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承平五年五月初八,司马门之变正式结束。
自此,江山易主,谢氏独大。
辅国大将军谢谨铲草除根,下毒谋害皇帝姜则,五月初八,大魏哀帝崩。
听到下面人来报,姜则死的时候还抱着自己最喜欢的字画,七窍流血而亡,却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态,对于他来说,那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风光大葬于景陵,务必庄重肃穆,不得出纰漏。
他生前谢谨给足了他帝王尊严,死后也不会少。
谢肆迟疑片刻,问:他在这个时候死了,只怕天下人会将此事归到大将军头上,这锅咱们不背都不行啊。
背就背吧……谢谨懒得去管那些人怎么想的,她要弄清楚姜则到底是怎么死的,去把暮笙带来。
和姜则一样,暮笙也是神智不清的,一会哭着说要去找先帝,一会笑着对着角落比划,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
谢谨按了下腰腹,伤口还在作痛,她起身掐住暮笙的脖子,阴狠问道:到底是谁给陛下下毒的。
八壹中文网家主。
谢谨松开手,把人丢在地上,暮笙费力喘息着,那种濒死的感觉很可怕。
庾长瑄?她看到暮笙的身子僵了一下才点头。
这有些人你想让他活下去都是难事。
去天牢。
谢谨走出去不大会儿,后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陛下,奴婢来找你了。
谢谨的手指颤动两下,词穷到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人世间的感情谁又说的清呢。
在景陵附近把他葬了吧。
潮湿阴暗的天牢中,血腥味和汗味混杂在一起,让人闻着就头疼,时不时的惨痛哀嚎更让人头皮发麻,谢谨一路走过来,多少人挣扎着说自己冤枉,然后被狱卒全都挡回去。
谢谨看到庾长瑄的时候,真是有些认不出来他了。
曾经的四大士族的家主,短短两日功夫,满脸脏污,衣衫上的褶皱多的不像话,整个人没有生机的靠在墙角,嘴唇一张一翕,不知道在说什么。
牢狱之灾,想必庾公从来没体会过吧。
谢大将军还有空来看我这个手下败将啊,看来阮夫人是没有出什么事。
阮夫人的贴身婢女就是庾长瑄埋在谢氏的细作,当日谢鸢的玉佩也是那个婢女给他的。
自然,我母亲素来有福,不会让宵小之辈夺去性命。
不过庾公对我的称呼有些问题,很快我就不是大将军了。
他们之间有些话也不用说的太明白,庾长瑄用手撑着墙壁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过去,隔着木栏问谢谨:你造反了?没错,还要多谢庾公让我下定了决心。
庾长瑄点了两下头,僵硬而又茫然的在小小的牢房内徘徊。
今日我来是送你上路的,谋害陛下,指使宦者下毒,赐你一杯毒酒也不过分。
立马有人把毒酒呈了上来。
庾长瑄平静的看着那杯毒酒,短短几息,把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也做出了决定。
谋害陛下是我一人所为,庾氏上下毫不知情,对谢氏动手也是我一意孤行,不干庾氏的事,谢谨,你不能动庾氏。
识年和你关系匪浅,你欠他欠的太多,识和和你是幼时的玩伴。
她叫过你姐姐,若是你敢动庾氏,等于是将她也推入火海,识琮和谢鸢情深意重,为了你妹妹,你也不能动庾氏,谢谨,谢氏和庾氏牵扯太深,你不能动庾氏。
他死死盯着谢谨,仿佛若是她说出拒绝的话,他就会破笼而出和谢谨斗个你死我活。
也不用他说,谢谨不会动庾氏,那些都是以后的事。
你放心去死吧,庾氏我不会动的。
把毒酒给庾长瑄留下,谢谨便离开了天牢。
庾长瑄站了一会,把头发重新束好,使劲擦了擦脸,把衣衫上的褶皱尽可能抚平,他端正踞坐于地面,将那酒液一滴不漏的灌下。
他透过小窗看日光明媚。
父亲,这是我最后能为庾氏做的了。
承平五年五月初八,庾氏家主,太师庾长瑄薨。
走到外面去,谢谨觉得好受了很多,她按了下腰,有些艰难的弯下身子。
将军还是赶紧让太医看看吧,您的身体不宜再劳累了。
谢陆蹙眉道,那日谢谨回去的时候带着伤,现在还带着伤,她从来就没好过,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无碍。
将军,陛下真的是庾长瑄杀的吗?他总觉得这事太过蹊跷,那个暮笙的话未必可信。
是不是他杀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庾长瑄必须死。
谢陆明白了,庾长瑄此人老谋深算,比心机耍阴招谢谨远远不如他,唯有此时杀了他才能免除后患。
谢谨回到谢府,阮夫人还有谢鸢都在等着她。
如琢。
没有受伤吧?母亲,这些日子我可能会很忙,你和阿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的等我回来,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她的话阮夫人自然是听的。
如琢,你如此行事,只怕满殿朝臣不会善罢甘休。
无论何时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知道吗?什么权势地位,阮夫人不在乎,她只要她的两个孩子安好。
好。
在去正堂的路上,谢谨和谢鸣聊了许久。
昨日都有哪些人来了?王氏,桓氏,杨氏还有陈氏都有人来,不过该杀的都杀了,他们也没闹太过分。
尤其是王氏,压根没动手,就把宅子围起来了。
四姐,我觉得你得去找一趟识年兄。
昨日事出紧急,我阿耶把庾氏的灵位给带跑了,识年兄虽说是没伤着,可我估计对你也是有怨的。
虽然说他阿耶后来把灵位一一放回去了,还在庾氏祠堂跪着磕了三个头,到底这缺德事干了,庾氏记恨他们家一辈子都不过分。
谢谨负手在后,微微叹息,她何尝不知这会让庾识年心存芥蒂。
可是她只能那样做,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和庾氏的恩怨也消不了。
等到真正安定下来,我亲自去庾氏道歉。
欠庾识年的,她会还上的。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到了正堂的外面,谢谨隐约听到了什么,她拦住谢鸣,和他站在门外听里面的动静。
这陛下都死了,天子也该换人了,你说阿谨到底怎么打算的啊?最温和的方法便是从皇室之中选一位好拿捏的宗亲送上皇位,如此谢氏不用担上谋逆造反的骂名,顶多是打倒昏君,还天下以太平,如此朝臣也不会说什么。
瞧你这胆小的样子,阿谨都已经杀入建康宫了,骂名那种东西,日后史书上添上几笔,谁还管那些事。
依我看,便是立谢氏子弟为君,都是谢家的人,也没什么好争的。
八壹中文网那依你之见,立谁为天子呢,总不会是你那垂髫小儿吧。
难不成还是你那蠢笨不堪的儿子?一旦涉及到利益,就算是一家人也会起争执。
谢谨和谢鸣在外面听了许久,里面吵得越来越厉害,仿佛该怎么做,该立谁为天子,都是他们说了算。
谢鸣有些为谢谨打抱不平,这些年谢氏全靠他四姐一个人撑着,那些族亲也没出过多大的力,现在倒好,净想着用他四姐的功劳换自己的利益了。
他看了看谢谨,她正仔细听着里面各种想法,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吵什么!我说各位叔伯兄弟未免想的也太远了吧,四姐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倒先替她做决定了,平时冲锋陷阵没见你们上,这会儿比谁都勤快。
谢鸣无法无天在谢家那是出了名的,仗着谢谨宠他也没人多说什么,今日算是当众落了面子,哪还那么好说话。
我说你小子愈发胆大了,怎么说话的,我们可都是你的长辈!长辈个什么呀,谢鸣翻了个白眼,还准备继续争执,被谢谨按住了。
大将军。
看来诸位已经有了很多的想法,我方才在门外也都听到了,说说我自己的想法吧。
我会让谢家的人称帝。
此言一出,众人亢奋,都希望那个人会是自己或是自己的儿子。
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谢谨笑意愈加深重。
那个人,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