀眼呢,毕竟女人一生,也就这么一次机会了啊!☆、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姑娘, 这嫁衣好漂亮啊。
玉书凑到齐楚楚身边, 一双眼亮晶晶的, 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件铺陈开的大红色双层锦嫁衣,清秀小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本来都以为姑娘要被官府胡乱分配了, 没想到, 这危急时刻,将军会忽然提出要娶自家姑娘,这可不就是天定的缘分吗!玉书美美地欣赏了一番嫁衣, 又转过头来,看向齐楚楚, 嘻嘻笑道,将军肯定是心疼您, 怕您做嫁衣累着了呢。
说罢, 笑眯眯地调侃道,没想到将军人看着冷淡,居然是个体贴人的,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姑娘以后嫁过去可就享福了。
齐楚楚翘着唇角, 斜了她一眼, 曲起食指, 在她光滑的额头上敲了一把,轻声哼道,好啊,连你也来打趣我。
奴婢怎么敢呢……说的明明是事实嘛, 玉书捂住嘴,假意委屈道。
——齐楚楚撇撇嘴,什么事实……不过就是件嫁衣罢了,哪儿就看出来这么多体贴细心的了。
再说了,什么心疼她,严青说不定是嫌弃她的手艺太烂,做出来的嫁衣不好看,到时候成婚之日丢了他的面子,所以才会特意送了这件手工精美的嫁衣过来。
不过,反正他送都送了。
看在这件嫁衣这么漂亮的份上,不穿白不穿,她还乐得清闲呢。
天天跟那些针线活较劲也着实够累的,眼睛都有些花了,也不知道二姑娘这么些年怎么能撑得住的。
楚姑娘,将军说让您先试试这嫁衣,要是有哪里不合身的,立刻拿回去给绣娘们修改修改,务必改到合适为止。
那前来帮忙送衣服的周大娘子在旁边轻声提醒道。
是啊姑娘,你试试吧,肯定特别好看。
玉书也挽住齐楚楚的胳膊,笑嘻嘻地,一个劲地怂恿道。
其实,就是她们两不这么说,齐楚楚在看到嫁衣的那一瞬间,也很有些眼馋了。
这嫁衣制作精美,巧夺天工,这世间又有几个女人能拒绝这样漂亮的衣服,更何况,这一件和她之前自制的嫁衣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听到两人都这么说,这会儿她倒也不故作羞涩,笑着点了点头,由玉书拉着她到了屏风后头,将身上的外衫脱下,开始试穿那件大红色龙凤纹双层锦嫁衣。
——宽敞的院落之中,穿着墨色锦袍的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到外头前来禀报的中年女人,薄唇轻启,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回将军的话,那嫁衣已经给楚姑娘送过去了。
周大娘子弯腰鞠了一躬,笑着回道。
不过,这个答案似乎并不让严青满意,男人俊朗的眉头微微皱起,咳了两声,还是追问道,她有没有说什么?哎……瞧奴婢都高兴忘了,楚姑娘托奴婢传达对将军的谢意呢。
周大娘子拍了拍自己脑袋,话说出来,又觉得说的好像有些敷衍,再偷瞧大将军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之色。
想了想,忙继续补充道,那衣服一拿出来,我就看出来楚姑娘喜欢的很。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小姑娘家的,看到那样漂亮的衣服,眼睛都亮了,这个可是瞒不过奴婢的。
果然,说完这句话,周大娘子明显感觉这位大将军的眼神和煦了许多,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严青扬了扬眉,眸光闪过一抹愉悦之色,是吗,喜欢就好。
那衣服还合适吗?合适合适,周大娘子不住地点头赞道。
又惊叹道,将军给的尺寸可真准,简直像是为楚姑娘量身打造的一般,穿着很是显身段。
楚姑娘穿上那嫁衣,简直跟天仙人儿似的。
——这确实不是她说大话,片刻之前在紫竹居,齐楚楚在屏风里换上嫁衣,走出来的时候,她眼珠子都凝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大红色的布料很是衬皮肤,齐楚楚皮肤本就白净,这么一衬托,更是显得肌肤白皙温润如玉,多出几分轻灵脱俗之感。
她平日里都是穿着素净简单的衣服,少有这样耀眼的装扮,平日的装扮虽然清丽动人,却也稍逊几分妩媚气质。
这一身大红色的龙凤纹嫁衣穿在她身上,比以往多了妩媚灵俏,华美精致的刺绣,柔软飘逸的双层锦,无形之中又让穿上嫁衣的人添上了几分尊贵之气。
就像是误入凡间的尊贵仙子,空灵美丽却不失娇媚。
这么些年来,周大娘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美若天仙的新娘子。
也难怪将军这样将人放在心上,连嫁衣这种事儿都要亲手为新娘子操办。
其实很多姑娘家的嫁衣,都是自己一针一线地缝制出来,据说这样也更能代表新娘子的心意。
将军却偏偏舍不得新娘子动手,专门找手艺精妙的师傅赶制了这么件有价无市的嫁衣,这嫁衣,代表的竟不是新娘子的心意,反倒是新郎官的心意了。
看来,倒是被楚姑娘身边的那位小丫鬟说中了,这大将军,虽然瞧着性子冷漠,可这副体贴模样,将来定是个疼爱娘子的。
——听到嫁衣很是合适这句话,严青眼中闪过一分微不可见的笑意,转瞬即逝。
能不合适吗,都不小心抱了好几次了,对这丫头的身材,他还是有把握的。
至于为什么会想到送她嫁衣,实在是因为,之前给他裹伤的那条帕子。
那帕子虽说瞧着倒也不算碍眼,可细看,就能瞧出原主绣活很是马马虎虎,手艺只能勉强算中等,想来也是不精通于此。
严青都能想出,以她那副性格,肯定会为了偷懒,继续在之前的嫁衣上做下去。
与其让她这样辛辛苦苦地做件勉强能看的,倒不如他来安排还妥当些。
再说了,她可是差一点就要穿着那嫁衣嫁给严嘉礼了的,既然是要嫁给自己,自然要不一样的,怎么能让她没心没肺地继续穿那一件……将军,就是袖子稍微长了些,奴婢已经将那嫁衣送过去,派人着手修改了,应该几天就能好了,想必楚姑娘新婚之日穿上,一定会十分漂亮的。
听的周大娘子这话,严青唇角忍不住上扬。
怎么办,他好像已经开始期待了。
——什么?你说谁要娶楚表妹?严嘉明放下手中的□□,从训练场上下来,甚至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瞪着那个前来传话的小厮,一把拎住那小厮的领口,将人提了起来。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军中训练,原本白白净净的一张脸都晒成了小麦色,同往常的风流模样相比,颇有了几分男子的英气。
这般拧着眉头说话的时候,气势倒和严青有一两分神似了。
那小厮正报喜讯呢,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拎,脚尖猛地离地,不由得唬了一跳。
暗忖大少爷不过是在军中呆了个把月,怎么变的这般吓人了,力气也大的可怕。
回……回大少爷,是……是大将军要娶楚姑娘。
那小厮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这么说,他刚刚真的没有听错?严嘉明那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中满是怔然,手上的力气一松,那小厮总算是被放了下来。
怎么会呢?楚表妹不是才刚刚和嘉礼退婚,怎么就要嫁给二叔了?——严嘉明赤红着眼,右手攥成拳,狠狠一把挥出去,砸的旁边那根粗木桩子上剧烈地晃了几下,那青衣小厮在旁边看着,不由都倒吸一口气,往后不住地退了两步。
严嘉明想起之前提婚时,曾祖母劝他的话。
曾祖母那时候明明说,楚表妹和他身份差距太大,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她不会答应。
可是,既然嫁给自己都不能算门当户对,那么嫁给位高权重的二叔了,岂不是更不般配了,可曾祖母居然没有意见吗?或者,不是没有意见,只是二叔足够厉害,能让祖母为他妥协……要是他也能像二叔一样,强大到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或许,当初在那件事面前,他不会选择向祖母妥协,如果当初坚持到底,那么今日的情形,今日的新郎官,原本应该是他才对……终归到底,是他自己选择放弃了这一切……——喧天的喜庆锣鼓声中,宾客恭贺的声响萦绕在侯府的主院落之中。
喜轿落在了威远侯府的正门之外,全福娘子笑盈盈地掀开帘子,将轿子里的新娘子扶出来。
大红色的喜服穿在她身上丝毫不显臃肿,反而勾勒出一股窈窕之姿,锦服上勾勒的金线流光溢彩,新娘子像是被环绕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之中,好似走下神坛的仙子,虽然被盖头遮住了脸,却叫人忍不住地想去揣摩,那红色的锦布遮掩之下,该是怎样的花容月貌闭月羞花。
齐楚楚被盖头遮住了视线,什么都瞧不见,只能靠着那全福娘子指引,可没走出几步远,那全福娘子忽然放开了手,她心中一慌,像是忽然失去了指路人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一只宽大温暖的手伸过来,温柔地牵住她。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那只手用的力气并不算大, 带着薄茧的温暖掌心贴在她的手背上, 肌肤相贴间, 有点儿痒,有点儿怪, 齐楚楚不由得往回缩了缩手指, 白皙的耳尖微微有些泛红,还好这会儿被大红盖头遮住了,外人也瞧不见她这副紧张模样。
不过外人瞧不见, 严青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穿着正红色锦袍的新郎官冷峻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温柔之色,眸光却依旧沉静, 面不改色地收拢掌心,将她想要逃脱的柔软手指牢牢地握在掌中。
齐楚楚那一缩手, 本来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这会儿被他这么一攥,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不妥。
大红色的盖头底下,那双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红润的唇瓣弯起一个美丽的弧度,顺从地让那只手牵着自己朝前方走去。
他的手比她大了许多, 几乎是将她整个手都包在掌心, 指尖交握处, 传来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虽然这会儿被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只能听到四面八方的唢呐声恭贺声,瞧不见外头的情形,这一刻, 齐楚楚却觉得心中不再慌乱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接下来只要跟着身边的这个人,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威远侯府宽敞的正厅之中。
厅堂的正上方位置是两把紫檀木太师椅。
左边坐着的是威远侯爷,虽然早已年过半百,精神却很好,鬓边也只见零星银丝,模样清瘦挺拔,同老夫人容貌有四五分相似,想必年轻时也曾是一表人才。
不过侯爷容貌虽然像老夫人,性格却是和老夫人大不一样。
即使今日是小儿子严青成婚的大好日子,他也没有露出太多笑容,只是面上瞧着没平日里那样严肃了。
外人要是看到这位不苟言笑的侯爷,便能知道,严青冷冰冰的性子是从哪儿来的了。
没法子,侯夫人早逝,严青一生下来,几乎就没什么机会得到母亲的关爱,侯爷对他的影响比较大,养成这幅冷淡性子也不算稀奇。
右边太师椅上坐着的是程氏,程氏模样本就生的妩媚动人,这会儿更是为了不给宝贝女儿丢面子,特特地打扮一新,穿了身荔枝红素面花鸟纹褙子,一头青丝高高地挽成朝云髻,露出一张明媚标致的脸,柳眉细细,笑意盈盈,瞧着哪像新娘的母亲,倒像是二十来岁的新婚妇人。
因着严青镇国大将军的身份,今儿个前来恭贺的,倒有不少朝中臣子。
其中身份最为尊贵的,莫过于当今圣上的四子——静王殿下,还有另一位闲散亲王——景阳王,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幼弟。
静王殿下平日和严青关系不错,又算是威远侯府的姻亲,今日过来观礼,也不算什么稀罕之事。
至于这位景阳王,则是因为同侯爷交好,才会来凑这个热闹。
——程氏端坐在堂上,眼见相貌俊朗的新郎官扶着女儿进来,见到女儿一身大红色龙凤纹喜服,娉娉婷婷地站在下头,一时间不由得热泪盈眶。
当年得知夫君不幸染病去世的时候,她只以为孤儿寡母的,将来必然是要拖累女儿的婚事了,又哪里敢妄想,女儿会嫁给这样一位才貌出众的青年。
这一切,说不定是死去的夫君,在天上保佑她们母女三人吧。
只可惜,女儿新婚的日子,却不能让他亲眼见着了。
程氏一时间触动不已,从袖中掏出块帕子,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湿痕。
今儿个是女儿的大好日子,她可不能流眼泪。
程氏正收了帕子,堪堪压下了心中的情绪,隐约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这边,她虽然平日里不怎么见外人,但这种感觉还是比较敏锐的。
不由稍稍转过头,朝着那视线的来源瞧去。
这一瞧之下,却什么都没看见。
那方向坐着的,分明只有那位景阳王,可景阳王正和身边的静王殿下小声说话,又怎么会朝着她这边看呢?程氏暗暗摇了摇头,心忖方才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便将这一遭抛在了脑后,收了心思,唇角向上弯起,露出一个柔和温婉的笑,目光专注地看向女儿和严青。
——齐楚楚随着严青跨过门槛,往前走了一段路,察觉到他的脚步停下来,心中便知道应该是到了正厅,下面要开始正式行礼了。
过了片刻,耳边听得司仪的高声唱诵声,吉时已到。
伴随着那阵声音落下,她只觉得心跳似乎也急促了些,这一刻过去,她就是真的嫁人了。
嫁给身边这个,或许对她不算喜欢的男人。
明明一开始,她的目标之中,并没有包括这个人。
即使因为三番两次地救命之恩,她心中曾经有过触动,但她深知,这样的一个人,不是她可以妄想的。
可万万没想到,因为一系列的阴差阳错,最后居然误打误撞地嫁给了他。
不过,要不是因为他那个毛病,这桩婚事应该也轮不到自己了吧……这一刻,齐楚楚愉悦地眯了眯眼睛,心中竟然生出一种庆幸来?庆幸这位未来的夫君,有这种不能外传的隐疾……要不然,她又怎么能嫁给他呢?——不管她心中如何思索,行礼已经开始了。
全福娘子上前来,扶住她的胳膊,完成交拜的仪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随着最后一句礼成的落下,周围人的道喜声恭贺声,喜庆欢腾的声音充满了整个主厅,宾客们簇拥着一对新人,往新房方向而去。
——贴了喜字的花窗之外,四个青年热热闹闹地走在一处,正笑着说什么。
其中一位面容尤其俊朗的公子,摇了摇手中的乌木折扇,勾起一边唇角,笑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待会儿大家听我指示。
这位发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上次那位曾来相亲过的、容颜俊美过人的石大公子。
石公子瞥了一眼新房那边,哼了一声。
上次亏自己好心刺激他看清真心,却被这厮毫不留情地坑了一把,害的他好长时间没能去找他家美人。
差点让美人以为他喜新厌旧了,这梁子可是结大了!哼,这次还不趁着他大婚之日,连本带利地坑回来!——来来来,严兄,我再敬你一杯,贺你新婚之喜。
石大公子笑嘻嘻地走过来,一手端着酒杯,一手伸过来勾住严青的肩膀。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这样的大好日子,即使是严青,几杯酒下肚,脸上表情也不如以往那样冷若冰霜了,或许是被大红色的喜服衬托的,冷峻的眉眼间竟隐约有了几许温柔之色。
严青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他,这人怎么瞧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伸手接过那杯酒,放在唇边停了一下,轻轻嗅了嗅,并无什么不妥。
怎么,严兄还怕我在酒中下毒不成?石大公子见他不喝,撇了撇嘴,哼哼地抱怨道。
那倒是,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做出下毒这种事,而且这酒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今儿个又是好日子,这种敬酒他自然不会拒绝,严青眉梢微扬,一仰脖,将那杯酒灌了下去。
——不同于一般新娘子的忐忑不安,齐楚楚坐在喜床上,心中平静的很,就是稍微有些困。
反正也做不了什么,就是床上多了个人分被子罢了,她也不认床,应该可以适应的很好的。
只不过,都这么会儿了,那边敬酒的人还没有结束吗?等他回来了,自己才能睡下啊。
齐楚楚一只手伸到盖头底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眼皮一直往下,困得都有些睁不开了。
齐楚楚努力眨了眨眼,没维持住多久的清醒,就又开始打哈欠。
——不知道这么来来回回了多久,终于听得门外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是玉书那丫头。
将军,您终于回来啦。
齐楚楚困得有些听不清了,似乎听到他答应了一声,然后门就被推开了,一阵浓重的酒气顺着大开的门扑面而来,搅得她困意都醒了一两分,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这是得喝了多少酒啊?该不是醉的都忘了回新房吧?上次和他在戏园子撞破路明珠那一回,他好像也是喝了酒。
看不出他,这人居然是个爱喝酒的……齐楚楚抿了抿唇,这习惯可算不上好,以后,可得好好劝他节制些才是。
——其实,严青这一回倒还真是蒙受了不白之冤,要不是石某人伙同几个人拉着他不停敬酒,他也不至于拖到这个点才回来。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还好他酒量好,神智还算清醒。
缓步走到床边,取了搁在案上的如意称,唇角上扬,眸中微亮,上前挑开盖住了佳人容颜的碍事喜帕。
喜帕落地,盈盈红烛的映衬下,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白皙容颜,弯弯的柳眉,水汽朦胧的杏眼,红润诱人的娇美唇瓣。
暧昧的烛光之下,佳人眼眸微微上抬,目光期待地看向他,红唇轻启,声音柔婉动人,搅得人心头酥酥麻麻。
将军,咱们早些歇息吧。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早些歇息?听得这句话, 男人沉寂的眸光蓦地深幽了几分, 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之间不过隔了半步的距离,近的严青只要一低头, 就能吻上那红润诱人的唇瓣。
眼前这张白皙如玉的娇美脸蛋上, 不见半点女儿家的羞赧之意。
少女此刻正微微仰着头,惺忪的杏眼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眼中含着一汪水汽, 细长的睫毛上沾了点点湿痕,衬得那双眸子雾蒙蒙的, 添了一分平日少有的呆气。
脸上明媚如花的笑容,亦是十分地无辜而天真。
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 她刚才的那一句话, 是有多么容易引人遐思。
似乎对她而言,这事儿不过是和吃饭一样普普通通,都是饿了就吃,没什么可害羞的。
她这般仰着头,严青自上而下看去, 便能见得嫁衣领口处, 一小截白净脖颈微微探出来。
烈火般炽热的大红色锦缎, 温玉般细嫩的雪白肌肤,两种极致的颜色一同撞进眼中,红的愈红,白的愈白, 像是烈火与冰雪并存,奇异地透出一种妩媚之态来。
叫人忍不住去猜测,那身火红的嫁衣剥开之后,呈现在眼前的,该是怎样一副雪白的娇美身躯。
——严青眯了眯眼睛,喉头微动,方才灌下的酒在这一刻终于起了作用,一股脑儿地涌上了脑中,似乎连呼出的气息都渐渐灼热了起来。
恩,的确是该早些歇息了。
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今日的良辰美景……男人俊逸的薄唇轻轻扬起,眸光越发幽暗了几分,伸出修长食指,轻轻抚上那微微张开的姣好红唇。
——齐楚楚这边正等着他答应呢,谁知道他会忽然伸手过来。
他方才喝过酒,手上满是浓重的酒气,闻到那酒味,齐楚楚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合上了嘴巴。
严青手上的动作却是稍微快了一步,齐楚楚这一下动作,不仅没有将那只讨厌的手指挡在外头。
反而嘴巴一闭,正好含住了那人伸过来的指尖,上下唇瓣都能感觉到那人微凉的手指。
严青目光凝了一瞬,待得反应过来,唇边笑意越发深了几分,扬了扬眉,以一种若有所悟的眼神瞧着她。
齐楚楚瞧见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容,心中郁闷地翻了个白眼。
这真的只是意外而已,拜托不要想太多,她绝对没有要故意挑逗……她又不是闲的没事做,故意去挑逗一个不行的人做什么……闹出这么个乌龙来,齐楚楚脸有些红,她也不好再含住那人手指,赶紧放开嘴巴,好让他能退出去。
——谁知道,严青却好像根本没有领会到她的意图。
下一刻,齐楚楚只觉得下唇被带着薄茧的手指慢慢地抚过。
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柔软的唇,带来一阵阵酥麻灼烫的感觉,那种□□的感觉仿佛从唇边蔓延,顺着脖子、肩颈、锁骨一路蔓延至心底。
齐楚楚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呼吸也跟着乱了几分。
不知是因为今儿个太过疲倦,还是因为这一遭太过突然,她脑中一下子迷迷糊糊,手脚都仿佛僵住了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心中颇有些奇怪地想着,他不是不行吗,那这又是干什么呢?——不过,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就感觉一片阴影自头顶处压了下来,将案上温暖的烛光遮挡得一干二净。
齐楚楚心中剧烈地跳了跳,茫然地看向那张压下来的脸。
因为此刻背着光,男人俊朗的面容藏在阴影里,瞧不清具体的神态。
不过即使看不清,齐楚楚也能猜出来,他这会儿的心情应该不错。
只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正越来越接近了,近的她能感觉到男人灼烫的呼吸,落在了她的眉间。
覆在她唇上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齐楚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刻,一个柔软温热的物体亲密地贴了过来。
——伴随着他的靠近,一阵浓重的酒味贴着鼻息传过来,齐楚楚眉心微蹙,下意识地往旁边一偏。
没料到她会这个时候突然避开,那人失了准头,唇瓣最终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齐楚楚做完这个动作就后悔了,再怎么不喜欢那股酒味,她也应该忍住的,怎么能这样避开,岂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对不起,齐楚楚有些沮丧地垂着头,很是尴尬地抱歉。
怎么了?同一时刻,严青退开些许,目光中有几分疑惑。
齐楚楚紧张地抬起头来,清亮的眼中带着几分不安,见他没有生气,这才小声建议道,要不,我……我先伺候你沐浴吧。
——听到这句话,严青挑了挑眉,了然一笑。
原来这丫头是不喜欢他身上的酒味,不过这话说得,还真够拐弯抹角的。
是他疏忽了,今儿个被那几人一通狠灌,这会儿身上全是酒味,也难怪她会不适应。
虽然佳人伺候沐浴,的确是件美事。
不过,既然她不喜欢这股酒味,就不必让她在一边伺候了。
以后要是想,自然会有机会。
严青从她身边退开两步,免得身上的酒气熏到了人,低声叮嘱道,你先歇一会儿,我随后就过来。
说罢,便朝着内室后面的浴房行去,走到屏风那边的时候,想到了什么似得,忽然止住步子,转过身来看向坐在床边的齐楚楚,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
还有,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行。
这丫头总是这么拐弯抹角的话,他可不一定每次都能猜到。
——听着浴房那边响起水声,齐楚楚坐在梳妆台前,卸下头上的钗环,又用温水浸湿了帕子,将脸上的妆容清洗干净。
整理完之后,齐楚楚托着腮望着桌案上的烛火发呆,不住地想着他刚才的那句话,唇角微微翘起,有点儿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
方才她那么明目张胆地嫌弃他,没想到他不仅没生气,还说了那样贴心的一句话。
是让她以后都不必担心吧,就算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也大可以直说。
虽然大将军有某个毛病,可齐楚楚却觉得,她对于这桩婚事越来越满意了。
凡事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不是吗?——大约是心中的紧张感消失了,片刻之前的困意又席卷而来。
齐楚楚用手肘撑着下巴,眼皮慢慢合上,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从后探过来,轻轻环住她的腰,清爽的皂角香味萦绕在鼻间,她才从迷迷糊糊地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齐楚楚揉了揉眼睛,侧过头去,声音还带着点儿初醒的茫然,将军……这会儿,应该总算可以去床上睡了吧。
唔……谁知她话还未说完,嘴唇就被人紧紧堵上了。
齐楚楚颇有些无奈,怎么又来了,既然不行,又何必瞎折腾呢?——严青含住那温软馨香的唇,不住地厮磨着那娇嫩的肌肤,啃咬着柔软的唇瓣,贪心地仿佛要将人拆吞入腹似的。
手指灵活地解开了衣襟带子,温暖的手掌探进去,隔着一层中衣,抚摸着那柔软细腻的腰肢。
唔……怀中人早已是俏脸绯红,紧闭的长长睫毛轻颤着,仰着头,承接着他激烈的亲吻,发出细细的喘息声响,无力地靠在他怀中。
严青双手一搂,将人从椅子上打横抱起,舌尖探入那香软之处,狠狠地扫荡着口中的每一寸地方,纠缠着香软的小舌,同时朝屋内那张红木雕云纹架子床大步走去。
方才为了洗去一身的酒味,他在里头可费了不少功夫,这丫头要是再敢嫌弃,他只能抱着人去浴池那边行事了。
——严青一把掀开锦被,将人放到床上。
大红色的嫁衣已经剥下,只剩里头纯白色的中衣,已在方才的厮磨之中松松散散地,只勉强挂在身上,凹凸有致的娇媚身躯若隐若现。
火烫的唇顺着细腻白净的脖子,光洁的锁骨,丰盈处一路下行。
齐楚楚难耐地喘着气,额上早已是细密的汗珠,在那人亲吻之下不住扭动着身子。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这样,真的叫不行么,那话该不会是老夫人坑她的吧……☆、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烛火摇曳, 红色的轻纱帐幔飘飘荡荡, 掩住了一室旖旎。
绣着鸳鸯戏水纹样的枕帕之上, 乌鸦鸦的如墨青丝四散开来,铺了满床满枕, 床帐之内似乎都弥散着一阵幽幽的发香。
暖融融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纱帐, 照在枕上那张巴掌大的瓷白小脸上,不施脂粉的清丽容颜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暧昧色泽,白玉般的肌肤绯红似霞, 眼角眉梢都带着撩人的春=意。
————那作恶的唇还在继续,尤嫌这把火烧的不够旺似的, 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或深或浅的斑驳印记。
引得那窈窕有致的妩媚身子轻轻拧动,似要逃离, 又似要忍不住地向上迎合。
不知是难受还是舒=爽难耐, 那双盈盈秋波中氤氲着浅浅的水光,又亮又媚,青涩中带着几分娇=媚动人。
色泽诱=人的红唇微微张开,不住地发出细细地喘=息声响。
那人温软的唇=舌所到之处,仿佛在冰雪之上点燃了一把火, 又烫又热, 烫的好似要将两人融为*一*体。
————啊……低低的惊呼声又娇又媚, 还带着一点儿婉转上扬的尾音。
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陡然从脊梁骨窜上来,激得那不堪一握的纤腰猛地向上拱起,洁白贝齿窘迫地咬住下唇,才忍住了呼之欲出的嘤=咛声。
那张瓷白如玉的俏脸飞上阵阵红霞, 一双眼中满是羞意,细密长睫如轻盈的羽翅般不停颤动。
绣着嫩黄色花儿的贴身小衣被唇舌润=湿,浅樱处被轻轻地厮磨着、舔=吻啃=咬着,好像那是什么好吃的美味珍馐,叫他忍不住一品再品、一尝再尝。
向上抬起的纤腰,却是将那柔软之处更深的送入滚=烫的唇舌中,下一刻,男人唇齿间的动作愈发放肆了几分。
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顺着肩颈处一路下滑,蜻蜓点水般抚过柔嫩的细白肌肤,带起一阵阵细微地战栗。
指腹贴着小=衣内的肌肤亲密地滑入,粗糙指尖忽地捏住另一边的柔软顶端,时轻时重,轻=拢=慢=捻。
————唔……细长的手指紧紧遮住红唇,不让那喉间的声音泄露一分半点。
急促火烫的呼吸和喘息声响却是无法遮掩。
下一刻,埋首于柔软处的男人抬起眼来,平日里冷清如霜的眸子沾染了情yu,深幽的墨色瞳仁中,仿佛燃了一把火苗,愈烧愈旺。
见少女一双波光盈盈的杏眸正羞窘地望着他,绯红的眼角眉梢却满是春=意,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懵懂渴求,男人英挺的眉微微上扬,恶劣地叼着那柔软之处,舌尖如羽毛般极轻地扫过娇=嫩的顶=端,果然,感觉怀中的娇软身子轻轻一颤,媚色勾人。
男人唇角微勾,目光再次落下,那本就薄透的衣料被浸润得几乎透明,半隐半现地透出殷红色泽,瞧着越发地艳丽了。
——齐楚楚只觉得身上又热又渴,像是不受自己掌控了,竟是在这种亲密之中酸软了腰肢,一时间又羞又恼,不由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这人也太坏了,怎么能……怎么能故意那样……可惜她的眸光又软又媚,根本起不到任何示威的作用,水眸娇软无力、泪光点点,倒像是在故意勾人犯罪。
这样的不满自然没有奏效,那只修长的手反而顺着温软滑腻的肌肤,往更深处抚摸下去……——齐楚楚难耐地动了动,半眯着的眸中满是媚色,闪过一丝狡黠。
纤细白皙的手指不再捂着唇,转而向下,生涩地抚上男人劲瘦的腰间,故意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亲昵地摩挲。
没了手的遮挡,细而轻柔的吟哦声从嗓子眼一点点渗出来,又娇又柔,像是在人心上轻轻挠了一下,有点儿痒,又有点儿酥。
下一刻,齐楚楚只觉得手指下的劲瘦窄腰猛地绷紧了几分,男人的呼吸声,也越发急促灼烫了。
齐楚楚眯了眯眼睛,很是满意地勾起红润的唇角。
哼,让他刚才那样欺负人……她也试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严青闷哼一声,一把握住在腰间四处点火的柔荑。
这傻丫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本来就忍得很艰难了,怕她伤着了才这么慢慢来,她却偏偏又火上浇油,撩拨得他恨不能马上进入正题。
此刻揉捏着那香软的小手,却又忽然生了些别的旖旎心思。
——男人眸色深幽,胸膛起伏地愈发剧烈了些,牵引着她柔软的小手,顺着绷紧的腰间一路滑下去,按在早已应的发烫的某处。
齐楚楚没料到他会这样无耻,低低地惊呼一声,涨红着脸就要收回手。
此刻却哪里还收的回去,被人强硬地按在那个地方,手被他的大掌包裹着一同握了上去。
指尖碰到那微微发烫的物事时,齐楚楚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气息粗=重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又带着点儿舒爽之意,连同那狰=狞的物事都在她掌心跳了跳,像是在跟她愉快地打招呼似的。
然后那只温热结实的大掌,居然就这么握着她的手,很是自然地上=下=动了起来。
————齐楚楚一时间羞的无地自容,眼睛闭的紧紧的,连细长的睫毛都黏在了一起。
仿佛只要不亲眼见到,就能假装没有碰到那东西。
可是虽然隔了一层布料,手中那种微微跳动的触感,却是不容忽视的。
她刚刚是脑子进水了吗,怎么会傻了吧唧地想到去调戏他。
调戏不成,反倒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还是掉下去就爬不起来的那种深坑。
娘子摸的可还满意?男人低哑磁性的嗓音贴着她的耳蜗,带着点儿濡湿的气息,一直传到了心底。
齐楚楚早已是被他手上的动作闹得满脸红晕,只恨不能没有这只手,这会儿听得这无耻的话,水光潋滟的杏眸恨恨地嗔了他一眼。
换来的却是男人的低笑声,英挺的眉眼温柔动人,轮廓分明的俊脸上带着几分促狭之色。
————平日里不爱笑的人,此刻忽然展颜而笑,格外的俊朗动人。
他模样本就生的英俊,身材又颀长劲瘦,在这气息纠缠的床榻之间,便更增添了一分蛊惑人心的迷人魅力。
齐楚楚心中剧烈地跳了跳,目光凝住了,一时间没舍得移开眼。
就连那人再次将唇瓣紧紧地贴上来,她也没有躲开。
——锦被之下,坚硬和柔软的身躯火热地纠缠在一处,肌肤厮磨着肌肤,唇舌拥吻着。
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一路向下,抚上那娇软之处,或轻或重地揉弄着。
少女白净的小脸微微向后仰着,露出细白的脖子,鬓边发间早已是细汗淋漓,红润微肿的唇瓣不自觉地半张着,发出一阵销=魂蚀=骨的轻哼声。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微微湿润,男人黑眸眯了眯,握着那早已压抑许久的物事,缓缓地送了进去。
唔……异物陡然入侵,齐楚楚难受地皱了皱眉,缩了缩身子,就要慌张地往后退。
细细的腰肢却被有力的大手卡住了,不容得半分拒绝,反而握着她的纤腰,往上迎合。
痛楚之意一分一分地强烈了起来,强烈的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像是要将她整个人从中间劈成两半。
——齐楚楚一双眼红彤彤地看向那人,眸中带了几分说不出的委屈之意,因为痛楚的厉害,长睫上挂着几滴泪珠儿,万分可怜地摇了摇头。
这幅可怜的模样没能让他停下来,反而是刺得越发深了。
白皙的手腕无力地捶打着那越来越贴近的精=壮胸膛,却没能成功地推开,少女红润的唇瓣早已被咬出一条深痕,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响,好痛……不要……他之前不是说,有什么可以直说的吗,她现在好痛,可不可以停下来。
可是下一刻,齐楚楚身子猛地一僵,柔韧的腰肢被大手紧紧的圈住,只觉得那东西彻底地尽数没入,一阵阵汹涌的痛意刹那间席卷而来,像是将她整个人都劈开了。
痛的她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骗子,这个大骗子!——————————————作者有话要说: 小车开的有点方,求保佑呜呜T-T☆、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烛光之下, 晶亮的泪珠一滴一滴, 顺着细腻白皙的脸颊滚落下来, 打在大红色的鸳鸯枕帕上,浸出一片氤氲的湿痕。
枕帕之上, 少女温婉秀丽的眉心紧紧地蹙着, 细白修长的脖颈痛苦地向上仰起,一双泪光朦胧的眼睁得大大的,直直地望着头顶的那微微拂动的红纱帐幔。
她用力地咬着下唇, 试图努力忍住那种酸楚难过的情绪,可即使这样, 还是没能控制住鼻间冒出的细细抽噎声。
那个地方的痛意越来越强烈,窄小柔软的某处被粗=暴地撑开, 一直深入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柔软的入口处被堵得满满当当,再也无法容纳一丝多余的缝隙。
紧密相连的那儿又痛又胀,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那个可怕的东西狠狠地撑裂了。
——少女蜷缩着白净柔软的窈窕身躯,细长手指死死地揪住床单,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低声啜泣着, 不断地往头顶的方向挪去,试图逃离腰间铁钳般的牢牢桎梏,还有那儿可怕的粗暴酷刑。
伴随着细细的抽噎声响和用力逃离的动作,相连之处微微退出寸许, 娇软之处控制不住地收合了几下,细嫩的地方一下一下地吞噬着那个微微跳动的狰=狞之物,严丝合缝地紧紧含住,像是有些舍不得,又像是贪心不足,恨不能将之彻底吞下。
这一瞬间,男人下fu一紧,幽深的黑眸猛地暗了下来,好似暴风雨前夕的沉沉暮色,挺拔的鼻梁动了动,手掌狠力地掐住那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急促迅速地喘着粗气,咬着牙,狠狠地闷哼了一声。
被那柔软的nei壁紧紧绞着,埋在其中的狰=狞之物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竟是又胀大了一圈,将那本就撑到极限的地方又撑开一分。
齐楚楚吃痛之下,彻底哭出声来。
修剪整洁的粉白指甲狠狠地掐入那人结实劲瘦的肩臂之中,泄愤似的抓住一道道深痕,再也顾不得什么隐忍,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出来,瘦削莹润的肩颈和皎白的feng盈之处也随着哭声不住地起伏。
呜……你出去……出去……那低低的哭声听着极为可怜,偏偏声音又柔又细,这般婉转乞求时,分明带着点儿不自知的缱绻媚=意。
握着纤腰的大手猛地紧了紧,男人劲瘦有力的腰缓缓地向后退了两分,又轻又柔地碾磨着细嫩之处。
感觉那物从里面退开了些,齐楚楚心下一松,以为他是同意了,抽泣声也小了两分。
然而下一刻,男人劲瘦的腰陡然往前一挺,那好不容易退出寸许的狰狞之物,猛地往柔软湿润的深处狠狠戳去……刚刚才放下心的少女呀地痛叫了一声,疼痛的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滑下,乍然受惊的柔软之处往回猛地收缩了一下,将含=着的那物越绞越紧,细细密密地如藤蔓般缠绞着,叫那物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卡在正中动弹不得。
男人挂着薄汗的精=壮xiong膛急促地起伏了一下,狠狠地喘着粗气,压抑住此刻箭在弦上的动作,微微低下头去。
柔软的唇凑上那满是泪痕的小脸,伸出温热的舌尖,轻轻扫过还挂着泪珠儿的细密长睫,亲了亲那双不住颤动的紧闭眼眸,温柔万分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男人薄唇含住那小巧嫣红的耳垂,紧紧地贴在她耳边,一边啃咬着那近乎透明的耳垂,一边沙哑着声音哄诱道,乖,放松点,让我进去。
——进去……他不是已经在里面了吗,还想要怎么进去?而且她现在都已经这么痛的哭出来求他了,这人怎么能那样残忍,还要什么再进来?再进来,她岂不是要痛的昏过去了。
齐楚楚低泣着咬着下唇,一颗心好似落到了油锅里,焦灼不安,紧张万分,身子绷得紧紧的,连带着那里也牢牢地咬住。
齐楚楚打定了注意不让他得逞,因此这会儿,不仅没有按照他的要求放松,反而不顾痛楚,一合一合地缠的愈发紧密了。
——严青倒抽了一口凉气,下fu剧烈地收了收,埋在温软深处的某物狠狠跳动了几下,几乎差一点,就要缴械而亡。
这丫头,分明是什么都不懂,可这无意之中地懵懂动作,简直让人欲=生欲=死。
偏偏她一点儿都不自觉,只顾着痛意了,竟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男人俊逸的眉头紧紧皱着,明明他仔细研究过那画册子,特地照着上面慢慢来,这丫头先前那样喜欢,怎么到了这一步,就痛成了这样。
下一瞬,男人眸光眯了眯,薄唇吻上那鲜红欲滴的姣好唇瓣,伸出舌尖,热切地纠缠住丁香软舌,不住地吮吸舔吻着。
果然,少女那双戒备万分的杏眸慢慢松懈下来,唇舌交缠间,眸中染上几分迷蒙水意。
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滑到下面,揉弄着浅樱处,轻轻地打着旋儿,带着薄茧的指腹在顶端轻拢慢捻,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渐渐地放松了些,紧紧箍住的那儿,也不再绞着不放了,反而润出一点儿浅浅湿意。
男人俊朗的眉梢愉悦地上扬,沉沉的眸中带出几分笑意,趁着她放松的这一刻,有力的腰肢轻轻地动了动,细细地摩挲感受着内里的柔=嫩,舒=爽地吸了一口气,总算渐渐得以通行。
几进几出之间,方才刻意压制的动作不知不觉也狂放了起来,那物沉醉于那□□之处,愈发激动了几分,狠狠地戳刺了一下。
感受到异样,方才还迷迷糊糊放松了身体的人,一下子如同惊弓之鸟,痛感重新席卷而来,剧烈地收紧了几下。
这一次,自制力极强的某人终于没能控制住,面上神情一僵,劲瘦的腰猛地往前一挺,狠狠地抵住那娇=嫩之处,彻彻底底地全部xie了出来。
——齐楚楚身子哆嗦了一下,忽然感到有什么微烫的东西,一股又一股,连续不断地狠狠打在深处敏=感之地。
她咬着唇,轻轻喘了一下,只觉得那最深处的地方,被那微热的液体连续不断地浇灌之下,渐渐泛上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之前狰=狞的某物已经ruan了下来,退出去的时候,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那小小的地方被浇灌的满满当当,哪里承接的住这样多的东西,湿=润=滑=腻的白色=浊=液顺着微微张开的小缝yin靡流下来,将身=下浸湿了一大块。
烛光映照之下,严青望着那诱=人的地方还在不断流出的东西,脸色颇有些难看。
新婚之夜,他居然……就这么交代了……都还没真正开始……就交代了个一干二净……简直是奇耻大辱!——齐楚楚压下身体深处那一点儿酥麻的感觉,让她疼痛的东西终于全身而退,她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那羞=人的地方,被灌得满满地,还在不停地往外流着什么。
想到方才最后那一下,齐楚楚面色绯红,只觉得越发的难为情了,忍着下=身难言的疼痛,撑着胳膊就要坐起来。
做什么?严青回过神来,见她要起身,低声问道。
齐楚楚咬着唇看了他一眼,我想去洗一下。
严青抿着唇,目光扫了一眼那娇软之处,难怪她一直在喊痛,不过是这么几下,入口处已经有些红肿,微微往外翻着,露出细细的嫩=肉,沾染着乳=白的□□,有种难以言喻地yin靡=香=艳。
男人喉头动了动,胸口上下起伏喘着气,可下面的物事,却是没有半点儿反应。
怎么会这样……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绝对不可能这般。
齐楚楚回了话,却见严青久久没有反应,俊眉紧皱,脸色很是难看,还紧紧地盯着软软的那儿,神情中似乎颇有些抑郁。
她眸光转了转,忽然想到以前小时候无意中听来的荤=话,那女人骂男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没几下就交代了,一点儿滋味也没有。
那时候她是听不懂,可经过方才这一遭,她好像忽然明白了。
齐楚楚脸红地想,他方才好像……就属于那种没几下的?要不然……她也不能这么快解脱。
咦,原来,老夫人跟她说的不行……是指这种?看来老夫人果真没有坑她,是她自己理解错了。
其实,原本出嫁的前一日,应当是娘亲给她讲一些这方面的东西,偏偏娘亲十分不好意思细声细气说不清,当时她想着严青反正是个不行的,只觉得这事儿知道跟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以至于如今,对这种事儿,她也是一知半解。
不过今儿个算是知道了,那事……简直跟上刑似的,太疼了!他不行正好,十分合她心意!——齐楚楚抬头,见他神色中竟有几分落寞之意,也是,这种事儿好像对男人而言,算一种隐疾了?也难怪他心情这般低落了。
齐楚楚想了想,咬住下唇,忍住几分不好意思,细嫩光洁的藕臂靠过去,轻轻环住了他□□的肩背,红润的唇瓣贴近他耳边,吐气如兰。
将军,你的事儿老夫人都告诉我了,就算你那个不行……其实也没关系的。
严青怔了一下,目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她眼中的那一抹同情之色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不行?祖母都告诉了她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齐楚楚说完,脸颊飞上一抹红霞,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又继续好心地宽慰道,你别太在意,其实……其实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眨巴着眼睛,生怕他不相信似的,很是真诚地重复了一遍,真的。
严青简直都要气笑了,不行……她居然还觉得还挺好的!这丫头是有多怕那事儿,居然恨不能他这个夫君真的不行才好!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妥妥地在作死T-T,求这次再保佑我一次啊啊啊!!!!☆、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男人俊冷的眉心紧蹙, 目光暗沉沉地瞥了她一眼。
面前少女娇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笑意, 眸光中藏着点儿偷偷的喜色, 好像因为他不行的事儿终于得到证实,十分心满意足似的。
大约是因为这样的他已经彻底没有了威胁感, 她似乎都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一只纤细的胳膊轻轻地伸到他的肩膀上, 十分同情地给他这个身怀隐疾之人一点儿安慰。
白净窈窕的身子一点点靠过来,feng盈柔软的两团=雪=白随之轻轻晃动,顶=端=挺=立的浅樱之处先前早已被唇=舌=润=湿, 带着晶亮的水泽,在晃晃荡荡的烛光之下, 好似鲜红欲滴的晶莹红果,那轻轻晃动的嫣红色泽, 竟像是在故意引人前去品尝。
严青瞧着那片雪=白之上的晶亮红=果, 暗沉的眸光早已深幽一片,喉结控制不住地上下吞咽着。
只是这么瞧了一眼,下腹处已经像是火一样烧了起来,身上结实的肌肉也绷得紧紧的。
恨不能立刻深=入=到那湿=软=滑=腻的密处,用力地挞=伐下去, 让这具feng盈=诱=人的娇=软之处染上情yu的色泽, 让那柔婉动人的嗓音随着他的起起伏伏, 延绵不断地发出高高低低的娇=媚=吟=哦声,让那jin窒的地方像是柔软的藤蔓一般,细细密密地缠=绞=吞=吐着他。
白净的娇软身躯近在咫尺,近的能闻到那香软的气息, 男人眸中早已是赤红一片,粗喘着声音,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好似一匹饥饿许久的狼,贪恋地往那娇软的地方伸出手去。
只是手还没碰到,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垂下眼看去。
明明下=腹着了火一般,烧的他几乎失去了理智,那该气势=昂=扬的某物却没有丝毫动静,毫无生机地沉沉睡着,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不管他心中如何激荡燥=热,那物依旧安安稳稳地躺着,就好像是……真的起不来了……——男人英挺的眉紧紧拧着,一张俊脸因为憋屈而狰狞了些,眸中掠过几许意味不明的尴尬之色。
刚才只是因为他没经验,猝不及防之下,被那娇=嫩的地方狠狠绞了几下,才会那么快交代出去……绝对不是因为他不行!可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一雪前耻!这幅样子,这丫头只会彻底相信,他那地方真的有毛病!严青阴沉着脸,只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厉害,他根本没有任何毛病,怎么今儿晚上突然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男人眸子眯了眯,忽然想到之前婚宴之上,石某人不住地拉着人朝他敬酒的情形,当时他还以为,那家伙是为了灌醉他或是故意拖延时间。
可是现在看来……只怕是那家伙在酒里下了什么东西……他酒量一向很好,方才又喝了许多酒,直到这会儿药效才彻底地散发了出来……他期盼了那么久的洞房花烛夜,居然被这种不入流的东西给彻底毁了!一时之间,男人俊脸上满是森寒之色,牙齿狠狠地磨了磨,恨不能立时将那坏事的人拎出来,狠狠地痛揍一顿,方能消除心头的火气。
——你……你没事吧?齐楚楚咬了咬唇,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森冷气息,颇有些担心地问道。
虽然她心中暗喜,不过严青的脸色却颇有些可怕,明显还没从那种巨大的打击之中回过神来。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眸光紧紧地盯着她,似乎带着那么点儿不甘和憋屈?齐楚楚暗暗思忖,这种病,大概很不好受?谁会想到,威严英勇的大将军,居然会得了这种可怕的暗疾……难怪性格会这样阴晴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原因,他现在好像特别生气,还时不时地瞥一眼那个地方。
齐楚楚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有点儿不敢靠近他了。
他不会是又想那样吧……虽然没几下就结束了,但那东西撑得她现在还有点胀=痛,她一点儿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要不,还是让他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她身上怪不舒服的,趁这会儿先去后面洗一洗。
齐楚楚撑着身子坐起来,抬了一条腿往床边去,这么一动牵扯到那儿,脸上猛地一红,隐秘之处的东西,竟是又一小股一小股地流了出来,顺着内侧敏=感的肌肤滑下,她有些窘迫地缩了缩。
下一刻,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按住那细嫩的肩膀,略一使力,将她牢牢地压回床=上,然后像是避嫌似的,极快地收回了手。
瞧那地方微微收缩着,将yin靡的东西又吞了些回去,男人喉头动了动,咬牙暗暗吸了口气,刻意转头看向帐幔之外,声音又低哑了几分,你别乱动,我去给你弄水。
其实他更愿意让那娇=软之处被狠狠地……可现在……他这幅样子,根本不可能……要是没有某人捣乱,他又怎么会沦落到这样,只能看不能吃的憋屈地步!这一笔破帐,他一定会跟某人好好清算的!——被他视线发现那儿的异样,齐楚楚脸一红,实在是太难为情了,她现在都不敢动了,一动就又会流出来……好丢人……长长的睫毛安静垂下,遮住了眼中几抹羞意,她点了点头,乖乖地躺着没有再动。
严青说完这句话,也不再看她,修长的手指撩开红纱幔帐,长腿一跨,下了床,朝着后面的浴室而去。
——片刻之后,男人将盛了温水的铜盆放在床边架子上,取了一条干净帕子,在水中浸湿拧干。
男人一手握着帕子,一手掀了帘子,坐到床边,正要将帕子递给床上之人时,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喜枕上,脸颊绯红的少女长睫紧闭,呼吸均匀,居然就这样裹着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方才……不是说要清洗的吗?怎么就这么睡着了?——男人唇角微勾,目光很是无奈地看着睡得正香的人。
好像这丫头之前就在打哈欠,方才又经过了刚才那一遭情=事,虽然最后没成……也还是累坏了。
男人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她有些汗湿的额发,到底不忍叫醒睡得香甜的人。
男人俊逸的眉头皱了皱,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锦被稍微掀起一角,手伸向那有些黏腻的地方,另一只手拿着帕子覆上去,微微低着头,替她细细地清理干净。
——次日,锦绣院正厅之中,老夫人靠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笑眯眯地看着携手进来的一对新人。
齐楚楚被严青牵着跨过门槛,恭恭敬敬给老夫人磕了一个头,柔声行礼。
楚楚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看着面容娇艳的少女,笑嗔道,傻丫头,现在可要改口了。
严青站在她身边,这会儿也侧过来,眸光沉静地看了她一眼。
同时被两个人提醒,齐楚楚脸红了红,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她还没来得及适应这新的身份,有些别扭地纠正过来,是,楚楚给祖母请安。
来,过来这边坐。
老夫人招了招手,拉了齐楚楚在身边坐下。
阿青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同楚丫头说会话。
今日是新婚后的第一日,还在休假中,他哪里有什么事儿要忙,老夫人这话,不过是要支开他罢了。
严青皱着眉,瞥了一眼坐在祖母身边的齐楚楚,还是答应着退了下去。
——老夫人也没有留齐楚楚太久,说了会儿家常闲话,随便问了问两人相处的如何,便放她回去了。
齐楚楚出了锦绣院没多久,老夫人招手让身边一个婆子上前来,声音极低地问道。
你瞧着,那丫头还是不是?那婆子犹豫了一下,哎了一声,点了点头。
正此时,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冬荷进了来,凑近老夫人身边,附在耳边轻声道,老夫人,那元帕并未见红。
老夫人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看出来了,只是还带着一分渺茫的希望罢了。
楚丫头虽然面上娇艳了几分,可行走之间,和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两样,走路时也不见迟缓,面上没什么痛苦的神情,完完全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看这样子……就算娶了她,阿青那毛病还是没好啊……作者有话要说: 作死。
挑战底线,继续求保佑T-T坚决不能再污了!☆、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锦绣院正厅之中。
老夫人有些疲乏地靠在椅背上坐了半晌, 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眉目间闪过几分忧虑。
片刻之后,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朝着大丫鬟冬荷招了招手, 让她靠上前来, 附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冬荷听闻那句话,先是微微怔愣了一下, 待得反应过来,颊边微红, 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下去吧。
老夫人有些心不在焉, 倒没有注意到她这半点异样。
将事情吩咐完, 老夫人挥了挥手,让冬荷退了下去,独自一人留在屋子里,拧着眉头,望着窗外香气四溢的桂花树, 兀自陷入了沉思。
——阿青那件事, 一直这样拖着也不是个法子, 要是送过去的补药能起作用的话,那倒还好。
可要是依旧没什么效用的话,总要请个大夫来好好诊治诊治吧,悄悄到底是为什么就不能行了, 说不定有机会治好呢?她知道,这种毛病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哎,就连她也没想到,自家孙儿会出了这种毛病,明明看着那样英武健朗的一个人,怎么偏偏会撞上这样的不幸呢?可这事儿,也由不得她不承认了。
现在实情都清清楚楚地摆在面前了,洞房花烛夜都没能圆房,如果不是阿青有毛病,还能因为什么呢……总不能是因为楚丫头不愿意吧?这个猜测,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了。
——这终究是是关乎他和楚丫头一生的幸福,总不能一直讳疾忌医啊。
更何况,这两人如果始终不能圆房的话,她的乖曾孙和乖曾孙女岂不是没有指望了。
哎,听说以形补形,但愿那十全大补汤能够起到作用吧。
要是实在不行……只能让楚丫头好好劝劝阿青,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仔细瞧瞧这毛病。
一个看不好,那就请上十个八个,不管怎样,也不能就一直置之不理。
这京城遍地是大夫,保不准就有人知道什么偏方,也许能治好这毛病了。
就算一时之间治不好,耗上个七年八年,一点点儿来,每日用汤药进补着,总能慢慢有所好转吧。
老夫人心中想着这事儿,片刻之前的惆怅终于略微消散了几分,慢慢地舒了一口气。
——齐楚楚走出锦绣院没多远,转了个弯,走到游廊之处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怔了怔,脚步也顿了一下。
两步远的地方,一身暗红色窄袖长衫的男人站在回廊之下,身量颀长,英俊挺拔,侧脸轮廓分明,犹如工匠手中精雕细琢的美玉,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
男人微微眯起眸子,望着不远处的假山湖景。
廊下挂着一只聒噪的鹦鹉,正不住地叽里呱啦叫唤着。
不过这聒噪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他兀自望着湖景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楚楚瞧见他,心中稍微有点儿奇怪,老夫人不是让他回去了么,他怎么还在这里?齐楚楚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男人却已经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身来,清清冷冷的黑眸慢慢扫了她一眼,薄唇微不可见地朝上勾了勾,走吧。
恩?齐楚楚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一刻,一只温热宽厚的大手伸过来,将她柔软的手紧紧握在掌心,牵着她往两人住的院子而去。
齐楚楚被他一拉,险些趔趄了一下,只好被动地跟着他往前走。
她一边努力跟上他的步子,一边悄悄瞥了眼两人亲密交握的双手,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刚才,不会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吧?——这念头一出,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严青这样冷淡的人,怎么可能会这样细心体贴,特地在这儿候着她……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为什么会一直守在这儿呢,而且一见到她来,就拉着她一起离开了。
似乎想来想去,都只有这么一个理由能够解释了。
——可是为什么呢?齐楚楚皱了皱秀气的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之意。
他们两人都很清楚,这次的成婚,不过是两人之间的互相凑合罢了。
她嫁给严青,只是为了逃开官府的强制婚配。
而严青娶她,也只是为了给自己不可告人的隐疾打一个掩护。
毕竟,要是这隐疾一直治不好,他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
——她们两人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又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的恋人,关系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严青根本没必要特地在这儿等着自己啊,而且这也不像他以往的冷淡性格。
齐楚楚抿了抿唇,乌黑的瞳仁滴溜溜地转了转,扫了一眼他冷峻的侧脸,忽然生出一个还算靠谱的想法。
难不成,他担心老夫人向自己打听他那方面的事儿?所以守在这儿等着她过来问话不成?——想到这个,齐楚楚面上微热,耳根也有些发烧,近乎透明的小巧耳垂瞬间通红一片。
其实老夫人刚才倒没问什么,就稍微隐晦地问了一下两人昨晚相处的如何。
大约是早知道了严青的事,老夫人的语气之中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
齐楚楚当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红着脸点了点头,说了句挺好的,就这么敷衍了过去。
——不过她心中还是颇有些困惑的。
昨天他们那样,算是圆房了呢,还是没圆房呢?要说圆房……可她好像根本没有落红……听说圆房的话,女儿家一般会有落红的,可她并没有。
可是要说没圆房的话,昨天他那个物事都……都那样cha进去了……还留了那么多的东西在里面……所以又好像是已经圆房了?——齐楚楚心中跳了跳,一时之间颇有些摇摆不定,抬起一双水灵灵的清亮杏眸,飞快地瞥了一眼严青。
昨天那个地方被弄得黏糊糊的,她本来是很不舒服要清洗的,可后来严青去浴房端水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困的厉害,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皮重的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然而,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她却意外地发现,那隐秘之处,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痕迹,明显已经被仔仔细细地清洗过了。
至于是谁清洗的,她又没有传说中的夜游症,自然不可能是她睡着的时候自己起来清洗的。
那么,好像就只剩下身边的这个人了。
——齐楚楚凝眉仔细回忆了一下,眸子忽然微微睁大,有些不敢置信地倒吸了一口气。
昨晚那香甜的梦境之中,似乎确实有什么细长的东西进进=出出过,她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着,被那东西弄得,竟然还觉出一阵酥麻的快意来,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舒服地低声哼出来。
虽然那东西全是他弄出来的,让他收拾也不为过,可齐楚楚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伸到里面替她清洗……想到那一幕,仿佛有一股热意从身体内迅速地冲了上来,那张瓷白的小脸上瞬间红的好似能滴下血来,挽着新妇发髻的脑袋低低埋了下去,细密的长睫不住地颤抖着,就连被他握在掌心的手,也有些不自在地往回收了收。
——感觉到她的小动作,男人宽大的手掌收拢了一下,将她的手包裹得更加紧密了。
男人侧过头来,黑眸落在她低垂的小脸上,只见如玉的肌肤绯红似霞,平添了一丝妩媚和艳丽之色,卷翘的长睫还在轻轻颤抖着,泄露了主人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一双冷淡的俊眉微微上挑,眯起的眸中露出几分愉悦之色。
这丫头,昨天那样勾人的事都做了,现在居然连牵个手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了?这反应是不是稍微迟钝了些?男人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分兴味盎然。
不过,她现在这样子有点儿傻,难得没有了平日里的狡猾和精明,似乎也别有一番趣味。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还是悄悄地污了一下哈哈哈哈,继续求保佑☆、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齐楚楚一路都在想着, 要是待会儿他问起来的话, 该怎么回答才好。
这种私密的事儿, 就算是最亲的祖母,他应该也不会太愿意泄露出去。
虽然两个人只是凑合着搭伙过日子, 可要是没什么意外出现的话, 她下半辈子都要和这个人一起生活了,齐楚楚当然也不愿意让他丢了面子。
所以之前在老夫人那儿的时候,对于昨晚的事儿, 虽然大约明白是什么状况,她也并没有透露。
不过严青现在特地在这里等她, 大概是以为她会跟老夫人私下交流什么?——齐楚楚暗暗思忖,可不能让他有这种误会。
她绞尽脑汁想了一通, 最终决定, 不管他等会儿问什么,她都要努力表一番衷心,保证绝不会跟旁人透露只言片语。
虽然这事儿是他的问题,但要是说出去的话,其实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啊, 只会惹人闲话罢了, 她怎么会傻到那样多嘴多舌。
就这么着, 齐楚楚七七八八地想了一路,一直到两个人都走回住的院子,严青却什么都没有问。
咦?齐楚楚皱着眉,心中稍微有些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猜错了不成?那这么说,他在那回廊之下站了那么久,就真的只是特意等着她一起回来?——齐楚楚咬了咬唇,不知怎么的,心头竟滑过一丝甜甜的暖意。
老夫人对她一向很好,又不至于刁难她,严青根本没必要这么做的,可他却偏偏不动声色地等了。
其实她本来还以为,严青曾经撞见过她一些不好的事儿,又见过她哭哭啼啼地缠着严嘉礼不肯取消婚事的模样,就算不对她心生反感,应该态度也不会有多好。
就算他没有那毛病,两个人最多也不过是面子上的夫妻罢了。
可是,从昨天成婚一直到今天的情形来看,严青对她似乎还挺好的。
昨天他替睡着的自己清理身体,方才又特地在回廊之下等自己回去。
就算齐楚楚反应再迟钝,也能从他这些一举一动之中,察觉到某种细致的关怀。
齐楚楚悄悄瞥了一眼他英俊的侧脸,感觉手背上传来那人掌心的温度,暖暖的很舒服。
那双明净水亮的眸子弯了弯,红润的唇瓣也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原本对这桩婚事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想借着这桩婚事解决掉自己的麻烦罢了,并不曾奢望太多。
可是现在,这桩有名无实的婚事,似乎又有了些新的转机。
要是可以的话,齐楚楚当然愿意和他处理好关系。
既然他都主动往前走了一步,那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试着配合一下。
齐楚楚眨了眨眼睛,抿着唇,柔软的指尖轻轻勾了勾,试探性地回握住男人的手掌。
察觉到那软软的指尖握住他,严青略微低下头,瞧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唇边逸出一分愉悦地笑意来,将那只手握得又紧了一分。
——两人进了院子,走到主屋的石阶处,正要抬步上去,严青无意中扫了一眼那花格窗上尚未揭下的喜字,眸光凝了一瞬,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皱着俊朗的眉头,停下脚步。
男人侧过头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沉声道,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你先进去吧。
难道还真被老夫人说中了,果然是大忙人,今儿明明是休婚假的日子,居然还有事儿要办?齐楚楚心中稍微有些奇怪,不过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将手从他温热的掌心抽了出来。
严青手中落空,指腹有些不舍地摩挲了一下手掌间残留的温软感觉,心中一时有些空落落的,他掩饰住眸中一闪而过的遗憾神色,转身朝着院子外走去。
——不过他才走出两步远,便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清甜的声音,带着几许温柔之意,搅得人心头都柔软一片。
那声音轻轻道,你早些回来,我等你一起用晚饭。
严青转过头来,扫了一眼笑容明媚的齐楚楚,唇角微微上扬,眸中略过一抹温柔之色,简简单单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难怪民间有俗语说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
这种有人在家守候的温馨感觉,让他心中生出一种久违的暖意来。
母亲去世之后,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间占地极大的院子里,除了几个丫鬟小厮之外,并无其他人了。
整个院子虽然打理的很干净,但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严青又是个冷淡的性子,不喜太多仆人伺候,这偌大的院子,便闲的空荡地有些冷清。
虽然祖母很疼爱他,他也会经常去锦绣院请安问好。
可是日常的起居生活还是在自己院子这边,每每回到了院子,都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察觉不出一丝人味来。
——上一次有人在这屋里等他,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呢。
严青回忆了半晌,忽而心中暗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管那些个做什么呢。
他只需要知道,以后这寂寥空阔的院子中,总会有这样一个人,会不辞寒暑地守候着他,为他留一盏暖灯,陪着他共进晚餐。
有了她在,这些平凡的琐事,似乎都变得动人了几分。
严青眯了眯眸子,目光落在少女那张娇美的瓷白小脸上,红润润的唇瓣微微上翘着,乌溜溜的眸子正温柔地看着他,带着藏不住的期盼和笑意。
他心中微动,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忽然想起昨晚上,手指抚摸着那雪白软滑肌肤的美好感觉,好似缎子一般柔滑细腻,叫人一旦沾上,就再也舍不得放开手。
回忆起那烛火摇曳中,大红的锦被上窈窕有致的雪白身子,在他细密的亲吻之下渐渐泛上绯红,呈现出一片媚人模样,男人眸光深幽了几分,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涌至下=腹处的燥热之意勉强压了下去,转过头去,脚步迅速地离开了院子。
——酉时三刻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仆人将院子里四处的灯都点亮了。
微微的暮色之中,院子里高大的树梢都已经被暗影悄悄覆盖住,这里的院落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正=厅之中,红木八仙桌的一边,坐着一个身穿红色海棠纹妆花裙的女子,挽着妇人发髻,面上却还带着几分女儿家的稚气,一双秀美的柳眉轻轻蹙着,时不时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眺望一二。
玉书从门口走进来,凑近她身边,有些不放心地轻声劝道,姑娘,将军这时候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不您先用了饭吧,可别饿坏了身子。
她们姑娘平日里一般刚到酉时就用过晚饭了,几乎没有等过这么久的,听人说一直饿着可是容易饿出毛病的。
齐楚楚摇了摇头,她都说好了要等着他回来一起吃饭的,自然不好自己先吃。
而且她这会儿也不饿,便坐着桌子旁边,索性等着他一起回俩了,再吩咐厨房那边上菜。
只不过,他不是答应了会早些回来的吗,怎么都这个时间了,却还没有任何讯息。
——正想着这事儿,忽听得外头有脚步声慢慢传来,齐楚楚心中一喜,站起身来,准备去出门迎接。
来人却是快了一步,走到主厅之中,朝着齐楚楚微微鞠了一躬,将手中的红漆描金托盘放在了红木八方桌上。
那托盘之中,正中央放着一个瓷白色的罐子,正微微冒着热气,还散发出一股不算好闻的味道。
见到不是等候的那人,齐楚楚目光微微一怔,眸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她很快地调整好情绪,唇边露出一个浅笑,扫了一眼那红漆描金托盘上的罐子,奇怪地问道。
冬荷姑娘这是?穿着一身豆青色褙子的冬荷躬了躬身,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柔柔的笑,打量了一眼齐楚楚,轻声回道。
这是老夫人吩咐人熬的补汤,特地送过来给将军补身子的。
补身子?齐楚楚皱了皱眉,严青身体强健,无病无痛的,又不是什么缠绵病榻之人,无缘无故地,哪里需要喝这种大补药。
老夫人特地送这个过来,怕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为了给严青补那方面?想到昨晚那可怕的东西插=进来带来的剧烈痛意,恍惚之间,那种铺天盖地的痛楚仿佛又席卷而来,齐楚楚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除夕快乐^_^☆、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想到那事儿, 齐楚楚面色白了白, 因着猜出了那药的用途, 这会儿闻着那有些古怪的味道,只觉得好一阵不舒服。
可这到底是老夫人特地送来的, 她自然不能拒绝。
齐楚楚压下心中的那股别扭, 唇角稍微勾起一点儿,点点头,轻声道, 劳烦冬荷姑娘特意跑这一趟了。
二夫人太过客气了,这本是奴婢当做的。
冬荷略略抬起眼, 目光掠过齐楚楚唇边笑意,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怎么瞧都带着一丝儿勉强。
冬荷那双细长的眼若有所思地转了转, 想着老夫人来之前的吩咐,又仔细叮嘱道,老夫人交代了,这汤药二夫人千万记得让将军服下。
————齐楚楚面上微热,她确实动了别的心思, 大概是不自觉流露出来一点儿, 竟然被这眼尖的丫鬟瞧出来了。
她定了定心神, 明媚的脸上绽出笑容,声音有意放轻松了些,好,等将军回来了我便同他说。
还请冬荷姑娘回去的时候, 替我向祖母她老人家道声谢。
是,二夫人。
冬荷应了一声,轻轻鞠了一躬,老夫人那边怕是还有事,奴婢就先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出了屋子,往锦绣院那边回去了。
——冬荷走后,齐楚楚瞥了一眼那细白瓷的药盅,一时颇有些头疼,只觉得满屋子都是一股怪怪的药味。
她在凳子上坐着想了会儿,还是皱眉招了玉书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一句话。
玉书闻言,歪过头,有些犹豫地看着她,姑娘,可这是老夫人送过来的,要不还是给将军留……话还没说完,齐楚楚已经斜了她一眼,迅速截断了她的话,别说了,你快拿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倒了。
留什么留,万一这药真的起了效果怎么办……可是……玉书还是有些纠结,这东西不是说是老夫人送过来的补药么,那应当是老夫人对于将军的一片心意才对啊,里头不知道有多少珍稀的药材,这么倒掉了,多可惜啊。
不过好奇怪,为什么自家姑娘看到这补药,就好像跟看到什么□□似的,避之唯恐不及呢?她还来不及想通其中的关窍,已经被自家姑娘在肩上轻轻推了一把,别可是了,快去!齐楚楚心中暗忖,再不去,等他回来了,可就没法子倒了。
好吧。
玉书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走过去就将那盛着瓷白色药盅的托盘端起来。
谁知她刚走了几步,忽然听的外头传来一阵低低的喧哗声。
——下一刻,齐楚楚只听得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人推了开来,穿着暗红色窄袖长衫的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因着天色不早,回廊下悬着的一盏盏大红灯笼已点亮了,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暖黄的光从打开的门缝处照进来,在素锦织花地毯上投出模糊的长长影子,仿佛屋子里都染上了一阵融融暖意。
严青一踏进门,闻着屋子里的一股药材的味道,英挺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目光落在玉书端着的托盘之上。
玉书正要端着东西出去,这会儿见到他回来,感觉严青的视线落在那药盅子上,只觉得手上的托盘一下子沉重起来,眸光也不自在地往旁边闪躲了一下。
——你回来了,快用晚饭吧。
齐楚楚从凳子上站起身,笑着迎上前招呼,不着痕迹地挡在玉书前面,遮住了那托盘上的东西。
齐楚楚一边拉着严青在桌边落座,一边微微转头,朝着玉书吩咐了一句,你先出去吧。
得了这话,玉书松了一大口气,脚步急急地朝着门边走去。
她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却听得有人沉声命令道,等一下玉书脚步一顿,捏着托盘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了,紧张地转过身来。
——严青搁下手中茶杯,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身边之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旁边人红润的樱唇虽然微微上扬着,唇角的笑意却是僵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男人沉静的眸光闪过一抹兴味,扭头看了眼门口的玉书,声音很冷静,却似乎又带着点儿好奇。
她手上端的是什么?——听得这话,齐楚楚一颗心猛地跳了跳,细婉的眉目低垂,长长的睫毛密密实实,遮住了略显慌张的双眸。
下一刻,她抬起头来看向严青,洁白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还是回了句,那是祖母派人送来的药。
哦,是什么药?男人挑了挑眉,似乎很有兴趣,颇有一探究竟的意思。
祖母究竟送了什么药过来,才会惹得她这般情态,他这会儿还真有些好奇了。
——严青正等着她回话,却见少女那双明净的眸子悄悄扫了他一眼,似乎带着点儿小心翼翼,又似乎带着点儿同情神色。
她支支吾吾了一下,贴近严青身边,红唇几乎贴在男人耳边,贴近的犹如情人耳语一般低声说了句话。
那温热湿润的气息轻飘飘地绕在他耳间,带着一丝女儿家的独特馨香,男人黑眸深幽了几分,微微偏过头,巧合似的,让红润柔嫩的唇瓣正好温柔地擦过他的侧脸,带来一阵酥=软的痒意。
齐楚楚正说着话呢,没防着她这么一遭,感觉唇上传来的异样感觉,赶紧往后退了点儿,悄悄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唇。
——严青眯了眯眸子,正心中愉悦着,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她刚刚说的话,唇边的笑意未散,冷清的俊脸却是一下子就黑了。
她刚刚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那贴在耳边的柔软嗓音又轻又缓,好似羽毛在心上轻轻挠过,叫人心里痒痒的。
可是说出来的那句话,却着实不怎么动听。
祖母说是……特地给将军补身子的药。
那娇软的声音到最后几乎小的听不见了,好像担心他再一次受到的打击似的。
严青越想越觉得气闷得慌。
特地补身子……他无病无痛,还能补什么身子……——严青下意识地皱眉看去,果然,齐楚楚这会儿望着他的目光中带着两分同情,三分安慰。
一时之间只觉得憋屈不已,当时他倒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偏偏想到这么个法子,让她这样误会至深!明明自己不用这些乱七八糟的补药,也可以让她很满意!只不过,既然是祖母特地给他送的补药,她这会儿让玉书拿出去做什么?方才要是他不问,这药就这么被送走了吧。
男人眸光定定地落在她姣好的秀美侧脸上,唇角勾起一点儿了然的笑意。
这丫头……难道是想故意让他继续不行不成?为了自己舒服快活,就故意扔掉这补药,让他一直彻底地不行下去,这丫头心眼也忒坏了……——男人冷淡的俊眉微微上挑,看向那瓷白的药盅,忽然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既是祖母特地送过来的,那我先喝了药再用饭罢。
说着,竟是要亲自起身去那托盘里取药盅来喝。
齐楚楚心中一慌,纤细的手指紧紧拽住他的衣袖,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柔声解释道。
那药有些凉了,还是让玉书先拿下去热一热,待会儿用完饭再喝吧。
严青却没理会她的话,只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转而看向玉书,沉声道,将那药放过来,你出去外面候着,没吩咐不要进来。
玉书看了眼满心不愿的自家姑娘,一时纠结不定,终究还是扛不住严青那吓人的威压,将那托盘放回桌上,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雕花木门被轻轻合上,两人都没说话,屋子里一时之间静悄悄的,鼻息之间,尽是那股略带腥气的药味。
眼看着严青要拿那药盅,齐楚楚费力挣开他的手,站起身往前探了探,指尖够到了那瓷白色的药盅。
你先坐着,我来吧。
她一时心急,动作也迅猛了些,上半身向前倾得厉害,她今日穿的衣料甚是贴合身体曲线,胸=前丰=盈轻轻晃动着,柔软的腰肢向下塌陷,圆润的tun儿微微向后翘起,越发显得腰肢纤细,手可盈握。
严青眯了眯眼,深邃的眸光暗了暗,早没了心思去同她挣那个药盅,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只想将那娇软柔=媚的杨柳腰牢牢握在掌中。
齐楚楚两手够到那瓷白色的药盅,正要将那东西端起来,不知怎么的,手中一个打滑,哎呀一声,药盅整个倾翻在桌上,里头的大补药泼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子,这药可是彻底没了。
那张明艳小脸上露出一分偷偷的满意神情,嫣红的唇角微微上翘,细白的手掌抵住桌面,轻松地往后方坐下去。
下一刻,她往后坐的动作猛地一滞,腰间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用力卡住了她的腰。
与此同时,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紧紧贴在她身后,正慢慢变得火=烫起来,硬=硬地抵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啦^_^78章被锁了,今天要重新修改,为了和谐会拉灯跳过。
作者君微博号盛世_君君君君君,妹子们要看的话私信订阅截图给我就好啦~正版福利*\\(^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挂着大红灯笼的回廊下, 玉书不安地站在雕花木门外, 手指紧张地揪着衣襟, 一双眼不自觉地往门那边飘。
只可惜,此时天色已晚, 那两扇雕花木门闭得严严实实, 透不出一点儿里头的光景。
只有糊着素白窗纱的花窗格里,散出一点朦胧的暖黄光晕,却映不出半分人影。
玉书心急地往那窗格出瞟了好几眼, 也没瞧出什么动静来,只能不停地掰着手指, 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似乎马上就要蹦出来似的, 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差一点就能将药端出去倒掉了, 怎么偏偏就撞上将军回来了呢……将军方才叫住她,还特意让她将那补药留了下来,难不成是发现了自家姑娘准备偷偷倒药的事儿?如果真的发现了这事儿,这会儿把她赶出来,难道会对姑娘说什么不好听的话?——玉书咬了咬嘴唇, 目中流露出几分焦急之色。
之前她将那红漆托盘放在桌上, 听从将军的吩咐, 从屋子里退出去的时候,曾经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分明瞧见自家姑娘脸上带着少有的紧张神色,似乎连唇色都苍白了几分。
玉书跟在齐楚楚身边好些年了, 在一群丫鬟之中,最是清楚齐楚楚的性子。
虽然姑娘表面上看起来弱不禁风,俨然只是个柔柔弱弱的闺中女子,可只有亲近多年的人,才能知道她实际的性子并非如此。
就算是初到侯府的那一年,被那些欺软怕硬的下人们刁难欺负的时候,自家姑娘也从没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这几年来,因着姑娘得了老夫人的看中,她们在侯府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一日日好了起来,不顺心的事儿越来越少,姑娘更是少有这样的烦心不安了。
可今儿个,这究竟是怎么了呢?玉书站在门外,一时间脑海中乱七八糟地想着,回忆起片刻之前,姑娘非要让她倒掉药的执拗模样,越想越是着急,掐着手指,踱着步子在门外不停地转来转去。
姑娘为什么非要倒掉老夫人送过来的补药呢?难道说,那补药有什么不对劲?可是,老夫人是将军的亲祖母,特意送过来的补药自然是极好的啊。
玉书怎么都想不通。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又好像只过了片刻。
玉书在门边转的头都有些晕了,正准备停下脚步。
恍惚之间,忽然听见有什么声音在里头响起,隔着结实的门扇,隐隐约约地漏出一点儿动静来。
玉书左右瞅了瞅,见院落中一时没有下人经过,这才悄悄地将耳朵贴到了糊着素白细纱的窗扇上,探听里头的动静。
——可等到她这会儿附耳上去仔细查听,里头却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玉书正要心虚地缩回耳朵,然而下一刻,一声又细又绵长的娇美呻=吟声在里头轻轻响起,好像在人心上下了一道弯弯的钩子一样,一下子勾住了人的全部神经。
要不是知道里面只有将军和自家姑娘两个人,玉书还真不敢相信,这样又娇又媚的甜腻声音,会是从姑娘嗓子里冒出来的。
姑娘说话时嗓音虽然清甜了些,可一直都是温温柔柔正正经经的,从来没发出过这种……这种叫人有些脸红心跳,媚意惑人的声音。
玉书抚了抚有些发烫的脸,匆匆忙忙地往后退开两步。
好像这样做,就能假装没有听到里头那忽高忽低地起伏呻=吟似的。
可就算玉书再怎么不敢相信,这会儿还是不得不相信了。
那屋子里一个丫鬟也没有,这声音要不是姑娘发出来的,难不成还是将军发出来的不成?呀呸呸……她都在乱想什么……——玉书捧着红彤彤的脸,离那间屋子足有几尺远,确定不会听到任何声音了,这才窘迫地停了下来。
尽快刻意压制,脑海中却还是不停地回响起方才听到的断断续续呻=吟声,那声音似乎带着点儿压抑的痛苦,可更多的,却是数不尽的欢愉之意,好像正在享受什么人间乐事,控制不住地就逸出了声音。
想着那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玉书一张脸越发红了,隐约猜出些什么来,又是为姑娘高兴,又因为不小心听了壁角而窘迫万分。
玉书脑中灵光一现,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眸子亮了一下。
此刻好像有些明白过来,老夫人派冬荷送过来的那补药是什么了。
难怪姑娘非要将那东西倒掉不可……原来……原来那补药竟是这样的用途吗……——明媚温暖的阳光从窗纱处照进来,斜斜地照在屋内的青石地面上,贴近墙边的雕花架子床上,大红的锦被遮住了被底风光,锦被之上,露出一张素白莹润的巴掌小脸。
卷翘的长长睫毛紧紧闭着,颊边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好似涂了上好的胭脂,透出一种嫣=红妩媚的色泽来。
下一刻,白净的肌肤上秀眉微微蹙起,长睫眨了眨,慢慢睁开来,露出一双水光潋滟、波光盈盈的朦胧杏眼,似乎清晨的娇艳花枝,还带着未散的清亮水珠。
——嘶……齐楚楚才一睁眼,就感觉腰间以下传来一阵酸涩难言的感觉,好像是被人打散重组过似的,又疼又僵。
姑娘,您醒啦。
玉书见她醒来,忙走近几步,俯身靠近床边,轻声问道。
齐楚楚拥着大红的锦被,便要撑着手坐起身来,谁知道抬了抬手指,竟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而且她稍微一动,身上就痛得厉害,那痛意一波一波地袭来,像是要将人全部吞噬似的。
屋外阳光正好,室内也被照亮了许多,明亮的光线从窗纱处照进来,齐楚楚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玉书,现在什么时辰了?她嗓音有些沙哑虚弱,像是已在之前的事儿中耗尽了全部力气似的,现在连说话都说不出来了。
巳时一刻了。
玉书偷偷看了她一眼,小声回道。
什么!齐楚楚难受地皱着眉头,唇角紧抿。
怎么居然睡到这个时辰了……那给老夫人请安的时间,岂不是早就过了……这才成亲第三日,她就贪睡到这个时候了,连请安都错过了,岂不是太失礼了些。
以前借住在侯府的时候,她都是寒暑无误地早早前去锦绣院请安。
可现在一成亲,就连请安都误了,难保不会被人传出不好听的话。
齐楚楚有些不安,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睡过头,心中颇有几分郁闷,你怎么不叫我起床?说完,又觉得这时候纠结这种事也没用了,也不等玉书回答,只吩咐道,算了算了,快扶我起来吧。
不管怎么样,就算再晚,也还是要去老夫人那边请个安才好。
——听到她的话,玉书却是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为自己辩解道,姑娘,可不是我不叫您起床。
是将军临走前,特地吩咐了我们,让我们就在外头守着,别弄出什么动静来,不许打扰您休息。
等您睡醒了,再上前伺候,我又怎么敢违背将军的命令呢。
是他特意吩咐的?齐楚楚心中跳了跳,瞄一眼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还残留着肌肤相贴时闻到的淡淡气息,不过没什么余温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见齐楚楚有些发呆,玉书偷偷笑了一下,带着几分揶揄之意,道,姑娘不必担心老夫人那边,将军早替您考虑到了,将军说会同老夫人解释的,姑娘只管好好休息就是了。
——齐楚楚心中一松,其实她现在就算勉强起来,身上那样疼,估计都走路都得让玉书扶着了。
现在既然严青替她解释了,她也不想强撑着过去。
齐楚楚缩在被子里,一时间颇有些想不明白。
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身体好像不被她掌控似的,明明被闯进来很痛,却好像又在不停地渴求什么似的,贪心得厉害。
她怎么会变成那样……——齐楚楚咬着唇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什么,颊边绯红一片。
昨晚上,她故意失手把汤药给泼干净之后,正庆幸着,却忽然被他抵在桌边亲吻了起来。
那时候迷迷糊糊之间,他手指上涂了什么药进去?似乎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才慢慢有一种痒意渗了出来,她也才会变得那样……那样奇怪……她真想像有些人喝醉酒一样,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可她却偏偏记得清清楚楚,昨晚到了最后,一次又一次之后,似乎……还是自己哭着缠磨着那人,求他进来……想到昨晚上那种奇怪的放=浪举动,齐楚楚简直恨不能失忆,根本不愿意承认那是自己,只想彻底忘记这一段才好。
那人也太……太无耻了!怎么会想到用那种药物来对她!如果不是那个药,她今天根本不会痛的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可偏偏这样,他却完全可以说成是她自作自受。
然而要是没有那个药,她也根本不会变成那种贪心的模样。
一时间,她只觉得又气又难受。
身上痛的仿佛快要不是自己的了,被那痛意提醒,不知怎么,她越想越是委屈,竟是渐渐落下眼泪,无声地哭了出来。
姑娘,您怎么了?玉书还正为将军心疼自家姑娘高兴着呢,谁知道她会一下子哭出来,不由得慌了手脚,在旁边着急不已。
齐楚楚很少哭,这会儿难过之下,就像是开了水闸似的,泪珠源源不断地滚了出来。
——严青从外头练完功回来,才踏进屋子,便听得里头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
男人英挺的眉皱了皱,目中划过一丝担忧之色,绕过屏风,疾步朝着里间走去。
出什么事了?他瞥了一眼站在床边急的团团转的玉书,语气有些不大好。
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时间,她怎么就哭成这样。
这丫鬟连个人都照顾不好吗?严青听着那哭声,越发揪心了。
她那声音,哭的都要喘不上气了似的。
玉书此刻见到他,就跟见到救兵似的,眼睛亮了亮,急急地上前行了一礼。
将军,您快过来看看吧,姑娘蒙着头哭了好一会儿了,奴婢怎么都劝不好,也不知是不是身上不舒服了。
既是不舒服,还不快去请大夫!男人眉目沉了下来,声音带着几分寒凉之意。
是是,奴婢这就去。
得了这个指示,玉书赶紧点点头,出门请大夫去了。
严青三步并两步走到床边,轻轻抚上她压在被子上的手。
下一刻,那只纤细白净的手却像是嫌弃似的,一下子躲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这章终于改完了T_T今晚把79章替换掉,谢谢小天使们没有抛弃我!爱你们!!☆、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大约是察觉到他的靠近, 下一刻, 锦被中模模糊糊的低泣声戛然而止, 似乎连呼吸声都乍然屏住了。
那只细细的手腕缩进被子,避开了他的亲近。
拱起一点儿的被子随着里面的人停不下来的抽气声, 不断地轻轻起伏着。
那被子被她裹得严严实实, 慌乱之中更是往后缩了一点儿,明显是不愿让他碰到的样子。
——男人沉静的眸光微不可见地暗了一分,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 稍微停顿了一下,慢慢落在柔软的锦被上, 隔着被子轻轻顺了顺她的脊背。
严青声音低缓,带着几分关切安抚之意,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话音落地好一会儿, 被子里的人却是动也不动,没有传来任何回音。
听得里头的喘气声越来越短促,似乎呼吸有些不通畅了,男人英挺俊朗的眉皱了皱,还是伸出手去, 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了一点。
这被子裹得这样严实, 连透气都难, 她也不怕憋坏了。
——没想到会被突然掀开被子,里头的人反应过来,想要去扯住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而且, 就算她反应及时,估计也没有能力同那人对抗。
男人温暖的大手按住少女莹润光洁的肩头,没怎么使力气,就将面对里侧蜷缩着身子的人轻轻一转,朝着床外边扳了过来。
瓷白细腻的脸颊上,是一双兔子似的微微发红的眼,细密长睫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下唇被咬得鲜艳欲滴。
这一幕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展现在他面前。
男人冷清的眸光微微怔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触上柔嫩的脸颊,拭去了她眼角的一点儿湿痕。
齐楚楚却是往里偏了偏头,面上神情有些冷淡,不发一言,避开了他的手指。
男人薄唇抿了抿,眉心紧蹙,犹带着几分疑惑,你怎么了?昨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她不是……也挺满意的?可现在这模样,倒像是生气了?——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自己现在这无法动弹的样子,难道不是拜他所赐?齐楚楚倒抽了一口凉气,方才不过是转了个身,那儿的痛感就越发强烈了,一波一波地涌上来,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刺激地她身子都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面对着里侧,并不转头去看身后的人,平复了一下呼吸,勉强压抑住心底的几分不快,声音刻意放轻了些,藏住了不悦,没什么,我只是想一个人歇会。
就算她心中再怎么不满,再怎么埋怨严青给她用药,让她变成那副样子,她也没有道理直接对着严青发脾气。
既然已经成了亲,那夫妻之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之前是她犯蠢了,真以为这人不行,才以为可以侥幸逃过一劫。
如今既然已嫁了人,她要在这侯府之中顺利地、长长久久地待下去,就算不依靠严青,她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惹怒了这人。
她和严青这场亲事本就不是什么两情相悦,即使如今阴差阳错,做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也只不过是身体上的关系亲密了一层而已,并不代表她有恃宠而骄和任性肆意的本钱。
可越是清楚这一点,她心中就越是难过,身上的痛苦也好像越发难以忍受了,让她就连虚伪地露出一个笑脸都做不到。
——严青手指覆在她肩头,只觉得手底下的细嫩肌肤猛地绷住了,和之前的故意闪躲不大一样,倒像是吃痛似的僵硬了一瞬,还带着一点儿隐忍的抽气声。
从上方看下去,那一双乌黑的眼珠安安静静望着里头,长睫低敛,遮住了眸中的暗淡之色,形状姣好的红唇紧紧闭着,唇角微微向下压着,像是伤心又像是难受。
这般模样,怎么可能没什么事儿。
男人沉静的双眸眯了眯,一手握住她的肩,俯下=身,薄唇贴在她耳边,声音温和有力,却又带着一分强制的意味。
不想说的话,我可就亲自检查了。
说着,那手顺着被底的柔嫩肩部就向下滑,粗糙指腹摩挲着细腻的肌肤。
细白柔嫩的脖颈上,还带着深深浅浅的印记,在细腻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男人深幽的眸光又暗了几分,喉头上下动了动。
——齐楚楚心中一滞,他现在的神情,和昨晚行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既然知道她身体不舒服了,这人怎么还能有那种心情。
齐楚楚一时心中又急又恼,手指无力地按住了他的手,试图阻止继续下滑的力道。
那手却根本不由她掌控,仍在向下移动着。
可那药效竟像是还有残余似的,这么被抚=摸着,她竟控制不住地微微喘了几下。
明明心底一点儿也不愿意,身上还剧烈地痛着,可身体却偏偏不被她掌控,像是又要堕入到昨晚的深渊。
虽然知道是因为药的作用,可她还是恨极了这种模样的自己。
红润的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一双晶亮的眼微微睁大,几滴泪珠顺着腮边落下,看向男人的眼神中带着畏惧和害怕。
我身上很疼……对不起,可不可以改天……改天再……她呜咽的话还未说完,心底和身体上的难过却像是已经积累到顶点,甚至顾不得他正看着自己,无法控制地哭出声来。
这种事,本来是妻子应尽的义务,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他一定要继续的话,她根本没办法阻止。
说不定,又会像昨天那样沉入其中,不顾身体的疼痛,放=浪地求他。
到了那种情况,又怎么能说是她不愿意,即使说成是她故意引诱,也不为过了。
——听到她那句话的时候,严青眸光凉了几分,手也停下了动作。
她难道以为,自己方才关心的话,只是为了费尽心思同她做那种事?那似哀求似害怕的声音,听得他心中有些发堵。
她身上既然不舒服,他就算有意也自然会忍着,不至于不顾她的身体还要强行来一遍。
他自认为还没有禽=兽到那种地步。
可她似乎不这么认为,这样慌张的眼神,应该是真的担心他会继续下去,所以才会哭得这样厉害,也这样防备他的靠近。
——男人放在床边的手指握了握,眸中划过一丝暗淡之色,从被子中抽=出另一只手,替她轻轻压了压被角。
那双泪眼朦胧的水眸中,泪意消散了几分,紧绷的身子似乎也放松了些,不过还是有些戒备地盯着他。
严青察觉到她的目光,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大概只会让她担惊受怕。
他从床边站起身来,轮廓分明的俊脸上划过一点儿沉郁之色。
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
——与此同时,锦绣院正房之中,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背靠着松青色大迎枕,慈祥的脸上笑眯眯的,几乎连脸上的褶子都要笑出花来。
今儿大清早的,只有阿青一个人过来请安的时候,她就估摸着这事儿八九不离十是成了。
楚丫头一向是寒暑无误地过来锦绣院请安,这一次没能来,只怕是实在起不来了。
昨天才送过去的补药,今儿个楚丫头就没能过来请安。
这么看来,那十全大补药果真还是挺有效果的啊。
以后说不得还得继续熬药才是。
——参见将军,陈大夫过来了。
玉书刚带大夫进了院子,就见大将军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外,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匆忙迎上去行了一礼。
心中却有些忐忑,难道刚刚她不在的那段时候,两人发生了什么矛盾,将军被自家姑娘赶出来了不成?还是说,姑娘哭的太厉害了,将军觉得心烦,这才出来了?没等她再想这些乱七八糟地,严青已经抬眼看向那位陈大夫,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句。
恩,你带陈大夫进去吧。
玉书点了点头,推开门领着那位胡须花白的陈大夫走了进去。
严青皱着眉站在门边,正思索着要不要进去,却听得玉书慌乱的声音破门而出。
姑娘您醒醒,别吓奴婢了。
陈大夫,您快看看这是怎么了……严青只觉得心中一紧,整个人都绷住了,甚至等不及那位陈大夫的回话,一掌拍开紧闭的木门,脚步迅速地冲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自作自受的将军^_^统一谢谢妹子们的地雷和手榴弹!还有谢谢妹子们的营养液投喂^_^黄色月亮扔了1个火箭炮总有刁民想造反扔了1个手榴弹娘娘特烦恼扔了1个手榴弹min@有姝扔了2个地雷箬銮扔了2个地雷扶曦扔了2个地雷 ?20169264扔了1个地雷?秦娆姒扔了1个地雷?wps扔了1个地雷多多多橙扔了1个地雷大大大萝卜扔了1个地雷A__ 沫紫扔了1个地雷频频扔了1个地雷读者van,灌溉营养液+4读者清水浅影,灌溉营养液+2读者九尾蓝,灌溉营养液+10读者有一点心动,灌溉营养液+10读者离花,灌溉营养液+10读者笙晗,灌溉营养液+2读者生于夏喜冬,灌溉营养液+10读者榴莲,灌溉营养液+5读者画堂南畔见,灌溉营养液+10读者,灌溉营养液+20读者Gemmaya,灌溉营养液+5读者ahfdhjdj,灌溉营养液+10读者( ̄(工) ̄),灌溉营养液+1读者我要取一个特别的名字,灌溉营养液+1读者阿布离,灌溉营养液+15读者清、远,灌溉营养液+50读者海边的一棵银杏树,灌溉营养液+1读者榴莲,灌溉营养液+2读者( ̄(工) ̄),灌溉营养液+1读者南瓜的木木,灌溉营养液+1读者Hentai,灌溉营养液+10读者清水浅影,灌溉营养液+2读者超可爱的小晴晴,灌溉营养液+1读者V,灌溉营养液+1读者疏枝,灌溉营养液+5读者-小小宇,灌溉营养液+1读者贝缇缇,灌溉营养液+5读者-小小宇,灌溉营养液+1读者不吃萝卜的兔子,灌溉营养液+5读者O(∩_∩)O~,灌溉营养液+1读者一口仙气,灌溉营养液+1☆、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陈大夫, 您快看看, 我们姑娘这是怎么了?严青刚绕过了屏风, 就见玉书一脸着急地拽着那位须发花白的陈大夫,脚步慌乱, 正准备拉着人往雕花大床那边走。
床外边的轻纱帐幔已经放了下来, 遮住了里面的人,只有一小截细白的手腕毫无知觉地搭在外面,纤细的手指无力地垂了下来。
纱帐内的人安安静静的, 方才的低泣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呼吸声似乎都要轻的听不见了。
听着那微弱的呼吸声, 严青脚下步子一顿,心中竟是莫名地一紧, 大跨两三步, 直接越过了两人,走到床边一把揭开了帐幔。
——帐幔之中那张娇美容颜上,挂着泪珠的纤长睫毛紧紧闭合,如羽扇般轻轻地颤动着,遮住了一双清波潋滟的水眸。
柔嫩的脸颊边泛着不正常的艳丽红色, 好似整张脸都被火光映红了一般, 形状姣好的唇瓣却有些发白。
一双秀丽的眉宇紧蹙着, 不时难受地左右摆着头,额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浸湿了鬓角的青丝,仿佛清晨的花枝沁出晶莹的露珠, 娇弱之中又透着一分楚楚可怜。
只是面上那不正常的艳丽红色,还有这神智不清的模样,都让人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严青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出去了片刻时间,方才还闹脾气的人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男人呼吸沉重了几分,眸光闪过一抹慌乱之色,紧紧地握住了她搭在床边的手。
触手却是一片软腻火烫。
烫的他手心几乎都快要渗出汗来。
楚楚?他的声音在这内室之中不算小,被锦被裹着的人却没有任何动静,依旧沉沉地闭着眼,像是陷入了与世隔绝的噩梦之中一样,完全接受不到外界的声音。
——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男人英挺俊逸的脸上现出几分不安。
他转而看向玉书那边,唇角微微下沉,眉宇间因为担忧地紧蹙着,映出一道深痕。
男人的声音像是薄冰一般冷冽,却又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悦。
怎么会这样?被那样冷冰冰的视线扫到,玉书有点儿紧张,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方才一进来,姑娘就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其实她还奇怪呢,之前她去叫大夫的那会儿,虽然姑娘不知为什么在哭,可是也没哭到昏过去啊。
方才那段时间,只有将军在这屋子里呆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又说了些什么,怎么这会儿她才刚回来,姑娘就昏过去了。
——这事儿归根结底,该问大将军自己才是啊,怎么反而问起她这个不在场的人来了。
不过,就算她心里这么想,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有胆量质问堂堂大将军。
玉书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求救似的看了眼身边的陈老大夫。
好在陈大夫接收到她的视线,心领神会,很是及时地替她开口解围,将军别太担心,夫人或许并无大碍,待老朽先替夫人把个脉。
严青握着那只灼热的手,只觉得手中的温度越发滚烫了,像是下一刻整个人就要烧着了一般,隐约带着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会儿听的大夫这般说,严青沉着脸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玉书,侧开身子,让出一些地方来。
嗯,陈大夫这边请。
——这会儿听得严青的话,玉书暗自喘了口气,心中的紧张感也稍微消退了几分。
玉书跟上前两步,从桌子边拖了张雕花圆凳过来,放在了床边的位置。
陈大夫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不慌不忙地在雕花圆凳上坐下,熟练地搭上露在纱帐外的纤细手腕,仔细把脉。
玉书直直地站在旁边,见陈大夫闭着眼,气定神闲地模样,一颗焦灼不安的心也平静了些。
照大夫这样的神情来看,姑娘的身体应该并无大碍,应该只是出了什么小毛病,才会昏过去了吧。
她刚生出这个念头,下一刻,陈大夫脸上神色却是变了变,褶皱的眼皮往上抬了抬,露出一双细小的眼睛,眸中带着几分奇怪的忧虑之色。
看着陈大夫这模样,玉书刚刚放下的一颗心也不自觉地跟着捏紧了,甚至顾不上严青还在旁边,就忙忙地追问道,陈大夫,我们姑娘到底是怎么了?陈老大夫却没有直接回她的话,转过头,看向坐在床榻边的严青,询问道,可否同将军私下说几句?严青点了点头,瞥了玉书一眼,示意她退出去。
虽然玉书心中格外急切,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可这会儿陈大夫明显不愿意说,她也只好鞠躬行了一礼,出了内室。
——待得玉书出了门,陈老大夫张了张口,面上现出几分为难之色,似乎接下来的话很是难以说出口,好几次欲言又止。
陈大夫若是有什么话,大可直说。
男人墨色的瞳仁暗沉沉的,幽暗的眸光看向纱帐里侧,心中漫上一种不可控制的慌乱,掌心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几分。
大夫这般样子,这病十分棘手只怕是十分棘手。
可这丫头一直好端端的,至于昨天,除了圆房以外什么都没发生,总不至于两人圆了房,她就突然生了重病?男人眉头紧皱,正百思不得其解,下一刻,忽听得陈大夫凑近了些,低声问了一句。
请问将军……是否给夫人用过什么药?陈大夫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却似乎是意有所指。
严青沉吟了一下,想到昨晚上给她用的药,点了点头,隐约有点明白了过来。
难不成……是因为那药的关系?陈大夫见他点头,又接着道,那药性虽然没什么坏处,但每个人体质不同,作用在有的人身上药性太过强烈,夫人怕是身子受不住,药性散了之后,咳咳……痛的厉害才会昏了过去。
——严青听得陈大夫这番话,这才彻底清楚了,果然是因为那药的关系。
昨天……早知道,他应该慢慢来的,就算最后不成功,也不该用那个药的。
当然将军也不必太担心,待会儿老朽给夫人开张药方,按照这方子好好调养一下,过些时日应当就无大碍了。
严青收回看向纱帐那边的视线,朝着陈大夫的方向拱了拱手,那就有劳陈大夫了。
既然已经找出了原因,也无需再诊脉了。
待得陈大夫站起身,严青握住被子外面的那截细白手腕,放在被中捂好,这才掩上纱帐离开了床边。
却没有注意到,大红色的纱帐里面,缩在锦被之中的人,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陈大夫在桌边写了方子,将药方递过来。
让下人按照这个方子抓药,一日喝两次就可以了。
严青接过那张方子,点了点头。
陈大夫看了严青一眼,还是小心地叮嘱道,将军以后也千万别再给夫人用这种药了。
还有这段时间,还请将军咳……清心寡欲才是,等夫人好了,才能……至于怎么清心寡欲,这个,应该就不用他细说了。
好,多谢陈大夫。
男人薄唇紧抿,低声答应下来。
她现在都已经这副样子了,他哪里还敢动什么其他的心思,自然要等她好全了才是。
他现在后悔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再做出这种事儿来。
陈大夫见他面上很是慎重,是不是地看向床榻那边,目光中明显带着几分忧虑。
一时颇有些感叹,没想到这位大将军虽然名声冷了些,实际倒还是个很会心疼人的。
这身子娇弱的将军夫人,以后多半是个有福的了。
不过嘛,大将军虽然战功赫赫,可大约是成婚晚了的关系,在某些事上,未免经验也稍微不足了些。
待得这段时间过了,他倒是可以送些书过来,让这位大将军好好学一下。
至于现在嘛,大将军正是要清心寡欲的时候,他也不必再火上浇油了。
陈大夫一边想着,一边说了些这段期间要注意的事儿,同严青一同出了内室。
——两人出了屋子没多久,榻上的人长睫动了动,睁开了眼。
方才她没听错的话,那位大夫说的是……让他清心寡欲……应该……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她眨了眨眼,想着之前迷迷糊糊听到的那段对话,唇角微微上扬。
虽然身上依旧很疼,却好像一下子松了一大口气,心情也轻快了许多。
若非那种歪门邪道的药,她也不至于这样丢脸,疼到昏过去。
现在,总该也让他多吃点苦头才是。
长长的睫毛之下,那双雾气朦胧的水眸亮了几分,娇艳的红唇向上勾起一个略带狡黠的弧度。
既然大夫都说了,要等她好了才行,他也亲口答应了。
可有没有好全,这件事,似乎全部由自己说了算?作者有话要说: 清心寡欲^_^先暂时不妨防盗章了,后一章开始会试一下晋江的防盗设置,这样一直追的妹子只会看到正文^_^不用等替换啦☆、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午后的阳光正好, 明亮温暖的光线打在木制的雕花窗格上, 透过薄薄的素色窗纱照进了里屋, 将屋子里的桌椅柜凳都染上了一层暖意。
桌上两只儿臂粗的喜烛还未燃尽,留下了大半截, 依旧是一派喜庆的模样。
绕过小屏风, 里间的地方是一座雕花架子床,床边大红色的轻纱帐幔低垂,层层叠叠, 遮住了窗口透进来的亮光。
床上的人还在沉沉地睡着,屋子里只有轻轻的均匀呼吸声, 静的连清风拂过窗棂的声音都能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一小截雪白的手腕自床榻里侧伸了出来, 纤细的手指徐徐撩开帐幔, 声音犹带着睡梦初醒的沙哑之意。
玉书。
齐楚楚一连唤了几声,大约是因为睡太久了,喉咙也干渴得很,声音颇有些虚弱无力。
等了片刻,才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撩开了帐子一角。
姑娘, 您终于醒啦。
——玉书见自家姑娘总算是睡好了, 眼睛不由得弯了弯,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手脚麻利地扶她坐起身来,塞了一个软枕在齐楚楚身后, 让她靠坐地舒服些。
方才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唤自己,玉书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
虽然那天大夫最后说,姑娘身体并没什么事,只要按时吃药,休养些时候慢慢就好了。
可是这两天,姑娘几乎就没怎么醒过,一直这么沉沉地昏睡着,连前两天的药,都是将军私下帮着喂进去的。
今儿个将军有事去军营了,她还真有些不知道,待会儿药熬好了要怎么喂进去。
还好,谢天谢地,姑娘今儿个终于是醒过来了。
玉书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手指拉着她片刻也不敢离开,面上神色颇有些激动,絮絮叨叨地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齐楚楚看着她这般开心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好笑,唇角微微向上勾了勾。
看玉书现在这激动的样子,严重地倒像是自己死而复生了似的。
其实,自从那天不小心听到了大夫和严青的对话之后,她本来是打算装一装虚弱,争取让严青清心寡欲的时间越久越好。
可没想到,她倒是高估自己的身体了。
完全不用她自己伪装,她居然又睡了过去,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昏睡了两天,人事不省。
当然,就算现在醒了过来,身上也还疼的厉害,疼的她根本都不想离开床榻。
难不成是老天爷看穿了她的打算,以这种方式成全她一次么?齐楚楚暗暗叹了口气,虽然这个方式可以避开某人,可装病是一回事,真病又是另一回事了。
真的变成这种病歪歪的模样,难受的到底还是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难受罢了。
说不准,这两种方式到底哪个更不舒服。
也不知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了。
——齐楚楚清了清嗓子,喉咙实在是有些干渴了,口中也是残留的苦涩药味,一阵阵的难受。
她拉了拉犹自兴奋着的玉书,低声提醒道。
给我倒杯水吧。
玉书这才反应过来,答应了一声,忙忙地小跑到桌边,拎着茶壶倒了一小杯水,稳稳地递到了她手里。
齐楚楚喝了一杯,这才觉得稍微好受了些,不过嘴巴里的那股药味,还是有些不舒服。
——姑娘,您这两天,可是把我吓坏了。
玉书一边将空杯子放回床边的案桌上,一边絮絮叨叨道。
一时又想到什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齐楚楚,笑眯眯地添了一句。
您都不知道,您生病的时候,将军有多紧张,要不是今儿个将军实在有事脱不开身,说不定这会儿还在屋子里照顾您呢。
将军这么看重姑娘,她这个做丫鬟的看在眼里,自然也是为姑娘高兴。
——本来,姑娘一嫁进来就生了病,她还很有些担心将军会觉得晦气,从此对姑娘疏远起来的。
没想到将军不止没有疏远,反而还这样照顾姑娘,叫她看着都有些惊讶。
不止平日里药是他喂得,就连擦身这种活儿都包揽了,她这个做贴身丫鬟的,相比之下,反倒是成了闲人一个了。
偏偏这会儿姑娘醒过来,将军又不在这里,她自然要帮忙说几句好话,这样子,姑娘和将军的关系也会更好嘛。
嗯,我知道了。
听到她这番话,齐楚楚稍微愣了一下,却是语气平常地回了一句,口吻有几分冷淡。
说了句知道了,就再也没有下文了,脸上也没什么喜悦的表情。
玉书有些不解,将军这样费心照顾,这世间只怕少有男人能做到了,照理说姑娘应该很高兴才对啊?可怎么姑娘听到这件事,好像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开心呢。
——其实,齐楚楚刚听到的时候,倒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她确实很意外,严青会那样亲自照顾她,连玉书这丫头都忍不住要帮他说好话。
只不过,一想到她生病,完全是拜那人的邪=药所赐,她心中就有些气闷。
而且后来还疼的晕了过去,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因此那点儿感激才生出来,就一下子灰飞烟灭了。
要不是那个药,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那样,就根本不需要他来照顾。
——见齐楚楚不愿多说,玉书也没好再提这事。
只是暗暗心想着,如今姑娘身子刚刚好转一些,难免会有些不舒服,所以对这事不上心也可能是身体原因吧。
等再过几天姑娘好了,总会缓过来的,知道大将军的一片心意的。
玉书索性也不再纠结于那件事,转而关心道。
小厨房叫人备了小米粥,姑娘可要用一点?她不说还好,这会儿说到吃的,齐楚楚倒还真觉得有点儿饿了,肚子里也是空空的。
这两天,一直昏睡着,除了喝药之外,也没吃什么东西,再不吃点东西怕是要饿坏了。
齐楚楚点头应了一声,玉书忙吩咐人端了粥上来,伺候着她用下。
——锦绣院之中,老夫人午睡了起来,身边的大丫鬟冬荷正给老夫人梳头,就见铜镜里面的老夫人皱了皱眉。
她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用的力气大了些,正要告罪,却听得老夫人问道,楚……二夫人那边是怎么了?病了这么几天还不曾好转?奴婢也不知,听说二夫人如今还昏睡着。
大夫怎么说的?回老夫人,那位大夫说没什么大碍,让二夫人多休养一些时日便好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却依旧有些愁眉不展。
前几天知道楚丫头没能来请安的时候,她还高兴的很,想着两人终于圆房,阿青也算是有救了,以后就好了,总算还能有希望抱上可爱的小重孙和小重孙女。
可没想到,楚丫头却是连续几天都没能过来,这会儿,她反倒觉得有些焦心了。
——老夫人凝眉思索了一会儿,越想越是不安。
难不成,是之前让冬荷送过去的那个十全大补药送坏了?毕竟楚丫头生病的事儿,是从送药那天之后开始的。
说不准是那个药效太厉害了……这么看来,这以后还是不能乱送补药了啊。
有了补药,阿青的毛病虽然好了,可楚丫头这情况也未免太凶险了。
总不能为了希望渺茫的传宗接代,把楚丫头的性命给活活地赔进去了。
哎,老夫人望着镜中鬓边的几缕银发,叹了叹气。
看来这命中注定的事儿,即使有时候想要强行扭转,依旧是行不通的啊。
这小重孙和小重孙女,看来可能是注定无缘了。
——齐楚楚用完粥没多久,正有些犯困,思索着要不要再睡上一觉,忽听得外头小丫头传话说,老夫人过来看她了。
她刚接过帕子擦了把脸,都还没来得及梳头打扮,冬荷已经扶着老夫人进了院子。
玉书,扶我起来。
齐楚楚才稍微动了一下,就牵扯到了伤口,虽然没有出声,却是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姑娘,你……玉书看她这样,有些不忍心。
别磨蹭了,快点儿。
老夫人亲自过来看她,她这做小辈的总不能躺在床上,未免也太失礼了。
玉书到底熬不过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从床榻下来,匆匆忙忙给她披了件莲青色外袍。
两人才走出去几步远,老夫人和冬荷已经从屏风外绕进来了。
——祖母,您怎么来了,要是有什么事传我过去就是。
齐楚楚强撑着站好了,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虚弱。
她这会儿能站住,全是靠着玉书,就这样,腿还是使不上力气,一阵阵发软,能这么站着已经是极其费力气了,额上甚至渗出一层细汗来,小腿也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老夫人本是听下人传话,说她终于醒过来了,一时高兴,这才想着过来瞧瞧。
哪知道她会病着起身迎接,都病成了这般模样,正是要好好养着,哪里经得住这么乱动。
哎哟,快坐下,快坐下。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让冬荷帮忙扶着齐楚楚,和玉书一起,将她送回了榻上。
——老夫人在榻边坐了,握着她的手,还忍不住念叨道。
你这丫头,同我讲那些虚礼做什么,这进进出出的,万一病情加重了,阿青到时候说不定要埋怨我这祖母的。
听着老夫人提到严青,齐楚楚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低垂着眼睫,有些不安地摇了摇头,劳烦祖母过来,是楚楚失礼了。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也不纠结这个话,声音很是和蔼,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别惦记这些礼不礼的,我就是听说你醒了,过来看看你。
现在身子可好些了?老夫人瞧着她面上的虚汗,还有苍白的面容,眸中不由得带出几分担忧之色来。
——瞧得出来,老夫人是真的关心她,要不然,也不会特地过来看她了。
毕竟她只是个做小辈的,老夫人如今年纪大了,走动的也少,居然会过来探望她的病情。
齐楚楚心中倒有几分动容,紧抿的唇角放松了些,绽开一个柔和的笑,轻声答了一句。
祖母不用担心,楚楚现在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好好好,没什么事儿就好。
老夫人见她虽然瞧着虚弱,但精神倒还好,拉着她,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
过了一会儿,却是将守在旁边的冬荷和玉书斥退了下去。
——待得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了,老夫人思索了一下,这才低声道,楚丫头你先好好养病,这段时间就让阿青分房睡,免得打扰你休息。
齐楚楚琢磨了一会儿,才渐渐领悟过来,苍白的脸上瞬间氤氲上一层胭脂色,窘迫地避开了老夫人的眼神。
特意让他们分房睡,还怕严青打扰她休息……这话中暗含的意思,老夫人这算是……误打误撞地猜出什么了吗?虽然实情有些偏差,但说起来似乎也差不了多少了?老夫人这么为她着想,居然要为了她把某人赶出去睡。
不过这样一来,确实是安全了很多啊。
齐楚楚低着头,唇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有点同情可怜的严大将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还会有更新掉落哟^_^☆、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日暮西沉, 整个都城都笼罩着一层浅浅的暖黄光晕, 就连平日里冷硬的城墙也在这暖光之中泛出柔和的色泽。
熙熙攘攘的街市早已经收了摊, 路上行人寥寥。
临街的民居之中,各家各户的炊烟袅袅而上, 给这繁华的都城增添了几分俗世的烟火气息。
一骑黑色的骏马疾驰而过, 穿过安静僻静的长街,转过几道弯,稳稳地停在了威远侯府的大门之外。
身穿玄色劲装的男人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 拂了拂衣衫,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守门的小厮, 迈开长腿就往府里走。
男人冷峻的眉紧紧拧着,印出一道深痕, 深邃的眸中带着几分担忧之色, 脚下的步子也是越走越快。
——严青今天在军营忙忙碌碌了一整天,却一直沉不下心来,惦记着生病某人的状况,批阅公文的时候都有些走神。
清晨离开的时候,她依旧昏睡着, 连眼睫毛都沉沉地耷拉着, 在光洁的脸颊上映出一道安静的阴影, 让人忍不住怀疑她会永远这样睡下去,再也醒不来。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她都睡了好几天了,要是再这么不吃不喝地睡下去,身子怕是要撑不住了。
他得想个法子, 看能否通过静王引荐一位御医,过来替她仔细查看一番。
严青正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快步往自己院子走。
——走到回廊处的时候,忽然有一个青衣小厮迎面小跑上前来,恭恭敬敬地鞠躬行了一礼,快言快语地传话道,参见将军,老夫人那边吩咐说,请您回来之后走一趟锦绣院,老夫人有重要的事要交代您。
严青步子顿了顿,皱眉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那青衣小厮摇了摇头,只回答道,这个冬荷姑娘没说,奴才也不大清楚。
他本来是要去院子里传话的,没想到正好遇上将军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稍后过去。
严青点了点头,落下话,依旧朝着住的院子那边走去。
虽然府里一片平和,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可总要亲眼回屋见一见,他才能放心。
——可惜他到的时候不太巧,回到院子的时候,玉书守在屋子外头,屋门紧闭,里头连盏灯都没有点。
严青站在廊檐之下,看了一眼那安静的屋子,眸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
这样子,只怕是并未醒过来。
不过,守在屋外的玉书见到他,却是眼睛亮了亮,上前几步行了一礼。
参见将军。
玉书见他瞧着屋子那边,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什么。
但姑娘生病这几日的时候,玉书已经能看出来,这位大将军还是挺关心自家姑娘的,于是主动好心地解释道。
将军不必担心,姑娘之前已经醒过来了,老夫人还请陈大夫来又看了一遍,大夫说没什么大碍的,再调养些日子就好了。
姑娘先前用了些粥,所以这会儿又歇下了。
听得她已经醒过一次了,严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如同卸下了一块重石。
——玉书也觉得这位大将军着实有些运气不好,守了几天,今儿个出去了一次,姑娘偏偏就醒了。
可等他回来,姑娘却又正巧睡过去了。
到头来,还是没能见上一面。
玉书心中琢磨着,大着胆子建议道,将军要不要进去看看?虽然这么做,似乎有些扰了姑娘清梦,可姑娘都睡了这么几天了,稍微被吵醒一次应该也不要紧?姑娘这才刚嫁过来没几天呢,跟将军都没说上几句话呢,她这做丫鬟的,总要学会变通,多创造些机会给两人才是。
——严青在门口停了一下,袖底的手指动了动,可想到上次她晕过去的抗拒模样,男人眉心沉了下来,到底还是没有推门进去。
他这会儿进去,说不定只会打扰里头的人休息。
男人俊逸的眉眼间带出几分沉闷之色,刀刻似的英挺轮廓笼罩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严青收拢掌心,转过身,朝着外头一边走,一边同玉书叮嘱道,不用了,你好好照顾她。
是,奴婢知道了。
玉书低声应了下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虽然高大的很,但怎么看都有点儿可怜,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气。
——其实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将军和姑娘之间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反正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觉得,两人相处的情况,相比正常的夫妻似乎总差了点什么?还有那天请完大夫回来的时候,大将军分明是站在屋子外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的样子,姑娘还突然晕过去了。
之前她在姑娘面前提到将军的时候,姑娘也没什么高兴的样子。
总之,各种各样的不对劲。
她都暗暗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私下闹矛盾了。
可这种事儿,姑娘不说,她这个做丫鬟的也不好多嘴。
早知道,方才就不该让姑娘那么早歇下的。
要不然,现在两个人起码能见上一面,能够说会话也好。
熟话说,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尾和。
只要多聊聊,总能慢慢将矛盾解开的。
可这会儿都说不上话,两个人这么老是僵着,她这个旁观的人看着都着急。
——锦绣院之中正灯火通明着,老夫人今儿个为了等严青回来,没有像往日一样早早地歇下,歪在榻上看着戏本子打发时间。
屋子外守着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正在廊檐下说着闲话呢。
远远地见着有个高大的身影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身玄色衣衫,身量颀长熟悉,借着回廊下的灯光仔细瞧了一眼,很快就认了出来。
两个丫鬟停下笑闹,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礼,赶紧朝着里头通传了一声。
待听到里头的回音,打起门帘,迎着他进了屋子。
——严青进了内室,只有老夫人一个人坐在罗汉榻上,连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冬荷都不在。
严青请安完,在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了,心中却有些疑惑,也不知祖母究竟要同他谈什么私事儿,竟是将人都撤走了。
他脑中思索了一下,想到了一件事。
该不会,祖母这回又是为了他那不治之症的问题?想到这个,严青就有些头疼。
因为那个大乌龙,他成婚这几天可算是过的无比艰辛,这世上大概都找不到几个他这样憋屈的新郎官了。
要不然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同祖母说个清清楚楚算了。
否则的话,要是祖母以后天天送那些个十全大补药,他可真承受不起。
换句话说,就算他这里承受的住,以那丫头这样弱的体质,肯定也是吃不消的。
——阿青啊,今儿个叫你过来,主要是有件事和你商量。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开门见山道。
祖母请说。
严青拧了拧眉,要真是什么送补药的话,那可真的不需要,必须跟祖母好好地解释一番才是。
只不过这一解释,又难免会牵扯出路明珠和嘉礼的事儿。
严青这边还琢磨着该怎么解释,老夫人已经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瞧着楚丫头这几日身体也不好,你最近忙着公事,又要早出晚归的,没得打扰了她养病。
不如这段时间,你先歇在书房那边?让楚丫头也好好养病,早日养好身子,我也好放心。
——歇在书房那边?严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祖母的神情看着十分郑重,一点也不是开玩笑的意思。
祖母刚才的意思是让他们分房睡?他这才成亲几天啊,好不容易将人娶进了门,才刚刚尝到一点儿个中滋味,就被大夫叮嘱清心寡欲了。
清心寡欲也就罢了,怎么就要沦落到要去睡书房了。
听祖母的语气,好像生怕他呆在齐楚楚身边,让她的病情愈发严重似的。
是,之前那事儿,是他做的不好。
可现在有了大夫的警告,他自然不会乱来。
就算他心里想怎么样,也得等她好全了再说。
这会儿听得老夫人这番话,倒像是齐楚楚才是她亲孙辈,生怕被他这个外人欺负了。
严青心中有些哭笑不得,自然不肯应下这番话,无奈道,祖母,这件事我会多多注意的,您就别担心了,没这个必要。
——老夫人听到他的回答,却是恨铁不成钢地斜了他一眼。
老夫人也明白,这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刚刚晓事,食髓知味是难免的。
可就这么几天时间,为了楚丫头的身体着想,他委屈一下睡个书房怎么就不行了。
原本是想着让楚丫头私下同他说的,不过后来老夫人转念一想,只怕楚楚来说的话,他多半不会同意这事儿,难免还会伤到夫妻间的感情。
于是老夫人回来之后,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将他请过来,亲自劝说一番。
楚丫头的话他不愿意听,自己这个做祖母的话,他总该听一听吧。
——谁知道,这提议刚说出去,就被这孙儿堵回来了。
年轻人没个轻重的,要是不分房的话,天天这么在一处住着,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楚丫头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别说好好养病了,不病的更严重就不错了。
这事儿,还是不能由着他自个儿的心意来。
老夫人面上严肃了些,语气很是慎重地道,我先前已经同楚丫头说好了,她也同意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总共也没几日的时间。
她身边自有丫鬟照顾,也不用你操心。
我待会儿就叫人过去,替你把书房那边收拾出来。
见严青还是一脸不愿地神情,老夫人也觉得方才的语气似乎强硬了些,声音缓和下来,劝慰似的补了一句。
这样,等她好了,你想哪天搬回去住都成,到时候祖母保证绝不会再阻挠你了。
——听到那句她也同意了的时候,严青原本无奈地神情,立时就沉了下来。
方才想要和祖母争论一番的心思也渐渐消散了。
她一直都很抗拒那种事,就算圆了房,也不愿意让他接近,恨不得将他推得越远越好。
说到底,这件事究竟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不管是不是她的本意,她至少都是默认了老夫人的想法,也答应了分房的事。
既然她执意如此,他又何必非要强人所难。
或许,没有了他在旁边,她的心病去了,病情确实会好的更快。
严青眸光冷淡了几分,手指握了握,原本勾起的唇也抿成一条笔直的线,嗓音低下来。
好,我知道了,我今晚就会搬出去。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齐楚楚睡得迷迷糊糊之中, 隐约听见屋子里有什么细细簌簌地动静声, 还有温暖的气息落在脸颊上。
她那会儿睡意正浓, 眼皮都不愿掀开一下,就昏沉沉地接着睡了过去, 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天明。
因此她也不弄清楚, 那会儿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有人来过了。
直到第二日醒转过来,看见屋子里少了些东西, 她这才知道,昨晚严青应该是回来过了。
——齐楚楚缩在温暖的被子里, 翻了个身,伸手摸了摸旁边空着的床榻。
旁边凉冰冰的, 柔软丝滑的布料平平整整, 不见一点儿凌乱痕迹,应该是没有人在上面呆过。
看来,昨天晚上严青回来收拾完东西,就直接搬出去了,并没有睡在这里。
估计是老夫人已经同他说了分房的事。
不过他这么迅速地就搬走, 齐楚楚意外之余, 还稍微有点儿不适应。
虽然在这屋子里住了没多久, 可大约是这些天呆习惯了,现在少了些惯常见到的摆设物件,感觉屋里似乎一下子空荡荡了许多。
挂在床边架子上的玉制革带和带鞘宝剑都不见了,案桌上搁着的兵书和汉白玉狮子摆件被他带走了, 梳妆台上放束发玉冠的地方空了。
好像随着这些东西的消失,另一个人曾经在这儿生活过的痕迹也被磨灭了。
————让她痛苦地那件事随着严青的离开,彻底远离了,这地方也完全属于了她,她却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活。
她甚至有点于心不安,自己之前的行为,会不会稍微过头了些……这成亲还没几天,居然就把人赶出去住了,似乎有点不大好。
说到底,她和严青已经成了亲,夫妻之间,发生那种事本该是天经地义的?所以按理来说,严青想要做那事也不是他的错,是行正常的夫妻之礼罢了。
当然,严青给她用药那件事除外。
她之前听信了老夫人的话,一直以为自己嫁了个不行的,根本没往那方面考虑,后来吃痛了之后,更是下意识地抗拒反感。
两个人在这事上越闹越僵,好像不知不觉就变成现在这种尴尬情况了。
说到底,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到严青身上,她也得负一点儿责任。
————齐楚楚躺在软和的床榻上,烦闷地用被子遮住了头,越琢磨这件事,越是有点儿小内疚。
可她现在疼的下不了床,也是拜严青所赐啊,难道要为了弥补那点儿内疚,主动请他回来住不成?她蒙着被子哀叹了一声,索性决定先不管了,反正现在还生着病。
算了算了,就算真有什么事儿,也等她病好之后再说吧。
再说了,分房这件事,虽然她很乐意,可也不是她提出来的,是老夫人主动提的啊,她只是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而已。
赶他出去住这个事,归根结底,其实也不能怪在自己头上吧。
而且他搬出去的时候,自己还迷迷糊糊地在睡梦中。
特地挑她睡觉的时候走,说不定他早就被弄得不耐烦了,也愿意出去住躲个亲近呢?齐楚楚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烦躁地翻来翻去,这么半自我安慰半敷衍着,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过了好一会儿,心情才慢慢平静了些。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门口传来轻轻地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齐楚楚心中一紧,手指不自觉地缠住了里衣上的细带子绕了几圈,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朝着外头看去。
下一刻,只听得有个熟悉的声音道,姑娘,起来喝药吧。
玉书端着托盘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案几上,端起盘中的瓷白色小碗,里头是浓黑的药汁,还在不断地往上冒着热气,光闻着都是一股子苦味。
齐楚楚顿了一下,放开了手指上紧紧缠绕的带子,用手撑着上身慢慢坐了起来。
见到进来的人是玉书的那一刻,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暗暗地有点失望。
她伸手接过玉书手中的瓷碗,闭着眼,一口气将那药汁喝了个干净,连舌尖都苦的没什么感觉了,就算含了颗蜜饯,也还是压不下那阵苦味。
————等她喝完了药,玉书站在床边打量了她一眼,才担心地道,姑娘,昨天你睡着的时候,将军回来过一趟,还从这里搬走了不少东西。
嗯,我知道。
齐楚楚用帕子擦了擦嘴,长睫低垂,眸光落在锦被上那喜鹊连理的双面绣样上,语气似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玉书心中暗暗着急,怎么大将军都搬出去了,姑娘还这么不忙不慌的。
现在都不住在一起了,两人相处的机会可就愈发少了,这万一将军要是被什么狐媚子勾搭上了,可怎么办?倒时候,姑娘虽然占着正室的名分,但要是不被宠爱的话,又能落得什么好。
玉书正心急着,却听得齐楚楚又问了一句,他昨晚走的时候,可有交代什么?将军说这段时间公事繁忙,怕是会早出晚归打扰您养病,所以暂且搬出去住几日,让我好好照顾您。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听她这么问,玉书很是努力回忆了一番,积极地回答道。
心中也稍微安慰了些,姑娘这样问,说明还是关心将军的嘛。
————接下来的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证明他的话并非作假,严青确实是每天早出晚归,一天都难得见到个人影。
齐楚楚这边倒是一心养病,身子总算慢慢好了起来,也能下来活动一二了。
在屋子里闷了一些时日,人都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
这日午后,阳光不浓不淡倒是舒服的很,齐楚楚让玉书搬了张藤椅放到僻静的树荫底下,随手拿了本书来看。
翻了没几页,她就有些犯困了,眯着眼小憩了一会儿,隐约感觉有一道阴影从旁落了下来,将头上的零星亮光遮挡了几分。
她合上手中的书页,下意识地睁眼看去。
正好由下而上,对上了那人来不及移开的目光。
————看到那双熟悉的桃花眼,齐楚楚怔楞了一下,面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讶然。
大少爷?齐楚楚看着面前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的人,差点儿没回过神来。
自打和严青成婚之后,齐楚楚几乎就没怎么见过严嘉明出现在府中。
听说他是一反常态地收了心,如今也不再四处招猫逗狗呼朋唤友了,每日呆在军营那边训练,倒像是一心一意要学出个真本事来了。
齐楚楚知道这事儿,还是老夫人在她面前提过一次。
眼见得他比以往懂事了许多,老夫人可是高兴不已,常常挂在嘴边念叨。
不过,听说他这些日子都呆在军营的,今儿个怎么突然过来这边了。
难道是找严青有事?————齐楚楚避开他看过来的视线,将手中的书放到藤椅上,扶着椅子站起身,唇边露出一个礼貌的浅笑,轻声问道。
大少爷可是来找将军的?这会儿倒是不巧,他一早有事,现在已经出门了。
过了片刻,严嘉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目光滑过她略显苍白的容颜,点了点头,嗯,我来二叔这儿借几本书。
齐楚楚抿着唇想了会儿,严青书房的事,她也不好做主,便建议道,这样吧,不如等他回来了,我派人去通知你一声。
察觉到落在脸上的灼热视线,她不自在地往后退开一步,却忘了后面是藤椅,小腿忽地撞到椅子边缘,整个人也跟着往后倒了一下。
还好严嘉明适时地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了回来。
他在军营中呆了一段时间,力气越发大了,齐楚楚被他拽的收势不及,一下子往前倾去。
慌乱之中,齐楚楚用手抵住了他的肩膀,才没有尴尬地撞到他怀里。
齐楚楚站稳脚跟,赶紧放开了碰到他肩膀的手,从他手中抽回手腕时,却遇到了阻碍。
————严嘉明收拢了掌心,像是陷入魔怔了一般,并没有放开那截细瘦的手腕。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面前的人似乎消瘦了许多,连脸色都这样苍白,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一般,像是生了什么病一样。
难道说,二叔对她并不好?他原本以为,不去看不去想,就能够渐渐放下这桩心事的。
可方才无意中一瞥,发现树荫下靠在藤椅上的熟悉倩影时,他才知道自己实在是错的离谱。
甚至开始控制不住得去想,要是她当初嫁给的是自己而不是二叔的话,定然会好好地照顾她,绝对不会让她变成这种病弱的模样。
要是他能和二叔换一换就好了,那种被强行压抑的嫉妒之情又漫了上来,挟持住他的全部思绪。
楚表妹……见他犹不肯放手,齐楚楚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虽然这地方没什么人看见,可这种情况也十分不妥。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把攥着自己那只手的手背,严嘉明吃痛之下,总算是放开了她。
大少爷请回吧,等将军回来,我会派人去通知你的。
齐楚楚快速说完,也不顾他有没有听到,转过身,只准备快点离开这尴尬的地方。
————齐楚楚刚转过身,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十几步开外,一双墨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这边,眸中一片深幽,唇边带着意味不明的讽意。
严青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
齐楚楚一颗心剧烈地跳了跳,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心中却涌上一种莫名的慌乱来,脸色也白了几分。
她脚步快速地往那边走了两步,严青却已经转开视线,就像完全没看见这里一般,直接转身出了院子。
————齐楚楚心中好一阵憋屈,咬了咬牙,很是不快地撇了一眼始作俑者。
奈何严嘉明还傻站在那里,怔怔地想着什么,根本没注意到严青曾经回来过。
齐楚楚手心捏得很紧,严青之前那样的表情,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今天真是要被这家伙害死了。
但愿她好好解释一番,严青会相信。
稀里糊涂地出现这种情况,也不知能不能洗的清。
她心中一股郁气无处可发,越看严嘉明越是生气。
实在不想再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她扭过头看向严嘉明,语气很是郑重地点明道,大少爷,我如今和将军成了亲,你该随着将军的称呼,唤我为二婶婶才对,以后可千万别再叫错了。
她可不想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声。
————被她这样刻意提醒,严嘉明那张晒黑许多的脸涨红了些,像是终于从方才的魔怔之中醒悟了过来。
方才的举动的确很是失礼,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已经嫁给了二叔,自己不该再生出什么念头才是。
严嘉明语气很是诚挚地抱歉,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
不过那声二婶婶,他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
分明之前是表兄妹的关系,她年纪还比自己小,现在因着她嫁给了二叔,却一下子成了自己的长辈了。
————齐楚楚故意说出那句二婶婶,也只是想让他记清楚两人之间的身份关系,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也别有什么不该有的举动,并非有多爱听这么个称呼。
因此这会儿严嘉明没有这样喊,她倒也不放在心上。
只要他清楚自己这么做不合适,以后不要再闹出这种事让人误会就行。
齐楚楚说完这话,也不再停留,直接同他告辞,回了屋子。
这件事算是解决了,可严青那边,还有个难题在等着她呢。
————齐楚楚靠在椅背上,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之前那时候,虽然严嘉明拉了她一把,两个人的距离暧昧了些,可她后来不是明明白白地推开了严嘉明吗?难道他没有注意到?离开的时候严青那种难看的脸色,叫她现在想起来还一阵后怕。
不管两人感情如何,既然现在已经成了亲,碰见这样的情况难免伤了和气。
要是换成她遇到,大概也会觉得挺不舒服的,更何况是严青。
他那时候没有当场发怒,直接当作没看见走掉,大概已经算克制了?虽然两个人关系还僵持着,可暂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等他晚上回来了,自己主动解释一遍,但愿他听得进去。
————夜幕低沉,天上的星子都渐渐暗淡了下去,只余一片清冷的弯弯月光。
自上空俯视而下,都城各处的灯烛都已熄灭了,威远侯府东边的院落之中,却还是灯火通明。
主屋之中,响起一个柔和的声音,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疲倦。
玉书,你再去外头看看,人回来了没有?齐楚楚手肘抵住桌面,细白的手腕撑着下巴,秀丽的眉宇间蕴着一丝焦虑之色。
她扭头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滴漏,这会儿都快到亥时了,严青还没回来。
桌面上精心准备的一桌菜肴早已经冷了。
————玉书不知道是第几次跑出去看了,这次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结果。
她从外头走进来,朝着齐楚楚摇了摇头,瞧见齐楚楚眼中再一次的失望,小心着劝道,姑娘,天这么晚了,要不您先歇下吧。
病才刚好一些,可别熬坏了身子。
就是有什么话,明儿个早上同将军说也可以。
齐楚楚没有回话。
她这会儿心里正愁着,今晚不说个清楚,哪里还睡得着。
再说了,这种事儿拖着也不痛快,总归是越早澄清越好。
只不过,严青从那会儿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府,难道是不打算回来了?可真要是这样的话,她要到哪里去找他说清楚。
————还好,齐楚楚的担心并没有成真。
亥时三刻刚过,外头总算传来了一点声响。
玉书撩起帘子往外头看了看,回过头来朝她点了点头。
玉书心中松了口气,将军可算是回来了。
也不知道姑娘究竟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连觉都不睡了,非要等到人不可。
——听得他终于回来了,齐楚楚这会儿早坐不住了,起身出去迎接了。
玉书陪着她出了屋子,廊下的大红灯笼还挂着,映得院子里都是一阵暖融融的亮光。
两人走出来的时候,从外头回来的人却没注意到这边,直接朝着左边的书房走过去了。
齐楚楚脚下步子快了些,急急地追了上去。
奈何前面人腿长迈的步子大,一下子就将她甩在了后头。
将军,齐楚楚眼见追不上了,连忙唤了一声。
前面的人终于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扫了一眼面前人单薄的衣衫,俊朗的眉皱了皱,怎么还不休息?趁着他停下来的这会儿,齐楚楚几步追上前,我有话同你说。
先去歇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严青说完,就要推开书房门进去,衣袖一角却被人紧紧地拽住了。
我说完就走,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少女微微仰着头,清亮的眸光看向他,紧抿的唇角无意中泄露了几分不安。
严青沉默了片刻,这次没有再甩开她,用空余的左手推开门,进来吧。
——虽然成亲有段时间了,这还是齐楚楚第一次来他的书房。
屋子里布置很简单,靠窗的地方是一张长案,贴着墙壁的地方布置了几列书架,书房用镂空的隔扇分了一半出来,隔扇另一侧布置了张花梨木的矮榻,东西虽然不缺,地方却着实小了些。
想到他这几日就睡在这里,齐楚楚越发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了。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解决白天的问题。
齐楚楚在椅子上坐下来,偷偷瞄了他一眼,今天白天的事情,你是不是看到了?见他没有立刻反驳,齐楚楚继续解释道,我当时不小心摔倒,他只是顺手扶了一下,你别多想,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其实不用她解释,严青也知道。
要是真有什么事,他当时也不会掉头离开。
只是看到两人几乎是亲密相拥的姿势时,他心中还是有种控制不住的戾气涌上来。
明明知道两人没什么事,他还是无法不去嫉妒,嫉妒她在嘉明面前时,脸上久违的浅淡笑容。
成亲这些天以来,她在自己面前总是百般抗拒和害怕,何曾露出过这样的笑颜。
他知道按照齐楚楚的性子,不会去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可他更清楚地知道,她仅仅是因为妻子的责任才会如此,而不是因为喜欢他。
————齐楚楚紧张地捏了捏手指,感觉方才那番话似乎一点作用也没起到,面前的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他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还是说,她太高估自己了。
这件事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那双乌黑的眼睛往旁边看了看,齐楚楚咬了咬唇,局促地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话音刚落,已经被人一把拽了过去,男人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钳制在怀中。
别走。
下一刻,薄唇覆了上来,温软的舌尖撬开她的唇,长驱直入。
齐楚楚呆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心中怦怦直跳,水润的眸终于不再是忐忑不安,漾出一丝笑意来,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缠住了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的哈哈☆、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柔软的舌尖主动缠上来的那一刻, 男人眸光深幽了几分, 揽住那细瘦腰肢的手臂瞬间收紧, 将人密密实实地圈在怀里,用力地好似要将两具身体融为一体。
她的动作颇有些生涩, 带着几分不确定和试探之意, 舌尖如初出壳的小鸟怯生生地探出一点儿,轻轻舔舐了一下,却又停在了那里, 似乎不知该怎么进行下去。
男人喘=息声重了些,唇舌也愈发滚烫, 如同荒原上饿了许久的狼终于寻觅到鲜美的嫩=肉,终于可以尽情地饱餐一顿。
湿润的舌贪婪地席卷过温热的腔壁, 纠缠住那难得主动的香软舌尖, 强势地裹挟着她,吮吸吞噬着。
齐楚楚被那只有力的胳膊搂着,侧坐在他腿上,仰着头承接这狂风暴雨般的灼热气息。
羽翅般的黑色长睫轻轻颤动着,遮住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 细白的手指紧紧地揪住他背后的衣襟, 下意识地学着回应, 同那人一道沉入情=爱的深渊。
安静的书房之中,一时只剩下唇舌交缠的暧昧水声,还有女子断断续续的细弱喘=息声,和男人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直到齐楚楚快要喘不上气来, 抗议地哼了一声,肆意掠夺的人才终于不舍地放开了她。
亲密交缠的唇舌分开之时,牵出一道yin靡的细细银丝,落在嫣红艳丽的唇瓣上。
形状姣好的唇瓣在之前的亲吻中,被啃咬地红肿异常,如同涂了鲜妍的口脂一般,散发着诱=人的水亮光泽。
一双眸子雾气蒙蒙,好似浸润了清亮水光,眼角染上一层绯红色泽,眸光流转间,平添了几分妩=媚之态。
齐楚楚从那几乎窒息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无力地侧靠在男人怀中,心口处仍在剧烈地跳动着。
红润的唇微启,大口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男人宽大的手掌顺着她纤瘦的脊背轻轻地抚摸着,帮助她平复气息。
目光不经意间落下,却见绣着银色滚边的衣领在之前的纠缠之中敞开了些,露出一小片细腻莹白的脖颈。
莹白之下,被衣衫遮住的丰盈之处不停地随着急促的呼吸声起伏,带动起一阵旖旎的曲线。
那只抚摸着脊背的手渐渐滑向下方,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微微俯下身,温暖的唇贴上细嫩的脖颈,像是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似的,或轻或重地啃咬着,在白净的肌肤上落下湿润斑驳的痕迹。
——被那不痛不痒的力道亲密地啃噬着,齐楚楚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热,脊背处隐隐约约泛上一点儿酥麻的感觉。
她刚刚回来的力气,好像一下子又全部流失了一般,揪住他衣襟地手指都无力地垂落下来。
那湿热的感觉顺着脖颈处一路下移,所到之处,无不激起一阵阵颤栗的感觉。
她只觉得一颗心跳的越来越快,快的好似下一刻就要蹦出胸腔似的。
感受着唇舌落在肌肤上的炙热温度,身子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凹凸有致的玲珑身躯起伏地愈发剧烈了些。
搂住她腰肢的那只手紧了紧,将她又往怀中拥近了些。
——下一刻,齐楚楚隐约感觉到,两人腿相贴着的位置,似乎有什么热烫的东西,正微微跳动着,要抬起头来似的。
她如今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了,经过了之前那两次惨烈的事,又怎么会不懂那热烫的东西是什么。
想到之前痛的连床都下不了的情形,那种折磨人的痛意仿佛一下子被唤醒了,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紧张地屏住了几分,下意识地就要挣脱开。
只是,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动。
方才他吻上来的时候,她早该猜到会有这样的事儿了。
她当时不仅没有拒绝,还因为心里的那点歉意,选择了主动迎合。
这会儿再反悔推开,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现在两人好不容易关系转好了一点,要是再来一遭,后半辈子只怕真的要相敬如冰了。
齐楚楚绷紧了身子,牙齿咬了咬下唇,嘴唇抿的紧紧的。
既然两人都成亲了,那这夫妻之事,她迟早是要适应的。
或许多痛几次,她也就习惯了……齐楚楚手指紧紧地掐住掌心,控制住想要逃离地冲动。
任由那人滚烫的唇落下,微凉的手指挑开外面的衣衫。
随着他的唇渐渐下移,齐楚楚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脊背绷直了几分,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料想中的事情却没有到来。
湿润的唇离开她颈边肌肤,那种微烫的气息似乎渐渐远了,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齐楚楚心中有些奇怪,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睁眼看去。
却见严青伸手替她掩上外面的衣衫,然后放开了圈住她腰间的手臂,将她往外推开了点,说了一句。
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幽静的深夜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低哑了许多,沉闷地喘息声被刻意压制住了。
尽管这样,冷峻的脸上那种忍耐的神情却是没法掩饰。
——齐楚楚怔了一下,忽然有些不明白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都已经那样了……她现在还能感觉到那物,怎么这时候忽然停了下来,还让她早些回屋休息。
上一次那回,到了这种情形,他哪里会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难道是担心她的伤还没有好,齐楚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他自己不要的,她也不好主动。
齐楚楚有些脚软地从他腿上站了起来,往旁边退开了两步。
只是要告辞的时候,齐楚楚半垂着眼,无意中撇到那明显激动的东西,犹豫了一下。
她捏紧手指想了又想,终于还是鼓足勇气,磕磕绊绊地暗示道,要不要我……帮忙?毕竟他今天也算是放了她一马,她总要知恩图报,也不能就这么晾着他不管吧。
成亲当晚那次他握着她的手弄,好像也可以?比起那事儿来,这活可是轻松多了。
——严青攥紧了手心,只盼望着她快些走掉,不要再留在这里挑战他的自制力了。
正辛苦地忍耐着,却听得她来了这么一句,简直都有些想反悔了。
刚才她是没有拒绝,可她身子僵硬成那样,他又不是没有知觉,怎么会察觉不到。
明知道她反感害怕还强行继续下去,那他同衣冠禽=兽又有什么分别。
而且她还在养伤期间,大夫同他说过,至少过了半个月才行。
所以他才会让她回去歇息。
可她居然提出这么个帮忙的法子来,这不是火上浇油么……现在想来,祖母让他分房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同她再这么呆下去,他真不一定能把持的住。
严青深深吸了一口气,直接站起身,一把拉过她,走到紧闭的门边,打开门扇将她推出了屋子。
——门扇被里面的人紧紧合上,齐楚楚站在门外,被夜风吹拂着,脸上的燥热也褪去了几分。
过了片刻,玉书才从旁边的廊道之下走了过来。
她没有守在门外,特地离得远了一些,就是怕像之前一样,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上回那次,可是听得她面红耳赤。
这次说什么,都不敢离得太近了。
不过她没想到,姑娘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玉书走到齐楚楚身边,瞥了一眼她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决定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低声问道。
姑娘,咱们现在回去吗?齐楚楚从紧闭的书房门上收回目光,红润的唇微微向上勾起,乌黑清亮的眸弯了弯,应了一声,嗯,走吧。
——午后,浓密的树荫之下,石桌边坐着两个年岁相仿的姑娘。
坐在左边的身量清瘦些,面容秀丽,气质腼腆,穿着一身月白色绣折枝纹长裙,正是二姑娘严芷兰。
严芷兰侧头看向身边的人,有些期待地道,安乐公主这次的生辰宴会,听说是安排在京郊的庄子里,总算是有机会出去走走。
整日憋在这宅子里,就算是她,也觉得颇有些无聊。
坐在她身边,身量窈窕、明眸皓齿的另一位姑娘正是齐楚楚。
她今儿个穿了身石榴红绣海棠纹绫裙,乌黑的发间只简简单单地簪了一朵秋海棠,因着尚在病中,连脂粉也未施。
简单素净的装扮,却愈发衬得肌肤如玉、明艳动人。
齐楚楚将手中的帖子搁在桌上,笑着应和了一声。
只是瞥见石桌上的帖子,眸中却隐隐滑过一抹忧虑之色。
她和安乐公主从来都没什么交情,几乎算得上的是陌生人了,也不知道安乐公主的生辰宴会,怎么会忽然想到请她过去。
大概是因为她将军夫人的身份?不过,她好像还记得,安乐公主之前对严大将军很是爱慕来着……之前路明珠和严青的婚事还没确定的时候,安乐公主在路上碰到路明珠都是好一阵冷嘲热讽。
现在被她这么个无名之辈占了将军夫人的位置,安乐公主这会儿还不知该有多气呢。
难不成,这是一场鸿门宴?☆、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安乐公主的生辰这天很快就到了。
举办宴席的地方设在京郊的别庄, 离京中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驱车过去要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
因此这天刚蒙蒙亮, 一辆悬着青色帷幕的四轮马车就已经停在了威远侯府的大门之外。
这一次生辰宴会,虽然不是在宫中举办, 安乐公主还是如往常一般, 将京城不少府里的女眷都邀请过去了。
因着安乐公主年纪还小,邀请的人大多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比如府里的大姑娘、二姑娘、表姑娘之类。
像齐楚楚这样已经成亲的, 倒是寥寥无几。
——齐楚楚虽然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到底还是应下了这邀请。
安乐公主贵为皇室血脉, 身份尊贵自是不必多说。
而且安乐公主深受当今圣上宠爱,听说性子一向嚣张跋扈, 齐楚楚也确实亲眼见过。
平日里, 即使是京中的名门贵女,也不敢轻易得罪了这位公主殿下。
齐楚楚深知,如今要是收下她的帖子去赴约,或许不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儿,也许安乐公主送帖子给她并没有什么深意。
可要是她推了这邀请, 却无疑是狠狠驳了安乐公主的面子。
以安乐公主心高气傲的性子, 必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到头来,没得又招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还不如干脆赴约算了。
只期盼着是她想多了,但愿这位小公主真的只是顺便发了张帖子给她才好。
即使万一真有什么不对劲, 她如今心里有了准备,自然也会警醒些。
以小公主的嚣张性格,就算是刁难人,招数应该不至于太难对付,到时候自己尽量想办法就是。
——齐楚楚因着想着这事儿,到底还是有些心烦,昨儿晚上翻来覆去,都没有休息好。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天色也差不多要亮了,她勉强眯了一会儿,等被玉书唤醒的时候,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磨蹭了好一会儿,险些耽误了时间。
玉书伺候着她起身梳洗了一番,齐楚楚打开衣柜看了看,还是拣了件藤青色绣折枝长裙出来。
姑娘,这件颜色也太沉闷了些,要不换一件?玉书拿着那衣服,有些纠结地建议道。
这衣服样式本来就很简单,颜色又暗,怎么看都像是四五十岁的夫人们穿的。
也不知姑娘怎么偏偏就选了这么件,要是换上这衣服哪里还像十七八的人,只怕瞧着起码都老了十岁。
不用,就这件。
齐楚楚一边换下身上的寝衣,一边回答道,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
她自然明白玉书的意思,不过特地挑这么件衣服,就是为了低调些。
她素来知道,自己的容貌惹眼了些,今儿个是安乐公主的生辰,她自然不可抢了公主殿下的风头,最好是往低调了打扮才好,争取不要引起安乐公主的注意,这样也能安全些。
再说了,那些漂亮衣服,她平日里有的是时间穿,又何必非要挑这么个日子。
玉书见劝说不动,时间又紧,无奈之下,只好替她换上了那件衣服。
——等齐楚楚收拾打扮妥当,去到老夫人屋里请安的时候,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大姑娘严芷萱和二姑娘严芷兰已经坐在屋子里了,就连一向贪睡的表姑娘周凝霜也早早地到了,就等她一个了。
因着前些日子齐楚楚自从新婚之后,几乎就在养病,倒是有一段时间没同严芷萱和周凝霜打过照面。
齐楚楚正要同老夫人抱歉一番,周凝霜已经侧过身子转向她,明亮的眼睛弯了弯,娇声道,我记得以前,楚姐姐可是每天都第一个来给外曾祖母请安的,我可怎么争都争不过呢。
没想到楚姐姐嫁给舅舅之后,倒是来得比我还晚了……周凝霜说着,用长袖掩住红唇,低低地笑了两声。
像是在谈论什么好笑的事儿似的。
齐楚楚闻言,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周凝霜这话,分明就是暗讽她成亲之前整天谄媚逢迎,成亲之后,却仗着将军夫人的身份,礼数上越发地没有规矩了,连给老夫人请安之事都懈怠了。
——当然,今儿的事,她确实是稍微来晚了些,这一点她不否认。
齐楚楚也不和她争辩,落落大方地朝着坐在上首的老夫人行了一礼,楚楚让祖母久等了,还请祖母赎罪。
老夫人看她神色间有几分憔悴,知道她大病刚愈,身子还有些虚弱,正忧心着呢,哪里还会怪罪她失礼不失礼。
老夫人摆了摆手,语气很是关切,没事,快坐下歇歇。
周凝霜见老夫人像是完全没听懂她的话外音一般,居然还很是心疼齐楚楚,生怕她站一会就累着了,一时心中不由有些怨气,撅着嘴撒娇道,外曾祖母可真疼楚姐姐,以前我来晚的时候,可没有这般好的待遇。
——齐楚楚坐在椅子上,笑着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说道,凝霜外甥女这话,怎么倒像是祖母亏待你似的,同我记得的倒是有些不一样。
周凝霜脸涨红了些,她方才一时不爽才说了那么句话,没想到反倒把自己给栽进去了。
祖母自然没有亏待过她,这些年来,祖母知道她贪睡的性子,一直都是让她睡到自然醒了再请安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楚姐姐……周凝霜才说了一半,却听得老夫人低声呵斥了一句,截住了她的话。
凝霜,怎么连规矩都不懂了,如今该改口唤舅母才是,哪有同长辈这般说话的。
没个尊卑,成何体统。
——周凝霜听得老夫人这训斥之话,一时脸色都白了。
她自然明白,齐楚楚如今嫁给了严青,照辈分来算,她的确应该叫齐楚楚舅母。
可她哪里甘心。
本来齐楚楚出身低微,想当初,根本连个京城小官之女都比不上。
也不知使了什么卑鄙的法子,才会让严青心甘情愿地娶她过门,连外曾祖母也被她哄得团团转,都没怎么阻拦两人的婚事。
分明是一只不起眼的麻雀,却偏偏得了好机会,一下子飞上枝头变凤凰。
如今齐楚楚不仅仅成了身份尊贵的将军夫人,更重要的是,还变成了她的长辈。
想到以后见到齐楚楚,自己都得向她行礼,尊称她一声舅母,周凝霜就打心底一万个不愿意。
她原本还想着糊弄过去的,偏偏这会儿被外曾祖母这样拎出来,直白地训了一顿。
她心里好一阵不快,越发怨气重重了。
————她往旁边偏了偏,却见齐楚楚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红润的唇微微上扬着,似乎正等着她开口唤一声舅母,神情很是惬意的模样。
周凝霜越看越觉得,她脸上的那副表情,分明就是想看她低声下气赔礼的得意之色,一时间都气坏了。
偏偏这会儿刚被外曾祖母教训了,她哪敢违逆。
周凝霜恨恨地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低了低头,向着齐楚楚行了一礼。
舅母,是凝霜方才无礼了,还请舅母不要放在心上。
齐楚楚虚抬了抬手,声音笑吟吟地,快快起来,我也知道,这一时改口是难了些,这事怎么能怪你。
说到一半,却是话音一转,带了几分殷切的叮嘱。
不过等会儿过去宴会那边,外甥女可别再喊错了,不然外人怕是以为咱们不知礼数,难免失了咱们侯府的面子。
周凝霜听她前半段话,还以为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待听得她后面这句,气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白,险些没缓过气来。
齐楚楚分明就是讽刺自己不懂礼数,连个长辈的称呼都理不清。
可要命的是,她之前确实故意喊错了,就算现在想澄清也根本没法子。
好了,你们也别在这儿呆着了,免得耽误了安乐公主的生辰宴会,现在就收拾收拾出发吧。
老夫人摆了摆手,催促道。
是。
众人一同起身应了,齐齐地退了出去。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清晨啾啾鸟鸣声中, 马车沿着宽阔安静的官道一路驶来, 最终停在了京郊一座占地极广的别庄之外。
此时正值秋收时节, 别庄之外,放眼望去, 是一大片延绵不绝的金黄麦田。
晨光之下, 微风拂过,金色的麦穗随风而动,起起伏伏间, 卷起一层金灿灿的柔和波浪。
众人一一下了马车,方走了两步, 已有两位侍女自门口处迎了上来。
那两人皆穿着莺背色素面裙衫,清秀的脸上挂着浅笑, 走动间步履轻移衣衫丝毫不乱, 动作十分标准,一看就是受过严苛训练的宫女。
两个宫女走到众人面前,微微福了一礼,其中一个脸长些的宫女柔声说了句,公主殿下就在里面, 几位姑娘请随我进去吧。
说完便在前头领路。
众人随着那两个宫女进了门, 一路往里走来, 目光落在庄内的宅院上,多多少少露出些赞叹之意。
此处虽说是别庄,但皇家别庄与一般世家的庄子相比,自然是要恢弘宽敞许多。
不过与宫中殿宇四处碧瓦琉璃, 布置得华丽精美不同,此处别庄并不如何精雕细琢,只用了简单的木材搭建而成,廊檐之下,横梁之上,均不见富丽堂皇花样奢侈的雕花壁画。
京城中随随便便挑一户世家宅院,都比这屋子要华丽的多。
尽管装饰极为简单粗野,却偏偏又透着一种洒脱利落之气,加之院落布局宽松,通风极好,走在回廊之下,微风拂面,很是惬意。
——宴会的地方布置在临近湖边的一处水榭之中,虽是秋日,天气倒还不如何寒凉,而且阳光不浓不烈地照下来,即使坐在湖边,也不会染了寒气。
那脸长些的宫女走到水榭外,便止住了脚步,屈其食指叩了叩门,朝着里面通传道。
公主殿下,威远侯府的几位姑娘都已经到了。
过了片刻,便听得里头传来一个女音,声音虽然稚嫩了些,却带着一种天生皇室的骄纵气度。
进来吧。
齐楚楚等人随着那宫女进了屋子,只见上首的地方,圆乎乎的安乐公主坐在太师椅上,依旧像往常一样,满头都是亮闪闪的金饰珠钗,映得整个屋子都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安乐公主右手边的位置,坐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这姑娘穿着身妆花缎攒枝千叶海棠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珍珠碧玉步摇,身量苗条,面若桃花,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此时有了圆乎乎的安乐公主在一边陪衬,便愈发显得这姑娘娇美夺目了几分。
她们一行人来得算早,其他府里的姑娘这会儿估计还在路上。
众人朝着安乐公主行了礼,便在下首的位置坐了,用着茶点,随便聊些京中的闲话。
聊了有一会儿,齐楚楚才从谈话中听出来,原来坐在安乐公主旁边的那位姑娘名唤郑雨晴,乃是安乐公主的亲表姐。
——这位郑姑娘的生母郑氏,同安乐公主的母妃淑妃娘娘乃是亲姊妹的关系。
淑妃娘娘出身并不算高,当年其父亲不过是个六品的京中小官,后来淑妃进宫,一举得男,生下聪慧敏捷的静王殿下,颇受圣上喜爱,这才慢慢地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当年郑氏出嫁的时候,淑妃年纪还小待字闺中,家中也未曾得势,替郑氏选的是一户当时还算门当户对的人家。
等到后来淑妃得了圣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郑氏早已经生儿育女了。
男方虽然家境还算殷实,却是庸庸碌碌,于仕途无望。
就算郑氏心有不甘,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自己没能嫁好,郑氏却不愿再委屈了小女儿雨晴,便常让她进宫与安乐公主作伴,只盼借着这机会攀上一门好婚事。
——闲聊之间,其余世家的姑娘们也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宴会正式开始。
穿着莺背色素面裙衫的侍女鱼贯而入,将一早就准备好的美酒佳肴布置在桌案之上。
齐楚楚落座之前,略略打量了一下,安乐公主邀请的人中,的确只有她一个梳了妇人发髻的。
她在打量别人的同时,有两三个年纪小的姑娘也在偷偷瞧她,面上带着几分探究,大约是奇怪她这个已婚人士,怎么会混进安乐公主的生辰宴上。
——因着齐楚楚将军夫人的身份,比那些未出阁的小姑娘自然是高了一辈,被安排的位置离安乐公主最近。
近的她一落座,就感觉到了安乐公主投过来的视线。
齐楚楚一抬眼,就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那双圆眼睛中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嫉妒之意。
大约是恨极了她抢了自己将军夫人的位置。
但其实吧,就是这位置就算她不占,也总会有人占去的。
不管怎么说,也不会落到安乐公主一个小女娃身上。
也不知严青施了什么迷魂术,迷得安乐公主心心念念要嫁给他。
说起来,今儿这鸿门宴,全是拜沾花惹草的严大将军所赐啊。
——侍女上菜的时候,齐楚楚暗中仔细地瞧了瞧,她与周围人的菜肴都是完全一样的,菜品中也没有什么相生相克之物。
还好,小公主应该没准备在这食物上做文章。
齐楚楚夹了一筷子菜,正送入碗中,忽听得身边的小公主道,说起来,严夫人当日大婚之喜,本宫还未来得及庆贺,不如就借着今日,敬夫人一杯。
其实严青和齐楚楚大婚之日,她倒是想去狠狠地闹一通,最好把这桩婚事闹没了才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事表现的太过明显了,母妃足足将她在宫里拘了好一段时间,她前段时间竟是连个宫门都出不了!最近还是借着生辰,向父皇和母后拼命撒娇了一番,父皇知道她是个憋不住的性子,这才下了命令,她也才终于有了机会出宫。
——安乐公主打量了一眼身边的女人,暗暗不忿。
这个齐楚楚,只不过是一介普普通通的孤女,煞费心机在侯府住了三年,就是冲着将军去的吧!呵,真是好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知中途使了多少不堪手段,才攀上这样的高枝。
可恨她之前完全没把这人放在心上,还错误地将路明珠当成了对手。
两人成婚的消息传到耳中的时候,她都觉得荒唐的很。
大将军那样英俊潇洒又厉害的人,就该配她这种尊贵的皇家公主才对!那种乡下来的脏丫头怎么配的起!将军夫人这个位置,她一定要抢回来!——齐楚楚瞥了一眼安乐公主,见她面上带着些得色,心中猛地跳了跳。
公主殿下客气了,民女不敢……齐楚楚推辞的话还未说完,安乐公主已经端起了桌上酒杯,吩咐道。
来人,给严夫人上酒。
说着,已有捧酒的侍女快步上前,走到齐楚楚桌案前,往白瓷杯中灌了满满一杯。
齐楚楚无奈,面上露出一抹牵强笑意,站起身来,双手端起酒杯,朝着安乐公主轻轻行了一礼。
多谢公主殿下。
她用衣袖掩住口鼻,微微仰脖,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安乐公主放下空杯,目光扫了她一眼,见她唇边还沾着一点儿水光,一双圆眼睛很是愉快地弯了弯,一副计划得逞的满意模样。
——齐楚楚安静地垂下眼,只当没看到她投过来的视线,将袖中浸湿的帕子捏了捏,默默地坐回位置,继续用餐。
今日请的都是些小姑娘家家的,食量都不怎么大,吃了一会儿的时间,便都差不多了。
安乐公主平日里倒是个食量大的,只不过今儿心中藏着事,就算那些佳肴再怎么美味,也吸引不了此时的她了。
安乐公主目光频频投向旁边,见齐楚楚神色自若地用帕子擦了擦嘴,不见一丝动静,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了。
难道说……那酒中的药放得少了些,没起作用?她这边正急着呢,忽见齐楚楚身子歪了一下,皱着眉,纤白的手指揉了揉额角。
安乐公主心中一喜,忙问道,严夫人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去休息一下?看来,应该是药效起作用了吧。
齐楚楚微微抬眼,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劳烦公主挂心了,我就是刚刚喝了酒,稍微有点儿晕,不碍事的。
安乐公主听得她的话,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同旁边的侍女暗暗使了个眼色。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安乐公主收回视线, 下巴微抬, 扫了一眼用完宴的众人, 脆生生道,今日天朗气清, 倒是个泛舟游湖的好日子。
坐在下方的姑娘听得她如此说, 明白安乐公主应该是早有打算,自然多有应和。
众人伴着安乐公主出了水榭,往前行了一段路, 便见靠近岸边的水面之上,停了一座朱漆彩绘的华丽画舫, 舫下挂着一串串小巧的红灯笼,被湖边清风吹的晃晃荡荡, 映得那湖中的影子都生动了几分。
走得近了些, 便听得有丝竹声响自画舫之中徐徐传来,婉转悠扬,极为动听。
衬着这秋日湖景,叫人只觉得如坠云间仙境,远离了凡尘俗世。
有位穿浅绿衣衫的姑娘走在前头, 仔细听了一会儿, 忽而用手掩住了微张的唇, 白净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这乐音,难不成是传说中那个天音班?天音班?旁边两位姑娘听到她的话,语气中很是雀跃欢欣。
天音班的名声,在京城之中可算是如雷贯耳。
至于名气大的原因则是有二, 一是乐音极为动听,二是一曲可值百金。
京城之中虽然世家贵族不少,可就算是败家的纨绔子弟,也罕有出的起这样价码的。
她上次还是在太后的生辰之礼上,才能够有幸听得一曲。
自从那次之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做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没想到,小公主今日的生辰之礼,竟是将这天音班也请过来了。
——孔姑娘说的没错,公主殿下今儿个请来的,正是天音班。
一旁的侍女笑着替几人解惑道。
咱们可真是走运了,竟能沾了公主殿下的光,不然哪能听到这天音班的乐音啊。
那位浅绿衣衫的孔姑娘赞叹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讨好之意。
安乐公主闻言,得意地挑了挑眉,语气很是骄傲,这算什么,以后你们再想听天音班的曲子,随时可以过来。
啊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公主殿下!听得安乐公主这般承诺,方才几位说话的姑娘忙不迭地感激道。
安乐公主抬了抬下巴,眼中滑过一点儿不屑。
这种班子,名声再大又怎么样,不过就是要多花些银子罢了。
她堂堂一个公主,又怎么会缺这点儿银子,只有听腻的份,没有听不到的。
也就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才稀罕得很,当成了什么天上仙乐似的,真是可笑。
——安乐公主正鄙夷着,目光往旁边转了转,却见走在身边的齐楚楚,唇边虽然挂着笑,但并不如其他姑娘,眼中带着沉迷憧憬之意。
见她这般,安乐一时心中有几分不痛快。
怎么,这京城难得一闻的天音班,竟然还入不了这个乡下丫头的眼不成?严夫人可是不喜欢这天音班的曲子?可要本宫让她们换一首?怎么会,公主殿下请来的,自然是极好的。
齐楚楚轻声应道。
安乐公主听她这般回答,心情愈发不爽快了,这乡下丫头嘴上说的是极好,可神情分明是不屑一顾嘛。
安乐公主正气闷着,脑子中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了一丝豁然开朗之意。
对了,听说严夫人来自遥城?是。
本宫自小就听人提起,这人间仙乐共三分,遥城独占一分,难怪严夫人看不上这天音班的曲子了。
安乐公主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看向她,一脸无辜地笑嘻嘻道。
说起来,宫中班子里好几位姐姐都是来自遥城呢,很是精通声乐一道。
同样出身于遥城,想必严夫人定然于声乐之道颇有过人之处。
也不知本宫今日可有荣幸,借着今日生辰,请严夫人歌上一曲,一饱耳福呢?——此话一出,齐楚楚还没有反应,后面几位姑娘却是脸色变了变,暗暗屏心静气,丝毫不敢打扰两人的对话。
遥城确实声名远扬,不过,这名声,却是主要是出在那魅音惑人的歌姬身上。
她们家里,也有人的父兄买过这种歌姬,声音的确甜软娇媚,很是勾人,有的甚至颇受宠爱升了姨娘的位份。
安乐公主这话,虽然处处着意夸赞,却分明有意无意地将齐楚楚与那种以色侍人的歌姬相提并论了。
如今,竟还荒谬地要求将军夫人歌上一曲,一饱耳福……这个要求,实在是太过不尊重了些。
也不知是小孩子家无意说出的天真话,还是故意要刁难这位新嫁的严夫人……不过,似乎听说过,前几个月,安乐公主可是对严大将军好一番穷追不舍,就连她们身在内宅,都听到了些许小道消息。
安乐公主自幼在宫中长大,应该不至于连话都说不分明。
而且以安乐公主一向嚣张跋扈的性格来看,明显是后一种情况,更有可能……有两个姑娘悄悄看了眼前方,站在安乐公主身边的窈窕人影,心中皆暗暗叹了口气,顿时有些同情这位新上任的将军夫人了。
惹到了安乐公主,可不是那么容易躲开的,也不知这位将军夫人要怎么脱身了。
她们虽然知道不妥,又哪里敢和安乐公主对着来,此时也只能明哲保身了。
——回公主殿下,民女天生资质拙劣,着实是个不通音律的,倒要让公主殿下失望了。
齐楚楚皱了皱眉,不疾不徐地回答道。
且不说她于声乐一窍不通,就算她会,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真的答应安乐公主,被人拿来同歌姬相提并论。
这丢的不仅仅是她的面子,也还有严青的面子,和威远侯府的面子。
她声音虽然还算柔和动听,于音律一道上,却实在天赋不佳。
当年,教她弹琴百般受挫时,女先生还感叹道,可惜了她这把好嗓子,怎么偏偏就是个不通音律的。
——既然严夫人不愿意,本宫自然不会强求。
安乐公主冷淡地撇开脸,很是不悦地哼了一声。
不就是暂时攀上了高枝儿,她的出身同那些歌姬又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竟敢拒绝堂堂公主的要求,还真把自己当成尊贵的将军夫人了不成!过了今天,这将军夫人的位置,还不是要回到自己手上!——画舫行到湖中心时,众人正在甲板处欣赏秋日湖景。
齐楚楚瞥了一眼身边紧粘着的陌生侍女,暗自往旁边挪了两步,站在了安乐公主旁边。
那侍女却是跟着她的步伐,不动声色地追上来,两人之间只保持着一拳之隔的距离。
齐楚楚心中正警惕着,不妨船身忽然晃了一下,一具圆滚滚的身体歪了过来,整个人倒向她这边。
齐楚楚脚步急乱地往旁边闪躲了一下,却已经来不及,被那圆滚滚的人一捎带,直直地冲上了身侧的红漆栏杆。
然后,只听得耳边咔嚓一声。
什么东西断裂的清脆声响。
齐楚楚只觉得身侧的支撑陡然一空,上身斜斜地往旁边探出去,几乎整个人都被撞飞出去。
她下意识地伸出胳膊,努力勾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然而下一刻,只听得噗通一声。
湖中心水花四溅。
好似激起了千层浪。
冰冷的湖水哗啦一声溅到了齐楚楚脸上。
她却没有闲暇去管这些。
耳边充斥着铺天盖地慌乱声响,闹哄哄一片,热闹地像是清晨叽叽喳喳的鸟雀。
啊!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落水了……你们谁会水,快下去救人啊!然后又听得噗通、噗通两声。
又是一阵水花,不过比刚才那阵收敛了些。
大概是因为……这次跳下去的体量小了很多。
齐楚楚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两只手越发用力地扣住了船边缘。
那些侍女们这会儿忙着关注安乐公主那边,倒一时没有空闲来管她这个即将落水的人。
还好那位郑雨晴姑娘过来,同严芷兰一起把齐楚楚拉了上来。
——楚……二婶婶,你没事吧?严芷兰担心地问道,一时差点忘了改称呼,虽然私下里她们还是如以前一样称呼,可在外面,还是谨慎些要好。
严芷兰心中有些奇怪。
方才,安乐公主不是站在里侧的么,怎么会突然就掉到海里去了。
还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站在旁边的周凝霜看了眼齐楚楚,撇了撇嘴,这丫头,还真是好运。
安乐公主那样大的体格,怎么就没把她给撞出去呢,居然还让她抓住了救命稻草。
——严芷兰扶着齐楚楚在边上休息,只听得身边人闹闹哄哄的,越来越乱了。
你说,安乐公主怎么还没上来啊?一个声音道。
就是啊……那两侍女下去都好一会儿了吧……另一个声音感叹道。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呸呸呸……说什么呢……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自作自受o(^▽^)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安乐公主像炮弹一样飞进水里的那一刻, 简直都气炸了!她明明是要装作不小心, 把齐楚楚撞进水里的, 怎么这会儿,齐楚楚安然无恙, 落水的人反倒成了她了!冰凉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溅上来, 拍的她脸颊又冷又痛。
安乐公主惊慌之下,控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
其实她很小的时候倒是学过两三天凫水,可自从前几年身子越来越圆润之后, 做什么事都累的慌,哪里还喜欢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反正就算她不会, 还有身边的宫女呢,总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可说是这么说, 这么几年来, 她泛舟湖上那么多次,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真的掉入水中过。
这个乡下来的丫头,果然是个扫把星!碰到她就没什么好事!这种大大的扫把星,怎么能陪在大将军身旁,没得拖累了大将军!——安乐公主循着幼时的那一丁点儿记忆, 胡乱挥着胳膊、手忙脚乱地扑腾了两下, 不知是不是体型比幼时大了许多的关系, 一点效果都没有,她反而越来越往湖底沉下去。
安乐公主想到未实行成功的计划,一时间心中满是恨意。
要不是齐楚楚那一躲,她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齐楚楚之前不是喝了药的吗, 居然还能那样敏锐地躲开她。
如果现在掉下来的是齐楚楚,该多好!——那酒中掺的七味散药性燥热,在两个时辰内不可碰凉水。
齐楚楚若是在这湖水中好好泡一泡,出了水便会忽冷忽热,发热至一病不起,根本撑不过这个月底!而这七味散,混着酒水喝下去之后,次日便再也寻不出踪迹了。
寻常医师只会以为,是齐楚楚身子不好,落入湖水中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最终不治身亡。
到时候……将军夫人的位置自然可以空出来了!只可惜,这样精妙的计划,现在却偏偏在最关键的一环上失手了!——秋日冰凉的湖水迅速地漫过耳鼻,像凶猛嗜血的巨兽一般,将她整个人都吞没下去。
害怕和恐惧渐渐充满了她的脑海,先前恨意愈发汹涌激烈了起来。
她不要死在这里!她还没来得及除掉那个该死的齐楚楚,还没来得及坐上将军夫人之位,她怎么甘心死在这里!那几个该死的宫女,怎么还不下来救她!安乐公主只觉得呼吸越来越艰难,迷迷糊糊中只想着。
等她回去了,一定要重重地治那些该死的宫女的罪!等她回去了,一定要再想法子除掉那个齐楚楚!等她回去……等她……——画舫之上,严芷兰扶着齐楚楚站在角落里,从袖中掏了张干净帕子给她擦脸。
她一双眼却是不住地朝湖面上看,很是小声地凑近齐楚楚耳边,轻轻道。
安乐公主……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严芷兰一双细细的柳眉紧蹙着,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唇,神色紧张地看向齐楚楚。
这可怎么办,公主殿下万一要是出了事儿,你说,圣上会不会迁怒于咱们啊?这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玩一趟,谁曾想会摊上这么一桩事儿。
安乐公主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要是今儿个在这湖里没了……虽然安乐公主应该只是意外落水,可难保圣上痛失爱女之下,不会将她们这些人抓进阴森森的牢狱中狠狠审问一番。
想到那一幕,严芷兰禁不住缩了缩身子,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后脊梁一点点渗上来,她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完全不敢再往下想。
早知道……就不该来参加这宴会……哎……可是就算早知道,她也还是不敢推了公主殿下的帖子的。
——齐楚楚见严芷兰心焦,知道她一向胆子小了些,头一次遇到这种大事儿,担心害怕也是难免的。
齐楚楚擦完脸,将帕子放回袖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缓声安慰道,放心,安乐公主不会有事的。
安乐公主身边有的是妥帖的侍女宫俾,这些人都是受过严格的宫廷训练的,又怎么会让她真的出事。
一旦安乐出事,那些侍女们不止难逃一死,恐怕连家族也要被牵连。
就为了这一点,她们就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定然会将安乐救上来。
——至于为什么耗费了这么些时间,大约是因为……安乐公主的身材问题?虽然已经下去了两位侍女,可这落水的人为了求生,力气会出人意料地大很多。
这一点,还是之前严青为了保住清白名声,推她下湖救那位孔姑娘,结果害得她险些送命的时候,她深深领悟到的。
当然,这会儿要是能有个力气大的人,比如船夫之类的下去救人,也许安乐公主早就上来了。
可为着这位小公主的清白,自然不好让船夫下去救人。
——船上的其他姑娘,见着安乐公主沉下去了好一会儿还没上来,大多都被吓白了脸,心中皆有些后怕。
可她们都是不会水的,这会儿除了干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
齐楚楚倒是会水,这会儿下去兴许能帮上一点忙。
不过,她可没那么好心掺和进去。
方才安乐公主那一撞,摆明了是冲着她来的。
要不是她激灵地往旁边闪开了一点,让安乐公主收势不及直接摔了出去,这会儿沉进水底的人,根本就应该是她自己。
就算她会凫水,也不想被推入这寒凉的湖水之中,再像上次救孔玉茹那样大病一场。
——而且她没猜错的话,宴会之上安乐公主非要敬的那一杯酒,约莫加了什么额外的东西。
那侍女给她倒酒的时候,她特意留了个心眼,注意到那壶盖的角度微微转动了一下。
她以前听女先生提起过,有一种特殊制作的酒壶,可以装两种不同的酒水,并且完全不会混淆,壶盖的方向不同,倒出来的酒也不一样。
至于那酒里面加了什么,她对药理并不熟悉,自然是一窍不通。
可以安乐公主的表现来看,那酒中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她怎么敢喝那加了料的酒水,衬着衣袖遮脸的时候,将酒水倒入了掌心的锦帕之上。
即使那酒水中加的只是轻剂量的迷药,方才她应该也没那么快逃开,肯定早就让安乐推下水了。
既然这位公主都打算处心积虑地害她了,她又不是圣人,只是区区一介女子,可学不来那种以德报怨的圣贤事。
齐楚楚勾了勾唇角,长睫微垂,遮住了清亮眸中的几许冷意。
也该让这位不懂事的公主好好尝一尝,自食恶果的滋味了!——上苍保佑,一定要让公主殿下平安归来啊!呜呜……公主殿下……几个慌乱的侍女守在船边,战战兢兢地祈求道。
万一出了事,她们可怎么交代。
她们的命,可全都系在公主身上啊!过了片刻,终于见得湖中心翻腾出好大一阵水花。
两个衣着相同的侍女费力地拖着一个人从湖面上冒了出来。
船上的其他侍女一时间松了一大口气,欣喜不已,赶紧扔了绳子下去,将三人拉了上来。
——只是救上来后,结果却并不能让她们宽心。
众人急乱乱地拥着安乐在画舫之内躺下。
一时递毛巾,一时又有替她擦脸的,可榻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公主殿下……公主……您醒醒……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还是在水中呆的时间长了些,不管周围人怎么闹腾,安乐公主始终沉沉地躺着,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一个小宫女替安乐公主擦脸的时候,只觉得触手冰凉凉的,下意识地伸出一根手指,往她鼻息间轻轻探了探。
这一下,脸色瞬间煞白,伸出去的那根手指更是抖得跟筛子似的,止不住地打颤。
声音也颤抖的厉害。
公主殿下她……她不好了……旁边的大宫女不悦地瞥了她,这丫头不是尽说些废话吗,现在这样,当然是不好,难不成还是好事?下一刻,却听得那小宫女害怕的哭出声来。
呜呜……公主她……她……没气了……你胡说什么……大宫女手中动作猛地一滞,推开战战兢兢的人,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自己伸手探了上去。
察觉到手指上没有了任何呼吸的动静。
这下,不止是刚刚那个哭泣的小宫女,就连她也一下子脸色惨白起来。
旁边的宫女们见到这般情形,哪还会猜不出来,一瞬间,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有胆子小的一两个,已经呜呜咽咽了起来。
那大宫女勉强镇定下来,吩咐船夫迅速回去,只有回到了岸上才能找大夫医治。
虽然面上努力保持着冷静,她紧握的手心却是渗出一阵阵细密的冷汗。
——严芷兰和齐楚楚站在人群外围,见安乐公主这般情形,周围人一下子都噤了声,画舫之中的气氛也猛然沉重了起来。
严芷兰扶着齐楚楚的手一僵,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一颗心害怕的怦怦直跳,几乎要蹦出来了似的。
完了,好像真的被她的乌鸦嘴猜中了。
安乐公主这会儿真的醒不过来了,这下子岂不是要出大事了!——齐楚楚看了一眼榻上昏睡的人,皱了皱眉。
那两个宫女跳下去很是及时,安乐公主沉下去的时间并没有太长,居然这么快就没了呼吸吗?女先生曾经教过她,说有时候人溺水昏迷之时,会呈现出假死状态。
呼吸会停止,可其实人还有一线生机。
那安乐公主……会不会是这种情况?女先生好像教过她一个方法,说是她们家乡的法子。
那法子她隐约还记得一点儿,因为用途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些,她从来都没有在别的地方听说过。
——安乐公主要真没了,她们这些在场之人,恐怕也难辞其咎。
而方才安乐公主落水之时,是站在她旁边的,要是没有她那一躲,安乐公主大约也不会掉下去。
说起来,她也是有嫌疑的。
万一被有心人扯出什么话来,也不知威远侯府会不会因为此事受到什么牵连。
齐楚楚握了握手心,努力回忆着女先生教的那救人之法,可时代久远,倒有些记不太清了。
贸贸然的,她也不敢用记不清的法子冒险。
说不定安乐公主本来有救的,被她用乱七八糟地法子救治一番,反而弄得一命归西可就不好了。
到时候,她可就真的没法脱身了。
齐楚楚正琢磨着,忽听得一个清亮的女音响起。
——这位宫女姐姐,能否让我看看公主殿下?齐楚楚抬头瞧去,目光不由得怔了一下。
说这话的,不是旁人,却是她们府里的大姑娘——严芷萱。
这位大姑娘才情过人,难道于医术一道上也颇为精通?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也不用自己瞎操心了,齐楚楚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严大姑娘也会岐黄之术?那位大宫女眸光一亮,看向已经走到矮榻边的严芷萱,语气中带着几分止不住的激动。
众人的视线瞬间都集中在了严芷萱身上,方才的沉重气氛也减轻了些,都恨不得这位大姑娘是华佗再世,能起死回生才好。
可下一刻,严芷萱却是极为镇定地摇了摇头。
那倒没有。
这话一出,众人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顿时又跌至谷底,甚至比之前更加绝望了些。
那位大宫女心中更是有些不快,既是不会岐黄之术,那这位严大姑娘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白白地让她空欢喜一场。
既是这样,那就不劳烦严大姑娘……她的话还未说完,却被人打断了。
严芷萱继续道,不过,我应该有法子救安乐公主。
面上的神情很是笃定。
这一次,那位大宫女咬了咬牙,反正公主如今已经是这样了,等回到岸上,还不知会不会……倒不如让这位严大姑娘试一试,也就没有再阻拦她。
——啊虽然情况危急,见着面前的这一幕,有两个年纪小的姑娘还是没忍住惊讶的声音,脸颊也微微有些发红。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严大姑娘说的救人的法子,竟然是这样子的。
虽然知道严芷萱这是在救人,可这种情形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些……齐楚楚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心中倒是有些意外。
严芷萱用的这法子,怎么倒像是女先生提起的,那个叫什么人工呼吸的奇怪法子?这位大姑娘,自小长在京城深闺之中,又不是和女先生来自同一个地方,怎么会知道这种特殊的救人法子?——过了好一会儿,榻上沉沉睡着的人虽然依旧没有动静,睫毛却是轻微地颤了颤,终于呈现出了一丝生机。
一阵兴高采烈地欢呼声在船内响起。
醒了,醒了。
公主殿下醒了!经此一遭,众人仿佛一瞬间从地狱回到了天堂,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位。
那大宫女更是激动不已,向严芷萱行了一礼,声音中满是感激。
今天真是太谢谢严大姑娘了!要是严芷萱方才不出手,万一耽误了救治的时机,她这条小命连同全家的性命,只怕都要保不住了!方才她还差点将人给拦住了,要真那么做了,现在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榻上的人睫毛动了动,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
公主殿下,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安乐公主却没有回话,也不知是刚醒过来还有些混沌不清,还是没力气。
她睁开眼不过片刻,便又闭上了。
好在这次呼吸已经恢复了正常,大约只是在水中浸泡了一段时间,身体有些受寒,这才又昏睡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只要叫大夫来看看,当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安乐公主出了这事儿,众人也自然没了游玩的心情。
正候着大夫为安乐公主诊脉开药,忽听得外面小丫鬟传话道,静王殿下来了。
众人刚要起身相迎,便见得一位身着紫色绣金线盘龙纹锦袍的青年男子疾步走了进来,温润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忧色。
安乐现在怎么样了?想必是已经听说了安乐公主落水的事儿。
回静王爷的话,公主殿下现在已无大碍,大夫正在里头替公主诊治。
一个守在外间的小宫女躬身行了一礼,轻声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
虽然这个妹妹霸道跋扈了些,可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子,哪能让她出事。
说话间,静王目光掠过坐在屋内的齐楚楚,脚步不由得一滞。
多日不见,这丫头倒像是瘦了点。
可婉约的眉目间,却是有了初尝情=事的娇=媚之态,像是春日枝头初绽的娇=艳=花枝,竟是比之前的清丽模样更妩媚勾人了些。
——齐楚楚察觉到他投过来的目光,颇有些不自在地转开目光,扭头看向窗子外头。
这一瞧之下,却瞧见树荫之下,站着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
一瞬间,清亮的眸子却是染上几分喜色,嫣红的唇也微微扬起。
静王殿下,请恕民女有事在身,先告退了。
静王随着她目光看向窗外,顿时了然,唇角勾了勾,却没什么笑意,淡淡地应了一声。
——齐楚楚脚步轻快地出了屋子,走到那人身边,轻轻拉了一把他的衣袖,唇边犹带着几分掩不住的笑。
你怎么来了?她是真的有些意外,静王过来应该是为了探望安乐公主,他又是为了什么过来的呢?总不会也是为了安乐公主吧?方才正好同静王在一处,听说你们这出了事,便过来看看。
男人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似乎在检查她有没有出事似的。
齐楚楚被他看得面上微热,用手抿了抿鬓间的发丝。
下一刻,手却被一只温热的掌心轻轻捉住了。
男人俊冷的眉宇紧蹙,声音低沉,手怎么伤了?☆、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齐楚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这才注意到, 自己手掌边缘破了一块, 这会儿血渍都差不多干了,呈现出一小片暗红的色泽。
她想了想, 应该是之前被安乐公主险些撞下去那时候, 抓着船边太过用力了些,被粗粝的板边磨破了。
只是方才安乐公主情况凶险,众人惶惶不安地等着安乐那边的情况, 她也有些心神不宁,倒是没注意这个。
这会儿其实不怎么疼了, 反倒被那只温暖的手掌握着,伤口处热热的, 有些痒。
齐楚楚不自在地将手往回缩了缩, 没事,方才不小心蹭了一下。
她说这话时,眼睫微抬,轻轻扫了对面的人一眼,带着点儿好奇和探究。
面前的男人眉心虽然紧蹙着, 看上去有些冰冷不近人情, 冷峻的眸中却分明含着几分关切, 不似作伪。
齐楚楚一颗心忽然跳的快了些。
白净的脸颊也嫣红一片,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似的。
红润的唇努力地抿了抿,还是没能克制住唇角上扬的一点儿弧度。
她好像……突然发现了一点小秘密……说起来,自己之前是不是太迟钝了些?——到底怎么回事?严青却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这画舫上的栏杆很是光滑,又上了漆,连个毛刺都没有,也不知她是怎么能蹭到满手伤的。
他的声音有些冷,还带着几分不悦,齐楚楚这会儿却一点也不担心了。
卷翘的长睫之下,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再次抬眼的时候,清亮的眸中已带了几分纠结之色。
她抿了抿唇,还是将之前的事情如实解释了一遍,皱着眉头,有些为难地感叹道,也不知等安乐公主醒过来,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躲开……害的她跌入湖中……齐楚楚话音刚落,已觉得握着自己的掌心收拢了几分,握的她伤口有些疼。
不过,这点儿疼倒不碍事,齐楚楚微微抬眼,目光落在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悄悄儿瞧他的反应,居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期待。
——男人那双微冷的眸眯了眯,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暗芒,偏薄的唇也泛上一丝寒意。
齐楚楚的这番话一出,他哪能猜不出来,安乐公主当时撞向齐楚楚,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没想到,这位公主小小年纪,竟有这样恶毒的心思。
好在这丫头反应灵敏,才没被安乐公主撞到湖里去。
如今倒是叫这位安乐公主自作自受了,也算是因果报应。
见齐楚楚神色中带着点儿担忧,严青声音放缓了些,意识到手中的力道过重,忙放松了些,宽慰道,不用担心,这事我来处理。
有他在,怎么会让安乐公主反咬一口。
安乐公主该庆幸,今日没有真的将她推入湖中。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传入耳中,这一刹那,齐楚楚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尝到桂花糖的滋味,甜甜的。
虽然说,凭着安乐公主的本事,也没那么容易伤到她。
可这会儿有了严青的承诺,她就好像一下子找到了靠山。
甚至生出一种错觉来,只要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操心,不用时时刻刻地警醒着外人,把一切都交给他就好。
压在心头的那点儿重担仿佛一下子消失了,明亮的眼中蕴着一丝感激之意,看向对面的男人。
嗯,谢谢将……似乎意识到这样太过生疏,她话说了一半,却又匆匆忙忙地收了回去。
那双水汪汪的清亮眸子看着他,眉眼弯弯,红唇含笑,唤了一个特别的称呼,谢谢夫君。
——严青眸光凝了一瞬。
少女瓷白的小脸上挂着明丽笑意,声音柔软又清甜。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个称呼,严青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
就连上一次两人在床=笫间共享鱼=水之欢时,他也没得到过这样的亲昵称呼。
这清甜惑人的声音,好听地让他想再多听几次。
——静王殿下?静王殿下?小宫女轻手轻脚地靠近紫袍男人身边,连连唤了两声,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声音提高些的时候,站在窗边的男人终于回过神来。
静王收回视线,有些烦躁地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
脑海中却不停地回想着方才看到的那一幕,窗外树荫之下,一对新人执手相望,郎情妾意的甜蜜模样。
他捏着玉扳指的手指力气愈发大了些,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溜溜的感觉涌上心头,叫他心里堵得慌。
男人眸光暗了暗,将那种憋闷的情绪强压下去,这才转过身来,看向那小宫女,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何事?那小宫女见他神情有些不悦,生怕触了霉头,赶紧报喜道,回静王殿下,公主这会儿已经醒了,请您进去呢。
果然,听得这个消息,这位殿下脸色就好转了许多。
小宫女暗自松了一口气,领着人进了里屋。
——静王刚走到床边坐下,醒来的安乐公主已经一头栽进了他怀中。
那圆呼呼的脑袋撞得他胸口狠狠地一震,险些没缓过气来。
他双手扶着安乐的肩膀,用力将人推得离自己远了些,呼吸这才恢复了正常。
安乐公主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嘴巴一撇,两泡泪水就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啪嗒啪嗒地砸了下来。
下一刻,她就万分委屈地大声嚎了起来。
呜呜呜……皇兄……你可要为安乐做主啊!——静王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目光扫过屋子里的宫女和大夫,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退下。
这个妹妹,还有没有一点皇家公主的自觉了,就算要哭诉,也不该当着这么些人,皇室的面子都要被这妹妹给丢光了。
待得那些人都消失在门外,静王才抚了抚她的肩膀,无奈地问道,好了好了,你说清楚点,要皇兄做什么主?呜呜……就是……就是今日安乐失足落水,全怪那位严大将军的新夫人,皇兄你一定要帮我做主。
安乐依旧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语气却是带上了几分恨意。
关她什么事?静王拍她肩膀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眉头皱了皱,声音明显有些不快。
呜呜……要不是我摔倒的时候她故意闪开,我怎么会摔到湖里去,还差点丢了性命?你怎么知道她是故意的?我……我就是知道!安乐公主咬牙,声音拔高了几分,有些尖利刺耳。
——静王脸色微沉,扫了一眼她充斥着恨意的脸,心中颇有些失望。
好,退一步讲,就算她是故意的,她又有什么理由害你?因为……因为……安乐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目光左顾右盼,也没能讲出个缘由来。
静王见她这般,板着一张脸,语气蓦地严肃起来,好了!你好好休息,别再胡搅蛮缠了!——我没有!听皇兄说自己是胡搅蛮缠,安乐一下子就炸了。
就连方才的那点儿顾忌也顾不上了,气冲冲地证明道,因为我之前把她和歌姬相提并论,还请她唱上一曲,她肯定是怀恨在心,才故意躲开害我落水!哼,这下,皇兄总该相信她的话了吧!安乐扬了扬下巴,得意洋洋地想着,这乡下丫头竟胆敢谋害当朝公主,就算上次计划失策了,这次肯定也要让她狠狠吃一番苦头!这种蛇蝎女人,就该好好惩治一番,怎么能让她继续呆在大将军身边!安乐目光期待地看向皇兄,正满心欢喜地等着他的承诺。
却见静王看着她的眼光很是寒冷,她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下,磕磕绊绊地问道。
皇……皇兄……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安乐,你究竟想做什么?静王声音很冷静,目光却紧盯着她,带着一丝了然,好像已经看透了她的小心思。
我……我……就算你除掉了她,将军夫人的这个位置,也永远不可能是你的。
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大将军,我就是要做将军夫人,为什么不行!安乐急红了眼。
皇兄凭什么这样说!那个乡下丫头都能当上将军夫人,她凭什么就不行!☆、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安静的内室之中, 静王瞥了一眼依旧哭闹不停的安乐, 见她脸上满是偏执的愤恨之意, 男人清朗眸光微冷,语气严肃, 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命令语气。
我和母妃会替你挑一位合适的夫婿。
至于严青, 你就不必想了。
安乐还要再闹,见到他看过来的训斥目光,同寻常嬉笑时候大不一样, 安乐心中一凛,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顿时噤了声。
皇兄说这话的样子很是严厉,根本没有准备同她商量, 俨然是不可违抗的态度。
安乐心中憋着气, 却万万不敢惹怒了这位皇兄,只能暂时妥协。
——知道安乐公主已经醒来,侯在外面的众人神情都松快了些。
因着公主殿下刚浸了凉水,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在场的姑娘也不便多打扰, 一一告辞完就离开了。
齐楚楚和严青临走前, 还是前去探望了一番。
两人绕过屏风, 还没走到床榻边,安乐公主像是有所察觉一般,一下子看了过来。
看到那张许久未见的冷峻面容时,她的眸光一下子亮了起来, 像是燃着一簇火苗,圆圆的脸颊映出绯红之色,脸上带着一点儿小女儿家的暧昧情思。
方才的怒火好像一下子偃旗息鼓,她的声音中是显而易见的惊喜。
大将军是来特地探望我的吗?她的笑容还未完全展露,却在下一刻猛地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随后而来的齐楚楚,看到了两人亲密相牵十指相扣的手,还有齐楚楚面上从容不迫的微笑。
像是在讽刺,又像是在挑衅,嘲笑她太过不自量力。
那一瞬间,嫉妒之火死灰复燃,安乐公主脸上未褪的笑容因着这嫉妒变得格外扭曲。
可碍着有静王在场,她再也不敢像片刻之前那样,肆意妄为。
——严青并未回答她的话,甚至都未朝着她这边看上一眼,只微微偏过头,冲着坐在桌边的静王走近两步。
反倒是齐楚楚走到她榻边坐下,毫不畏怯地看向她愤恨的目光,清亮眸光染上几许同情之色,饱含关切地安慰了一句。
公主殿下无大碍,真是太好了。
公主殿下这些日子可得好好吃药,好好休养,早日恢复健康才好。
要不然,万一落了什么毛病,民女可真是……可真是要一辈子不安心了。
说着,那双水亮眸中染上一点儿悔恨之色,语气也含着几分诚挚的愧疚,都怪我笨手笨脚的,没能及时拉住公主……才害的公主落水……——听到她的这番诚挚道歉,安乐公主眼睛都气红了。
好啊!好一个假惺惺的女人!这乡下丫头的话,分明是故意诅咒自己落下病根!面上装的柔柔弱弱,实际上根本是一副蛇蝎心肠!严大将军肯定是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表给欺骗了!她今天非要揭穿这丫头的真面目不可!安乐双目通红,声音猛地尖利了起来,你这个毒妇!气急之下,她甚至不顾虚弱,撑着手奋力挪近些,一巴掌朝坐在榻边的齐楚楚甩去。
——安乐!厉喝声响起的同时,一道颀长身影迅速逼近,长臂一揽,迅速抱着榻边人脱离了困境。
静王快走几步上前,直接狠狠抓住了她落空的手腕。
安乐吃痛之下,惊叫了一声。
静王却没再看她,直接朝着被严青匆忙抱开的齐楚楚道。
严夫人切莫自责,安乐落水是她自己莽撞,此事怎么能怪你。
方才安乐太过无礼,本王做兄长的在这里替她道歉,还请严夫人能原谅她一次。
安乐听到这话,眼睛睁的大大的,她根本就没有打错,尊贵无比、天之骄子的皇兄,怎么能向这么个臭丫头道歉!——殿下太过客气了,民女万万不敢。
想必是公主刚刚醒来,情绪还不稳定,才会有这种狂乱之举,民女绝不会放在心上的。
齐楚楚确实不在意,安乐公主刚醒,手上其实无力的很,动作也不够敏捷,方才即使严青不冲过来,她也有九成的把握挡开。
不过,某人似乎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齐楚楚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环在腰间的胳膊松开了些,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后,有点儿痒。
那句话却不是对她说的。
殿下,臣家中还有些杂事要处理,同内子先行离开了。
见严青面色不好,静王知道,要不是碍着他在场,亲眼见着媳妇儿被人欺负,这位小舅子只怕早发怒了。
因此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让她们离开了。
——知道严青也来了,威远侯府中同行的几位姑娘十分有默契地提前乘马车离开了。
毕竟,谁也不想破坏人家新婚夫妻的兴致。
于是,等到严青和齐楚楚出来的时候,威远侯府的人都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好在这京郊别庄,有不少备用的马车和马匹,专供达官贵人们临时使用,两人倒也不必担心怎么回去。
严青虽然是骑马过来的,可齐楚楚并不会。
所以最后,齐楚楚还是挑了一辆马车。
齐楚楚刚在车内坐稳,正想着这次回去倒是一人独享马车了,便见帘子一掀,穿着玄色长衫的男人进了车内。
她怔了一下,下一刻,眼睛弯了弯,唇边绽出笑容来。
——马车行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
齐楚楚正半闭着眼,靠在软枕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
忽然感觉车轮静止下来。
她皱了皱眉头,还没睁开眼,只觉得车帘似乎被人掀开了一角,一缕光线照了进来。
然后听得男人问道,什么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约莫是担心打扰了沉睡的人。
回将军,前面有辆马车坏了,那家主人问能否载她们一程。
不了,继续赶路。
严青没有犹豫,直接回绝道。
这马车空间不大,要是再来一个人,那丫头只怕是要睡不安稳了。
而且,他也想快些赶路回去,让她好好休息。
这地方虽然偏僻了些,却也不是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经过。
——齐楚楚唇角微扬,正要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过去。
忽听得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娇柔万分,很是惹人怜惜。
是严大将军吗?她心中不知怎么突突地一跳,睡意一下子全没了,蓦地睁开了眼。
——严青瞥了站在马车下边的女人一眼,目光清冷,对此人完全没有半点印象。
他没回话,直接朝车夫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继续赶路了。
女人见状,柳眉微蹙,眸中是一闪而过的失落。
就在车帘快要落下时,她瞥见车厢中隐约的人影,忙惊喜地叫了一声,严夫人,我是雨晴啊,我们刚刚在安乐公主宴会上见过的。
她的声音有些大,严青不悦地皱了皱眉。
下一刻,车帘被一只玉白的手挑开,柔软清丽的女音响起,还带着几分睡梦初醒的混沌。
郑姑娘?正是小女。
见她终于出来了,郑雨晴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能在此处碰上严夫人真是太好了,妹妹府中的车驾坏了,能否劳烦严夫人捎带妹妹一程。
——齐楚楚勾了勾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郑姑娘的话是对着她说的,一双眼却是若有若无地飘向严青那边。
郑姑娘人长得美,一双眼生的尤其勾人。
郑姑娘是天生的狐狸眼,有意无意看人的时候,都仿佛带着一股子媚意,她都有些被勾住了。
怎么好像一日之间,她忽然就多了好几位情敌,某人的魅力还真是不小。
齐楚楚心中哼了一声,转眼去看严青。
正好对上他冷冷淡淡的视线。
他这种表情什么意思,还不是他惹出来的麻烦。
——齐楚楚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来。
好啊,只要雨晴妹妹不嫌这马车小就好。
怎么会,妹妹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多谢严夫人,改日雨晴定然登门道谢。
也谢谢严将军!郑雨晴颔首道,狐狸眼微微上扬,看向车中的男人,波光流转间,染上一丝媚意。
齐楚楚暗暗腹诽,这事明明是我答应的,你谢他做什么。
——现在多了郑雨晴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为了避嫌,严青自然不可能再留在车厢里了。
男人薄唇抿了抿,冷着一张脸,掀开帘子,下了车。
好在他那匹马一直跟在路上。
严青从小厮手中牵了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索,别有一种潇洒之气。
严大将军身手可真好。
郑雨晴透过车窗看出去,低声喃喃道,带着几分迷恋之意。
正说着,眼前一亮,齐楚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掀开车帘,一副准备出去的样子。
严夫人,您这是做什么?郑雨晴不解地问道。
齐楚楚轻巧地跳下车,回眸一笑,这辆马车就送给郑姑娘了。
郑雨晴还要再问,却已见得齐楚楚走向那匹马前方,仰着头,笑靥如花,冲着面容冷峻的男人道,我忽然想试一试骑马。
夫君可愿意教我?☆、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听到齐楚楚的话, 郑雨晴目光一怔, 反应了一会儿, 这才回过神来。
齐楚楚之前说的把马车送给她,竟是这个意思。
可自己又不是真的要借马车, 只是……只是想找个机会接近那人罢了。
偏偏这位严夫人使出了这样大方的一招, 好一个顺水推舟。
——郑雨晴看着齐楚楚脸上的明朗笑容,心中甚是不痛快,之前精心策划的打算一下子落空了。
她不满地咬了咬唇, 勾人的狐狸眼中露出几分怯意,细声细气道, 可是因为妹妹占了马车,让严夫人觉得不自在了?若是这般, 那……那妹妹就不打扰了。
妹妹宁愿下车再等上四五个时辰, 也不敢独占了夫人的马车,害的夫人去受那马匹颠簸之苦。
妹妹这就下车,还请夫人回来吧。
郑雨晴一边说着,一边步履缓缓地从车厢内移了出来。
眉间轻蹙,妩媚面容上带着一分薄愁三分愧疚, 甚是惹人怜惜。
小巧的绣花鞋快要触及地面的时候, 她有些期待地抬起眼, 朝着齐楚楚那边看去。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齐楚楚这新上任的将军夫人总要做足表面功夫,定然不会留她在这里继续等下去。
为了不让她心中继续愧疚,齐楚楚该是要打消骑马离开的想法了吧。
——可此时的齐楚楚, 哪里还有闲情来顾忌这位情敌的想法。
她这会儿的全部心神,都放在马背上的男人这边呢。
见男人没有立刻回话,齐楚楚扬了扬眉梢,轻哼道。
怎么,夫君不愿意教我?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不满。
——下一刻,一只纤白的手往上抬,主动地朝着严青递了过去。
因着那马匹是来自北地的纯种千里马,马背颇高,齐楚楚这么一扬手,滚着金边的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莹白手腕来,又白又嫩,格外招人。
严青也不知怎么的,明明上一刻还在担心她吃不了骑马的苦,这会儿却是鬼使神差的,掌心一拢,直接将那细白手腕包住了,轻轻一个使力,便将人直接拉上了马。
他动作太过迅速了些,乍然从平地拔高了几尺有余,齐楚楚惊了一跳,还好她有所准备,这才没叫出声来。
方才不是还不情愿的吗,这人也变化的太快了些。
——严青自从下了马车之后,就一直黑着的一张脸终于在此刻转晴。
怀中是那具柔软馨香的身子,近的他一低头,就能嗅到她发间的清幽香味。
男人墨色的眸子眯了眯,现出几分愉悦之色。
忽然觉得方才的仓促之举也没什么不妥。
既然是这丫头非要骑马,他又何必违心地拒绝。
至于那位忽然冒出来的郑姑娘,她不是要借马车,索性让给她就是了。
倒要多谢这位郑姑娘了,要不是她,自己又如何能有这样的亲近机会。
更难得的是,这次还是这丫头主动提出来的。
——齐楚楚这还是头一次骑马。
坐在马背上,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都拔高了许多,有种居高临下俯视众生之感,别有一番爽快滋味。
先前她说要跟着严青学骑马,其实是一时想出来的借口。
她只是不想同这位别有用心的郑姑娘同处一室罢了。
不过这会儿跨=坐在马匹上,她倒真生出兴趣来,眸中也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这样高大的马匹,在山林中飞驰起来,猎猎风声刮过耳边,想必格外潇洒吧。
不过她有自知之明,这么一下子学会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请严青带着她跑两圈,能美美地体验一把也算是人生快事了。
——这么想着,那双清亮的眼中染上一点儿兴奋之色,齐楚楚唇角扬起,笑盈盈地转过头去。
谢谢夫君肯……正好身后人往前倾身去拉缰绳,那微微张开的嫣红唇瓣便轻轻地扫过男人轮廓分明的下巴。
柔软地唇瓣被那下巴上的青色胡茬扎了一下,刺刺的有点不舒服,齐楚楚有点窘迫地往后缩了缩,尽管耳尖微微发烫,还是努力保持镇静,说完了那句话,……教我骑马。
说完,便迅速地将头转了回去,完全不敢去瞧他的表情。
为了解除窘境似的,齐楚楚瞥了眼从马车上下来的郑雨晴,也没问她怎么跑下来了,就直接笑着告辞道。
郑姑娘,那咱们就此别过。
——严夫人、严将军……郑雨晴往前快走两步,还要再挽留一番。
却见齐楚楚话音刚落,严大将军已经一挥马鞭,朝着远路疾驰而去了。
马蹄哒哒声中,扬起一阵灰尘,郑雨晴正好离得近了些,被那尘土扫到,衣衫一下子变得灰扑扑的,像是在灰地里打过滚一般,比府里的仆妇瞧着都落魄些。
俩人一走,便预示着她的计划彻底落空。
落空也就罢了,她还被弄了满头满脸的灰。
——郑雨晴站在原地,一双狐狸眼眯了眯,狠狠跺了跺脚。
那位严夫人,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难怪凭着区区孤女的身份,能傍上大将军这样的金龟婿。
方才大庭广众之下,便这般主动献吻,真是有够无耻的。
不知道私底下用了多少不堪地风流手段,才勾引地大将军迷了眼。
郑雨晴咬了咬牙,唇边忽而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将军不过是一时贪恋新鲜罢了,等时日久些,齐楚楚这些不堪手段用尽了,又还能拿什么勾住将军。
到时候,将军总是要纳妾的,她定然有大把机会。
只要进了威远侯府,凭着她的美貌和才识,自然能牢牢抓住将军的心,不动声色地慢慢除掉那个眼中钉。
——疾驰出好长一段路程之后,齐楚楚才觉得有些奇怪。
严青不是应该带她回京城的吗,怎么周围的路好像……越来越荒凉了些?自从进了京城以后,她几乎都呆在威远侯府之中,就算偶尔出来几次,也是和府中女眷一同乘马车出来,从来没有这样直接骑马,对于京城的地理位置一窍不通。
所以这会儿严青带着马儿跑了好远之后,她才察觉出来奇怪。
夫君,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听说有人天生不认得路的,不会这位大将军也有这样的毛病吧。
平时有侍从在所以没问题,如今只有两人这毛病就显露出来了?偏偏她也不认得京城的路啊……这么下去,她们该不会跑到明天也跑不回去吧……这样一想,齐楚楚忽然觉得,之前她是不是应该忍一忍,直接和郑雨晴一起坐马车回去还好些。
她可不想露宿荒郊野外啊……——齐楚楚话音刚落,就听得身后人似乎笑了一声,紧贴着她后背的胸膛也颤动了几下。
放心,回家的路我还认得。
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嗯?什么地方?齐楚楚有些好奇。
你之前不是说要学骑马,这附近有个荒废的马场,再有半里地便到了。
男人声音清朗,比寻常时候温和了许多,听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齐楚楚笑着抿了抿嘴,严青还真打算认认真真教她骑马啊。
不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就是回了府里,也没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严青既然愿意教,她当然是万分乐意。
——如严青所说,没过多久,一块荒废已久的马场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因着这马比寻常马匹高了些,严青担心齐楚楚翻身上马容易受伤,便依旧坐在她身后,只是将缰绳递交到她手中,只让她先慢慢溜达。
这样万一有了什么事,他也能及时控制住。
齐楚楚虽然设想过不会太容易,可没预料到,她按着严青指导的试了好一会,手心都汗湿了,那马匹却动也不动。
大约知道换了个主人,正偷懒打着盹呢。
齐楚楚郁闷地回头看了一眼严青。
——下一刻,握住缰绳的手便被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
耳畔是男人低沉的声音,温热的鼻息落在她脖颈间,有点痒。
慢慢来,挺直腰背,双腿往前推马肚两侧。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严青帮忙,齐楚楚按着他的步骤试了一下,那马终于开始慢慢溜达起来。
真的可以了!齐楚楚这次终于成功,开心地连声音都透着雀跃之意。
她目光望着前方,自然没有瞧见身后,男人眸中浮现出的笑意。
男人薄唇微微向上勾起,成婚有一段时日了,可直到今天,他才觉得两人的关系终于拉近了些。
——等慢慢溜达了两圈之后,齐楚楚便不满足于此了,她这哪里是骑马,根本是遛马。
就算不能快跑,小小地跑一下总是可以的。
而且她知道有严青在,也不会出事。
那双满含期待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严青又怎么会舍得拒绝。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没忍心拒绝,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齐楚楚虽然开始不得要领,但慢慢在他的指导下跑了两圈之后,倒也摸出些门道来,渐渐熟练起来。
不需要严青操控缰绳,自己也能小跑上一段了。
两条修长的腿夹着马背,玲珑身躯微微向前倾,挺翘的tun确是朝着斜后方,随着马儿的节奏上下起=伏着。
齐楚楚沉浸于这新习得的骑马技能之中,像是小孩儿得了玩具正新鲜着呢,哪里还顾得上身后的动静,连tun尖拂过男人的衣料都没有察觉到。
拂过耳边的风声有些大,男人刻意压制的声音便愈发模糊难辨了。
严青勾住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犹豫半晌,还是往后退开了些,在两人之间留出一大段空隙来。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齐楚楚许久没这样畅快地玩过了。
这些年她们一家人流离失所, 能被威远侯府收留, 有一袭容身之地已是幸事。
侯府待她们不薄, 可到底是寄人篱下,不比家中自在。
这几年, 为了能为阿菱和自己谋个好的去处, 齐楚楚更是步步小心,稳妥行事,将玩闹的心思都收敛了许多, 力求塑造出一个温柔娴静的闺阁淑女的形象来。
——其实她以前在家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那时候阿菱还没有出生, 父亲公务不算繁忙,休沐的时候会带着她和母亲去郊外游玩。
遥城是个小地方, 自然比不上京城的繁华富丽, 不过说到郊外风景,也是山清水秀,不一定比京城来得差。
父亲在为官方面不算出众,好些年也没挪过位置,在钓鱼一道上却是颇有天赋。
齐楚楚小时候却是个没耐心的, 眼巴巴地等了好久也等不到鱼儿上钩, 便索性扔了鱼竿, 蹦蹦跳跳地跑到父亲旁边,挽了袖子,手伸到水桶里,笑嘻嘻地去抓滑不溜湫的小鱼玩。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的时候, 一家三口便围在湖边的草地上,烤上香喷喷的鱼,享用一顿美味的晚餐。
——那样欢乐温馨的情景,仿佛同时光一齐逝去,被埋葬在旧日的□□里。
偶尔想起来,竟有种隔世经年的疏离之感。
仿佛那不过是一场遥远的幻梦。
可这一刻,她握着缰绳,感受着风从耳畔拂过的呼啸声响,心中蓦地轻快许多,随着马儿的奔跑畅快地笑了出来。
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场美满幻梦中,终于卸下重担,重新变成多年前那个不知世事、无忧无虑的小孩。
腰间被那人手掌箍住,他的掌心很热,隔着几层衣衫,齐楚楚都觉得腰间的肌肤要被烫着了一般。
不过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生出一种奇怪的安心感来。
齐楚楚拽了拽手中的缰绳,让马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
红润的唇往上翘着,勾出一个甜蜜的弧度来,曲线玲珑的上半身朝着身后那人的方向略微靠了靠。
——下一刻,齐楚楚面上微窘。
她堪堪稳住倾斜的身子,侧过头去,视线斜斜地往后飞了一眼。
一看之下,尴尬之余,暗暗又觉得奇怪。
这家伙,跟她隔那么远做什么……她难道会吃人不成,两人之间的缝隙,都能再塞一个人进来了。
还好没有直接往后摔下去。
不然仰面栽下去,那可真是……太丢人了!——齐楚楚心不在焉地牵着缰绳,任由马儿慢悠悠地溜达着,速度一慢,拂过耳边的风声也渐渐停歇。
在突如其来的安静之中,齐楚楚听到了身后人有些异样的呼吸声。
似乎比平日重了些,又刻意压制住了什么,呼吸的频率有些缓慢。
齐楚楚转头看去,就见男人微微垂着眼,不知怎么了,墨色的瞳仁比往日深了些,更奇怪的是,他额上竟渗出一点儿细汗,耳尖也有点发红。
怎么看都很不对劲。
——齐楚楚皱了皱眉,见马儿正温驯地啃着草,有些担心地伸出一只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你是不是生病了?手背上的温度倒还正常,不过这秋高气爽的天气,怎么会出虚汗呢?难道是前些日子睡书房着了凉?要是这样,那她好像得负一大部分责任。
其实……其实她的伤也差不多快好了……到时候,好像也没理由让他继续睡书房了……——严青低低地吸了口气,紧紧捉住她贴着自己额头的手。
掌心的那只手软软的,带着一股干净的清香,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东西,隐隐又有抬头之势。
他是病了,还病的不轻。
只不过,这药引偏偏看得见吃不着。
没事。
严青面无表情地拉开她的手,再让她碰下去,强行压下的邪念定要破笼而出,到那时候,她再怎么喘=息着哭求,都绝不可能半途停下来了。
——齐楚楚嗯了一声,垂下眼睫,有点儿失落地收回手。
明明几个时辰前,在京郊的庄子见到他时,她还以为,自己终于看清了他的心思,甚至生出一点儿欢喜来。
可是刚才拉开她的时候,他的动作很坚决,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烦躁之意,好像很不喜欢她这样擅自碰他。
难道之前只是她的错觉吗?可能……可能是她自作多情了。
——回到威远侯府的时候,日头已经沉下去大半了,天空被映得火红一片。
严青翻身下了马,将人拉了下来,齐楚楚脚刚沾到平地,就控制不住地倒抽一口凉气。
方才在马背上还不觉得,现在下了马,才猛然感觉大=腿=内侧传来一阵细微的痛意,都有些麻了,大约是方才被磨得,也不知有没有磨破皮。
匆忙之间,还是抓着严青的胳膊,她才险险站稳了。
想到之前他不喜触碰的神情,齐楚楚站直身子,忙忙地放开了手。
严青垂眸瞥了一眼,眉头紧锁。
明明之前教她骑马的时候,她心情还颇好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回程的路上她又沉默了下来,恢复了避之唯恐不及的疏离态度。
——两人去了锦绣院,老夫人刚用完晚餐,听说两人是一同骑马回来的,脸上笑眯眯的。
这孙儿,倒是比以前开窍了些。
楚楚,身子可还有不舒服?老夫人拉着齐楚楚的手,很是关切地问道。
楚丫头养病养了有些时日了,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孙儿一直睡书房,也着实有些可怜。
眼看着天气渐渐转凉了,也该让他搬回去住了。
这新婚夫妻的,睡在一处才能增进感情,当时分房睡也是为了让楚丫头好好养病。
如今要是病好了,可不能再这样生疏下去。
——齐楚楚低着头,睫毛颤了颤。
她自然听出了老夫人的意思。
之前的病倒是好了,只是今儿个骑马,似乎又添了一点儿新伤。
不过,比起之前下不来床的痛,倒算不上什么了。
两人再这么僵持下去,严青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纳妾。
今日偶遇的郑姑娘就很有可能,既对他心有所属,还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难保他不动心。
可想到那样的事儿,她就感觉心里闷的慌,好像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的人抢走了。
——齐楚楚犹豫思索了一下,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她总该努力争取一下才是。
她摇了摇头,轻声回道,祖母放心,我已经没事儿了。
老夫人听得这话,愈发眉开眼笑,转头看向严青。
那就好那就好,阿青你今日就搬回去住吧。
严青坐在一边,注意到齐楚楚方才一闪而过的犹豫痛苦之色,以为她犹有顾忌,心中沉了沉,有点不是滋味,开口拒绝道。
暂时先不搬了,我最近公事颇多,在书房方便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经意地打量着她的神情。
原本以为她会松了一口气,却见那双清亮的眸子忽然朝他看了一眼,眸中水光莹莹,唇瓣紧抿,带着点儿说不出的难过。
——见她这般模样,严青原本沉到谷底的心,这一刻忽然又生出些希望来,难道他猜错了?要是知道她愿意,他怎么可能违心的拒绝。
还没等他反悔,老夫人已经不满地训道,这公事哪有忙完的时候,总是要歇息的。
前一刻还在想这孙儿开窍了呢,怎么偏偏这时候就又说些傻话了。
这公事再重要,也没有让媳妇儿独守空房的道理。
真是的,当初让他搬走还不愿意,现在让他搬回去不该高兴吗?老夫人怒其不争地连连训了几句,严青这会儿早已缓过神,怎么还会拒绝,只盼立刻搬过去才好。
见他答应,老夫人这才转怒为喜,笑眯眯地命人去给他收拾屋子,好像生怕他只是嘴上应承一下,待会儿又不肯搬。
——浴房之中很安静,只有缓缓地水流声响。
纤长细白的手指落在男人腰间革带上,微微有些发抖。
齐楚楚低垂着眼睫,替他除去革带,呼吸有些不稳,一颗心仿佛要蹦出来似的,脸上也烫的厉害。
明明是自己提出来要尽妻子之责的,这一刻反倒紧张了起来。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紧张,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捏着革带的手忽然被握住了,齐楚楚抬眼看向他。
不用勉强,你出去吧。
严青声音有些低哑。
尽管她低着头,还是能看到她肩膀的轻颤,之前抗拒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受伤那事大约让她印象太深刻了。
说到底这事儿都怪他才对,他宁愿再等等,也不愿看她这样勉强自己。
——齐楚楚听到他的话,却没有往外走。
这一步,迟早是要迈过去的。
她总不能一辈子不行夫妻之礼,更不愿让他去同别人做这种事儿。
齐楚楚捏了捏紧张的手指,不知怎么竟生出一点勇气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嫣红的唇主动地凑上去,舌尖撬开了他的唇,笨拙地纠缠着。
严青反客为主,长而有力的胳膊搂住她的腰,将人禁锢在怀中,细细密密地亲吻起来。
直到唇舌交缠许久,她身=子=软下去,发出细细的喘=息声响。
严青将人打横抱起,怀中人一双眸子早已水汽朦胧,眼角眉梢都是妩=媚=春=色。
下一刻,那柔软的红唇附过来,微烫的呼吸落在他耳边,娇娇地恳求道,待会儿轻一点,好不好?☆、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夜已深了, 万物都已陷入了沉睡。
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半空。
清幽月光透过素白的窗格纸, 将黑暗的内室照亮了些。
靠着墙的雕花架子床上,床头悬着的流苏正有规律地轻轻晃动着, 荡荡悠悠中, 依稀能听见细细的喘=息声,透过大红的帐幔传出来,打破了内室之中的寂静。
皎洁的月光落在半透明的大红纱帐上, 隐约映出里面交缠的影子,时而分离, 时而合二为一,模模糊糊的, 看不大真切。
只有不停歇地暧=昧声响, 在帐中幽幽回荡着。
——齐楚楚醒过来的时候,眼皮几乎沉重地掀不开了。
实在是太累了……不过大约是因为某人动作放轻了些,齐楚楚这次醒过来,不像上次那样疼痛不堪了,就是酸酸涨涨的。
腰酸软的厉害, 她动了动手指, 几乎使不上什么力气, 恨不能睡个几天几夜,把晚上缺的觉一并都补回来。
整个人都被榨干了似的。
也不知他哪来这样好的精力。
就他这个样子,老夫人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这孙儿是个不行的,之前居然还送十全大补药过来。
没吃补药都这样了, 吃了药她还要不要活了。
——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了。
只知道第一回好不容易结束了,她以为终于能迷迷糊糊地眯一会,那微烫的唇却又四处撩拨,半睡半醒间,被那人抱着换了个姿势,顺着湿=滑的窄=径又一点点儿刺进来。
他倒是没有失信,动作很轻,比以前温柔了许多。
偏偏他动作越轻,齐楚楚越觉得像是被燃了一把火似的,越烧越旺,不觉得疼痛,反倒有酥=酥=麻=麻的痒意从骨子里漫上来。
这样子她哪里还睡得着,眼帘半睁,露出一双含情带雾的眼眸,越发媚=色惑人。
再也受不住那缓慢磨人的动作,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主动寻求救赎。
就这么一次一次地,直到她实在累的睁不开眼了,才终于得以休息。
想到昨晚上的荒唐放纵,齐楚楚呼吸滞了滞,脸颊烫的厉害,白净的肌肤都染上了一层霞色。
上一次,还能说是因为那药膏她才会变成那样。
可这回,他确确实实没再使坏了,她却还是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齐楚楚半眯着眼,透过花窗打量了一下天色,外头明晃晃一片,估计日头升的老高了,隐约能听见丫鬟婆子们在院子外走动的声音。
见到这般光景,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心中暗道不好,竟然又睡到这个时辰了。
给老夫人请安的时间早过了,再这么来几次,就是老夫人不说什么,她自己也不安心。
难不成还真要应了周凝霜那话,明明成亲之前她还一日不落地请安,偏如今成亲没几日呢,就这般恃宠而骄。
齐楚楚这会儿哪还有半点睡意,支着胳膊肘,就要坐起身来梳洗打扮。
可上半身才抬起一点儿,腰肢酸软,胳膊更是无力,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一下子又跌了回去。
好在床榻松软,就是这么跌一下,也没什么要紧。
只是大红的锦被随着她的动作滑下来一截,堪堪遮住了饱满玲珑之处,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肩颈,细嫩的肌肤上遍布着星星点点的青紫痕迹。
——严青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番美景。
锦被之下,他的手还搭在杨柳般纤细的腰肢上,手指忍不住动了动,指腹触及到的肌肤温软柔滑,像是上好的缎子一般,叫人舍不得放开。
那双浅墨色的瞳仁幽深了几分,手指轻轻一勾,直接将人按倒了怀里。
上半身亲密无隙地贴在一处,齐楚楚不自在地挣了挣,虽然经历了昨晚,可她还是不太习惯这样。
可他并没放开,放在腰间的手指反而顺着尾椎一路滑下去。
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拂过,她有些怕痒,轻哼了一声,身子往前缩了缩,却是将柔软之处往那人坚实的胸膛方向送了送。
下一刻,她明显感觉到头顶的呼吸重了几分。
有了之前的几次经验,她哪里会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
这都已经大白天的了,哪有白日宣……的道理。
——别……该起来了……齐楚楚按住他作乱的手指,呼吸微颤,白净脸颊染上一层薄薄的胭脂色,声音犹带着几分初醒的慵懒。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男人低沉的声音顺着她耳蜗滑进来。
他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好不容易饱餐一顿,结果活生生饿了半个月。
齐楚楚本来犹豫着用这做借口避开,可想到他昨晚上温存体贴的模样,处处顾忌着她的感受,就不大想骗他了。
她也不是木头人,自然能感觉到,他比起上次克制了许多。
齐楚楚想了想,还是在他怀中摇摇头,说了实话。
没有,只是腰有点酸。
话音刚落,严青的手指滑倒她腰间,动作轻柔地替她捏了捏。
齐楚楚腰间最是敏=感,这会儿正酸着,被他一捏,愈发酸涩难言了,不由得轻哼了两声。
下一刻,她明显感觉到,那人又精神抖擞起来。
她咬着唇正要往后退,却听得他哑着声音说道,让我抱一会儿,不做什么。
齐楚楚仰头去看他,他的模样瞧着很有些难受,英挺的眉紧锁着,勾着她腰间的胳膊也箍的紧紧的。
反正只是抱一会,又不会少块肉,她还可以借这个机会顺顺当当地赖会床。
齐楚楚心中一软,就答应了。
——咬着他的肩膀不敢出声的时候,齐楚楚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居然会相信了他那句鬼话。
说好的只是抱一会儿呢。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一想到屋子外头都是丫鬟婆子,可能会听见里头的动静,她就越发紧张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隐约听见有脚步声近了,她身子猛地绷紧了些。
严青动作一滞,俊朗的面容因为欲=念而有些扭曲,被那柔软之处密密牢牢地裹吸着,差点就像头一回一样交代了出来。
——门扇被轻轻叩响,外头传来一个声音,是玉书。
将军,夫人,有位郑姑娘前来拜访,说是来道谢的。
猛然被打断好事,严青眉头不悦地皱了皱,这什么郑姑娘,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些!齐楚楚细细地喘息着,眼皮向上撩了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环着他腰间的手指却是陷进肌肤,拧了他一把。
好一个郑姑娘,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严青正箭在弦上,哪还受得了这般撩拨,屏着气,狠狠地往里冲了一下。
齐楚楚倒抽一口气,重重地咬着他紧实的肩,牙齿有些发颤,才勉强将声音堵回去。
——将军,夫人?玉书守在门口,半天都没有听到回应,只得疑惑地又唤了一声。
两人莫不是还在睡?可她刚刚好像听到自家姑娘的声音了?难不成是听错了吗?不过这都快中午了,总该睡饱了吧。
她记得只有姑娘生病那段时间,才会睡到这么晚。
而且听院子里伺候的小厮说,这位将军是要日日早起练武的,今儿个居然也还没动静。
玉书正琢磨着呢,就听得里头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夫人身体不适,推了。
是。
玉书连忙应了一声,又担心道,可要奴婢叫大夫过来,替夫人看看?不用了。
玉书踟蹰着站在门外,不是说身子不适吗?怎么不叫大夫过来看看。
正好旁边一个婆子经过,见她傻愣愣地站在门口,急得跺了跺脚,赶紧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拉走了。
哎哟,这傻丫鬟杵在这里,不是存心搅和将军的好事儿嘛!——片刻之后,门口终于恢复了安静。
齐楚楚这才松了口气,翘着红唇,玉白手指如羽毛般轻轻滑过男人胸前,声音又娇又媚。
见不着夫君,那位郑姑娘怕是十分失望呢。
严青低头瞧她,见她眸中带着几分打趣,眉梢微扬,故意回道。
夫人既然如此说,那我还是去见一见,免得让人白跑一趟。
说着,竟是一点点抽离出来,做出一副要起身的样子。
你敢!齐楚楚娇斥一声,眼尾微微上挑,水亮的眸子斜睨了他一眼,眼波浮动,媚=意横生。
不知从哪儿生出力气来,一个翻身,将要起身的人牢牢地压了下去。
严青刚刚本就是虚晃一招,薄薄的唇角愉悦地扬起,顺从无比地被她扑倒。
被她这般主动地投怀送抱,温香软玉在怀,愈发心旌摇动,契在里面的那事也愈发热烫了些,而且因着这姿势,似乎又深了许多,叫他怎么把持得住。
男人喉头微动,长臂一展,抱着人半坐起身,扶着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就着这新鲜的姿势,胡天胡地又来了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努力拉灯了,好像还是有点wu……求小天使保佑〒_〒现在有半章存稿了,从明天开始回到日更节奏o(^▽^)o☆、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郑雨晴哪里会想到, 她一大早精心装扮了一番过来, 结果居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就要被打发走了。
听说今儿个将军休沐,定是在家中歇息的。
齐楚楚身子不适?郑雨晴眸光微动, 心中冷笑一声。
明明昨日在路上碰见的时候, 齐楚楚还好的很,怎得过了一夜就身子不适了。
这不适之症,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她唇角讽刺地勾了勾,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眉眼中已带上几分焦急和愧疚之色。
竟都是我的错了, 都怪我占了严夫人的马车,怕是夫人受了马匹颠簸之苦, 才染了不适之症。
不知可方便让我探望一二, 聊表歉意?——听郑雨晴这般问话,玉书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若说她之前还不懂自家姑娘怎么就身子不适了,待那婆子把她拉到角落,语气暧昧地指点一二之后,哪里还有不懂的。
既然是那样的情形, 怎么好让这位郑姑娘前去探望。
而且, 玉书悄悄打量着郑雨晴, 暗暗有些奇怪,也不知这位郑姑娘是怎么了,怎么就非要探望不可,好像跟姑娘关系多亲近似的, 可她明明平日里和威远侯府不怎么往来。
想到之前敲门时,将军不耐烦的冰冷语气,玉书就有些后悔触了霉头,哪敢再没眼色地前去打扰。
玉书朝她缓缓行了一礼,索性搬出将军的话来做挡箭牌。
郑姑娘,将军吩咐不许打扰夫人,这事儿奴婢实在做不得主,还请您先回吧。
——郑雨晴眸光眯了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玉书,捕捉到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尴尬之色,藏在袖底的手紧握成拳。
身体不适,将军吩咐不许打扰……还有这丫鬟来不及掩饰的窘迫神色。
这几样联系到一处,郑雨晴心中渐渐有了主意,垂下眼,眸中微微露出一丝嫉恨之意来。
什么身体不适,恐怕是另有原因吧。
而这原因,还有些难以启齿。
竟是青天白日就缠着将军在房中行那等无耻之事……——郑雨晴咬牙拧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就奇怪呢,凭齐楚楚这样的身份竟然也嫁入将军府的。
这将军夫人的身份,恐怕不知用了多少不上道的法子才勾来的,就她那样,哪有半点当家主母的端庄仪态。
安乐上次倒是没说错,这位将军夫人,同那些以色侍人的歌姬也没什么不同。
以前母亲曾带她进宫,有意让姨母为她和将军牵线的。
谁知安乐跑来搅和了一通,姨母一面安抚安乐,一面又暗暗劝母亲,两家身份悬殊了些,怕她嫁过去了不受重视,便将这事暂时搁着了。
母亲听得姨母婉言拒绝,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为着这事儿,回去很是生了一番闷气。
暗恨自己当初怎么就嫁了个没用的,连累女儿也攀不上好人家。
郑雨晴自然也很是失望,只是当初母子两人都以为,严青来日定然要取一位簪缨世家的千金小姐,才能算得上的门当户对。
当时她们隐约听得风声,说是路家夫人和威远候老夫人来往频繁,还以为严青这亲事是要同路家结下了。
谁想到最后,将军夫人的位置竟被这么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给捡了去。
——其实当初若是路明珠嫁给了严青,郑雨晴或许也就认命了,倒不会这般郁郁不平。
谁让自己的身份确实低人一等。
路明珠父亲乃是朝中重臣,身居高位,颇受圣上宠幸,路明珠又是路家唯一的姑娘,从小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
不像她家中嫡妹庶妹好几个,小时候得了什么稀罕的玩意儿都要抢夺一番。
这京城之中除了皇家的公主,能比得上路明珠的出身的,也没几个人了。
所以,要是路明珠成了将军夫人,她反倒觉得理所应当,谁让人家投了个好胎,她除了羡慕又还能怎样。
当然,郑雨晴之所以待见路明珠,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路明珠虽然出身好,容貌却稍显平淡,在京城之中算不上什么美人,也就勉强能得个清秀佳人的名号了,比自己的容貌可差远了。
正所谓食色性也,男人有哪一个不是爱好美色的。
就凭路明珠那样的容貌,即使成了正室夫人,估计也分不到多少宠爱,一想到这个,郑雨晴心里就稍微平衡了点。
路明珠出身再好又怎么样,偏生相貌这般平凡,注定勾不住男人的心。
再想到她自己,虽然身世比不上路明珠,可如今圣眷正隆的淑妃娘娘是她的亲姨母,虽说大将军这条线难了些,但找一位书香门第的青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自己样貌随了有着倾城之姿的姨母,在京城中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了,自然不会像路明珠将来一样备受冷落。
这么一比较,她心中便越发舒坦了,觉得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尊贵的将军夫人的位置,会被半路冒出来的齐楚楚给截去了。
得知齐楚楚只是个前来投靠威远侯府的穷亲戚时,郑雨晴嫉妒地要发狂了。
自己身份就算比不上路明珠,可好歹也是出身京城府宅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齐楚楚不过出身于乡野之地,又算个什么东西,也胆敢觊觎这将军夫人之位。
郑雨晴气的几欲吐血。
同勋功盖世的大将军相比,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哪还有半点吸引力。
她自认容貌出身样样不比齐楚楚差,齐楚楚这种人都能谋划上将军夫人的位置,她凭什么就不行!郑雨晴按捺着心中的不快,眸中的轻蔑神色一闪而过,朝着玉书道。
既是这般,那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还请姑娘替我向将军和夫人转达谢意,我改日再来拜访。
——郑雨晴站起身来往外走,忽然想到什么,眸子眯了眯,唇角勾出一点儿讽刺的意味来。
出身名门贵族的世家夫人们,自来看得上眼的都是端庄守礼的媳妇儿,齐楚楚这般荒唐轻浮的举止,哪里上得了台面。
果然是出身乡野之人,都是这般放浪不知礼数。
这么荒唐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惹得老夫人心生不喜了。
将军夫人的位置,可不是那样容易就坐稳的。
何况,还有安乐公主这位好帮手在……上次在京郊庄外计划没能成功,算是齐楚楚运气好。
要是当时安乐能除掉齐楚楚就好了!将军夫人暴病身亡,偏偏还是在安乐公主的生辰宴会上。
安乐公主爱慕严青之事,并不算隐蔽,就算找不着证据,只要是有脑子的人,自然而然会猜出其中缘由。
到那时,她可是一举除去了两个心头大患。
偏偏安乐却失误了!可她还不信了,齐楚楚每次都会有这样好的运气!郑雨晴收敛了眸中的狠毒之色,朝着玉书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威远侯府。
——正屋内室,雕花架子床上终于有了点动静。
齐楚楚掀开眼帘,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饿的慌。
从昨晚到现在米水未进,怎么可能不饿。
明明是严青在使力,她都没怎么动作,却像在风浪中颠簸了一宿似的,一身精力都被耗得干干净净。
还好严青难得饱餐一顿,大约十分满足了,也不再折腾她。
胳膊依旧环着她的腰,修长手指拂过她饿扁了的肚子,起来用饭。
齐楚楚手脚饿的有些发软,靠在严青怀里,连说话都觉得费力气,由着他替自己将衣服一件件穿上。
午饭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只是先前屋子里头没有发话,玉书也不敢再贸贸然打扰,只吩咐小厨房将菜饭温在了炉子上,待得有吩咐了,随时可以送过去。
现在这时间,离中午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也不知算午餐还是晚餐。
——玉书在门边停下来,叩响了门扇,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黑漆描金托盘的小丫头。
将军,夫人,午饭送过来了。
进来吧。
是。
玉书应了一声,推开门,领着那两个小丫鬟走进去,将饭菜在桌上布置开。
那两个小丫头布置完,便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玉书如往常一样垂手站在桌边,等着伺候自家姑娘用饭。
内室的水晶帘被人撩开,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玉书朝那个方向瞧了一眼,随即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又是不自在又有些小窃喜。
姑娘居然是被将军抱着出来的,两人之间瞧着比以往亲密多了。
玉书暗暗回想着刚才的匆匆一瞥,将军冷峻的表情罕见的柔和了许多,唇边还破天荒地挂着一抹笑,看来是心情很好啊。
至于姑娘,虽然瞧着有些懒洋洋的,可是气色颇好,嘴唇红红的,跟涂了胭脂似的,巴掌大的脸也越发白净水=嫩了。
如同枝头初绽的娇艳花儿,刚被夏日雨水润泽过,瞧着水灵灵的,就连她看了都移不开眼呐,更何况是将军呢。
玉书心中激动不已,看现在这样子,将军和姑娘定然是和好了,她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严青走到桌边坐下,抱着怀里的人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即瞥了眼站在边上的玉书,吩咐道。
不用伺候了,下去吧。
玉书正浑身不自在,生怕自己打扰了两人。
听得这话,立刻跟得了特赦似的,赶忙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不过走到门边的时候,忽听得一个清脆声响,是调羹摔倒瓷碗上的声音。
玉书脚步顿了一下,然后隐约听见将军在跟姑娘说话,……要吃什么,告诉我就是了。
居然要亲自喂吗?玉书眼睛亮了两丛小火苗,心中越发佩服姑娘了。
不过一个晚上,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一下子就让将军变得这般贴心了。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齐楚楚手软的握不住调羹, 听得严青这样说, 索性收回了手, 懒洋洋地靠回他怀中。
这会儿正饿的心慌呢,手上没力气, 连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都做不到。
说起来, 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也是被他给弄得。
要不是他非要缠着不让起来,她哪至于饿到现在, 心慌手软的。
既然他愿意喂,她也不介意享受一把。
将军亲自动手喂食的待遇,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到的。
秀丽的眉微微上挑,眸光含笑看了他一眼, 软软道了声谢, 纤长食指往小米荷叶粥的瓷碗那边点了点。
严青虽然是头一次给人喂饭,倒也很快上手了。
将人圈在怀里,一手端了瓷碗,一手握了调羹,送到她唇边。
齐楚楚撇了一眼那犹冒着热气的粥, 原本也没指望他能有多细心, 鼓着嘴巴吹了吹, 半含着调羹边缘,小口小口地吞了下去。
虽然粥有点烫,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瞧着她半眯着眼,吃的一脸满足的模样, 严青也觉得有些饿了,手腕一转,将本来已经送到她唇边的粥吃了下去。
齐楚楚这边正等待投喂呢,结果落了个空,不带这么调戏人的,眼皮往上撩了撩,郁闷地斜他一眼。
严青接收到她的不满视线,慢条斯理地吞下口中食物,眸中蕴出一点儿笑意。
嗯,今日这粥味道确实不错。
——等两人你一勺我一勺慢悠悠地用完饭,时辰已经不早了。
吃饱喝足,齐楚楚力气也恢复了些,心想着已经误了早上的请安,这晚间的请安,可不能再耽误了。
闹腾了一上午,之前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身上黏乎乎的很不舒服,仿佛犹沾着那股子气味。
和卧房连通的浴房之内一直备着热水,齐楚楚好好泡了个澡,才觉得身上清爽了许多。
坐在梳妆台前面擦头发的时候,齐楚楚才从铜镜之中看到,脖子上面一片斑斑驳驳的痕迹,跟被蚊子叮了似的。
她肤色本就偏白,就算随便瞥一眼,也足够显眼了。
齐楚楚在柜子里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才寻了件领子严实些的,站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下,勉强能将脖子上的红痕遮住。
不由得暗暗庆幸,还好这会儿是秋天,才能用领子遮一遮,要是夏衫哪里遮的住。
没过多久,严青也梳洗完,换了身天青色锦袍出来。
齐楚楚一边擦着头发,微微侧过身来,闲闲地往他那儿打量了一眼。
男人长身玉立,依旧是轮廓分明的俊朗面容,只可惜又恢复了禁=欲冷淡的冰山样。
要不是两人一直呆在房里没出去过,齐楚楚简直都要以为,先前和她耳鬓厮磨的是另一个人了。
待得齐楚楚收拾打扮了一番,时辰也差不多了,两人一同去了锦绣院给老夫人请安。
——今儿个晚上,锦绣院倒是颇为热闹。
齐楚楚跟严青才进了院门,便见正屋外头,两个年纪小些的丫鬟正站在院墙下,笑嘻嘻地说着话儿,目光时不时往屋子里瞄一眼。
那位李公子相貌堂堂,虽然出身高门,瞧着却和善的很,和咱们表姑娘真正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其中身量高瘦些的那个丫鬟低着头悄悄道。
是呀是呀,依我看,咱们府里过不了多久,又要有喜事儿了呢。
另一个身量矮点、皮肤白净些的丫鬟也掩嘴笑了两声,小声附和道。
齐楚楚走到近处,正好听见了她们后面那句要有喜事儿了,不由得有些好奇,出声问道,什么喜事儿?——那两个丫鬟正聊的开心,竟是一时没注意来了人。
这会儿反应过来,立刻停止了闲聊,手忙脚乱地转过身来,微微屈膝冲着两人行了一礼。
奴婢参见将军,参见夫人。
齐楚楚抬了抬手让她们起身,还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便又重复了一遍。
刚刚听你们说,府里要有喜事了?那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个子高瘦些的那个点了点头,因为被听到有些不好意思,含蓄地解释道。
回夫人的话,今儿个南安侯府的李夫人和李大少爷前来拜访了,这会儿同老夫人在屋子里说话呢。
——南安侯府的李大少爷?听到这话,齐楚楚琢磨了一下,南安侯府似乎有些耳熟,好像以前在哪里听到过。
她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在哪里听到的了。
之前周凝霜被绑架的那一次,这位南安侯府的李大少爷,当时好像也在山上,还出了力帮着严青找她们来着。
既然两个小丫鬟说是喜事儿,那想必李大少爷和李夫人上门拜访,是来议亲的?至于议亲的人选,大姑娘严芷萱是早已订了亲事的,只是世子夫人舍不得,还想留她在家里多呆两年,一时还不急着嫁人。
三姑娘严芷韵年纪还小,定然不可能了。
那府里适龄的人选,应该就只有严芷兰和周凝霜那边了。
能嫁入南安侯府,这在京中也算是一桩十分不错的姻缘了。
齐楚楚在府里呆了几年,自然能看出来,老夫人平日里对周凝霜很是偏爱,对生性怯弱的严芷兰倒是关注的很少。
这样好的一桩婚事,只怕是特地为周凝霜准备的。
——齐楚楚进屋的时候扫了一眼,果然见得那位李公子和李夫人都在。
老夫人正坐在榻上,同李夫人聊着,见她和严青进来,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些。
等两人请完安,便笑吟吟地让她们坐下了,闲话了两句,也没问他们早上怎么没过来,只当没有这回事一样。
年轻人脸皮薄,可不好多说什么,惹得她们不自在就不好了。
——孙儿今日看起来格外神清气爽,不像前些日子,整日沉着脸,好似谁欠他多少银钱似的。
是,新婚之日没过多久,就让他搬去书房住,也着实难为他了。
可谁让他下手没个轻重的,将人折腾的都昏过去了。
为了楚丫头的身体着想,自然不能再让他胡乱行事了。
楚丫头身体恢复了,到时候还不是他得了好处。
自己这做祖母的,可是为这孙儿操碎了心呐。
楚丫头今儿个脸色还比平日里还红润了些,气色颇好,唇角微微翘着,一点儿也没有不舒服的模样。
哪像上次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可是吓坏人了。
想来阿青上次稀里糊涂地把人弄病了,如今总算吸取教训,晓得疼媳妇儿了。
老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她还怕两人前些日子分开久了,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和好呢,看现在这样子,倒是不必担心了。
这就好,正所谓床头打架床位和。
这新婚夫妻的,还是要多多在一块儿,自然就亲密起来了。
——楚楚,这位是南安侯府的李夫人。
老夫人笑眯眯地替两人介绍道。
齐楚楚起身福了福,同李夫人问了声好。
这位李夫人模样瞧着很是和善,眉眼温婉,一看就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至于旁边那位李大公子,浓眉大眼,身量高大结实,瞧着也是个性子忠厚的青年,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
齐楚楚暗暗思忖,看来老夫人也是颇费了一番苦心,嫁到这样的人家,也不必担心周凝霜会被恶婆婆欺负,更不用担心丈夫四处招蜂引蝶。
而且,听说这位李大公子还是南安侯府的独苗,连个妯娌都没有,可以安安心心地做她的少夫人。
这样一桩好的婚事,要不是有老夫人帮忙,怎么会落到周凝霜手里。
只不过,周凝霜不是对静王存了心思……难不成现在终于死心了?——这边齐楚楚在打量两人的同时,李夫人也在打量着她。
当日严青和齐楚楚的婚礼,李夫人倒是参加了的。
只是那时候,新娘子蒙着红盖头,李夫人也没能瞧见她的样貌,是以今儿个倒是头一回见着。
原以为,将要娶进门的准儿媳妇已经够漂亮了。
没想到,同这位将军夫人一比,却还是要稍逊一筹。
而且这位齐姑娘举手投足之间,很是娴静文雅,同有些自诩名门之后的刁蛮贵女相比,她反倒更像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姑娘。
如此说来,严将军娶这位出身平凡的姑娘为正妻,倒也算不得奇怪了。
☆、111.3.1众人闲聊了会儿, 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 老夫人便吩咐下面的人备了晚餐, 留李夫人和李大少爷一同用饭。
这桩婚事两家都有意,今儿个商议下来, 也八九不离十了。
老夫人心里琢磨着, 只等过了礼数,定下婚期,就能安安心心地把凝霜嫁出去了。
这家人关系简单, 老夫人只盼着凝霜嫁过去了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可切莫像她母亲严氏那样,大着肚子回了娘家, 一呆就是十几年,可怜了凝霜和绍言两个孩子, 一生下来就相当于没了父亲。
大约是严氏怀孕的时候受了些波折, 绍言那孩子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一年年地吃药不断。
凝霜身体倒是还好,只是因着严氏出嫁两年就和离的事儿,难免有些不好的影响,给她说亲着实难了些。
这一回, 要不是有了王妃帮忙, 这桩婚事不一定这么快能成。
可一想到王妃是为了什么缘故, 才这样主动帮忙,老夫人就着实有些头疼。
——凝霜那孩子,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年太过宠爱她了,宠得她连礼法都不顾了, 竟然一心记挂着身为姨夫的静王殿下。
王妃是她的亲姨母,她怎么能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来,这叫王妃怎么能不生气。
好在王妃没有说破,给她留了面子,还不计前嫌地给凝霜介绍了这样好的一桩婚事。
老夫人想到这事儿,就觉着实在有些对不住王妃,只怪自己没把凝霜这丫头教好,要不然王妃又岂能受这种气。
如今婚事既然定下来了,凝霜嫁过去之后夫唱妇随相夫教子,这位李大公子瞧着是个忠厚的性子,日子一久,凝霜自然会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慢慢抛下了。
如此一来,这等见不得人的丑事,也算是遮过去了。
——老夫人靠在秋香色软枕上,沉吟了一下,还是唤了身边的小丫鬟,吩咐道。
去一趟荔香苑,请姑奶奶和表小姐过来一同用饭。
虽然说周凝霜的母亲严氏自从和先头的夫君和离之后,就不怎么露面儿了。
可这是凝霜的终身大事,严氏这个做母亲的,总该要出来招呼一下,面子上也好看些。
那丫鬟微微躬身行礼,点头应了,转身出门去荔香苑传话。
——荔香苑东厢房之中。
听得那丫鬟的话,周凝霜伸手抚了抚鬓角,眉宇间有些不快,面色沉沉的。
你是说,李夫人和李弘……大公子过来了?回表姑娘,正是。
那丫鬟跟在老夫人身边也有段时间了,隐约知道点儿风声。
一时却没注意到周凝霜的脸色,还以为她是猜到了什么又不好意思问,小声地恭维道,那位李大公子相貌堂堂,对人也很是和善亲切,奴婢瞧着,老夫人对这位李公子很是喜欢呢,怕是姑娘的喜事就快了……恭喜姑娘了。
听到恭喜那两个字,周凝霜浑身都不舒服,斜睨了她一眼,目光越发阴冷了,语气也满是怨气。
谁让你多嘴了!那个李弘,就算是南安侯府的独苗又怎么样,哪里比得上静王殿下,一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将来更是要手握天下的一世君主。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难道就是为了再一次嫁给这么个碌碌无为的庸人?难道老天爷只是故意戏弄了她一把,她注定不能改变命运,不能嫁给世上最尊贵之人,享受权利和地位带来的无上快乐?——乍然听到周凝霜的训斥之声,那丫鬟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番好言恭喜,竟然会触了表小姐的眉头。
一时战战兢兢地噤了声,缩着脖子站在旁边,再不敢多说一句。
周凝霜心中不痛快,见她畏畏缩缩地站在旁边,将满心的愤懑都发泄到她身上,讽刺地笑道。
你既然觉得这位李公子这么好,不如求老夫人把你送过去,说不定还能让你捞个姨娘做做!那丫鬟噗通一下子跪了下来,紧张地垂着头,连连摆手解释。
表小姐,奴婢万万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由得深深后悔,方才做什么要多嘴多舌,一个没忍住透露了消息出去。
早知道会被表小姐这般训斥,她这又是何苦呢。
——姑娘,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呢,可不好失了礼数。
大丫鬟走上前来,轻声劝道。
周凝霜明白她说的没错,自己可不能像以前一样,再任性地惹怒外曾祖母了。
自从她上次说了喜欢静王的事儿之后,外曾祖母对她就没有以前亲热了,两人之间生了隔阂。
如今齐楚楚嫁了进来,外曾祖母更是明显偏袒起齐楚楚那边来了。
就算齐楚楚懒怠到误了早上的请安,外曾祖母也连责备都没有一句。
倒像是把齐楚楚当成亲孙女儿似的疼爱,相比之下,对她反而越发疏远了。
既是外曾祖母命人请她过去,一时也没什么其他的法子,她还是先顺着老人家的意思,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来,听话地陪着老夫人还有李家的人用顿饭。
周凝霜按捺住心中的不快,梳妆打扮了一番,换了件崭新的衫裙,和母亲一同去了锦绣院。
——屋子里头,众人围着红漆楠木桌坐了一圈,和乐融融的。
李弘坐在李夫人右手边,斜对面正是打扮一新的周凝霜。
她穿着件松花黄绣百蝶穿花裙,发间斜斜簪了一只碧玉金步摇,戴了一对翡翠耳环,瞧着很是俏丽活泼。
那张明艳的小脸上挂着一点儿浅笑,正娇声和老夫人说着话儿。
李弘不经意地扫过一眼,就有些移不开目光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模模糊糊地觉得,这姑娘,像是在梦里见到过的一般,熟悉的紧。
自从上次在寺庙一别,李弘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可心里却跟着了魔似的,一直记挂着。
他也知道这般想法颇有些轻浮,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所以才会催着母亲上门,赶紧前来提亲,生怕来晚了,这位周姑娘就要被其他人抢走了。
不过这么看着人家姑娘终究是不大礼貌,李弘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只是耳根微微有些发红,泄露了一点儿少年心绪。
——见凝霜并没有抵触这桩婚事的意思,老夫人总算是放心了下来。
李夫人既然过来议亲,自然是一早就知道周凝霜的身世的。
当初严氏闹和离的动静很有些大,出嫁不过两年就和离回家,京城里可是传了好一阵风言风语。
李夫人同严氏是一辈的,自然也听说过几句。
当年和离才过了半个月,那位周大少爷就以正妻之礼娶了一位远房表妹,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喜获麟儿。
待那孩子一出生,大家自然也都猜出来了,严氏一气之下大着肚子和离是为了什么。
当时有不少夫人都私下讨论,说严氏太傻了些,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是很正常的。
况且那时候严氏还怀着身孕,男人在外偷腥也是难免的,怎么就蠢到和离了,将正妻之位拱手相让给那个狐狸精。
要是当初严氏没有和离,也不至于让那狐狸精的儿子白白捡了个嫡子的身份,结果到头来,周绍言和周凝霜两兄妹反倒没法认祖归宗。
——李夫人听到这些闲言碎语的时候,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其实是有点不舒服的。
那位周少爷若是足够尊重严氏这个正妻,又怎么会和离才半个月,就急急忙忙地另娶了新欢。
而且这么些年来,他对严氏生下的两个孩子不闻不问,却对新夫人生下的嫡长子视若珍宝。
纵使当年严氏忍下一口气,为了面子撑了下来,后来也指不定要受更多的冷遇,说不定还要让两个孩子跟着受罪。
李夫人其实私底下还颇有些佩服严氏,能这般干净利落地斩断关系,虽然稍微任性了些,倒着实是个性格果断的。
——瞧周姑娘如今的举止模样,在威远侯府中教养的不错,看起来是个明理懂事的好姑娘。
李夫人心中暗暗点头,未来的儿媳妇性格好,她这个做婆婆的自然是十分满意。
而且周姑娘样子也十分出挑,难怪弘儿催着她上门来提亲。
弘儿是她一手带大的,他又不擅长掩饰,心思好猜的很。
听说之前曾在寺庙中遇见过一次,怕是那时候就将人家姑娘记在心里了。
只盼着周姑娘到时候嫁过来了,也能像将军和将军夫人一样,夫妻恩爱,早日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就好了。
这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只除了周凝霜,尽管面上一直挂着笑意,可她真不想这辈子再嫁给同一个人,重复同样的人生。
虽然说,李弘上辈子对她其实还算不错,就算落魄后,也没怎么亏待过她。
周凝霜想着心事,下意识往李弘那边瞟了一眼,正好撞上他不经意看过来的目光。
那样带着情意的眼神,她上辈子很熟悉,周凝霜皱了皱眉,心中不知怎么烦躁了起来。
☆、111.3.1大街之上, 一片熙熙攘攘, 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小姐,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穿着灰色小厮服的大丫鬟思烟凑近周凝霜身边,小心翼翼地轻声劝道。
周凝霜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 丝毫不为所动, 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
她昨日从哥哥那里借来一件以前的月白色锦袍,哥哥天生体弱,身量偏瘦, 前两年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倒是刚刚好。
今儿个大清早起来,很是费力地打扮了一番, 用细软的白绫布一圈圈裹住了胸前,总算是看不出什么了, 才换了那身男子穿的锦袍, 把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支玉簪简单固定住。
又用黛粉将细细的眉可以描粗了些,增添了几分英气,明丽的五官变得雌雄莫辨起来。
因着她肤色本来也不怎么白,这么一通打扮下来, 倒是不大违和。
外人乍眼看过去, 只怕要以为这是位年轻俊俏的文弱公子哥儿。
——思烟见劝不动她, 一时无计可施,只得跟着周凝霜往前走。
周凝霜走出去没多远,便停在了一座三层高的酒楼门口。
她脚步一转,正要走进去。
酒楼里头却跌跌撞撞走出来一个人来, 还有两个小厮从后面追了上来。
那人本是混混沌沌的,直冲冲地就朝着周凝霜的方向撞了上来,好在思烟扶着周凝霜躲开了。
结果那人收势不及,一下子摔下去,在大门口栽了好大一个跟头。
——周凝霜嫌弃地瞥了一眼,脚步不停,依旧往里走。
下一刻,周凝霜只觉得肩膀一痛,却是被那醉鬼给胡乱扯住了。
你这贱民好大的胆子,撞了本王还想跑!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本王要好好收拾他!那醉鬼从后头死死扣着她的肩膀,嘴里胡咧咧的,骂了一通不干不净的话。
分明就是这人自己撞上来的,却偏把事情栽赃到了她身上。
还对她动手动脚的,周凝霜从小到大都是被娇养着,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负,一时又气又怒。
思烟被追上来的那两个小厮拦住了去路,只能看着那醉鬼困住了自家姑娘,却根本插不上手。
周凝霜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又没有学过什么武术防身,力气自然是远远比不上那醉鬼。
她伸手去掐那人禁锢在肩上的手,却被那人反手一扯,竟是将她的手握在了掌中,口中犹在胡咧咧着。
大胆刁民……竟敢以下犯上……——他话说了一半,忽然觉出些不对劲来,握着的那只手又滑又软,柔若无骨,这哪里是男人的手,分明就是姑娘家的手。
他方才冲过来,倒是没来得及瞧清这人的模样,这会儿觉出异常,仔细一打量,一双小眼睛中顿时放出光来,语气也变得轻佻起来。
竟是本王眼花了,原来是位漂亮的小娘子。
这一瞧就是哪家贪玩的小娘子,虽然换了男人装扮,却还是掩不住那天香国色的容貌。
哟,身上还带着香气呢。
哪有男人家身上会有这样甜的香味。
他手上的力道禁不住松了些,在那柔嫩的肌肤上贪婪地摩挲了一下。
一双眼滴溜溜地上下打量着,这样身娇体软的美人儿,在床上不知该有多销魂。
正巧这些日子他屋里也没什么新鲜人儿玩了,这个倒是十分合他胃口,可以够他玩上一段时间了。
对待佳人,自然不能再那般粗暴,那人轻轻捏了下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凑近她小巧的耳边,放缓声音问道,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周凝霜哪里忍受的了这般轻薄,早已气坏了,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收回手。
见那登徒子凑过来一脸色迷迷的模样,用尽全身力气,反手一抽,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过去。
下一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
那醉鬼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五个红红的指印来。
还没等周凝霜再甩上一巴掌,那醉鬼已经眼睛通红,钳住了她的双手,直接将人往酒楼之中拖去。
小二,给我来间上好的包厢!他本来没想那么快动手的,谁让这位小娘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有人胆敢朝他甩巴掌!这小娘子性子够辣,很好,他还没试过这样儿的,想必等会儿办起事来更有滋味。
——王爷里面请。
那小二虽然瞧出了些不对劲,可他只是个伺候人的,哪里胆敢冒犯这些身份尊贵的主顾,唯唯诺诺地应了.只当没有瞧见那位俊朗小公子的挣扎和反抗,将人带到了二楼里间一处安静的包厢之处。
心中却暗暗琢磨着,没想到这位临平王居然是个荤素不忌的,如今竟然换了花样,不爱美娇娘,反而瞧上这样俊秀的少年郎了。
哎,只怪那位公子哥儿太倒霉了,怎的就被这位王爷瞧上了。
——小姐……小姐……思烟惊慌地看着那醉鬼周凝霜拖走,一时急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两个小厮拦住她,根本不让她进酒楼。
还说什么跟了他家主子,是这位小娘子的福分。
思烟慌乱地喊了两声,方才她听那醉鬼胡言乱语中,自称本王,隐约猜出来,这只怕是那位京城中有名的荒=淫无度的临平王。
这临平王是皇帝的亲侄儿,最喜的就是这等欺男霸女之事,听说他府里姬妾多不胜数,其中有不少都是从民间劫掠而来的。
平民百姓哪里惹得起,只能忍气吞声。
思烟犹犹豫豫地,不敢胡乱爆出名字来,害怕坏了姑娘的名声。
要是万一最后没事,她现在乱嚷嚷出来了,没事也变有事了。
如今眼看着婚事都要定下来了,要是出了这种事儿,小姐以后还怎么嫁人。
——思烟急得眼泪汪汪,那两个小厮拦着,她根本没办法,可要是回去搬救兵,等她回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思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见有人朝着酒楼这边走了过来,身影有些熟悉。
她眸光一亮,也不再和那两个小厮纠缠,直接冲到了那人身边,压低了声音,焦急地求道,李公子,我们家姑娘刚刚被人强行拉进酒楼了,怕是要有危险,求您快去救救她。
你是?李弘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的问道。
他的记性不算太好,一时倒认不出来这人是谁,似乎并不曾见过?思烟忙解释道,李公子上次来威远侯府的时候,奴婢曾见过您一次,我们家姑娘姓周。
威远侯府之中,姓周的姑娘,也只有一个了。
李弘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今日会来酒楼,本是因为收到了一封私下传来的信,有人约他在酒楼见面,说有重要的事情同他商议。
那人并未透露姓名,李弘其实一开始只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并没打算过来。
然而一早起来,却莫名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现在他却暗自庆幸,还好他来了,不然,周姑娘出事了他都不知道。
见思烟这般着急模样,周姑娘此时必然是处境危险,李弘正要进酒楼,却被拦住了。
那两个小厮挡住了他的去路,竟然还都是练家子。
好在李弘自小学武身手不错,迅速撂倒两人,朝着酒楼里冲了进去。
——终于找到那间房的时候,李弘一掌拍开门,还未走近,便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响。
接着,是重物砸在地上的沉闷声音。
青石地面上,碎裂的瓷片四溅,沾着鲜红的血渍。
李弘呼吸顿时滞了滞,心跳陡然停了一瞬。
待得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人又胖又高,并非他所要找的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当看到那人的模样时,他怔忪了一下,暗暗捏紧了手心。
——周凝霜脸色苍白地站在旁边,握着青花瓷瓶仅剩的一小截细长瓶口,手指犹在发颤。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他脑后的血液却是越来越多,将那一块地面都染红了。
她目光恍惚地盯着地上,连李弘走近都没有发现。
周姑娘……李弘唤了一声,将她手上的瓷片拿下来。
周凝霜手中一空,待瞧见面前的人,只觉得如在梦中一般。
眼圈一红,眼泪落了下来。
她刚刚经历了那么一遭,心中又惧又怕,竟是一时间有些神志不清,分不清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
害怕地扑进李弘怀中,大声地哭了出来。
阿弘,我杀人了……杀人了……怎么办……李弘有些错愕,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扑到自己怀里,就好像她很熟悉很依赖他一样。
而且,她刚刚怎么会叫自己阿弘。
明明她应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大概是她情绪太激动认不清人,可能她身边有个叫阿红的侍女吧。
李弘有些紧张地拍了拍她的背,笨嘴拙舌地保证道,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思烟追不上李弘的步子,落下了好大一截,等到赶过来的时候,那位李大公子已经把周凝霜送了出来,倒没有瞧见先前那个醉鬼的影子。
她心中暗暗有些忐忑,那人极有可能是临平王,难道李大公子直接将人撂倒了?坏了,要是真打了王爷,李大公子该不会因为这事儿惹上什么麻烦吧?可她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去探究这事儿了,因为姑娘的脸色惨白惨白的,虽然看上去没受什么罪,整个人精神却很不好,恍恍惚惚失魂落魄的模样。
带你们小姐回去吧,让她好好休息。
是。
思烟忙点头应道。
——荔香苑中,回廊下站着几个小丫头,围在一处絮絮叨叨说着话儿。
其中一个唉声叹气道,听说,李大公子今早已经认罪了,可怜咱们小姐,好好的夫婿就这么没了。
其实那位临平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强抢民女荒=淫无度,以前就听说有姑娘家被他欺负了,无处伸冤,最后投河自尽了,李大公子这分明是替天行道……一个丫鬟愤愤不平地道,因着情绪激动了些,声音稍微大了点。
嘘……另一个年级长些的丫鬟拧了一把她的胳膊,提醒她小声点。
小姐这几天心情不好呢,肯定是因为李大公子的事儿烦心。
本来好好的一桩婚事,现在李大公子犯下了这种杀人重罪,婚约自然是告吹了。
——已经认罪了……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周凝霜握着绣花针的手指一颤,细细的针刺进了指尖,渗出一点儿血来,让她又想起那天的情景,触目都是红色。
那个恶=心的临平王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要一命还一命了。
她根本没想到,李弘会毫不犹豫替她背下这个黑锅。
那天他明知道那人是临平王,还是将她推出门。
——她曾经百般轻蔑嫌弃的人,现在却愿意为了她,背下杀人的罪名。
其实他死了,她自然就不用嫁给他了。
她自然有机会继续谋划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
说起来,这倒是误打误撞成全了她的心愿。
可她现在,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
——周凝霜咬着牙,重重地摇了摇头。
不不不,这件事是他自愿的,关她什么事。
她根本没说要让他顶罪。
是他自己犯傻……她极力地否认着,仿佛这样,心中的那点儿愧疚就能消失一样。
——活了……小姐,临平王又活过来了!思烟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张脸上又哭又笑的。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最清楚。
要不是为了姑娘,李大公子根本不会伤人。
想必当时只是一时失手,偏偏竟是杀了人,还要赔上性命。
想必姑娘心中也很不安,这两天都不怎么说话,只缩在屋子里,连门都不出,整日整日地对着那绣棚子发呆。
——你说什么?周凝霜顿时扔了手中的东西,转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临平王……不是已经死了吗?什么叫做又活过来了?她只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思烟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激动地给她解释。
本来今儿个是临平王下葬的日子,葬礼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着到了时辰,就将临平王送进棺材之中,好好安葬了。
谁知道,昨儿个晚上陡降暴雨,正电闪雷鸣的时候,灵床上没了气脸色青白的临平王忽然眼睛一睁,直愣愣地坐起身来,把那守灵的仆人吓了个半死。
竟是死而复生了。
人都死了三天了,居然又醒过来了。
这种稀奇事儿,还是头一遭听说。
因此,今儿个一大早,这件事街头巷尾就传遍了,大家本来是不信的,可今日临平王的葬礼忽然取消了,若不是活过来,又怎么会取消,这事儿哪里还会有假。
思烟也是从曾婆子那儿听来的,听说临平王没死成,当下就激动坏了。
临平王既然没死,那李公子自然算不上犯了杀人之罪。
就算被判伤人,也不过就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不用一命抵一命。
一得知这个消息,她就赶紧过来给小姐报喜了。
——周凝霜也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竟是松了一大口气。
或许是因为,这样她就不用欠那个傻子的人情了。
她紧绷的脸色刚刚好看了些,可细细琢磨了一下思烟刚才的话,忽然想到什么,心中一寒。
临平王都已经死了三天了,居然又活过来了。
这活过来的,真的是临平王本人吗?会不会,是被什么阴魂附了身?她连重生这样闻所未闻的诡异事儿都经历了,那借尸还魂,恐怕也算不得稀奇了。
一想到现在占据着那位临平王壳子的,可能是个孤魂野鬼,周凝霜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只觉得周围都凉飕飕的。
——院子里,齐楚楚眯着眼靠在躺椅上,揉了揉酸痛的腰,又是一晚上没睡好。
玉书把手里的茶盏递过去,也在跟她讲这件稀奇事儿。
那临平王可真是命大,明明都没气儿了,居然躺了三天又醒了过来。
好在是进棺材之前醒过来了,要不然,这要是棺材一封口,就是醒了也出不来了。
齐楚楚接了茶,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
之前见过两面,那位李公子是个品性良善的,出手伤人必然是事出有因。
听说李弘还是三代单传,这回临平王死而复生,李弘总算不必以命抵罪,不至于让他们家绝了后,也算是老天有眼吧。
这几日过去请安的时候,老夫人也着急的很,眼看着亲事都订了,偏这个时候李弘出了事儿,老夫人整夜睡不好,瞧着都憔悴了不少。
这会儿应当能松一口气了。
齐楚楚困得厉害,听玉书说了一回,也就将这事儿抛在脑后了。
毕竟,那位临平王是死是活,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严青这天回来的有点晚。
齐楚楚这几日都没睡好,一直打呵欠,就先歇息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便感觉有个热乎乎的身体从背后贴了上来,长臂一伸,将她连着被子一齐抱住了。
回来了?用过晚饭了没有?齐楚楚费力地睁开眼,声音都有些恍恍惚惚。
她撑着手肘要起来唤人传饭,却被严青一手按住了。
没事,用过了。
严青蹭了蹭她柔顺的发顶,呼吸间都是她发间清香,并不浓烈,很好闻。
腰还酸吗?修长的大手隔着被子,力道轻柔地替她揉了揉腰。
唔……还有点。
腰间是敏=感点,虽然隔着被子,齐楚楚还是被他弄得有些痒,往后缩了缩身子,整个人都贴在了他怀中。
严青将人抱的更紧了,唇贴着她的耳边,含住了她的耳垂,慢慢地舔吻着,呼吸有些烫。
齐楚楚心跳快了些,身子颤了一下,意识瞬间清醒了许多,声音很轻地询问道,今天不做那个……行不行?她实在有点受不住了。
说完之后,还没等到严青回答,她脸已经热的像要烧起来,红彤彤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常年习武,精力太好了。
虽然那事并不讨厌,也不像开始那样疼了,除开先前犯浑那几次,严青一直很照顾她的感受,她越来越能能领略到其中的妙处了。
只是她身体可没严青那么好,再这么下去,腰都要废了。
齐楚楚本来还有点担心他不肯,却听得严青笑了一声,很是爽快地应下了,还亲了亲她的脸。
过几天要举行秋猎,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齐楚楚眼睛亮了亮,困意都消散了许多,我可以去吗?自然可以。
这秋猎虽说主要是男人参与,可有不少官员也会带女眷参加。
那我能不能骑马?想起上次骑马,齐楚楚有些意动,在他怀中转过身,一双眼期待地看着他。
要是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齐楚楚弯了弯眼睛,忽然凑近了些,主动亲上他的唇,以示谢意。
严青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趁势含住她的,好一番啃噬=舔=弄,直弄得她喘息不匀了,才将那嫣红水亮的唇放开了。
齐楚楚脸贴在他胸前,平复着气息,回忆上次骑马的事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瞪了他一眼,不满地问道。
上次教我骑马,你隔那么远做什么?要说是严青不喜欢靠近她,明明现在连更亲密的事都能做。
那时候她不过是碰了一下他的额头,他脸色就难看的很,她怎么都想不通。
严青忽然勾起唇角笑了,语气很是意味深长,下次骑马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不甜o(^▽^)o☆、111.3.1深夜, 周凝霜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烦躁地掀开被子, 坐起身来。
前几日,李弘被收押关入监牢, 大家都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 李夫人曾经上门来拜访过,周凝霜那时候也陪在老夫人身边。
短短几日,李夫人添了不少白发, 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七八岁。
李夫人坐在椅子上,拿帕子抹了把眼泪, 声音有些抖,弘儿让我来同老夫人说, 出了这事, 他不敢耽搁了周姑娘,那婚事就算了。
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拿帕子挡住了脸,是咱们弘儿没这个福气,怎么偏偏出了这事儿。
本来都打算月底定亲的, 可现在眼看着儿子连命都保不住了, 自然不能让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嫁进来就做寡妇。
老夫人是心地仁慈, 这才没有主动提,她们李家不能装作不知道,李夫人去监牢探望时,李弘特意叮嘱了她这件事。
——周凝霜那时候陪在一边, 心里突突直跳。
李家三代单传,好不容易得了李弘这么个独苗苗。
现在却因为她的缘故,连最后的血脉都要断了。
要是李夫人知道儿子是为她顶罪,怕是恨不能杀了她才好。
可偏偏李夫人被蒙在鼓里,瞧着她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悲伤和怜悯。
周凝霜把头埋得低低的,只觉得做贼心虚,心里又慌又乱,再也不敢看李夫人一眼。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就是不能雪中送碳,也不好这么雪上加霜,避开了李夫人这个话题,只安慰道。
李夫人切莫太过伤心,此事或许还有转机,上苍保佑,李公子也许能平安回来。
虽然这可能性不高,可李夫人听到这话,眸光还是亮了亮,生出了一线希望。
李家不是那种蛮横无礼的,即使这渺茫的希望落空了,也不会做出那种强人所难之事。
老夫人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将这退婚之事暂时搁置下了。
没想到老夫人一语成真,此事竟真有了转机。
——临平王死而复生,李弘侥幸捡回一条命。
不过临平王虽然醒过来了,受伤却颇为严重,清醒了片刻便又陷入了长久的昏迷,李弘自然没能躲过牢狱之灾,如今还被关在大牢之中。
毕竟这件事涉及到皇室血脉,一般官员不敢擅自做主。
当今圣上便将此事交给了静王,由他全权负责处理。
这件事可大可小,端看静王怎么判这件案子。
按天启朝律法,若是失手误伤,只需杖刑六十。
可若是故意伤人,除开杖刑一百之外,还需流放边疆三年。
——那蛮荒之地哪里是人呆的。
一想到这事儿,周凝霜心里就堵得慌,好像不自觉地开始为那个傻子担心了起来。
周凝霜披散着头发摇了摇头,坚决地否认了心中那刚刚冒头的一点儿想法,不,她怎么会担心,她只是不想欠李弘这么大的人情。
是,就是这样。
她只是心中有愧,不愿欠他的。
——清晨时分,一辆轻便的青帏马车停在了王府之外。
车帘被人掀开,一身银纹绣百花云缎裙的少女从车上下来,瘦削的肩上搭了一件软毛织锦披风。
她来王府的次数不算少,守门的仆人都已认得她,一面将人迎了进来,一面唤了小丫鬟进去通知。
过不多时,便听得一阵脚步声,穿着缕金绣牡丹纹长裙的女子袅娜而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眸中冷意一闪而逝,待得走近时,已经换上一副温和熟悉的笑脸。
凝霜,你这丫头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派人通知姨母一声?静王妃亲昵地挽住她的手,带着人往主院那边走。
周凝霜暗暗扫了一眼周围,没发现想要找的人,不由得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她收敛了心神,笑盈盈地看向静王妃,娇声回道,昨日和母亲去道观,听人说那道观里的送子符很是灵验,凝霜诚心求了一份,今日特地给姨母送过来了。
静王妃将她之前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边的笑意都锋利了几分,这外甥女,还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竟敢打着送符的幌子,这么明目张胆地凑上来勾引静王!当她是瞎了不成!明知道她膝下无所出,偏要故意拿这种符纸来羞辱她!什么了不得的破东西,要是这种符有用的话,她早八百年前就该生下儿子了!还稀罕周凝霜这么一道不知从哪儿来的破符!静王妃心中冷笑,手上接过那道符,递给了一边的侍女。
——两人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有侍女过来通传,王妃,王爷回来了。
周凝霜眼睛亮了亮。
果然过了片刻,身穿真紫色绣金线盘龙纹锦袍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王爷。
静王妃柔柔地唤了一声,已经笑盈盈地迎上去,周凝霜也忙跟着起身相迎。
——静王大步进了门,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笑来。
忽然瞥见跟在静王妃身后的少女,那张俊脸上神情一滞,唇边的笑意立刻收了回去,眸光也沉冷了几分。
他收回视线,目光再也不看那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周姑娘怎么有空过来了?这个外甥女也真是够难缠的,竟是追到家里来了。
王妃只怕还被蒙在鼓里,都不知道她这亲外甥女起了什么歪心思。
不知道也好,王妃这么些年来为他操持家事,处处用心,着实是个十分称职的贤淑妻子。
除了一直没有子嗣,完美地几乎挑不出毛病来。
他心里感激王妃这些年的付出,也不愿让她知道这种不堪的丑事,徒添伤心。
——周凝霜没想到他一进来,竟然都没有先招呼王妃,直接就问起她来,哪里注意到他语气中的冷淡。
一时心中遐想万千,脸颊红了红,轻声道,回王爷,凝霜今日是来给姨母送东西的。
哦,什么东西?静王皱了皱眉,这丫头心思不正,难保不会在礼物里做什么手脚。
凝霜这丫头有心,特地替我求了一道观音送子符过来。
静王妃却是接过话,从侍女手中拿了那送子符,一边递给静王看,一边笑着夸奖道。
——看到那符,静王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王妃多年来一直没有身孕,这丫头这不是故意戳王妃的伤疤吗!何况,王妃不孕是身体不好的缘故,这种唬弄无知村妇的玩意儿,能起到什么作用!果然是心思不正!之前分明同她说的清清楚楚了,她却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再被她这么纠缠下去,恐怕不只是王妃会发现,就连外头都要有流言蜚语传出来。
不成,这事儿得尽快处理才好。
——静王捏了捏手指,往周凝霜那边看了一眼,眸中忽而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前些时候宫中赏了盒东海夜明珠,本想着给老夫人送过去,却苦于抽不出空闲来,正好这次可以让周姑娘带回去。
周姑娘稍等,本王去去就回。
周凝霜心中微动,想着正好有机会同他问那件事,赶紧跨上前一步,鼓起勇气道,怎么好劳烦王爷又回来跑一趟,还是凝霜同您一起去取吧。
静王听得这话,倒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答应了,同王妃道别,领着她出了屋子。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穿着缕金绣牡丹纹长裙的女子扶着门边,莹白指尖早已陷入了木门边缘,用力地好像下一刻就要折断了似的。
方才还柔情万分的眼,早已被数不尽的阴狠毒辣埋葬吞没。
上一次,她不该轻饶了这丫头的!——周凝霜跟着静王进了书房,门一合上,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很是安静。
周凝霜心中怦怦直跳,有些紧张地开口道,王爷,我有话……她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静王阻止了。
你给我闭嘴!静王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声音森冷,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压气息。
被他一吼,周凝霜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没明白这是怎么了。
他说要过来拿夜明珠的时候,不是还和声和气的吗?而且刚才,也是他答应让自己跟过来的。
——本王顾忌着王妃的面子,先前才放了你一马,没想到你这样不知好歹!周凝霜一怔,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就不知好歹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呼吸猛地止住,脖颈处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卡住了。
那只手越收越紧,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静王不知什么时候移步到她面前,单手狠戾地掐住她的脖子,好似来自地狱的使者,眸中闪过一抹阴鸷血腥的光。
——周凝霜就是再蠢,这会儿也知道不对劲了。
这个人的眼神,分明就是动了杀机。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气息越来越稀薄,周凝霜用力地拍打着那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眸中满是惶恐和害怕。
静王怎么会是这种人,他明明是那种温和儒雅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样的静王,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也根本不是她倾慕的那个。
——任她怎么挣扎,那只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痕迹。
周凝霜清楚地感觉到,呼吸越来越艰难,越来越喘不过气,死亡之门正在向她慢慢敞开。
痛苦的泪水不断滑下,早知道会这样死去,何必要让李弘替她顶罪,白白地搭了那傻子的性命进去。
早知道……周凝霜越想越是后悔,那件事本来就是她做的,她不该一时懦弱,不敢承认犯下的罪行,害了李弘。
——她重生了一遭,反倒比上辈子活的还不如。
真心爱她之人,被她害的险些送命。
而处心积虑想要嫁的至尊之人,现在却要亲手杀死她。
周凝霜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或许,这一次的重生,原本就是个错误。
她忽然有点难过,没有对那个傻子好一点。
——今日只是个小小的教训。
静王声音冷然,带着重重的警告之意。
对于此时的周凝霜,却不啻于天籁之音。
若是你再不安分,本王不介意直接送你上路。
下一刻,他嫌弃地松开手,周凝霜失了力气,整个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身上很疼,喉咙痛的仿佛要烧起来似的,她却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这样的感激这种疼痛。
至少,她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写到了凌晨,被自己感动到了有木有(←_←好不要脸哈哈哈)☆、111.3.1剧烈地咳嗽声在屋内响起, 周凝霜按着火辣辣的脖子, 艰难地喘着气。
静王掏出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手, 便将帕子随手扔在了地上,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连那帕子也一并变得污秽起来。
他转身走到书桌后, 冷淡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周凝霜,眸中没有半点怜悯。
本王就是再缺女人,也绝不会看上你这种自甘轻贱、不知廉耻之人。
他的声音不重, 在这空寂的房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那句话就像是利刃一般,狠狠地扎进了周凝霜心尖, 刺得鲜血淋漓。
她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猛地停住了,那张明丽娇艳的脸上本因为惶恐而十分苍白, 此时却涨得通红, 浮现出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和难堪之色来。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般羞辱的话!就算她一出身,母亲便落了个和离的名声,但是有老夫人和威远侯府撑腰,她从小到大也是受尽宠爱,几乎同威远侯府的嫡出孙辈差不多, 从不曾被人轻慢过。
这么多年来, 一向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何曾受过这样侮辱的言辞。
偏偏此时说这句话的人,还是她先前万分敬仰崇拜之人。
这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有这样难堪过!这叫她怎么能不气愤伤心!——自甘轻贱、不知廉耻。
原来在这人心中,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周凝霜只觉得心中血气翻涌, 张了张口,想要努力否认什么。
可是瞥见静王厌恶万分的眼神,想到他先前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周凝霜就觉得喉咙处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该说什么呢?说她并没有那种心思?说她是真心实意喜欢静王殿下,所以才会不顾忌名声,处心积虑地想要嫁给他?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刚刚濒死的时候,她却生出了一丝后悔之意?现在,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这一世会有这样的心思,究竟是因为喜欢静王这个人,还是更喜欢他将来坐拥天下的无上权势。
从今往后收好你那些歪心思,看在王妃的面子上,这件事本王就当没发生过。
静王从一旁的柜子中取了一个雕着花纹的黑漆楠木盒子,放到桌上,曲起修长食指,不咸不淡地扣了扣桌面。
既是说了让她捎带一盒东珠给老夫人,自然不好让她空手离开。
周凝霜忍着痛楚从地上慢慢爬起来,鬓发早已散乱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她低垂着头走到桌边,伸手将那黑漆盒子抱在了怀中。
滚吧,以后不要在王府出现。
静王看也不看她,语气冷淡,靠在椅背上,随意地摆了摆手,闭上眼小憩。
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在王妃发现之前,把这桩糟心事解决了。
——周凝霜抱着那盒子往门边走,好似刚从地狱走过一遭,神智都有些麻木了。
正要伸手去开门的时候,她才终于想起来,今日过来,原本是为了另一件事的。
静王方才都已经放话了,如果错失了这次,她大概不可能再有机会询问他了。
她猛地止住脚步,转身往回走了两步,看着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的男人,声音有些颤抖。
王爷……我还有一事。
静王没想到她还不肯走,睁开眼,眸中满是厌烦之色,根本不想听她再说什么不堪的爱慕之词。
不过,周凝霜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李大公子的案子?周凝霜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件事。
静王俊朗的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解。
可是瞧着周凝霜焦急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很关心这件事似的。
临平王虽然为人荒唐,但好歹也是皇室血脉,这次差点送命,这件事不是那么好了结的。
何况,当日李弘亲口承认了杀人之罪。
杀人偿命,临平王侥幸才能捡回一命,本王自然要依法严办。
父皇将此事交给他,便是因为心中对临平王这个侄子存着几分偏袒之心,当年父皇并非皇后嫡出,多亏有了上一代临平王的支持,方能轻松登上这金龙宝座。
所以这些年来,对着临平王做下的荒唐事儿,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也就斥责几句。
这次临平王差点丧命,他自然要秉公办理。
——听到静王的话,周凝霜脸色血色全无,心中亦是突突直跳。
照静王所言,怕是真要落到那样的坏结果。
难道真的要让李弘为自己背这个黑锅?濒死那一刻的懊悔和羞愧之情又卷土重来,周凝霜咬了咬牙,想起那天他破门而入的焦虑模样,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勇气来,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了。
静王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就是再傻,也知道没有半点可能了。
反正如今,静王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改观了,她的权势富贵梦彻底破灭了。
既然如此,她何不顺应自己的心意,也算是为自己的错事赎罪,何必连累无辜之人。
周凝霜膝盖一弯,磕在青石地面上,砸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你这是做什么?静王眉宇一沉,不过依旧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心中却是颇有些不屑,难不成这又是她新想出来的苦肉计。
王爷,当日杀临平王的人——并非李公子,而是我。
真正说完这句话,周凝霜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仿佛这些天积郁已久的内疚和愧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地倾泄了出来。
看着静王一脸不相信的神色,周凝霜苦笑了一下,如今她没了顾忌,将当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不怪静王不相信,这临平王怎么说也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就凭周凝霜这样的弱女子,怎么可能伤的了他。
可是听完周凝霜的话,静王沉默了片刻。
以临平王的风流习性,做出这种轻薄之事并不稀罕,周凝霜若是在那种特殊情况之下伤了人,也确实是有可能的。
静王的目光终于在一次落在了周凝霜脸上,带了几分探究之意。
他听王妃提起过李弘和周凝霜的婚事,只是没想到这亲事都还没向外宣布,那位李大公子就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居然连性命都豁出去了,就为了替她顶罪。
这位外甥女,果然使得好手段!可那位李弘公子却不知,这周姑娘一边同他议亲,一边却在意图勾引他这亲姨夫。
不过,她现在能出来坦白事实,也算是良心未泯,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毕竟在他看来,周凝霜这种贪图权势名利的女人,应该是把这种秘密永远埋葬才对,怎么会好心地为了李弘来澄清。
何况这件事一旦公之于众,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到底是王妃的外甥女,他也不想让王妃为难。
而且这件事,从根源上来说其实是临平王自找的,她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下一刻,周凝霜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心中早已是一片平静,低垂着头跪在地上,等着他的回音。
却听得静王沉吟了片刻,就打发她离开。
周凝霜暗暗奇怪,静王难道不准备把她捉拿归案吗?如果她不出面,那李弘怎么办?周凝霜被斥退之前,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咬了咬下唇,犹豫着问道,王爷,那李大公子那边您准备……话才说了一半,已经被静王截住了,这件事我自会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人。
一副不愿再听她多说的样子。
周凝霜能说的方才都已经说完了,又怕再啰嗦下去,起了反作用就不好了。
既然静王已经承诺了,他好歹也是未来的君主,应当是会说到做到的。
周凝霜从地上站起来,深深朝他鞠了一躬,回了一句多谢王爷,这才终于离开了屋子。
——秋猎之日总算是到了。
一大早,齐楚楚就开始起身收拾了。
自从上次严青说等到了秋猎教她骑马,她就开始期待这天了。
不过稍微有点美中不足的是,老夫人昨天临时决定,让周凝霜跟着她们一起去秋猎。
大约是因为这阵子李弘的事儿,周凝霜瞧着精神恍恍惚惚的,老夫人心疼她,便让她借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
老夫人既然都发话了,齐楚楚自然也不好回绝。
周凝霜虽然不省心,不过她如今好歹也是长辈,就是出去了周凝霜也只能听她的。
何况还有严青在,也不会让周凝霜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齐楚楚从衣架上取过金钩革带,环过男人劲瘦的腰间,眼帘微抬,视线掠过轮廓分明的下巴,挺拔的鼻梁,便对上了男人墨色的瞳仁,好似一汪幽深玄秘的潭水,叫人甘心永世沉沦。
那双漂亮灵动的杏眸弯了弯,唇角微微上扬,难怪那么些人觊觎这将军夫人的位置,就是冲着将军大人的好皮相,这桩婚事也是极其划算的。
☆、111.3.1历年来, 皇家秋猎都在京郊西山举行。
齐楚楚几人辞别老夫人, 从锦绣院出来, 便乘上马车朝着京郊猎场去了。
这一次秋猎很是盛大,不少朝中重臣都携眷参加了。
因着人数众多, 倒也没有像以往那般, 一定要进宫叩拜后,再同圣上一齐出发。
圣上恩准各府自行乘车前往即可。
她们出发的算早了,到达的时候, 却还是见着好几辆富贵华丽的马车也停在了猎场之外。
齐楚楚正踩着凳子从马车上下来,忽然听得有人在身后唤了一声。
楚姐姐。
她站稳脚步, 回身望去。
原来是许久未见的路明珠。
见到她,齐楚楚稍微晃了一下神。
自从那次定亲失败, 知道这位路姑娘和严嘉礼的事儿后, 两人的关系就不自觉地疏远了些。
不过现在那件事早已经过去了,她也嫁人了,倒是没什么可介怀的了。
说起来,要不是路明珠搅和了这桩婚事,她怎么可能嫁给严青……齐楚楚目光凝住, 竟莫名生出一丝庆幸来。
她抚了抚裙摆, 笑着迎上去, 明珠妹妹,许久未见你了,最近可还好?——路明珠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见她面上笑意盈盈, 同之前两人关系好的时候差不多模样,也放松了些。
上前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很是亲昵地道,我挺好的,倒是听说楚姐姐前些时候生病了,原想着探望一番,又怕扰了楚姐姐休养身体,现在瞧见楚姐姐没事,我就放心了。
路明珠这话倒不是虚情假意。
齐楚楚和严嘉礼的婚事为什么会取消,路明珠再清楚不过了。
要不是严大将军出人意料地娶了齐楚楚,齐楚楚都被退婚了,名声难免不好听,恐怕不会找到什么好婆家。
虽然齐楚楚似乎表面上嫁的更好了,路明珠心中还是对这个无辜的受害者存了一点儿愧疚之意。
听到她新婚没几日就生病了,还暗暗担心,是不是那位冷冰冰的严大将军对她不好,不然哪有刚成婚就重病一场的道理。
现在瞧见齐楚楚模样,弯弯的杏眸中挂着笑意,一身湖水蓝月华锦裙,乌鸦鸦的青丝高高挽起,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脖颈,衬得五官越发明艳动人,倒是比成婚前还要漂亮了几分。
见她精神气颇好,路明珠心中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实在是想多了。
——过不多久,圣上及宫中的几位贵人也到了。
这一年一度的秋猎,除了让大家伙活动活动筋骨之外,还特地设置了比赛,除了圣上以外,猎物数目最多的前五名皆有奖励。
虽然奖品不过是些金银珠宝之类,这些出身名门的世家子弟不会稀罕这些个。
可这种赛事要是发挥的好,能在圣上面前大大地露一次脸,得圣上亲口夸赞一句,那可是极其给自家争光的一件事。
再加上有不少贵族女眷也在场,说不准这一番英勇表现,就赢得了哪位美貌姑娘的芳心。
这种一举两得之事,这些个青年才俊们,自然是不会错过。
那管事的太监还没正式宣布开始呢,下面的青年们已经是好一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了。
严青对那些虚名无意,至于在场的各家姑娘,更是提不起半点兴趣,并没有打算参加这比赛。
听他这么说,齐楚楚还有些高兴,想着他不去围猎,正好有空教自己骑马。
谁知没高兴多久,皇上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就走过来,传了句话,大意就是这山中恐有凶兽,为圣上龙体着想,待会儿还请严将军在一旁护驾才好。
其实这猎场早在前几日就仔仔细细地清理过了,那些凶险的兽类都被圈起来了,剩下来的大多是天性温驯不会伤人的动物。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出了事儿,他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虽然有御林军在,但多一重保护总是更稳妥些。
既然是为了陛下的安危,齐楚楚也不好为了学骑马这个理由,强行将人留下来。
——齐楚楚抿着唇,替他整了整衣冠,低声提醒道,待会儿小心点。
要是真的那么倒霉,出现什么猛兽,他定然是要时时刻刻保护圣上的,万一情急之下需要引开凶兽……明明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其微小,她的心却还是怦怦乱跳,忽然乱了几拍。
话音刚落,替他整理衣领的手被人握住了。
放心。
严青的掌心很大很暖和,将那只纤细的手包在掌中,因为常年习武,掌腹带着一层薄茧,熨帖着她的手背,传达出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来。
齐楚楚也不想影响了他,仰头看向他,面上神情放轻松了些,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
嗯,我还等着你教我骑马呢。
严青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要学骑马的模样,显然是并未猜测到他真实的目的,唇角微勾,替她将颊边一缕碎发挽到耳后,轻笑道。
好。
——锣鼓声响,一大群人的身影渐渐随着马蹄声远去,空中扬起好大一阵尘土。
等到他们都进了林子,便瞧不出什么了。
要等两个时辰之后回来了,才能知道结果。
这会儿圣上不在,底下的人也都松散了些,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块,说说笑笑着。
齐楚楚端了杯茶,刚抿了一口,润了润唇。
忽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视线黏在身上,她循着那视线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墨青色长衫的男人坐在斜对角位置,正望着自己这边,眸中满是激动。
那人身形高大,额角的地方还贴着一块纱布,瞧着像是之前受了伤。
既然受了伤,又怎么会来参加这秋猎了?齐楚楚放下杯子,迅速地打量了一眼,正好对上那人怔怔的目光,一弯秀气的柳眉蹙的越发紧了。
心中暗暗思忖,这人好生奇怪,分明从未见过,怎得用这般目光瞧着她?若说是拈花惹草的轻狂浪子,似乎又不太像,那人目光中分明带着点儿伤感之意。
可不管怎么说,这么盯着一个已婚女子,终究是不太妥当。
好在这会儿没人发现,不然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可就难听的很了。
齐楚楚低头沉思了片刻,索性站起身同众人告辞,只说有些气闷,出去随便走走。
走出去一段距离,远离了那道奇怪的视线,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片刻之后,被人拦住去路的时候,齐楚楚才知道,自己放心地太早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男人竟是这般无礼,居然一路跟踪她到了这里。
齐楚楚按捺住心中的不快,目光冰冷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问道,阁下找我有事?既然能参加秋猎,这人好歹也是朝臣之子,怎会做出这般轻狂举动来。
那人目光落在她脸上,眸中闪过一点儿无措,怔怔地唤了一声。
楚楚?听到他这般亲昵的称呼,齐楚楚心中一滞,眸光转瞬间凌厉了起来。
再次将面前这人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她愈发确定,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
既然从没见过,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如今在外面,众人对她的称呼都是严夫人,可这人一上来,竟然直呼她的闺名……还请阁下自重!齐楚楚语气郑重地抛下这句话,便要绕过他往前走。
等一等,楚……齐姑娘情急之下,那人却是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
齐楚楚乍然吃痛,倒抽一口气。
还没等她反抗,那人听得她的呼痛声,赶紧放开了手,面上也现出几分后悔模样来。
玉书陪在自家主子身边,怎么瞧都觉得这人心术不正,只是这人身量高大,一看就不是她们两人对付的了的,玉书心中一紧,忙拉着齐楚楚快步离开。
齐楚楚自然也不想多留,快步往女眷营帐的方向走去,女眷营帐那边有侍卫把守,不用担心这人会闯进去。
那人却从后头疾步追上来,像是怕错过这次机会似的,靠近齐楚楚,快速地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以至于另一边的玉书没有听清。
玉书感觉到齐楚楚前行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不过她一句话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片刻之后,藏身在树干背后的郑雨晴慢慢走了出来,望着齐楚楚远去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讥讽笑意。
这个乡下丫头,可真是够招蜂引蝶的,竟是没一会儿功夫,就勾搭上了临平王殿下。
瞧临平王殿下方才的急切模样,只怕是起了什么歪心思吧。
要不是齐楚楚举止轻浮、媚=态勾人,临平王就算再风流纨绔,也不至于才见了一面,就对这么个已婚女子起了心思。
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将军夫人这个位置!郑雨晴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那样尊贵的位置,命中注定是属于她这种大家闺秀的!☆、113.3.1凝霜姑娘, 你没事吧?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姑娘坐在周凝霜身边, 见她忽然捂住嘴干呕了一下, 忙凑近了些,面露关切。
周凝霜皱着眉, 抚了抚心口, 又是一阵酸水涌了上来,她赶紧动手将面前散发着腥气的羊奶推远了些,这才好受了点儿。
这猎场圈养了些肥美的羊, 平日里饮的都是山间的甘甜泉水,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 产的羊奶也比寻常的香甜许多,极其滋补, 据说是美容养颜的好物。
今儿个知道有贵人过来, 下面的人早早地就准备了新鲜的羊奶。
因着知道有些人不适应这气味,还特地在羊奶中加了茉莉花茶煮沸,去了那点儿腥味,才敢送上来。
不过这东西一端上来,她就有点反胃, 喉咙直冒酸水。
周凝霜朝着一旁的小丫鬟招了招手, 将那碗羊奶撤了下去, 可胸口还是有点儿不舒服,好像那种恶心的感觉随时会再次冒出来一样。
上辈子她听人说羊奶可以美白,因此这次重生回来之后,前几年她日日都要喝这东西, 每天早晚都要喝上一大碗,喝的她都想吐了。
这羊奶是个稀罕物,那时候姨母还笑她,说小小年纪就被老夫人把胃口养叼了。
谁知道,喝了那么久,美白的效果没见到多少,她却是留下了一个后遗症。
现在虽然没气味,她还是一见到这东西就恶心。
她强压下那股子不适应的感觉,朝着旁边的鹅黄色衣衫姑娘摇了摇头,笑着回道,有些不习惯这味。
两人这边说着话,却没注意到,这一幕落在了角落的几个人眼中。
——周凝霜回到休息的地方漱了漱口,用清水洗了把脸,这才觉得呼吸清爽了些。
将擦脸的帕子递回给思烟,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正要撩开帘子往回走。
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
曼曼姐,那女声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听着有些矫揉造作。
听到那称呼,周凝霜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虽然隔着一层帐帘,但不用出去,她已经能猜到外头的那人是在跟谁说话了。
周曼曼,她那位同父异母的妹妹。
当年,就是因为喜新厌旧的父亲和那个狐狸精好上了,竟有意要娶那狐狸精做平妻,母亲才会一气之下大着肚子回了娘家。
虽然说这件事情,跟周曼曼这个人没什么关系,她只是碰巧投胎成了那个狐狸精的女儿,可周凝霜还是不喜欢见到这个人。
一见到她,难免会让周凝霜想到那个狐狸精和她那个渣爹,这些年来母亲受到的委屈,全是拜那一对狗男女所赐。
她停下脚步,决定等外面的人离开了再出去。
可下一刻,她却奇怪地听见,自己似乎被提到了。
我看周凝霜方才那样子,和瑶姨娘害喜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矫揉的女音哼了一声,听语气似乎颇有些窥见隐私的得意。
旁边一个稍微柔弱些的声音惊呼了一声。
啊,不会吧?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她……她可还没出阁呢,怎么会……似乎后面的话实在有些难以出口,她只说了一半就止住了。
你们这段时间难道没听到什么风声?那矫揉造作的女音再次开口。
你是说……上月李公子出手伤了临平王那事?一个稚嫩些的声音疑惑道。
是啊,李公子性子一向良善,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想到去招惹那位临平王殿下?要不是未婚妻被毁了清白,怎么可能这般冲动……——你们看她都这幅害喜模样了,难道还是干净的身子不成,哼,那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只可惜了那位李公子,这下可被这扫把星害惨了。
要是当初愿意同曼曼姐这边结亲,哪里会惹出这么多是非来。
周芊芊说着叹了一口气,替周曼曼抱不平道。
其实她也有些眼馋那南安侯府李少夫人的位置,可她也知道,连嫡姐周曼曼都没被南安侯府瞧上,更别说她一个庶出的姑娘了,因此言语之中一个劲儿地捧着周曼曼,却没意识到说漏了嘴。
好了,芊芊别说了。
周曼曼脸色沉了沉,有些不悦地提醒道。
——的确,当初她们家特地找人去南安王府问过口风,谁知道刚开了个头,就被含蓄地婉拒了。
可前些日子她打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南安侯府那位李夫人,选谁不好,竟然选了周凝霜作儿媳妇。
那周凝霜和周绍言不过是个弃妇所生的,父亲根本没打算认她们,她们居然也好意思用上了周这个姓氏,呵,她们配吗!不过用上了这个姓氏又如何,她哥哥才是周家的嫡长子,那个病怏怏的周绍言,根本连家谱都没得上。
可就连自己都没能攀上的好亲事,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给周凝霜得到了。
要不是借了威远侯府的势力,这好事哪里轮得到周凝霜。
虽然从没见过李弘,周曼曼却还是又嫉又恨。
嫉妒周凝霜有个好外曾祖母,嫉妒她有个当王妃的亲姨母,恨她夺走了属于自己的美满姻缘。
谁会想到现在,李弘犯下了人命案,差一点就有了杀身之祸。
当时看不上自己的人,这会儿得了这般下场,她心中只觉得分外解气。
那李弘现在都这般落魄模样了,现在还呆在京城大牢里面呢,哪里还配得上她。
她可不想再和这么个杀人犯扯上什么关系。
周曼曼收敛了唇角的笑意,故意叹息道,哎,她也挺可怜的……出了这种事儿,以后肚子大起来可怎么嫁……——她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一个东西重重地抽了过来。
周曼曼偏过头,捂住半边脸,痛的眼泪哗哗往下掉。
周芊芊被忽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这会儿反应过来,见嫡姐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忙扶着她,朝着来人呵斥道。
周凝霜,你干什么打人!谁让你们在背后乱嚼舌根!周凝霜早已被她们那些话气的双眼通红,反手又是一个巴掌,就要冲着周芊芊而去。
周芊芊先前见到了她的凶悍模样,这会儿有了准备,忙往后退了两步,弱弱地闪开了,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这话又不是我们传出来的,现在外面谁不知道,你早就被临平王玷污了。
☆、112.3.1那道尖利的女音有些刺耳, 在这块安静的角落格外明显。
周凝霜心跳快了许多, 临平王受伤一事, 除了她和李弘,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当时也在场。
至于李弘, 当初替她顶罪的时候, 李弘根本就没有透露过半分实情,众人也只以为他是因为一时口角才与临平王动手的。
何况到了现在这会儿,那个傻子又怎么会再说出去。
可现在听周芊芊的语气, 这谣言似乎已经传的满城皆知了,还言之凿凿她被临平王玷污了……究竟是谁故意在背地里污蔑她!难道是那位临平王殿下醒来之后乱说?可这么说, 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落一个玷污良家女子的难听名声吗?——不不不……周凝霜心中暗自摇了摇头。
除了她、李弘、临平王之外,这件事她前两天还告诉过一个人。
那就是……静王殿下。
自己明明都许诺过不会再纠缠于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她身败名裂……周凝霜神色怔忡, 一时间脸色发白,身子也晃了晃。
————她这种慌乱的反应自然没有逃过周芊芊的眼神。
周芊芊不屑地瞥了一眼她的肚子,压低了声音,继续火上浇油,絮絮叨叨道。
只是可惜人家李大公子为你差点送了命, 到头来还要带上这么一顶绿帽子, 还真是……可怜的很。
这种绿油油的帽子, 世上哪个男人能忍受的了。
就算周凝霜死赖着李弘不放手,恐怕李夫人也忍不了这种污名,两家的婚事十有八九是要落空的。
周芊芊心中暗喜,瞥了一眼旁边的周曼曼, 瞧嫡姐避讳提及前事的厌烦模样,现在肯定是看不上那位蹲了大牢的李公子了。
李公子这次就算出来了,要再找一家门当户对的贵女那是难上加难。
定然会大大地降低要求,到时候,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不定能落到她头上呢。
嫡姐和那些贵女嫌弃李弘坐过牢,她可不嫌弃。
这样好的世家大族,一嫁进去了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命,她求之不得呢。
————周凝霜本来就不是沉得住气的人,哪里经得住周芊芊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这会儿怒意更盛,猛地跨上前一步,咬牙切齿地狠狠推了周芊芊一把,你胡说什么!正好有一些女眷原本是在前头休息的,听到这声音都朝这边走了过来。
周凝霜动作虽然凶猛了些,却也不过是个女子,力气也没有大到哪儿去,要是放在平常,周芊芊最多也就被推得趔趄一下,不至于摔倒。
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周芊芊怎么会错过,周凝霜的手才刚碰到她的衣襟,她就整个人仰面往后倒了下去,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吃痛地大叫一声。
二妹妹,你没事吧。
周曼曼关心地扶着周芊芊起来,一手抚着受伤的脸,双眸含泪,声音很是柔弱可怜。
周姑娘,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怎么能这样打人。
周凝霜早被她们的污言秽语气坏了,一时也没注意到有人走近,攥紧了拳头,情绪激动得很。
正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严厉又熟悉的女子声音。
凝霜,你在胡闹什么!参……参见静王妃。
周凝霜还没反应过来,周曼曼和周芊芊已经柔顺地福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
周凝霜转过头,便见到一身华服的静王妃,在几位贵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静王妃目光看向她,面上显而易见带着几分怒色。
你平日的教养都学到哪里去了,怎么可以出手伤人!周凝霜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方才的情形,自己这是入了别人的圈套了,方才姨母肯定是看到她动手推人,以为是她主动挑事的,才会用这种责骂的语气。
分明是这两个人在乱嚼舌根,她才会气的动手的。
虽然静王厌恶她……可姨母对她一向很好,要是姨母知道了实情,肯定会为她做主的。
她咬牙瞪了周芊芊一眼,急着朝静王妃解释。
姨母,是她们……————听到周凝霜告状的话,周曼曼和周芊芊均是面色一白,腿脚有些发软。
她们没想到,这周凝霜竟然连自己的脸面也不要了,居然就这么大咧咧地把清白被毁之事说出来,也不怕被众人耻笑吗?完了完了,这位静王妃是周凝霜的亲姨母,要是知道了她们在背后说那种闲话,肯定是要替周凝霜讨回公道的。
虽然现在流言满天飞,可这事儿在背地里悄悄说说也就罢了,现在却偏偏被周凝霜给听到了。
她们这样背后说人坏话,是极其败坏女儿家名声的。
毕竟,谁家也不想娶个长舌妇回去。
周曼曼越想越后悔,一时又有些怪周芊芊,方才这死丫头太口不择言,竟是什么难听话都说出来了,现在可怎生是好。
这边周芊芊也懊恼不已,方才看到有人过来,她只想着陷害周凝霜,也没仔细瞧,谁知好死不死地来人居然是静王妃。
这周凝霜运气也太好了,随随便便来个人,都是她的靠山。
早知道,自己也不用白白摔那么一跤了,现在胳膊疼的很,只怕都青紫了。
平白地摔了一跤,反倒还要被人告状,留下一个长舌妇的恶名。
这笔生意,真是亏死了!————这边两人惴惴不安地等着,心中都满是煎熬,绝望地等着周凝霜吐出实情。
姨母,是她们先在背后说我……却没想到周凝霜话才刚开了个头,静王妃就摆了摆手,一副不愿意听她解释的模样,只冷冷淡淡地吩咐道。
好了,不必再多说。
你打了人,总该给这两位周姑娘道个歉。
姨母!周凝霜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回望她。
姨母为何不让她说明原因,为何要偏袒那两个嚼舌根的女人。
居然还要她给那两人道歉!她们两污蔑了自己的名声,还没道歉呢,她凭什么给那两个人道歉!就算自己一时冲动打了人,那也是她们活该,谁让她们暗箭伤人!可笑,片刻之前,她还以为……姨母会为她主持公道。
没想到,姨母居然是这样子为她主持公道的吗!周凝霜手中的拳头越握越紧,终究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根本不愿意跟这两个人道歉,扭头猛地跑了出去。
——不止周凝霜不敢相信。
另外两人也是难以置信,静王妃怎么会让周凝霜给她们道歉。
难道是因为在场有好几位贵女在,她不好偏袒周凝霜?还是说,怕周凝霜把丑事爆出来,为了保住她的名声才不得不这样做?凝霜在这孩子不懂事,还请两位姑娘莫怪。
静王妃望着周凝霜的背影,颇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周曼曼和周芊芊两人。
虽然话是这么说,语气中却也没有什么愧疚之意。
逼退原配的女人生的孩子,静王妃一向是厌恶不喜的,着实也不想看到她们小人得志的嘴脸。
不过是碍于面子,说了这么句场面话,以示公正罢了。
至于周凝霜,她当初既然有胆量勾引亲姨夫,现在怎么能奢求自己还不计前嫌地为她主持公道。
那时候,她可曾想到过自己这个做姨母的会是什么心情。
周凝霜不是小孩子了,也总该为她那背离伦理的贪婪和奢望付出代价!静王妃眼中冷意一闪而过,唇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转瞬即逝。
听到静王妃那句话,周曼曼和周芊芊两人心中一惊,哪敢让周凝霜真的道歉,只要没爆出她们背后嚼舌根的事儿就阿弥陀佛了。
周凝霜已经气的跑出去了,应当是不会再乱说了,想到这儿,两人心中皆是松了一口气。
周曼曼上前一步,柔声回道,静王妃严重了,方才不过是一时玩闹罢了,小女和妹妹万万不敢怪罪。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好几天没脸见人了,谢谢小天使们木有抛弃我~~~~后面内容不多了,会日更到完结的~~~爱你们(づ ̄ 3 ̄)づ么么哒☆、116.3.1夫人, 时辰快到了, 将军他们差不多该要回来了, 我们回席上吧。
玉书站在齐楚楚身边,见她久久沉默不语, 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齐楚楚回过神来, 点头应了一声,便往回走。
只是心中却依然惊疑不定,那位临平王……竟然知道她的小名。
阿囡——那是她幼年时曾经用过的乳名, 自从她长大了些,就不用这个名字了。
因此这乳名就连阿菱这个亲妹妹都不知道, 这样一个陌生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临平王方才低声说出的那些话。
阿囡, 你们这几年过的可还好?你娘亲的头疾可好些了, 阿菱下个月该满六岁了吧,怕是已经不记得我这个……了。
后面那个字他似乎有所顾忌,含混过去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儿惆怅,又隐隐透着几分期盼之意,好像那个答案对他十分重要。
就是那句话, 让她整个人都好似被雷劈了似的, 愣怔了一下。
他怎么会知道娘亲有头疾, 阿菱被养在深宅内院之中,几乎没有出过门,他又怎么会知道阿菱的生辰?而且临平王唤她的那种熟悉又亲昵的语气,让她恍惚之间, 竟是想起了故人。
这世间怕是唯有那个人,才会知道自己的乳名,会在娘亲犯头疾的时候替她按摩。
若是身为父亲,他自然会很清楚宝贝闺女阿菱的生辰年月。
齐楚楚暗暗摇了摇头,努力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她真是撞邪了,怎么会觉得这样一个风流纨绔的京中王爷同父亲很相像。
她的父亲,分明早已被掩埋在黄土之下……可临平王,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说这样一番话出来,难道……是有人托他问的?齐楚楚当时虽然疾步走开了,心中却是一阵乱跳,不知为什么,竟是生出一丝隐隐的期冀来。
要是父亲并未死在那场瘟疫之中……那该多好……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齐楚楚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她如今过的很好,娘亲和阿菱也很好,父亲就算在天上,大约也会很安心的。
她又何必非要奢求那些无法拥有的。
——齐楚楚正和玉书一起往回走,却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忽然从对面冲了过来。
姑娘,您慢点。
一个小丫头喘着气儿追了上来,高声在后头劝阻道。
那人却是听也不听,自顾自地往前冲,脸上怒气冲冲,像是受了什么气似的。
经过齐楚楚旁边的时候,不小心被地上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朝前面扑去。
眼看着她要扑倒在地,那地上有不少碎石子,这么扑下去,脸上怕是要见血,齐楚楚和玉书赶紧在旁边搭了一把手,将人扶稳了。
周凝霜经此一遭,也是吓得清醒了些。
她最是爱惜自己的脸,就算生气,也万万不能让自己的容貌受到什么损毁。
这会儿站稳了脚步,扭头便要朝着旁边的人道谢。
要不是别人扶住了她,这会儿她十有八九要毁容了。
可见到是齐楚楚和她身边的丫鬟时,她稍稍惊讶了一下。
她和齐楚楚一向不和,两人的关系实在是很差,齐楚楚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是冷眼旁观幸灾乐祸才对,怎么反倒还拉了她一把。
不过不管怎么样,该谢的还是得谢。
周凝霜抿了抿唇,有些别扭地开口道。
谢谢……舅母。
这次喊出的舅母,却是难得带了几分真心。
不客气。
齐楚楚略略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脸都气白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儿弄成这样。
不过她对周凝霜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于是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提醒道,秋猎比赛快结束了,你也别四处乱跑,休息会儿就来宴席这边吧。
周凝霜咬着唇,想起先前周芊芊奚落她的话,那谣言应该京中不少人都知道了。
要不然,周芊芊和周曼曼根本没地方得知这消息。
她还去做什么,去让这些人看自己的笑话不成。
她怎么丢的起那个脸。
周凝霜想了想,有些怏怏地摇头道。
我有些不舒服,等会儿不过去了。
她不想去,齐楚楚自然也不会勉强,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
也不再多说,朝着前面宴席举办的位置走去。
————周凝霜站在原地,看着齐楚楚的背影,忽然有些出神。
她这次被人污蔑,恨死那些乱传谣言的人了。
可她以前,也对齐楚楚做过这种恶心的事。
那时候她口口声声污蔑齐楚楚和静王有染,其实她并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嫉妒静王对齐楚楚另眼相待,才故意在严嘉明面前,羞辱破坏她的名声。
有些事情,不落到自己身上,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当她也亲身经历了这种切肤之痛,才发现自己曾经做下的事有多无耻和卑劣。
之前在山上被绑匪劫持那一次,齐楚楚还救了她,她连一句谢谢都不乐意说,还阴暗地揣测着齐楚楚有什么目的。
周凝霜想到之前那些事,越想越是心虚。
只恨她脑子进了水,不甘心重活了一世依旧庸庸碌碌,不自量力地想要攀附静王,对齐楚楚百般为难。
却没想到静王表面谦和实则心狠手辣,为了不惹出乱=伦的名声,竟要亲手掐死她。
如今她不洁的谣言,说不定也是静王传出来的。
曾经百般讨好的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而曾经厌恶不喜的人,反倒没对她做出什么真正可怕的坏事来。
她重活了一世,眼光却是越来越差了。
————齐楚楚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得外头马蹄声由远而近,一群人扬鞭策马归来。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皇帝笑容满面,显然这场秋猎让这位陛下很是尽兴。
后头的几辆马车之上,堆了不少兔子山鸡,还有几只灰毛狐狸和一只野山羊,看来是收获颇丰。
齐楚楚朝外看去,明明在场那么多世家公子,她却一眼就注意到了骑在黑色骏马之上的高大男人。
他平日里都是穿着朝服或是锦袍长衫,今儿个换了这身玄色骑装,更是将比例极好的身材衬托地越发完美,劲腰长腿,身姿颀长,并非那种翩翩公子的文弱气质,而是散发着沙场历练过后的男子坚毅气概。
叫人只消看一眼,便觉得这人天生是属于战场的。
男人修长的手指闲闲地握着缰绳,英俊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淡,薄唇紧抿,没什么表情,好似万年难融的冰山,世间任何事物都激不起他的半点兴趣。
可即使这样,齐楚楚还是注意到,旁边有几位贵女的眼神,都偷偷地落在了他身上。
不过到底是大家闺秀,自然不敢大胆地看,都只是悄悄瞥几眼,就赶紧收回了目光,白净的脸颊却飞上浅浅霞色。
齐楚楚收回目光,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唇角弯了弯。
她身为将军夫人,自然不像其他人需要避讳什么,谁让这是她的男人呢。
不过夫君太好看了,似乎也有点让人不放心呐。
齐楚楚一边笑眯眯地打量着,一边在心中琢磨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显眼了,下一刻,马背上的男人略微侧过头,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两道剑眉之下,那双浅墨色的冰冷瞳仁就这么隔空和她对上了,男人薄唇微勾,弯出一个极浅的弧度,眸光也柔和了几分。
齐楚楚被抓包了也不移开眼,杏眸微弯,翘着唇角朝他笑了一下。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锦绣院见到这人的时候,跟今日的情形倒是有些相像,那时候她一时看呆忘了移开眼,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那时候他的表情,似乎是有点不耐烦,有点嫌弃,大约当时在心中腹诽,这世间怎么会有她这种明目张胆好色的姑娘。
那时候的他大概万万没想到,将来会将这么个好色的姑娘娶进门。
☆、114.3.1见圣上在众人的拥护之下朝着这边走过来, 在场的女眷都站起来, 低下头躬身行礼。
昭明帝虽早已年过半百, 鬓发微染白霜,精神气却是极好。
要是没有那点儿白发, 看起来像是才四十多岁的人, 目光清亮有神,鼻梁高挺。
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曾位翩翩美男子。
只是他久居高位, 身上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帝王气势,即使此刻表情温和带笑, 也叫人感觉出一种威严来。
见到这位皇帝,便知道静王是遗传了他的好相貌。
一般而言, 宫中皇子大多都是与母亲肖似, 像静王这样的倒是少有,也不知是不是有这个原因在,静王自打生下来,就在一众皇子之中最受皇帝喜爱。
而且静王在骑射一道上颇为有天赋,听说这位昭明帝年轻的时候也是善骑射。
这样一来, 就越发受昭明帝青睐了。
——昭明帝在上首的位置坐下, 笑着朝行礼的众人抬了抬手, 诸位平身。
在众人落座的时候,昭明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朝小内侍吩咐了一番,便有几人下去,一一清点今日参赛者所得的猎物。
薛琦公子, 山□□只,狐狸一只。
李成斯公子,山鸡三只,野兔四只,野猪一头。
高俊公子…………齐楚楚替严青倒了一杯清茶,却见他英挺的眉忽然皱了皱,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齐楚楚心中一跳,就见先前那位无礼的临平王,竟还敢明晃晃地往这边看。
大约是被严青发现了,他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端起桌案上的酒杯,掩饰似的用袖子遮了一下,仰脖一饮而尽。
不过齐楚楚发现,临平王这次似乎不是在看她,先前的那种探究目光,好像是落在严青身上的?着实是古怪的很。
听说这位临平王是个风流纨绔,但也只爱女色啊,难不成突然换了口味不成?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严青抓包有些窘迫,这之后,临平王倒没再无礼了,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闷头饮酒。
齐楚楚收回视线,莫名觉得临平王那样子,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开心。
——启禀陛下,静王殿下所得猎物最多,另外还猎得山鹰一对、野鹿两只,在今日比赛中当属第一。
统计猎物数量的内侍上前,朝着昭明帝的方向鞠了一躬,高声回复道。
今日的比赛,几位皇子也都参与了。
严青的主要职责是保护皇帝,没有参与这场比赛,算是空手而归了。
齐楚楚听到这结果,倒是有些意外。
静王殿下在骑射方面居然这般出众,再加上他又生的一副好样貌,相比之下,其他几位皇子多多少少逊色了些。
也难怪周凝霜会连辈份都不顾,非要嫁给他不可……排名第二的是一位姓叶的公子。
排名第三的则是二皇子殿下。
昭明帝见四儿子颇有他当年雄风,竟是在骑射上也不逊于他,轻轻松松夺得第一,自然是高兴的很。
当即赏了好些金银珠宝下去,还将随身的一块玲珑剔透雕工精细的翡翠玉佩赐予了他。
——恭喜四皇弟。
二皇子举起手中酒杯,朝着对面的静王敬了一敬,一副兄友弟恭的亲近模样。
还要多谢二皇兄承让。
静王扬眉笑了笑,也端起酒杯回应。
二皇子饮尽杯中酒,唇边勾起一抹笑容,又夸奖道。
四皇弟这手骑射功夫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怕是比起父皇当年,都不遑多让了。
也不知二皇子是不是故意的,两人的位置离昭明帝很近,他这般说话,昭明帝能听得一清二楚。
要知道,继承了圣上的骑射功夫是一回事。
可被说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话似有似无地暗示着,昭明帝如今年迈,已经被这个年轻英勇的儿子超越了。
昭明帝身为一国之主,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俯视众生,就算再喜欢静王这个儿子,也不会高兴让他越过自己。
二皇兄这话我万万不敢当,听说父皇未及冠礼之时,就能徒手猎得猛虎。
论骑射功夫,我这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怎能和父皇相提并论。
静王说着这话时,却没有再看二皇子,反而是朝着皇帝那边拱手鞠了一躬,以示自己的尊崇之意。
那双眸光清亮,丝毫没有作伪之态。
坐在上首的昭明帝捋了捋胡须,朗笑一声。
四皇儿太过谦虚了。
就算猜到儿子隐约有拍马屁的嫌疑,这话也着实取悦了他。
更何况静王所言非虚,想起自己当年那桩英勇事迹,昭明帝的确很引以为豪。
今朝开国以来的历代君主,能徒手猎得猛虎的,着实只有他一个。
昭明帝想到往事,这一瞬间,年轻时候充沛的精力好像又回到了身体里,叫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兴致勃勃地同静王聊起打猎的技巧来。
二皇子讨了个没趣,见昭明帝和静王相谈甚欢,不由狠狠地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眼神阴狠了几分。
这样拙劣的马屁,亏这个四弟也好意思说出口!他特地提前花了十多天时间在练习骑猎技术上,就准备夺得头名,好让父皇眼前一亮。
却没想到,还是被这个可恶的四弟给夺了第一,害的他没能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
——周凝霜呆在帐子里面,想着之前的一幕,心中暗暗有些奇怪。
方才在回帐子的路上,她碰到了那个曾经欺负过她的临平王。
要不是这人,李弘也不会被害得坐牢。
因此碰到这人的时候,周凝霜下意识地就停住步子,目光恨恨地看着他。
谁知道,临平王像是不认识她似的,目不斜视地走了过来。
察觉到她的不善目光,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拱手行了个福礼,态度很是温和谦逊。
跟之前那种好色模样相比,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难道一个人,真的会有这样完全不同的两面吗?想到临平王在棺材中奇异地死而复生那件事,周凝霜缩了缩脖子,只觉得一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背后猛地泛上一股凉意,叫她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虽然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好歹她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可现在的临平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115.3.1安乐公主自从上次落水之后, 大约是因为受了惊, 病情还未痊愈。
因着要照顾安乐公主, 今儿个一向受宠的淑妃娘娘也没有随驾前来。
这会儿陪在昭明帝身边的,是一位年约二十左右的新宠——许美人, 能在一众嫔妃之中脱颖而出, 夺得皇帝的喜爱,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这位许美人身量比一般女子高挑些,鹅蛋脸柳叶眉, 朱唇皓齿,身姿袅娜动人, 着实是一位难得的美人,就算在后宫众位佳丽之中, 约莫也是能排上前几名的。
眼见着昭明帝和静王这里聊的正投机, 许美人也不敢打搅,瞥了一眼席上的人,转头看向坐在静王身边的静王妃,笑着打了声招呼,又问道, 王妃, 方才还见着凝霜姑娘的, 怎么这会儿不在了?莫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静王妃将手中茶盏搁下,目光未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方才被我说了几句嘴,这会儿却是闹脾气了, 还在帐子里不肯出来呢,身体倒是并无大碍,多谢娘娘关心。
本来在场的一些夫人们没怎么注意到周凝霜,这会儿被许美人和静王妃一提一问,这才发现,周凝霜居然并没过来。
同自家亲姨母耍性子也就罢了,居然为了这么件小事儿,连这样重要的宴会都逃了。
虽说圣上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可这么做着实有些失礼。
听到静王妃的话,有的夫人不由得暗自皱了皱眉头,心中琢磨着,这位周姑娘,可真不是个什么稳重的性子。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有个结婚两年就和离的母亲做榜样,也难怪她没学到什么好,偏偏将那鲁莽冲动的性格学了个十成十。
以后自家娶媳妇,可万万不能娶这样的。
也亏得王妃性子好,才会容忍这么个耍脾气的外甥女。
这周凝霜,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怎么连基本的尊敬长辈都不懂。
有人心中感叹,便出声劝道,王妃您心地善良,不忍苛责别人,有些人却是不会领情的。
依我说,这姑娘家犯了错,就该好好管教才是,让她长个教训。
这丫头生下来就命运坎坷……后面的话静王妃没有直接说出来,不过在场的众人都心知肚明,静王妃说的是周凝霜一生下来就算是没了父亲,只能随母亲寄居在威远侯府。
没有父亲教导,确实是有些可怜。
我这个做亲姨母的疼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骂她……哎呀,王妃您就是太好心了…………这边齐楚楚抿了一口茶,闻言也往静王妃那边扫了一眼,却见静王妃温和秀美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对周凝霜这个外甥女又怜悯又无奈的模样。
外人一眼瞧过去,大概会觉得这位王妃真真儿是一位慈爱和蔼的长辈,对着任性不懂事的小辈也能这般容忍。
齐楚楚收回视线,唇边勾出一丝淡淡的讽笑来。
要是在场的人知道,这位心地善良的静王妃,曾经亲手派劫匪侮辱她的亲外甥女,不知该是怎样的瞠目结舌呢。
而且,她方才碰到周凝霜的时候,周凝霜眼睛红红的,分明像是出了什么事儿,并不是简单的闹脾气。
静王妃方才那一番看似大方的话,叫人一听,便觉得是周凝霜太过不懂事。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凝霜那边又在闹什么?严青喝了一口酒,低声问齐楚楚。
虽然周凝霜一向不怎么让人省心,可他到底也是周凝霜的亲舅舅,为了让和离在家的姐姐安心,也不能让这个外甥女闹得太出格。
我也不太清楚。
齐楚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是一无所知。
刚才碰到的时候,她情绪有些激动,像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儿了,倒不一定是在闹脾气。
你也知道,我同她关系一向不怎么好,就算我问了她也不会说的,待会儿回去了,你亲自问问她好了。
相比我这个外人,她肯定更愿意告诉你这个亲舅舅。
齐楚楚朝他眨了眨眼,点出这个事实。
反正,她和周凝霜关系不和,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在严青面前,也没什么好避忌的。
严青剑眉微蹙,有些不快地盯了她一眼,严词纠正道,什么外人,你如今嫁了我,就是她的长辈,这丫头要是不懂事,你只管教训就是了。
齐楚楚对教导这种娇生惯养的孩子,可没什么兴趣。
何况,周凝霜跟她年纪也差不了多少。
教训这么大的人,她也觉得不自在。
不过,严青这么说,她也很高兴就是了。
齐楚楚眸光亮了亮,对上他的视线,笑眯眯地点点头,好,我知道啦。
声音中却是不自觉带上了一点儿撒娇之意。
另一边的周凝霜完全不知道,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就被自己亲舅舅毫不犹豫地给卖了。
☆、114.3.2周凝霜在帐子里坐了会儿, 心中越发焦灼了起来。
她原以为静王当初听了她的话, 会看在亲戚的面子上从轻处置李弘。
可现在, 外头谣言怕就是从静王那里故意传出去的,他大概真是厌恶极了她, 才故意传了这事出去, 破坏她的名声。
静王怎么可能会好心帮她这个忙。
那还有谁能帮她?周凝霜咬了咬唇,攥紧手心,手指紧紧地掐进了掌心, 想着还呆在牢中的李弘,心里只觉得煎熬万分。
主子, 外头有位李姑娘找您。
思烟从外头撩了帘子进来,轻声禀告道。
李姑娘?周凝霜有些疑惑地站起身来, 朝着外头走去。
见到来人, 她愣了一下,原来是李弘的妹妹。
虽然这辈子她们只见过一两次,不过上辈子,她们也在一起住了一两年,她对这个小姑子还比较熟悉。
这小姑子是个直性子的, 和她还算投契。
李姑娘, 你找我有事?周凝霜走近几步, 出声问道。
李姑娘福了一礼,眼眶红红地看着她,显然是这些日子哭的厉害了,眼睛周围都有些肿了。
她拉着周凝霜走远了些, 这才声音低低地开口,周姐姐,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周凝霜脸色僵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并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言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周曼曼和周芊芊说的那样不堪。
她们一向看不惯对方,周芊芊夸大其词也是有可能的。
周凝霜正要出口问她,李姑娘却似乎并不在意答案,继续道。
我听说,哥哥是为了救你才会打伤临平王。
对不起,是我害了他。
周凝霜微微垂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神,声音中满是内疚之意。
不……这件事我们家知道,并不是周姐姐的错。
只是……只是哥哥他前些日子受了刑罚,这几日竟是染了风寒……他生病了?听到这句话,周凝霜心中忽然漫上一阵慌乱,跳的极快。
他身体一向很好,轻易不生病。
平日里不怎么生病的人,一旦病起来,便格外厉害些。
即使只是染上风寒……也叫她好一阵胆战心惊。
那监牢之中环境那样差,以前有犯人也不过是染了风寒,拖了些时日便连命都丢了。
李姑娘见她面上露出担心之色,不像是硬心肠的人,拉住她的胳膊,哀求道。
周姐姐,看在哥哥帮了你的份上,你能不能求求静王和静王妃,把我哥哥放出来……静王妃是周凝霜的亲姨母,要是周凝霜肯为她哥哥求情,王妃又是那样仁慈的人,很可能会答应帮忙。
要不是听到外面的传言,她们一家人都还不知道,哥哥是为了周凝霜才会惹上事。
而且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她们去探监的时候,哥哥还是没有透露只言片语。
虽然父母面上不说,但因着这件事,多多少少还是对周凝霜有些芥蒂。
这次她也是瞒着母亲,偷偷过来找周凝霜的。
——我……不是我不帮忙……周凝霜听到李弘生了病,自然也心急如焚,可她也无可奈何。
求情这件事,她上次已经亲自在静王面前试过了,根本没有半点用。
李姑娘见她面露犹豫之色,眸中的希望渐渐沉了下去,苦笑道。
要是周姐姐不愿意,我也不敢勉强……今日的请求是我唐突了。
李姑娘说着松开手,不过还是掩不住面上的失望之色,朝周凝霜福了一礼,转身往外走。
等等……周凝霜疾步追上去,牙齿咬住下唇,下定了决心般说道。
李姑娘莫急,多的我可能也无法保证。
但我会努力求姨母,争取让他……让李公子能先出来养病。
虽然上次在静王那里没成,可姨母那边还没有求过,说不定姨母会帮她劝一劝静王。
早知道,她方才就不应该和姨母置气。
她打了人也算是出了气,大不了,就是忍一口气,假装道个歉。
可现在,姨母也不知道有没有生她的气。
听到周凝霜的话,李姑娘脚步一停,眼睛亮了亮,方才的失望一下子烟消云散。
她红着眼睛,朝周凝霜感激地一笑,很是激动地谢道。
谢谢周姐姐!——周凝霜送完李姑娘,去了静王妃营帐那边,下人却回她说王妃在休息不便打扰。
可她分明听到了里面有轻轻的交谈声,这便是不愿见她的意思了。
她心情有些低落,低着头往回走着,因着心中存着事儿,一时也没注意看路。
哐的一声,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
她抬起头看去,就见前面一个小丫鬟抱着个锦盒。
因着她这么一撞,那锦盒落到了地上,盒子掀开一道缝隙,咕噜噜从里头滚出几样小物件来。
她不在意地扫了一眼,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其中还有个木雕的女娃娃,雕工有些粗糙,不过神态倒是灵动。
那丫鬟朝她不住地赔礼,颇有些惶恐。
周凝霜挥了挥手,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就走开了。
心中只有些奇怪,今日在场的都是大人,又没有小孩子在,也不知是带这个来做什么。
——她没想到,回府的时候,在马车车厢之中,她会再一次见到这个盒子。
齐楚楚将那盒子打开,周凝霜目光飘过去,果然发现盒子里有个木雕的女娃娃,跟她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周凝霜注意到,齐楚楚看到木雕娃娃的一瞬间,神情忽然变了变,似乎十分惊讶。
这个盒子,是谁送过来的?她忽然出声问玉书。
听下面人说,是一位姓林的夫人让那丫鬟送过来的。
自从齐楚楚嫁给了严青之后,同京城中的夫人们来往也多了些,这种互送东西的事儿,也算是常见。
因此一开始,齐楚楚只以为里头是些胭脂水粉或者是小巧的钗环之物,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齐楚楚握着那个木雕娃娃,兀自发了一会儿怔。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将盒子里的东西全都倾倒出来摊在矮几上。
又在盒子底部摸索了两下,果不其然有一块暗格,她伸手将里面藏着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一封信。
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
她取出信笺匆匆扫了一眼,上面不过百来个字,却已叫她心神大乱。
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结体严整、笔法圆熟,是她自打开蒙以后,就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而这封信上的内容,更是叫她大为吃惊。
——周凝霜眸光闪了一下,往齐楚楚那边飞快地瞟了一眼。
却见她秀眉紧锁,目光怔怔地瞧着手中的信纸,手指轻轻地颤抖着,似乎十分不敢置信。
周凝霜瞧不见那信纸上的内容,心中暗自好奇,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记得,方才碰到那个小丫鬟的时候,那丫鬟好像是从左边过来的,左边这一块区域,都是为皇室子弟准备的休息营帐。
哪来的什么林夫人……不对,林?周凝霜心神一凛,难道……难道是临平王的临?齐楚楚自从进京以来,都住在威远侯府,她记得很清楚,齐楚楚应该从没见过这位临平王。
临平王好端端地,怎么会忽然想到送东西过来。
想到之前碰到临平王,他和之前判若两人的样子,周凝霜一颗心陡然怦怦乱跳了起来。
如果没有先前的揣测,周凝霜也根本不会多想。
可现在,却由不得她不多想了……难道说,这个借尸还魂的鬼魂,竟然碰巧是齐楚楚认识的故人……如果真是这样,现在的临平王是齐楚楚认识的人。
那么……只要说动齐楚楚,让她这位故人帮帮忙,岂不是更好。
毕竟临平王身为当事人,要是他都不追究责任,李弘自然是可以出来,不用受罚。
只是,瞧齐楚楚现在这样,只怕还处于震惊之中不敢相信。
毕竟这种灵异的事儿,要不是她亲身体验了一次,也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周凝霜按捺住心中猛然涌上的激动之情,脑子转了转,故作神秘地说道。
舅母,我前些日子听了个有趣的事,说是前朝有位员外家的朱小姐,在出嫁的那天醒来,忽然声称自己乃是东村的钟秀才,男子怎么能嫁给男子,这桩婚事有违伦理,万万不可。
那朱小姐声称自己出生于某年某月某日,死于某年某日,在开元三年中的秀才,死因是失足落水,家中还有一位年迈的寡母,姓沈名春兰,他们家住在东村临河处。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位朱小姐是生了病才胡言乱语,请了好几位精通岐黄之术的老大夫,大夫却都说朱小姐很健康,并没有半点毛病。
那朱员外见得女儿行为与以往大不相同,心中不安,暗暗派人打听,被吓了一大跳。
原来东村临河的地方果然有位钟秀才,只是这钟秀才已经死了两年,小姐出嫁之日偏偏正是那钟秀才的忌日,生辰八字也一一能合上。
秀才家中确实只有一位寡母,桩桩件件,与那位失心疯的朱小姐所说的,竟是一字不差。
可这位朱小姐自打落地以来,便养在深闺足不出户,这朱员外的家与那东村更是隔了几十里地,根本无从得知这么个穷酸秀才的消息。
而且朱小姐以前勉强只认识几个字,现在却是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能吟诗作画,于刺绣裁衣却是一窍不通。
慢慢地,便有人开始说,这朱小姐确实是被钟秀才的魂魄上了身……要不然,怎么解释这一桩怪事。
☆、115.3.2齐楚楚将东西都放回锦盒之中, 垂下眼, 遮住了眸中的诧异之色。
周凝霜那种期待的样子, 着实古怪得很。
周凝霜怎么会莫名其妙突然讲这么个故事?还正好是在她心生疑惑的时候?特地讲这个故事,好像就是想让她相信, 这种借尸还魂的事儿, 并不算稀奇似的?难道说,她居然猜到了什么内情?但是就算她猜到什么,怎么会毫无芥蒂地立刻接受这样灵异的事儿?似乎……还对这一点颇为高兴……难道寻常人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 不应该是难以置信吗?——周凝霜一脸期待地看着旁边人。
却见齐楚楚收敛了眸中神色,方才那一点儿震惊之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从来没有失态过。
齐楚楚转过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这种骗小孩子的故事, 你也相信?周凝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刚刚冒出的那点儿希望一下子就被戳破了,整个人都蔫了。
她觉得,自己刚才的故事明明讲的很好啊。
怎么齐楚楚就是不肯相信呢。
齐楚楚好像并没有被那个故事打动,反而恢复了镇静, 表情平静地将东西收了起来。
自己明明是好心引导她, 她大概以为自己在开玩笑呢。
周凝霜想到这儿, 心中越发不爽了,感觉自己的一片好心都被浪费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自己连重生这样诡异的事儿都经历了,借尸还魂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啊。
周凝霜郁闷地撇了撇嘴, 越发生出一种想要证明给她看的心思。
被她嘲笑这故事是骗小孩子的,好像在说自己也是那种被糊弄的三岁小孩似的,周凝霜心中很是不服气,哼哼地反驳道。
有些事儿听着灵异蹊跷,只是因为大部分人毕生都没有经历过,才无知地以为,这些事都是以讹传讹。
其实,说不定故事本来就是真的,只是大多数人胆子都小,不敢相信就说这些故事是骗小孩子的,哼。
她语气有些冲,像是在说齐楚楚就是个胆小鬼,害怕这种灵异的事才选择否定。
齐楚楚却好像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微微抬眸,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哦?周姑娘这么说,倒像是亲身经历过似的……周凝霜险些被她这话吓得跳起来,眼神闪烁了一下,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对上齐楚楚的视线,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刚刚也没说什么啊……这女人也太可怕了,怎么猜出来的!她别开头,一颗心怦怦乱跳,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大声否认道。
我……我我什么时候说我经历过了!你别乱说!齐楚楚本来是句玩笑话,听她说的振振有词,故意刺她一下罢了。
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可这会儿周凝霜的奇怪反应,却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这种眼神躲闪的心虚模样,分明就是在撒谎。
撒谎?周凝霜口口声声说她没有经历过。
那撒谎的话……岂不是意味着……难道还真被她猜中了不成,周凝霜真的经历过什么灵异事儿?所以才会对这种事情格外敏感?如果是这样,那锦盒之中的那封信笺上的内容……——齐楚楚目光带着几分探究,意味深长地扫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
是吗?周姑娘没事就好,我还怕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没有……周凝霜急得摆了摆手,后背发凉,真是蠢死了。
齐楚楚应该只是随口一问,她怎么就那么慌张,差点暴露了,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她刚刚实在是被吓坏了,自从重生以后,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她的不对劲。
齐楚楚问出那样的问题来,她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方才话中泄露了什么,被这个女人识破了。
还好,齐楚楚之前都没有相信……现在应该也只是随口问问,不会放在心上的。
周凝霜心中正自我安慰着,忽听得齐楚楚话音一转。
我听说,京郊白云观有位得道高人,最是擅长驱邪。
这位高人前些日子刚云游归来,呆会儿回府之后,我便去同祖母说说,明儿请人过府来,替周姑娘去去邪气才好。
要不然,万一周姑娘被那邪气侵扰有什么不妥,祖母怕是要担心坏了。
齐楚楚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语气温和,十分的情真意切。
不不不……不用了!周凝霜急得都想哭了。
齐楚楚不是一向跟她不和的吗,突然这么关心她做什么!那得道高人过来,要是一眼就看穿她是个往生的魂魄,早就不该存在于世界上了,会不会顺手就替她超度了?呜……她刚刚真不该多嘴,早知道就不打齐楚楚的主意了,怎么就蠢得把自己的老底给泄了……我……我真的没事,就不用麻烦那位高人了。
周凝霜紧紧地拽着齐楚楚衣袖边缘,很是执着地一再强调。
怎么会麻烦呢,只要你没事就好。
还是请那位高人过来看看,我这做舅母的也安心些。
齐楚楚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嗓音轻柔,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周凝霜苦着一张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齐楚楚不着痕迹地撇她一眼,看到她面上的痛苦纠结之色,越发确定了先前的猜想。
果然,马车驶到半路的时候,周凝霜就忍不住了,像是英勇赴死似的,皱着眉头,咬着牙问道,你相信这世上有重新投胎吗?嗯?什么意思?齐楚楚狐疑地看她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等着她的后文。
周凝霜发现,话开了个头,后面的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其实,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说出这个隐藏了十多年的秘密时,周凝霜才发现,自己像是终于卸下多年的重担,终于能轻松地呼吸了。
你说什么?齐楚楚尽管心中早有准备,还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低呼出声。
就是……就是我本来应该死了的,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了小时候,重活了一遭。
周凝霜往后靠了靠,倚在靠背上,声音有些无奈。
可能是老天爷看出我上辈子不甘心,施舍了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吧。
谁知道,我心比天高,活的反而还不如上辈子,还害的李弘进了大牢……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语气中满是自责之意,将当日遇到李弘和临平王的事儿说了一遍。
我当时用花瓶砸破了临平王的头,地上满是血迹,我用手指试探过他的鼻息,分明已经没了气,可谁知道他在灵堂躺了一段时间,居然会死而复生。
周凝霜说道这里,抬头看了一眼齐楚楚,见她神色也凝重了些,知道她这是开始有点儿相信了。
周凝霜又继续道,照理说,我差点杀了临平王,他既然醒过来了,应该要找我报仇雪恨才对。
可今日遇到临平王,他像是完全不认识我了。
我……我总觉得,现在的这位临平王,可能遇到了和我相似的事儿,只不过不同的是,他回到的,不是自己原有的身体。
——夜凉如水,院中早已陷入了寂静。
齐楚楚裹着被子,再次翻了个身,脑中依旧思绪万千。
严青搂住她的腰,抚了抚那披在背后的一头长发,好似缎子一般柔顺细滑,叫他爱不释手。
怎么了?男人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嗓音低哑,落在心弦上叫人忍不住一颤。
齐楚楚往他怀中缩了缩,后背触及到他坚实的胸膛,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她自己都还不确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背对着他摇了摇头,轻声回了一句,没什么,我就是有些睡不着。
男人搂住她腰间的胳膊紧了紧,眸光暗冷了几分。
她大概没有察觉到,自打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她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可她不愿意主动提及,他也就没有多问。
如今他问了,她却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
两人分明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他却觉得,总是跟怀中的人隔了一层似的。
他喜欢看她吃醋的样子,也喜欢她偶尔耍脾气的撒娇模样,这都是她以前不曾展露过的。
他能感觉得到,怀中这个人已经渐渐有所改变,这种改变让他欣喜。
可这些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如此。
严青呼吸重了几分,俊逸的浓眉紧锁,握着她腰间的手慢慢往上滑,顺着纤瘦的腰线一路向上,引得怀中人一阵轻颤。
薄唇覆上她白皙的脖颈,所到之处像是点燃了一把火。
齐楚楚轻轻地喘了一声,思绪早已被搅得七零八散,再也没有功夫去想那些。
这段时间她们亲热的次数不少,她也开始渐渐领略到其中滋味,这会儿被那火热的唇=啃=吻着,身子一阵阵发软,面上也烫了许多。
唔……纤细柔嫩的脖颈微微后仰,白玉般的脸上泛起淡淡的潮红,好似染上一层薄薄的胭脂,清亮的明眸此刻雾气蒙蒙,带出一点儿勾人的媚=态。
水润润的红唇微启,娇美的声音低低地传出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拂过精致的锁骨,从散开的衣襟领口缓缓探进,一双眸子仿若暗夜中的墨玉一般,散发着幽暗的光泽。
既然睡不着,那还是来做点容易入睡的事情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不开森,就要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