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北方, 天气冷极了。
好在市汽车站没有后世那样的整齐规模,至少吉普车停在车站前的空地上, 不会被贴条驱赶。
童晚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如果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算,车子早在半小时前就应该到了, 这会儿还没瞧见影子, 只能说路上遇到了不可控的情况:哥哥,车子会不会又抛锚了?贺宴点头, 摸了摸妻子的手脸, 确定不怎么冷,才回:应该是抛锚了, 晚晚,饿不饿?童晚摇头:我不饿。
才吃过饭一个半小时左右, 哪里就又饿了。
不是说孕妇容易饿吗?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鸡蛋糕垫一垫。
贺宴又抬手在妻子的肚子上抚了抚, 眼底都是笑意。
其实他是不赞成妻子过来接母亲的,毕竟胎还没坐稳, 路况又颠簸,无奈妻子非要来,他从来拗不过她, 只得开车小心再小心。
童晚不知丈夫心中所想,闻言笑弯了好看的眉眼:人家说的是孕后期吧, 你别担心我, 我很好, 饿了也会找东西吃的。
贺宴揉了揉妻子的小脑袋没说话, 心里却想着, 怎么可能不担心, 晚晚可是他的宝贝疙瘩...=阮觅梅跟贺雪两人坐的火车晚点了半个小时,这种事情也是常态,然后当两人坐上从省城到市区的汽车时,一切就变的不可控了。
本来应该六个小时的车程,却因为气温过低的原因,叫老旧的中巴车在路上抛锚了两次,再加上天冷地滑,歪歪扭扭的晃了10个小时才平安抵达市区。
而这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
下了车,惯来得体的母女俩这会儿也顾不上蓬头垢面,算了下时间,想着今天继续赶路怕是不成。
虽说市里到贺宴的部队,只有一百多公里,但这会儿先不说有没有班车,就是有,谁又知道会不会再次抛锚,到时候车子坏在半路,就这么个鬼天气不得冻死。
这么一脑补,娘俩立马决定找个招待所住一晚,顺便给儿子儿媳去个电话。
不想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刚走出车站,就见到自家儿子从一辆军用吉普车上下来。
阮觅梅跟贺雪脸上一喜,正要喊人,就见贺宴从副驾驶上半扶半抱下来一个人,一个裹成球的人。
然而,哪怕离的这么远,这对母女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家儿媳/嫂子。
阮觅梅脸一黑,等牵着手的小夫妻走到跟前,才瞪了眼儿子:这么冷的天,你来接我们就算了,怎么还让晚晚也跟来了?贺宴一噎,他能说什么,说自己拗不过妻子吗?见丈夫吃瘪,童晚自然不会不管,她松开贺宴的手,改挽着婆婆,撒娇般的摇了摇:妈,是我想早点看见您,所以非让贺宴带我来的,您可是错怪他了。
阮觅梅对这个比自己闺女还小的儿媳,很是喜欢,再加上小姑娘身世的原因,更添了几丝怜惜,尤其在知道这姑娘胆大的将妹妹弄到身边后,这份喜欢更是突破了表层,有了实质。
但凡娶儿媳的,哪个有她这么幸运,遇到一个性情、样貌、学识、品德样样俱全的好姑娘。
如今儿媳又是小小年纪怀了孩子,她那本就有些歪斜的天平立马全部倒向童晚。
这会儿听了她的解释,阮觅梅一秒变脸,将行李扔给儿子后,回挽住儿媳的手,笑容慈爱说:妈知道你孝顺,但是这以后还是得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童晚弯了弯眼:我知道呢,妈,您放心吧,我有数,如果身体吃不消,我也不会逞能的...咱们别在这里了,外头太冷,先上车吧!对对,先上车。
阮觅梅赶紧跟儿媳相互搀扶着往车上走去。
贺宴拎起行李,挑眉看了眼妹子:你怎么来了?贺雪一噎:我来怎么了?就许咱妈来,我这个做妹妹的不能来?我也想嫂子了不行?贺宴本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对于唯一的妹妹,他自然是宠着的,只是两兄妹习惯这么互相怼着,刚才那话也就跟问好差不离,却没想到妹妹回了这么一长串。
他拎着行李,没动,只是眯着眼打量她。
贺雪眼神游移了下:怎...怎么了?贺宴冷嗤了声: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贺雪...这人是狗鼻子吗?=既然儿子来接,阮觅梅便也歇了住招待所的心思,招待所再好,住着也不方便。
不过,这会儿的确晚了些,等贺宴回到部队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
一直等着姐姐姐夫的米米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开门出来瞧。
见接到阮觅梅跟贺雪两人,乖巧的问好后,才好奇:怎么这么晚啊?我还想着是不是要在招待所住一晚呢。
阮觅梅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省里回来的时候天冷路滑,又抛锚了两次,可不就耽误时间了嘛,咱们米米好像又长高了吧?米米噗嗤笑了出来:对啊,168厘米了,我估计应该能有170厘米吧。
阮觅梅一手牵着米米,一手牵着儿媳进屋,将行李都留给贺宴兄妹,见小姑娘笑成这样,便好奇问:怎么了?长高了开心?进屋后,童晚让米米去给婆婆小姑子倒水,才好笑解释哪是这个啊,她是觉得比我高了,所以开心呢,上次还说,按身高来说,应该她才是姐姐,不就比我高三四个厘米嘛,可给小丫头神气的。
阮觅梅都不知道儿媳这么在乎身高,别说,按照南方人来说,晚晚的身高并不矮,勉强到165厘米,但是在北方人眼中,实在是娇小了些。
就比如她的身高是173厘米,闺女贺雪更是有176厘米,家里几个男人就更别说了,这么算来,全家还真是晚晚长的最娇小可爱。
这般想着,阮觅梅笑着安慰:没事,咱们晚晚这样的身高挺好的,可爱!童晚...还是先吃饭吧!米米将水递给阮女士后,也说:对,饭温在厨房里了,我去端过来,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让冬梅婶子去慧慧姐家休息了...=吃完饭。
部队也到了熄灯的时间。
屋内只一盏煤油灯,明明灭灭的,叫人也没有聊天的欲望。
再加上母女俩在车上折腾了这么些天,浑身都是酸软乏累,便也简单的梳洗了番,回屋躺下了。
家里本来就有三个屋子,主卧是童晚夫妻住的。
次卧是米米的房间,不过现在阮觅梅母女过来,贺宴便在米米的房间里加了一张单人床。
瞧着虽然拥挤了些,但好歹温暖,毕竟另一个小房间里没有炕,这样的天气别说是女人,就是男人也扛不住...一夜好眠,童晚起床的时候,时间依旧是早上八点了。
妈,你跟雪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童晚见婆婆跟小姑子坐在沙发上跟冬梅婶子聊天,打着哈欠询问。
冬梅见童晚起床了,便起身去厨房给热吃食。
阮觅梅回头,笑看着她:习惯早起了,六点就起床了,你要是再不起床,我就想着去喊你了,要是困了,也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去睡。
童晚知婆婆这是为了自己好,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呢。
先洗脸刷牙,给你留了热水了!阮觅梅见儿媳脸色红扑扑的,知道这是休息好了,心中也舒坦,至少目前,怀孕没给这孩子的身体带来负担。
童晚怕冷,极度怕的那种,所以下雪以后,她基本都在堂屋里梳洗。
刷牙洗脸后,她又喝了一杯温水,才开始吃早饭。
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她吃着饭,也不耽误跟婆婆她们聊着天。
=贺雪显然对嫂子家里的布置更感兴趣。
她是跳舞的,再加上年纪也不大,对这些手工艺品很是欢喜。
不管是麻绳编制的挂饰,还是吊在半空中,用碎木条装订的灯罩,亦或是砖墙上,攀爬出来的蔷薇花画。
每一个点都戳中贺雪的审美,她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些个不起眼的废品,能做出这么些美丽梦幻的东西。
与童晚提到时,她言语间满满的都是溢美之词。
听小姑子点评各种手工制品,童晚其实挺开心的,哪怕这些创意大多来自后世,却也都是自己一个个弄出来的,被人这么喜欢,自是成就感满满。
童晚被小姑子夸的笑颜如花:其实已经顾及你哥哥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住的太花里胡哨的,尤其是咱们卧室,我没怎么改动,你要是喜欢,我教你怎么做,回去后自己也可以试试,很简单的。
我手笨,从小叠个纸飞机都困难,能学会吗?贺雪虽然很感兴趣,但是对于自己的动手能力还是很清楚的。
没事,先试试简单的,真的很容易的,不会我就抽空做一些,到时候寄给你。
阮觅梅立马瞪了眼有些心动的女儿,嗔道:你打住,别一会儿一个主意的,有本事自己学,难不成让你嫂子挺着个肚子帮你弄?贺雪一噎,恼怒的赶人:您闺女是那样不靠谱的人吗?还有,您不是说跟冬梅婶子出去转转吗?赶紧走,老是盯着我们做什么?我是担心你犯傻。
贺雪咬牙,面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您想多了,我也心疼嫂子的,所以...您麻溜着些,赶紧走吧!阮觅梅打量闺女几眼,半晌,到底遂了她的意,套上棉袄,带上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后,才拎着竹篮,跟冬梅相携出去了。
听说战士们今天会凿冰抓鱼,她们可得去买两条,孕妇吃鱼最好了。
=长辈们离开,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童晚想起昨天晚上丈夫跟自己说的话,便主动问:雪雪,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贺雪没想到嫂子这么敏感,她脸上的笑僵了僵,不自在的摸了摸脸颊:...这么明显吗?童晚摇头:也不算吧,就是你哥,他看出你不对劲,想让我问问你...怎么样?能说吗?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有点烦吧。
贺雪挠了下头,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童晚也没催,只是捧着牛奶抿了一口,才问:那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能旁观者清呢。
贺雪其实也想问嫂子,她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大院里的姑娘一个赛一个傲气,各有各的个性,有的还很疯。
她虽然家里条件也高,但是从小父母管的严,瞧着大大咧咧的,但本质上却是个乖女孩。
所以,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完全不知道找谁说。
这次来看嫂子,一个是对未来小侄儿真的欢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躲人,躲那个她不想见的男人。
不过...就像嫂子说的这般,与其自己迷茫,倒不如说给嫂子听听,说不得能拨开云雾呢。
这般想着,贺雪便压住羞赧,提了个要求:不能跟旁人说。
你哥也不能?不能!童晚点头,郑重保证:行,你说吧,我绝对保密!贺雪挠了挠脸,觉得那里有些有发烫了,担心自己退缩,她一急,便直接秃噜了出来:我扑倒了一个男人。
噗!...咳咳咳...童晚一口牛奶全喷出来。
她一边慌忙的用帕子擦嘴,一边震惊的看向,手忙脚乱的帮自己擦拭的小姑子,不可思议问:你说啥?贺雪被嫂子这么吃惊的表情唬住,脸色一时白了红,红了青的,只以为嫂子是嫌弃自己不是好女人,哪里还能说出第二遍,没拔腿躲出去哭,都算她牛逼了。
方才那话,其实童晚也不用小姑子回,就是太震惊了,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这可是七十年代啊,很多夫妻出门都分开走的年代啊,她的小姑子居然这么生猛的吗?在脑中狠狠的脑补了下那画面,童晚觉得自己猥琐了。
她没注意到贺雪的不对劲,只是将凳子小心的挪到她身边,然后用肩膀哥俩儿好似的撞了撞她的,压着嗓子,八卦兮兮问:真假的?那男的是谁?好看吗?怎么扑的?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咳咳...我是说...那什么...亲上了吗?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童晚是真的好奇,偶像剧里面的男女主,动不动就一个摔倒加亲亲的,反正这样的事情,她跟贺宴从来也没碰上过。
这么想起来,还多少有些小遗憾。
所以听了小姑子的话,童晚心中难免升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时光这个东西它能倒流吗?被嫂子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砸的贺雪脸色更是五花八门,什么颜色的都有,这次却是害羞的。
贺雪是真的好奇,小嫂子是怎么做到,顶着这么一张如同仙女下凡的娇颜...问出这么猥琐的话的?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