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礼这个说法,杨云溪自然也是理解的。
她这般一网子下去,大鱼小鱼都要捞干净,那些鱼儿们自然是惶恐受惊,自然也是要垂死挣扎的。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这个话——杨云溪思忖了片刻,而后扬眉问朱礼:那大郎你的意思呢?是要彻查一个不漏呢,还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就过去了?朱礼拿起了一只橘子,慢慢的将皮剥了,又细细的去撕那些白色的脉络。
一面仔细的做着这些,一面笑道:后宫既是交给你,那么我自是不管的。
一切你做主即可。
朱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倒是真一副甩手掌柜全然不管的样子。
杨云溪嗔怪的看了一眼朱礼,眸光却是又落在朱礼手指上,看朱礼去撕那些白色的脉络,一面看一面道:我也是拿不定主意,所以才问你罢了。
谁要你做主了?我既是起了这个头,若是没个结尾,日后却还是怎么服众?不过是与你商量罢了。
朱礼抬头看杨云溪一眼,眨了眨眼睛似乎故意的放慢了声音:那你便是求我,我就替你出个主意,你看如何?杨云溪倒是没想到朱礼忽然耍起无赖来,便是噎了一噎。
而后她便是白了朱礼一眼,倒是不大想搭理她了。
朱礼看着杨云溪这般样子,便是笑了一声,而后将橘子掰开,捏了一瓣儿递到了杨云溪的唇边:你尝尝,看甜不甜。
朱礼都搁在了她唇边了,杨云溪自然也是不好拒绝,当下只得张口含了,又无奈的看朱礼一眼——这人真是没皮没脸的,真真儿是叫人没法子。
不过橘子却是真的甜,本来那白色的脉络微有些苦味,不过朱礼都撕了,自然只剩下了甜味。
这一甜,便像是渗透了四肢百骸,只叫她觉得仿佛整个人都是泡在了蜜罐子一般。
其实夫妻之间,许多时候并不是要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儿才觉得夫妻情深,有时候就好比现在这般,你替我剥个橘子,我替你整一整衣袖,许多温润的东西便是如同涓涓细流一般的流淌开来。
杨云溪从朱礼手里拿了一半橘子过来,也替朱礼喂,也不说话只是抿唇浅浅一笑。
这么一来,旁边服侍的宫人倒是都忍不住唇角微微上翘起来,不过却也都不约而同的将头埋得更深了,唯恐打扰了他们。
而这一岔开,朱礼倒是忘记了自己之前故意不肯说只让杨云溪求他的事儿,当下一笑:其实这次的事儿也不难,你与我说说你的主意,我再替你琢磨琢磨。
朱礼这般一开口,杨云溪便是笑看他一眼,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刚才还不肯说呢,这会子倒是肯了。
不过一看朱礼似笑非笑的神色,她便是不敢再多说,唯恐朱礼反悔的不给他开口机会,继续说下去道:其实一网打尽也不现实,若真都打发了,只怕也剩不下几个干活的。
能钻空子的,办事儿能力必然也都是不差的。
所以我想着,便是先严办一些,再敲打敲打剩下的。
最后他们自然也就老实服帖了。
道理说起来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只是真做起来,却也不一定是那么容易。
尤其是这个度,却是很难把握。
朱礼听了杨云溪这般的说法,倒是笑着夸赞一句:这不是想得挺好的么?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我就不信你真不知道难度在何处?朱礼自是知道难度在何处的,当下便是一笑:无非就是把握一个度罢了。
谁能动,谁不能动,我叫人拟一张单子给你,你看如何?杨云溪这才笑逐颜开的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这事儿若是她自己去办,自然是也不知多久才能够摸得清这些复杂的关系网,也不知多久才敢动手。
可是有了朱礼随手这么一帮忙,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细碎的事儿,最后杨云溪便是问起了刘恩来:刘恩那头还没有消息?还有陈归尘那头——上次熙和说,陈归尘的副将已是叛变,也不知陈归尘回去是个什么光景。
而刘恩跑的这一趟,更是关系到了朱礼的性命。
她不着急,那才是奇怪呢。
朱礼倒似乎不怎么担心,反倒是笑了一笑,而后道:陈归尘那儿倒是不必担心——朱启都死了,他就算有心叛变,也得给我将心思收敛回去。
只要陈归尘不一开始就露出要收拾他的意思,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刘恩,这会子怕也刚到苗寨那边不远罢。
杨云溪蹙眉:那刘恩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朱礼笑了一笑:你也不必担忧,横竖苗人那边比我更害怕才是。
我若死了,这头还有墩儿继承皇位,影响也不大,可是他们……却是灭族的大事儿。
所以,他便是只管老神在在的等着解药便是,哪里需要操心?杨云溪明白朱礼的意思,只是心头到底还是忍不住担心罢了——毕竟明白是一回事儿,可解药一日没有,她便是一日止不住担心。
你放心罢,咱们总归是会活得长长久久的。
朱礼伸手揽住杨云溪的肩,而后将她揽入怀中,声音轻柔: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齿摇发白。
杨云溪心中柔软,靠在朱礼肩上,轻声道:是啊,直到齿摇发落,我们依旧还是在一起。
咱们要一起看小虫儿出嫁,阿石和阿木娶媳妇,阿芥也会出嫁——嗯。
朱礼应了一声,微微眯了眯眼睛忍不住幻想了一下那样的情景,最后自己倒是忍不住的笑着心生期盼来了。
两人就这么依靠着,倒是好半晌都没再说话。
朱礼自是不会告诉杨云溪,其实刘恩这一次路上却是不大太平,如今也是与苗疆那边僵持着,迟迟还没得出一个结果。
而他这里,更是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就连辅政大臣,他也是在物色了。
为的就是防着最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