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你说我可以也入朝为官吗?阿鸢为什么想要为官呢?这或许就是阮夫人和所有的母亲不一样的地方,她不会指责孩子荒诞违背常理的想法,只是想知道是什么让她有了这样的想法。
我想帮帮阿姊,替她减轻些负担,她太辛苦了。
她只是想让谢谨可以不那么累。
我们的阿鸢长大了。
阿鸢,你只是因为想要帮帮阿姊才要做官的对吗?谢鸢点头。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阿娘不愿意你去,你也不能去。
首先,这是男子的天下,谁都不能否认这一点,你阿姊是唯一例外,当年是你父亲请旨带她上战场,那时候的陛下忌惮谢家,也只是存了玩笑的心思,朝臣没怎么放在心上。
所以没有拦住你阿姊,只是谁都想不到你阿姊实在太过善战,她所立下的军功他们抹杀不了,所以你阿姊才能立足朝堂。
而且,你觉得,满殿大臣会再让一个女子立于朝堂之上吗,有一个,还是谢氏的女儿,这已经是他们的底线了。
我也说了,这是例外,人世间没有太多的例外的。
况且,你没有你阿姊的聪明才智和征战沙场的本领和勇气,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对吗?谢鸢抿唇点头。
你阿姊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我们都知道,她身上有多少伤,遭受过多少诋毁我们也知道,不要说是你,世间女儿没有能胜过你阿姊的,即便有,也是寥寥无几。
最后一点。
你阿姊入朝为官是为大魏,是为天下。
若是没有这样的胸襟,即便为官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
阿鸢,你并不需要觉得抱歉或者是愧疚,你阿姊为谢氏牺牲良多。
可你也不差,只要做好谢家的人,保护好自己,这就是对你阿姊最好的帮助。
⑧①ZW.??m谢鸢明白了。
阿娘,我会做一个合格的谢氏女的。
谢谨和王韫之见面的次数愈加增多,留在谢氏终究人多眼杂,谢谨提议去城南的青巷茶肆见面。
这处对于他们来说比较安全也很合适,这里素来是庶族读书人的聚集之地,总能听到不少人大而论道,议论朝政,只是没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
这提拔庶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真是不好找到人啊。
谢谨和王韫之坐在二楼的雅间了,窗户开着,他们可以清楚看见下面的情形。
一群白衣士子捧著书或者自己写的文章到处交涉,脸上都是志满意得的笑容。
仿佛自己写的是什么极其出色的东西。
若是别人欣赏不来,就是他们没眼力,读不来高雅深重的文章。
说句实在话,便是谢谨这样不怎么通晓诗词文章的粗人都看得出来那些东西只是辞藻华丽,内容毫无新意和内涵。
你可有看中之人?谢谨对于王韫之的才学还是很敬佩的,上至名流大儒文章,下至市井小传,他基本都看过。
王韫之端坐着,淡淡的摇摇头……一连半月,竟无一人可用。
素来朝廷重用士族之人,真正有才学的士子早被朝廷寒了心。
如今我们所为只是大海捞针,不过总还要努力努力的。
谢谨起初也想过颁发招贤令,让有才之士亲自登门,可那动作实在太大,传了出去势必引起局势动荡。
她和王韫之所想便是私下查找,待到寻到合适的人,以谢氏家臣的名义带入府中,隔些日子再推举入朝,这样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⑧①ZW.??m他们两人坐了好几个时辰,听了许多没有什么价值的言论,颇感头痛,也就想着回去了。
也就是他们下楼这一会功夫,原本吵闹的茶肆起了争执。
突然的噪音让谢谨忍不住蹙眉,她加快了步伐过去看。
你怎么打人呢!当真没有半点气度休养!那黑衣男子剑眉星目,神情冷淡,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骂人的士子。
谢谨仔细看了看,骂人的士子身上的白衣靠近胸膛的位置沾上了鞋印,一看就是被人踹了。
不错,终于让我看到有男子气概的男子了。
大魏男子实在羸弱清瘦,都以飘逸俊雅为美,体弱无力,风一吹就能倒下,谢谨一个女子不知道比他们强了多少。
谢谨逐渐上前几步,双手抱起准备再看看。
这位郎君,万分抱歉,我这位朋友脾气不太好,还望你见谅。
黑衣男子的背后又冒出来一个青衫男子,好声好气的说话,从谢谨的方向看不去,面容不太清晰。
抱歉有什么用!他凭什么踹我!凭你贬低他人政见,口出狂言。
我口出狂言?这位郎君胡编乱造的本事还真是不小,试问当今之朝堂,哪位贤士不是出身士族,你的朋友公然挑衅士族,指责士族百般不好,他是什么身份也配说这种话!谢谨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看向王韫之,彼此心中都是明了。
即便是庶族,对于高高在上的士族也是景仰的。
虽不得矣,人心向往之。
士族的生活是所有子民都向往的,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锦衣玉食从未断过,他们潇洒恣意,风流落拓,一辈子都是繁华似锦。
甚至不用付出什么就可以得到不错的官职。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多么惬意而又幸运的事。
要说嫉妒,当然会有,只是投了一次好胎便一生顺遂。
可是这种嫉妒逐渐演变为了羡慕。
因为实在太过悬殊,让庶族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了。
谢谨苦涩的笑了下,继续听他们说话。
在下以为郎君这话说的不对,当今朝堂之上高官皆出自于士族,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士族是大魏生存之根基,在下也没有不承认过这一点。
然,士族之威势远超皇室,这已经是大魏潜在的危机了。
诸如西戎,诸如北方九国,更多的是知晓了解大魏的士族而非陛下,那么请问,要陛下的意义何在?白衣男你简直是大逆不道,这样的话也敢说。
如何不敢?这大魏是天子的大魏,是千千万万臣民的大魏,而非士族之大魏,士族一味扩张势力,任由无才无德的子弟入朝为官,败坏朝纲,已然威胁到大魏的百年社稷,这样的士族,就是应该被打压!我大魏数百年基业需要的是真正能够治世安民的能臣!好!谢谨发自内心的鼓掌,不管此人才学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了他足以心系朝纲,对于局势的见解独到。
随着她话音落下,茶肆之中多了许多掌声,都为那青衫男子喝彩。
谢谨和王韫之站在拐角处,不容易被看见。
所以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声音最初从她这里传出来。
如此见解独到,敢于公然指责士族之人,着实不多见,句句在理,不搀私心,看来这就是我和司空要找的人了。
没错。
谢谨这半月以来的失落的焦虑在此刻突然消失了,她真的很希望她看中的这个人能给她带来惊喜。
谢谨叫谢肆把那两个人请过来,又叫谢陆去处理剩下的事情,务必保证今日之事不可外传,于她于那青衫男子都不会产生麻烦。
待到得见正容,谢谨又是忍不住在心中夸赞,好一个容色倾城,芝兰玉树的俊俏郎君,五官比例恰到好处,狭长的丹凤眼让他更添几分魅色,唇红齿白,眉眼精致,周身气息清淡舒雅,让人如沐春风。
若是生为女儿身,想来必定受尽追捧。
谢谨并不是多看重相貌的人,奈何此人的相貌实在太过优越,比起那个男生女相的庾识年还要胜出一筹。
见过郎君。
见过先生。
做男子装扮的女郎,他只能如此称呼了。
谢谨唇角轻扬,让他和身后的黑衣男子坐下。
敢问郎君如何称呼?在下陆与珩,这位是在下的好友,谢沉。
也姓谢?谢谨停滞一息,开口说:陆郎君是哪里人士,来建康所为何事?在下乃是兖州人士,来建康,是为一展宏图,报效朝廷。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谢谨或许还会觉得有些虚空。
可是陆与珩说的很诚恳,那几个字出来的时候,他的眼里都含着坚定。
陆郎君应当是出身庶族吧。
是。
那想必陆郎君也知道,如今大魏选官名义上才能与门第并重,实则只看出身,陆郎君有多大的把握可以踏入朝堂,为官一方呢?若是只看才学,在下有十成把握,若是看出身,在下没有把握。
看来陆郎君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
寒窗苦读数十载,在下自然有信心。
谢谨和王韫之不约而同的微笑,像这样不骄不躁对自己的实力极有信心之人,他们真的很难不赏识。
陆郎君可愿给我留下住址,或许我能为陆郎君提供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