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 大晴天,外面耀阳四射,直直到晚上七点快八点天色才暗沉下去。
今晚的校选,陆衿幼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辅导员通知都可以参加, 今晚一共有二十七个人, 二十七场, 下午还没开始班导就找到抽签。
陆衿幼运气还可以, 不在特别前面, 也不在特别后面,夹在十一那个位置也算是可以。
原宴今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大中午开始就没在学校, 说是在她表演的那个时候一定赶回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外面快开始了,声音传进来显得格外热闹。
今晚校选在星期五,沈今意自然不能错过她的这次表演,中午她的课一完,就过来了。
她自从知道她和原宴在一起, 一天天都在那里乱八卦着。
时而不时的都很好奇他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今晚这个时候还有课,没参加校选的在继续上课,所以谢絮絮她们都没在。
诺大的空间内, 就只有她们两人。
沈今意单手撑在她一旁, 居高临下挡住半边灯光朝着她使了使眼色,原宴谈恋爱是什么样子来着?温柔?还是那副高高在上?陆衿幼坐在化妆间内,双腿放在化妆桌下轻轻摆动, 她早就梳妆好, 现在就等着她出场。
她沉吟半晌, 他蛮粘人。
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原宴只要有时间, 都会过来找他,前几个在舞蹈室里练舞,他都会来看着。
哪怕她长时间的在那里练着不理他,他都会来在那里坐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沈今意像是吃了一个不太敢相信的瓜一般瞪大眼睛,他蛮粘人?对啊。
陆衿幼拿出手机找到聊天记录,她刚谈恋爱,还没有适应那种有他的生活,偶尔会忘记他的消息。
只要她没有提前告诉他在做什么,他都会再来发两句表现自己的存在感。
沈今意摇摇头,扯过一边的凳子,一胳膊肘撑在化妆桌上托腮,果然人不可貌相。
稍是一顿,她就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那他今天怎么还没来?陆衿幼恍然一怔,刚刚不是说了吗?他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干嘛,说我表演之前肯定能到。
没到他就完蛋,在一起女朋友第一次的表演他也敢迟到?沈今意凶巴巴。
陆衿幼嘴唇一抿,没忍住笑。
跟原宴在一起有些日子,这些天她们好像还没有吵过架,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摩擦都没有。
她突然有些想知道,他吵起架来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然后又什么都不敢说的那种。
不过也是,这次他不来,本来就是他的错,他要是敢说什么,那就完蛋。
沈今意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把板凳往前拖了拖,她环顾四周,最后沉声问道,那你和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啊。
比如说,那种。
她眼里闪着光,很是好奇。
陆衿幼眉头一挑,她就知道她这么一扯上前想单独跟她说的话完全不简单。
她声音沙沙故意压低反问,哪种。
上/床的话,还没有。
上/床。
沈今意哪会跟她不好意思啊。
陆衿幼,……她就知道。
没有。
她摇头,哪有机会,再说这不是还早着呢嘛。
沈今意含着笑,那你到时候试了说说,看看是不是我之前的那种猜想。
陆衿幼恍然一怔,脑海中瞬间浮出捅/坏两个字,面色暗淡一红。
滚。
距离她上场只有不到十分钟,谢絮絮她们几个一下课就涌过来,倒是原宴,还是哪都不见。
消息还停留在一个多小时前,他说他一定会在她表演前到,这都马上是她,他不仅不在连个消息也没有。
陆衿幼的脸色沉下去许多,时而不时的都看着手机见他有没有回复,如果出什么事儿跟她说她也不会生气,只是这没有音信,也没有出现,她心底倒还是不太高兴。
她捏紧着手机,眉宇都连着有些微皱。
家人们,家人们我已经联系我七大姑八大姨开始帮陆学妹投票了,保证让她C位出道。
程颐坐在一边吆喝。
今晚的投票不限于校内,只要有微信号什么的就有一次投票的机会。
不过时间都会在二十七场舞结束后开启,半个小时内,谁的投票人数最多,谁就是今晚的胜利者。
所以今儿个的舞蹈在前排也是蛮好,短视频之内的发发,也可以攒点。
不过在后面也有后面的好处,校导老师投票,每个人一共一张,估摸着前面太久没有印象多深刻,一般都是投在后面。
校导的票可抵每个人十票。
我已经准备好群聊,到时候选票一开始,我就点进去吆喝叫她们投票。
谢絮絮。
陶月宁,你现在别着急,还有一段时间才投,到时候再慢慢叫人。
陆衿幼没太听进去她们的话,思绪全落在跟原宴的聊天记录上,外面响起广播。
第九位,马上就到她,他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撇头看向程颐,班长今天去哪了啊,怎么没来?他作为他的室友,应该是知道的吧?啊?程颐一怔,没想到陆衿幼会问原宴,他睫羽轻颤,不知道啊,他今天一下午都不在宿舍。
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陆衿幼的脸色越发沉闷,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来就不来,谁稀罕他来了。
她有些气闷,带着点怒气一下子把手机扔在桌面上。
出去看表演的沈今意跑进来,长衿,快准备一下,马上到你。
陆衿幼这才敛了敛头发像是没事人一样站起身,她跳的《祝凯旋》是由一个爱情故事编纂。
传闻很久之前宁国的一位将军位高权重,掌控千军万马,其祖父跟先皇开阔国土,一直被先皇重用。
其一家为人正直,一生忠诚的守护着王的江山,但是新上任的王心思细腻猜忌,在将军大婚后的一个月便指着上了战场,战场刀剑无眼,新夫人便以一身红衣城墙送军为丈夫擂鼓祝凯旋,祝平安。
陆衿幼上台前,依旧朝着后台张望,任不见原宴的身影,她握紧缠在手上的手袖,心里有种拔凉拔凉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她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灯光一亮,舞台上是为她准备的鼓,音乐从两方响起,她阖了阖眼眸,从一边上场。
祝凯旋中夫人黑发散落,只撇了一根丈夫送的玉簪,她同样也是,只有一身红衣惹人瞩目。
-啊啊啊啊!!陆衿幼!!-好美。
-啊啊啊啊啊啊!!-陆衿幼!!场下的尖叫声她似是听不见一般,下面一片漆黑,她能看见的只有前面靠前一些的校导。
看不见其他人,她也看不见原宴,也不知道他到底来了没有。
她握着手袖一个旋转,眉眼里尽是不舍。
她演绎着送君千里的妻子。
最后,她的舞在她手袖擂鼓的一下一下当中结束,她走上前,鞠躬结束。
退到后台,一直等着她的朋友一下子便围过来。
谢絮絮立马释放她的星星眼,救命,幼幼你也太好看了吧,我要是将军,我不去打仗了,我直接嘎掉那个王。
她的这番话有把她逗笑,不过只是短暂的一秒,她撇了撇头,我的手机呢。
她到底要看看原宴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在这儿。
沈今意摊开手。
陆衿幼打开手机的那一刹那,一条消息都没有,她的原宴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之前。
她握紧了些,连着朋友的夸赞她都只是随便附和两句。
站在这边有些塞路,陆衿幼张了张嘴示意往化妆间去说,她这刚抬起眼朝着那边使了一下眼色。
暗处,站在一边的一道身影立马落入她的眼眸,他站在那里,嘴角微微一笑,就这么一直的盯着她。
陆衿幼恍然一愣,眉心跟着轻蹙哪管的了那么多,一下子朝着他跑过去,语气里带着些许责怪,你怎么现在才来。
她还以为他出什么事儿了。
陆衿幼这么一下的跑过去,围在她身边的朋友很快投去眼色,全都是一副这是什么情况的表情。
我早就来了。
?陆衿幼一怔,有些不敢相信,什么时候。
你快上场前一会儿就来了,我没过来,一直站在舞台旁边等你,看你,没有错过。
原宴伸手敛了一下她刚刚因为跳舞有些散乱的头发。
他又怎么会错过她们在一起她的第一场表演。
陆衿幼撅嘴,朝着他蹭蹭,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害得她都有点不高兴。
原宴握住她的手,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赔罪,去看看?他轻轻摩擦,语气悠悠尽是宠溺。
她沉吟片刻,好。
她倒要看看,他会给她什么礼物赔罪。
陆衿幼撇了撇头,一把被原宴拉着往外走。
站在一边的程颐忽然瞪大眼睛,这什么情况,怎么还牵手了?还拉着走了?谢絮絮附议,这什么情况?沈今意一副见惯不惊的模样,语气淡淡的叙述,他们在一起了。
程颐,??谢絮絮,??陶月宁和宋溪,??她们转过头,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沈今意。
什么意思,她们在一起了?原宴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宋溪闪烁着眼眸。
难不成都是她周末不在宿舍的原因?这样就错过了某些事??两位当事人离开,沈今意被包围在中间,纷纷八卦,程颐凶着脸色,你要是不老实说,今晚就得去给原宴陪葬。
原宴今晚必须被他们嘎掉。
那么大的事情,倒是被他藏着掖着?沈今意稍稍后退一步,胆战心惊,好家伙现在那俩快活去了,她要被审问。
就是在一起了,我也是才知道,不过她们不也是怕谈不到几天才没告诉你们的吗,等稳定肯定一定会说。
她憨憨一笑,还用了两个肯定词。
心里倒是咬牙切齿,早知道她就当作不知道。
陆衿幼一身红衣被原宴拉着在校园里跑引得不少的目光,天气微热,她喘着气。
等她们停下来后已经是在学校后门的无人的马路上,四处寂静,她能注意到的就只有那辆停在马路一边的白色奔驰上。
那是原宴的车,难不成他还要带她去哪?他握紧她的手,撇过头来的那一刻脸上尽是笑意。
原宴按着锁车按钮,那辆车立马在不亮的路灯下闪起灯光。
来看看,喜欢吗?他拉着她走到后备箱,握着她的那只手始终都没有放下,就这么紧紧的握着,另一只手一个用力掀起后备箱。
入目的粉红,淡白,朱红朝着她扑面而来,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填满后备箱的芍药立马惊的她连着瞳孔都放大些许,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五二零快乐。
原宴声音迟缓带着笑腔。
她差点还忘了,今天除了是她的校选,还是五二零。
陆衿幼瞬间觉得鼻子有些酸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芍药。
她记得她没跟谁说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高三有节语文课,关于牡丹芍药的一个争辩,我记得在所有人倾向牡丹的那一刻,你说了一句话,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喜欢芍药,后面我又看了你的短视频账号,点赞里面,挺多各种不同的芍药。
我只是说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我就喜欢它。
时间太久,其实她已经忘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只因为一句话就断定她喜欢。
原宴沉着笑意,放下后备箱拉着她往前走,你要是不喜欢,为什么会在众人都倾向牡丹的时候,一个人往芍药那边站了去。
陆衿幼撇撇嘴,关于他说的那个争辩,她好像有了一点印象,当时是学到一首诗还是怎么。
语文老师突然提问,课堂上嗡嗡响起,众人都觉得牡丹真绝色,芍药妖无格。
甚至还有人说芍药阴气重不吉利。
她当时就觉得芍药牡丹花形相似,一种花科类凭什么还会扯出那么多来。
那些根本就是莫须有的好吗。
不过她也是真的喜欢芍药。
陆衿幼被原宴推上车,等她上车后才发现驾驶座上还放着一捧很大的芍药捧花。
原宴坐上去后将它抱在怀里,害怕后备箱的你带不走,我还给你做了一捧,有点丑,不要嫌弃。
他伸过手,将手中的花递给陆衿幼。
他今儿个在那个地方弄了许久,最后觉得这个还能看,才带来。
陆衿幼瞳孔一亮,这是你自己弄的吗?她伸长脖颈,目光落在那一朵朵的芍药花上,稍稍凑近,还可以闻见一些淡淡的香气。
她喜欢这种花,但是能拿到手里却没有几次,好些花店都没有,芍药对土壤要求高,这边一般很难种植,从外处拉过来能保鲜的几率很小,又贵,所以一般很少会看见它。
后备箱满满,再加上这一大捧,她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多,她鼻子酸酸,感觉眼睛都有些热乎乎。
喜欢吗。
原宴抿着一丝笑,再问,我可以告诉他们我谈恋爱了吗?他手里握着的手机紧了紧。
他想告诉所有人,他长达数年的暗恋,结束了。
数年。
多少年呢。
好像是初二的时候,那年春夏间,她在学校里表演的那一场舞,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开启这长达七年的暗恋。
准确来说,应该是七年五个月零十三天。
就在十一天前,他结束这七年的暗恋。
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十一天,也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五二零。
喜欢,好。
陆衿幼伸手敛去眼角一点没有忍住的泪意。
她才知道,原来被爱也会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