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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还是这么笨。

2025-04-02 00:54:35

船舫之中,若静坐下来,还能察觉到微微晃动。

桌旁的人坐得直挺,手稳稳地将茶盏端到唇边,又放下。

船舫的门忽然打开,容安走进,朝人低声道:殿下,查清楚了。

不消半个时辰,影卫已将船舫上的各个房间食物、用香,事无巨细全查过一遍。

容安禀道,柳家二小姐的酒杯里有用过蒙汗药的痕迹,船上有一房间香炉内用的香料与旁处不一样,是迷香。

殿下,这是窦小将军的船。

裴阙摩挲着杯口,在内心早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身后有轻微的动静,裴阙脸色一转,沉声道:先把醒酒汤呈上来。

柳盈月觉察着意识时,屋内已转暗,而后门被推开,光线乍然涌入,她便醒了过来。

再转个身,就见裴阙朝她走来。

船上的床榻不大,柳盈月下意识地往后退,不小心一碰到手背,她抽气了一下。

眼见左手上,不知怎么已缠上了一圈纱布。

在她疑惑间,裴阙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撩了袍子便坐在一旁。

权当这空是为他准备的。

……距离骤然拉近,柳盈月背靠着船舫,无意识地攥紧薄毯。

屋内昏暗,裴阙的如玉的侧颜却十分明朗,凉薄的目光微微舒展,轻轻地落在她身上。

柳盈月别开目光,面容平静下来,我怎么在殿下这里。

裴阙恍惚在这一刻见到了他的皇后。

玉面芙蓉,娴静温婉。

孤是要走。

裴阙侧过身抻袖,面色平淡,你说不要走。

我说什么?柳盈月睁大了眸子。

不要走?她会说这种话?醉酒之后?之前?柳盈月眸光落在眼前的薄毯上,脑子却在飞速搜寻这段记忆。

她想不起来。

她眨了眨眼,柳眉微蹙,殿下听错了。

臣女绝无可能说出这句话。

裴阙探寻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门外忽然传来容安的声音。

殿下,醒酒汤已备好。

裴阙右手轻微一抬,门便开了,容安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将棕木托盘端到他们身边。

柳盈月一愣,往前挪动几分,伸手去拿。

只见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将玉碗拿在手中。

裴阙侧身回来,和她的距离近在咫尺。

稳重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间,她感觉有些不适,稍稍侧过头避开,连忙道:殿下,臣女自己可以来。

凉凉的目光扫来,柳盈月闭嘴了。

裴阙执意舀起一勺,送到她的嘴边。

只见她粉色?薄唇轻轻地沾上玉勺,试探性地喝了一口。

随后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头。

裴阙的手指在碗沿上挪动了一下,面上端着:怎么了?苦涩的味道在柳盈月的舌尖漫开,还伴随着刺痛。

又烫又苦。

柳盈月抿唇不语。

舫间静了下来,三人之间谁也没有动。

裴阙也大抵失了耐心,将玉碗递到她面前。

柳盈月很顺从地接过碗,舀起一勺,自己吹了吹,便紧着眉头饮下。

薄唇一张一合,又乖又安静。

汤药用完,又送还到容安的盘子上。

容安在一旁垂着头,只感觉到手上忽然沉了些,一时惊讶。

柳三姑娘居然可以如此安静地饮完药,他都没察觉。

等她饮完药,裴阙起身便往门外走。

殿下。

屋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船舫中回落,裴阙和容安的脚步声骤然停下。

殿下能否将此事瞒下去。

房间昏暗,裴阙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颜色。

柳盈月醒来时,正巧将容安禀他的事情都听了个大概。

原来窦合延给柳梦姚下药,也给她下了药。

但即便如此……窦合延身份并不一般。

他父亲是三朝老将军,常年驻扎边境,连他自己也戍边数年,在裴阙登基后,还曾重用过窦合延。

而现在,他是柳梦姚的未婚夫。

裴阙面容一沉。

她不知道这件事是为她而设计?难不成她还想嫁去窦家?裴阙冷笑,一摆袖,孤为何要参与这件事。

柳盈月一腔解释全然咽回了腹中。

是她想多了,以为他调查这些是要处理窦合延。

随后,柳盈月垂首,十分恭敬地道:恭送殿下。

裴阙仍然未动。

良久,等到柳盈月感觉裴阙这个人似乎不在舫中了,才听他道。

窦合延此人,风流成性,你不适合嫁他。

殿下多虑。

裴阙仍在看她。

从前裴阙觉得,她所有话所有事都是为他考虑,是以后宫诸事,他从不操心。

如今看来,却似乎变了味。

明明是一样的寡言,似乎也在替他考虑。

但裴阙感觉并不舒服。

他的薄唇轻抿,到底什么也没有开口。

转身后,却听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声色泠泠。

我阿姐与窦合延有婚约,若此事传开,她颜面难存。

裴阙脚步稍缓,并没有回头。

还是这么笨,他心想。

*影卫早拎着窦合延回了东宫。

裴阙一进门,便有人禀道:殿下,人已经在书房了。

他到书房,就见窦合延闲适地坐在椅子上,见太子来了,才起身,做了一个不大全的礼。

裴阙一斜容安。

容安很知趣地把窦合延身后的椅子撤了。

裴阙没有免窦合延的礼,他就得一直跪着。

从进门开始,跪着跟裴阙的步伐转向。

在裴阙看不见的地方,窦合延偷偷擦了一下掌,脸色不悦。

裴阙坐在案前,似乎很温和地问道:你知道她是谁么?窦合延早料到由此一问,脸上泛起微微的笑容,只是一时意外,婢女燃错了香罢了,臣并不知柳三姑娘会在那里。

然而这是他的船,船上也是他的人。

裴阙只说道:她是你未婚妻的妹妹。

倘若真有此事发生,臣娶柳氏二女为妻,让她们姐妹同住,相互照顾。

好一个相互照顾。

裴阙手中捏紧了一页书,暗自冷笑。

随即他的眉舒展开来,颇不在意地道:下个月,你自己想办法把同柳二姑娘的婚约退了。

窦合延挑了一下眉,殿下这是何意。

你在军中那些事,以及在门外养的外室,孤都知道了。

裴阙一抬手,便有人将一叠卷宗送到窦合延面前。

窦合延眯着眼,拿起卷宗看了一眼,脸色微微生变。

再拿起另一宗,脸色更加垮了下去。

不仅是他京中蓄养外室,更有他在京在边境收贿,结党营私之事……一桩桩一件件,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起,描述的时间清楚仔细。

窦合延突然背后发凉。

殿下什么意思。

下个月的今日,退掉和柳家的婚约,保全两家颜面。

翻动卷宗的窦合延忽然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人。

裴阙面不改色将面前的折子合上,似乎完全不在乎窦合延的反应。

杀他,轻而易举。

但窦家几代戍边,需要给老臣颜面。

也正好给老臣一个机会,让他们表明忠心。

窦合延出东宫后脸色尤其难看。

裴阙一个皇帝皇后都不疼的太子,怎么能将他的底细查的这么干净?再者,船舫之上,若非裴阙出现,此时恐怕和柳家的婚约都已经议上了。

他面露狠厉,一想到那时裴阙瞬时出现,不禁冷笑。

好一出英雄救美。

*晚间的船舫应当是最热闹的。

两岸灯火通明,船舫之上橙红的八角灯层层叠叠地挂着,舫内丝竹之声悦耳。

不见窦合延。

眼见着柳梦姚的兴致也消减了,柳盈月问她:你是不是挺喜欢窦公子的?柳梦姚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想了一会儿道:也没有吧。

她自知不如妹妹生的貌美,当有人愿意花心思和她在一起时,她自然觉得那个人是真的好。

但眼神不会骗人。

窦合延会送东西,会说好话,但柳梦姚莫名觉得,他对旁人也能做到。

喜不喜欢,早已尘埃落定。

柳梦姚饮下一口酒,又倒了一杯。

今日她睡得太多,连酒都觉得不如下午醉人。

见柳盈月不喝,柳梦姚撇撇嘴,推给她一杯:陪姐喝。

柳盈月微楞。

裴宁在一旁吓得魂都没了,他可是亲眼见着这位喝了酒以后会成什么样。

柳梦姚吸了吸鼻子,嘟囔道:可怜呐,感受不到这个好东西了。

柳盈月心中思量着窦合延的事,抿抿唇,却终究说不出什么。

到底是看着柳梦姚一杯一杯地喝下去。

船舫靠岸之后,柳梦姚走路还有些不稳,被婢女扶着,仍不忘喊道:我还能大战三百回合……诶这地怎么软的。

柳盈月:……柳梦姚试图扶着人站稳,伸着手试图瞄着天上的月亮,我想要……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便看见人群中一人的目光穿梭而来,落在她的身上。

柳梦姚看见那人,一点点的酒醉完全被惊醒了。

黎衡的身影匆匆而去。

柳梦姚气炸了,风一样似的追了出去,誓有不把人抓回来就不姓柳的架势。

柳盈月也一愣,大约发现了两件事。

一,黎衡一直在等二姐。

二,黎衡并不想让二姐知道这件事。

还有第三件。

柳盈月微微抬眸,望着消失在人群中的人影,心想,黎衡是第一次这样等她吗?是不是怕她和窦合延在一起受欺负才偷偷保护她呢?见柳盈月的身边一空,裴宁适时地补上,却不敢靠近。

今天他因为没跟着柳三姑娘一道出去,在心底暗暗后悔。

他可是从太后跟前把人带出来,要是她有什么事,他大半条命都要丢掉。

更何况他也有私心。

岸上灯火通明。

夜风撩动柳盈月的鬓发,灯火和星光一道落在她的眼里,明亮寂静。

她的面容是平静的。

午后的事他虽不清楚,但影卫俨然一副要将船拆了的样子,两位柳家姑娘又很不巧地都昏睡过去,两件事必然脱不了干系。

尤其是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她出门,她……知道吗?裴宁抹去脑中的想法,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她的睫毛闪动,应当是将这问句听进去,却没有应。

良久她答:温柔体贴,细致入微。

裴宁仔仔细细地回顾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和她的相处,松了口气。

感觉他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