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溪最后是疼昏过去的。
度数极高的烧刀子往伤口上一浇,杨云溪只觉得浑身的筋肉都是被人用手生生的拽了出来一样,疼得一个哆嗦。
而后便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在昏过去那一瞬间,杨云溪倒是只觉得庆幸:还好昏过去了。
处理完了伤口,刘意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刘意看了一眼璟姑姑,低声道:贵人已经承受不住低烧,若倒是仍是如同现在一样,我就只能开一剂猛药了。
到时候的结果如何,我便是也不能肯定——璟姑姑点点头:今夜我亲自守着。
心却是因了刘意这么一番话彻底的悬了起来。
杨云溪迷迷糊糊梦见了朱礼。
梦见朱礼一身盔甲,骑着马风风光光的回了宫。
就在朱礼面含笑意的朝着她走过来的时候,旁边却是忽然斜地里刺来一柄利剑,瞬间没入了朱礼的心窝。
杨云溪登时一个激灵,便是猛的醒了过来。
心跳得飞快,浑身更都是冷汗。
主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璟姑姑忙上前来,一面用帕子给杨云溪擦汗,一面蹙眉关切询问。
杨云溪张了张口,本想说她梦见了朱礼遇刺,可是又怕话一出口反而一语成谶,便是又生生止住。
最后她摇摇头:就是做了个噩梦,我已是不记得了。
璟姑姑一怔,随后忙道;不记得也好。
杨云溪应了一声,软软的靠在软枕上,姑姑给我倒杯水来。
璟姑姑服侍着杨云溪喝了水,便是顺手探了一下杨云溪的额,登时便是有些惊喜起来:好像是退了烧了!杨云溪一怔,随后自己仔细感受了一阵子,倒是发现自己真是好受了许多。
至少低烧带来的浑身骨头都酸疼的感觉却是没有的。
许是这次的药起了效果了。
杨云溪笑了笑,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自然也是怕死的。
璟姑姑是真高兴,瞧着那样子,倒像是恨不得飞奔出去告诉所有人似的。
杨云溪吃了小半碗的粥,又喝了药,倒是觉得精神比往日强上了不少。
看了一眼岁梅眼底下的乌青,杨云溪微微皱了皱眉:怎么最近都只是看见岁梅和璟姑姑你们两个?其他人呢?岁梅被这么一问,倒是一下子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不知所措的看向了璟姑姑。
杨云溪看着岁梅这样的动作,倒是一下子心就沉了下去:这是怎么了?璟姑姑嗨了一声:你这孩子实诚,之前不敢告诉主子,是怕贵人知道了担心。
现在她们两个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哪里还需要这般遮遮掩掩的?倒是白让主子心里猜疑。
一听这话,岁梅便是也忙点头:主子别多想,只是兰笙和青釉受了些伤。
怕主子担忧,便是不敢多说。
杨云溪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笑道:受伤也不怕,让她们好好养着就是了。
倒是你们两个,也该找几个帮手,这般熬着熬坏了怎么办?璟姑姑也是浅笑:只是这几日我们不放心罢了。
等到主子再好些,我们也就能放心让其他人照顾了。
杨云溪又问了几句关于小虫儿和其他人的,末了这才是又睡了过去。
杨云溪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梦见朱礼的时候,朱礼却是正在生死相搏的。
虽说想得很好,可是等到实际打了起来,就知道为什么朱礼的胜算只有一半了——虽然彼此都是人困马乏,虽然地形占了优势,可是对方的人毕竟是太多。
就是朱礼,身边最后也不过只留了五个人护着他罢了。
其余的全部都压上去了。
饶是如此,依旧感觉压力十分巨大,就像是这一场仗是打不完的,胜不了的一般。
朱礼却是十分沉着。
沉着得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你们也上去。
朱礼沉声吩咐,自己也是抽出了佩刀来。
战场上基本无人用剑。
剑太轻,不适合劈砍。
所以大多数都用刀。
对于朱礼的吩咐,刘恩自然是迟疑:这可不妥。
殿下怎可冒险?若是输了,只怕我比死还难熬呢。
朱礼言道,语气冷冷:倒不如拼死一搏。
来个鱼死网破又如何?刘恩便是毫不费力的从朱礼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股决然的气息。
刘恩叹了一口气——其实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当即也是抽出了佩刀来,沉声道:如此臣便是随着殿下一同杀出去!刘恩这次却是没用宫中奴婢这个自称,而用的是臣。
在宫中,刘恩每日做的事儿与宫女无异,无非就是服侍朱礼起居,而如今却是不同了。
刘恩此时的所作所为,却是当得起这一声臣的自称。
朱礼看了刘恩一眼,言道:此番之后,我许不管何时何地都可自称为臣的尊荣。
臣这个自称,素来便只是朝中那些大臣们才能用的。
那些大人素来都是高高在上,又哪里是刘恩这样的阉人所能比得上的?而朱礼此时这一个许诺,却是让刘恩陡然心中都是战栗了一下。
一股名曰兴奋和荣耀的东西充斥了整个身体。
刘恩甚至激动得有些微微战栗,他紧紧握住佩刀,重重言道:臣必不辜负了殿下。
朱礼微微一笑,握刀提气,轻轻喝了一声后便是陡然往人群中冲过去。
其他人自然是紧跟而上。
此时,朱礼专心致志的盯着前方,脑子里却是半点杂念也没有。
只剩下一个信念:杀出重围!他要踏火荣归京城。
将那些肖想他东西的那些乱臣贼子杀个片甲不留!他要手握住这大好江山社稷,踩在金龙宝座之上!刀锋劈过敌人身躯,鲜血淋漓。
朱礼被溅了一脸的温热。
然而他却是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有一种东西,叫做士气。
在朱礼冲入这血肉磨盘,化作一份子不住的碾碎扑过来的敌人时,便是让他的士兵们都犹如注入了灵泉仙水,只觉得浑身燥热亢奋,只觉得手中的大刀饥渴难耐!杀,杀,杀!最终所有人脑子里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