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右肩被人轻碰了一下。
柳梦姚晃着脑袋问道,出什么事了啊?我不就离开一会儿,你不是等着看大哥吗?柳盈月正戴纱帽,听得疑惑,反问,你不是看兄长来的吗?我不是啊。
柳梦姚回答地理直气壮。
今日来的都是金乌卫的人,我来看看有什么好苗子。
柳梦姚仰着头,一脸笑意,果不其然还真有。
说的该不会是那个未来的姐夫吧?柳盈月心想。
我是觉得,他比大哥还厉害。
她走了几步便又轻快地踢起路上的石子,得意地道,我已经把他的名讳、出身、住址摸的七七八八了。
……这么短时间,简直是太快了吧。
柳盈月心知这个姐夫和姐姐会喜结良缘,故作不知地问道:他……是哪一家的公子?柳梦姚瞥她,肤浅。
柳梦姚戴好帷帽时,已见柳梦姚不太高兴地走出很远,又转过头来,气愤地看着她。
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么在意出身?……不是你说连出身都打探到了吗?认识人要看出身,出门结伴看出身……出身高贵就好么?出身寒门就不好么?当然不是。
看着柳梦姚如此振振有词,柳盈月轻咳一声,不过此时柳梦姚还未有嫁给人家的念头。
可难以避免的是,柳梦姚不仅是侯府嫡女,母亲还是前朝宰相之女,大夫人能许她低嫁么?裴阙贵为太子纵然不能随心所欲,柳梦姚真的会不介意吗。
单说父亲和大夫人,他们都会同意吗?不等柳盈月想清楚,忽然,柳梦姚如同见到什么长辈一般收敛起来,刻意等了柳盈月几步,但又不与她同行。
柳盈月正疑惑,只见拐角处,穿着骑装的一行人颇具威严地走来。
这是正金乌卫的装扮,他们应当是比骑术之后去面见小王爷和太子殿下。
她伸手将低着头的柳梦姚拉到一旁。
不同于柳梦姚的羞怯,柳盈月扶了下帽檐,还能见到柳凡走在稍靠前的位置。
但奇怪的是,队列之外,还有一人走得懒懒散散,但似乎无人管他。
散漫气质与整个队伍格格不入。
看什么看。
那人冷不丁地看过来,语气极其嚣张,再看把你们都抓起来。
……柳梦姚一惊,连退几步,原是被轻拉手腕已脱出来反抓住了柳盈月。
柳盈月则微微福身,朝他们作一个简单的礼。
原不知那人是在说柳梦姚,还是在说她。
那人从身边走过时,还能感觉出他极富侵略性地气息,脚步缓慢一瞬,才离开。
待他离开,柳盈月才望着这群人远去的背影。
好俊。
一旁的柳梦姚赞叹道。
……谁俊?柳盈月目光移动,才发觉原来她说的是走在最末端的黎衡。
我们就在这等大哥出来吧。
柳梦姚商量似地同她道,而后又朝她眨眨眼。
到底是等大哥还是等黎衡,这也太过明显。
柳盈月笑着叹道,我们不要走远,他们这一趟应当不会太久。
柳梦姚有些不相信地看她。
不过正如柳盈月所言,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金吾卫便整整齐齐地从高台上下来。
柳梦姚见被她说中,反倒欲言又止。
下高台之后,其他人各自散开,柳凡远远见着两个妹妹,便朝他们走来。
而他身前一人却率先停住了脚步。
那人剑眉星目,笑容中带着痞气,远见一个戴着纱帽的姑娘抬起头向他望来。
他自知道这一副装扮是谁,但难得见一人对自己如此注视,不禁打趣道:在等爷呢?那姑娘微微愣神,而后纱帽偏了一分,顿住了。
这人挑了一下眉。
不必害羞,对爷有倾慕之情是理所应当。
柳盈月一时讶然,否认道:不是,在等兄长。
倒也不必拿你兄长作挡箭牌……他冷哼道。
却听身后有人咳了一声,但见身后柳凡面带歉意越过他,介绍道,少将军,这是舍妹。
那姑娘也朝他微微颔首,声音温温软软,见过少将军。
他有印象,在太后寿宴上,因献曲惹得太后思及往事。
当时殿中见她不觉得如何,反而她戴着面纱时,极想让人折下纱帽,一窥真容。
少将军懒洋洋道:人都戴着纱帽,算什么见过了?少将军。
戴着帷帽的姑娘对他的打趣不见恼怒,语气平静,太子殿下恐怕有事找您。
少将军当她是找一个挡箭牌,正中他下怀。
正要就此作文章,身旁柳凡朝他身后一指。
少将军不耐烦地看去,只见高台上,一张淡然的脸俯视着他。
裴阙站在高处,身量笔直,气势冷峻。
少将军不悦地冷笑,不情愿地朝裴阙作了一礼。
又回身朝柳盈月走近,低手轻拢了一下她身边的纱,那白纱被风一吹退避他的手指。
他语气调笑道,那下次再见。
柳凡心中一惊,但见很快少将军快步朝太子殿下走去,他到嘴边的话也停住。
柳氏三人朝高台处拜了一下,转身离开。
*马车上,柳凡若有所思地倚靠在车厢门边,柳梦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烂桃花啊……柳盈月将帷帽递给流云,又疑惑地看向她。
柳梦姚面上挂着笑,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什么,京城有两位大爷不好惹,第一,太子殿下。
第二,便是刚刚那位少将军。
巧不巧,都叫你给碰上。
柳凡眉心皱起,止她:梦姚。
柳盈月低着头捏着袖口,不言语了。
呃……我是说,你运气不好。
柳梦姚伸手扯了一下柳盈月的袖子,试图打破她的沉默,而后道:少将军是那种碰见谁都要戏耍几次的,仗着会些功夫,惯会欺负人。
她撒娇似的,你下次见他小心些。
嗯。
柳盈月朝她眉眼一弯,轻轻地笑了一下。
但柳盈月说的不错。
她出门时,原不想碰见裴阙,更不想碰见这些人,却不知怎么总避不掉。
我以后可以少出些门。
她轻轻道。
柳梦姚却不服气,凭什么要少出门啊?遭人议论。
前世,嫁给裴阙后,她并非一开始便不爱出门。
某次上街后,不知怎的被人暴露行踪,她的马车在城内被围得水泄不通,靠着金乌卫巡街才得脱身。
后来听闻京中有人撰文写她,直言她生的狐媚,暗指她将来会成为祸国的妖妃。
柳梦姚愣愣看着她这个庶妹,垂着眸子,羽睫颤颤,即便侧颜看去便足叫人惊艳。
但这副面容却不敢见人,出门时还要戴着面纱遮挡。
她不由得觉得好笑:这又不是你的错。
一旁流云也捏捏柳盈月的肩,哄道:小姐——流云作为柳盈月的贴身婢女,能想到转移小姐视线的事只有一个,于是就着二小姐的话头问道:二小姐方才说……太子殿下为什么不能惹?那很好理解啊。
柳梦姚瞥一眼柳盈月,故作轻松地提起,位高权重。
而后凑到柳盈月地耳边,补完后半句话。
还记仇。
柳盈月眼睫一抬。
柳梦姚心想,果然还是得提某个人。
只见柳盈月看她时,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询问。
她痛心疾首道,你呀,就是对尚京中的人和事太不熟悉了。
柳盈月真感觉不出来裴阙有什么记仇。
实际上,裴阙对大部分的事都不在意。
东宫到后宫,大部分事宜都是她来定,裴阙从来不过问。
他的案前,多的是书册、奏折。
发什么楞。
柳梦姚推了一把柳盈月,不顾绷着脸的柳凡道我这有很多宫廷秘辛,有关于裴阙的,想不想知道?柳盈月避开她的目光,并不回答。
柳梦姚耸耸肩,想知道我还不说呢。
*马场之中,裴宁站在太子殿下和少将军只见,只想遁地逃走。
裴阙稳步走在前,少将军却没个形,时不时伸展一下胳膊。
你在马场上做了手脚,今日故意不上场。
少将军轻嗤,殿下这口气,怎么跟我爹似的。
裴阙平息一口气,遂道:萧将军一生勤勉,在金乌卫时勤学苦练,一套萧家枪法出神入化,上阵杀敌战无不胜。
他是他,我是我!少将军在无人看见时翻个白眼,行,我自罚去金乌卫做一日后勤。
萧启。
裴阙终于转过身来,面前的少年依旧豪不在意。
是我——裴阙面色淡淡,你虽出身将门,可在金乌卫,并不比人高贵。
萧启捏捏耳朵,又摆摆手。
这些话,早听不耐烦。
半年。
裴阙的语气不容置疑,半年后勤。
什么!萧启散漫的脸上终于有点动容,我好歹……!一旁的容安极其配合,不等萧启说完,已先承下,是,殿下。
容安朝萧启一拜,认真提醒道:两月之内,少将军需要寅时列阵前入营,替金乌卫收整装备及其他事宜。
明日寅时,还请少将军准时报道。
交代完毕,裴阙转身离开,玄色锦袍的下摆步步生风,而萧启的脸上依旧不可置信,又像裴宁确认。
裴宁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跟上裴阙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