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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大结局)

2025-04-02 00:54:36

那一拳谢谨用了全身的力气,李适很会知难而退。

如果继续打下去肯定会被他瞧出端倪来,谢谨只能兵行险招,只有下了狠手让他忌惮才能扭转局面。

目的是达到了,可是谢谨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消耗。

她这一晕把所有人吓得不轻,好多人都是跟着谢谨打了多年仗的,她是什么样的水平大家心知肚明,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倒下了呢。

说没有慌乱和担忧是假的,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沉闷到说不出话来。

太医几进几出,营帐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外面人也不知道,王绪之谢冲谢肆来了好几回,连谢沉都强撑着下地过来看了一次。

陛下到底如何了?你倒是说啊!他的亲侄女他还不了解了,快三十年没见过她出什么事。

除了西戎那次凶险万分差点回不来,哪场仗她怕过她输过,冷不丁这一回人就晕了,打不赢没关系,人要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得了。

太医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挣扎着摆脱谢冲这莽夫,唉呀谢将军!您就不要为难下官了,陛下说她好得很,让你们整军练兵去,不用担心她。

谢肆也急了,这说辞明显是敷衍,什么时候了还在打马虎眼,再不说我砍了你!好了,别闹了,让陛下好好休息吧。

这种时候,他们留在这除了添麻烦什么作用都不起。

王绪之微蹙着眉,身体绷紧,大抵有些无力了。

一觉睡了五六个时辰,谢谨午夜时分醒来,没有叫人也没出去。

喉咙有些干涩,她想去倒杯水喝。

然后,提着水壶的手剧烈颤抖着,使不上半分力气。

就这么一个动作让谢谨胸腔被苦涩灌满,她很想让自己原本提刀握枪的手稳定下来,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连杯水都倒不了,要是外面的那些将士知道他们的战神变成了一个废人,大概也会很震惊的吧。

温热的液体从面颊上淌过,谢谨紧抿着唇瓣,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没有了,或许她再也不能拿起自己最趁手的兵器去征战沙场,去保家卫国,以后的大魏也不再需要她。

这一次不用臣说,陛下也知道是什么样子了,现在是手,以后会是腿会是背,您会慢慢的丧失行动能力,彻底沦为废人,这样都还不能让您停下来去好好治疗吗?现在她想停也停不了了,李适和她是一样的存在。

如果没有了她,李适会变本加厉,鼓动南平甚至是北方诸国对大魏出兵,现在的王绪之谢沉谢肆谢陆都不是他的对手。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朕的身体尽快恢复,哪怕,以损耗寿命为代价。

就算死,她也得把这个大魏的心腹之患给带走。

太医哪里拧得过她,几番劝说无果气的吹胡子瞪眼走了,配药的时候几次眼眶发酸,把药壶一砸,跑到角落了坐上小半个时辰,然后又继续回去取药。

谢谨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眼里红血丝蔓延。

如果真的没多少时间的话,她大概是要再回建康一次的,所以一定要先稳住李适。

召集众将领议事!还好陛下没事。

谢沉吊着胳膊过来,视线几次掠过谢谨,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陛下还是再多休息些时日吧。

战事告急,迫在眉睫,没那么多时间了。

李适负伤在身,一月之内是动不了的。

所以我们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先从联盟诸国弱势一方开始,你们有什么看法。

南齐兵力少但强悍,位居七国最南方,只要我们动作够快,赶在援兵之前拿下,轻而易举。

楚越依附宋国,宋国是个硬骨头。

但若是啃下来了,周边的楚越和北赵等于城门失守。

一直听着他们说,谢谨有些发晕,手撑在沙盘边缘处才没倒下,所有人说完了之后她才淡淡的发号施令,王绪之领兵十万攻打南齐,谢冲领兵二十万攻打宋国,谢肆谢御各自领兵五万攻打楚越北赵,谢沉镇守中军。

那陛下你呢?回建康。

四五个人交换了眼神,谁也没第一个去问现在谢谨回建康是要干什么,这个节骨眼不太对啊。

一月之内朕希望你们能完成任务,不是尽量,而是一定,明白了吗?若是一月之内不能结束,李适的卷土重来在没有她的情况下这几个人还挡不住。

末将领命!回到建康已经是暮春了,翠堤杨柳,晓风残月,马车傍晚入了城门,掀开车窗望出去,暮霭沉沉,夕阳落下的红色霞光还映在天边,百姓们还是老样子,会在小摊贩前驻足流连,会为了买更便宜的东西同店家争执许久,生活气息依旧浓郁,所有人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有任何的不好。

八壹中文网谢谨端坐在马车里,若是谁在她身边一定要感叹一句,这脸色比鬼都还要惨白些。

眼下青黑仿佛好些时日没有睡过,容色憔悴,骨瘦如柴,大概就是谢谨现在的样子。

倒也不是她没多少活头了,太医开的药便是如此,再过大半个月看上去跟以前也就没什么区别了,只是最多最多只能活个两三年。

两三年啊,那个时候她是三十一岁还是三十二岁?还是很年轻的,谢谨失笑摇头。

没有通知任何人,谢谨的身手足以让她避开宫中禁军的巡逻,顺利进入式干殿。

姜别穿着深青色的蟒袍,专心致志的批奏疏,从谢谨的角度看过去,他剑眉微拢,神情严肃,时不时还要按下额角,大概是被某些棘手的事困住了。

奏报每隔一月都会送到边关,谢谨知道姜别在这过去的一年里成功铲除了陈杨赵何元五家,八大世家余三,那三家俯首称臣,再无二心,姜别逼着他们交出了家主令这才得已保全,从铸颜学斋出来的那些地方官好几个都被调回了中央,委以重职。

温韶谢鸢如今如鱼得水,有姜别跟王韫之护着,自己本身又出色,磨合期久了,也没人再说什么。

她的离开并没有让什么改变,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如此她也可放心。

良久,姜别似乎感觉有些累了,直起身子揉了揉后颈,一抬眼瞧见谢谨站在殿门处,一着急起身把腿都磕了。

陛下怎么回来了?待到看清谢谨的脸色后,他又不笑了。

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吧。

深夜宫城之内没什么人,宫人提灯而过,远远看见这边情形低头行礼便走,自然顾不上听那两个人说了什么。

看来你很适应现在的一切。

在北境是出了什么事吗?遇上了一个很强劲的对手,我不确定能不能赢。

从无败绩的人承认了自己的卑怯,她失去了自信,这种跌落神坛的感觉让人说不出的心酸,一个人赢了一辈子,这最后一次却不能保证。

很长一段路两个人都没说话,以前总觉得这建康宫大的让人觉得孤独,冷落,现在好像又很小,只走了那么几步又绕回了原点。

式干殿外面有一颗海棠树,那次谢谨把装满了圣旨的匣子埋在树下。

这一次,她当着姜别的面又把匣子挖了出来。

姜别莫名心慌,谢谨太反常,交战之际她只身回了都城,什么也不说,一步步的走,像是在怀念,又像是在告别。

陛下能告诉臣,你到底怎么了吗?八壹中文网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说话的时候带着鼻音,眼前好像起了雾。

谢谨还是一言不发,抱着匣子走进殿里,又把暗格中的玉玺拿了出来,所有的东西摆在御案上,放下了这些,她又自顾开始拟旨,一道道的写,一次次的盖上玉玺,沉默着做完所有。

每一笔她的手都在抖,寂静空荡的大殿里只有她的咳嗽声和姜别极其细微的吸气,不知不觉,手心都被他掐破了,眼中早已血红一片,巨大的冲击让他几欲站立不住。

甚至是很想冲上前去让她不要再写了,很可惜,他没有这个资格。

把新的圣旨收纳好,谢谨把匣子给了姜别。

姜别,你在这里跟我发个誓吧。

什么誓?你发誓,你会做一个明君,重用有才之士,善待天下百姓,让大魏永现盛世太平,不再有苦难悲怆,流离失所,你也会这样教导你的下一代,像我和丞相教导你一样,你这一辈子,都不做任何伤害大魏的事。

她一辈子都是这样做的,姜别也要,他的下一代也要,所有人都要,定国兴邦,治世安民。

惩罚呢?没有惩罚。

姜别发誓,永生永世,只为大魏,重用有才之士,善待天下百姓,除尽苦难悲怆,流离失所,如违此誓,短寿而亡,自坠阎罗,永世,称罪。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像极了谢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臣,参见陛下。

她一直都是魏臣,从来没有变过,为将也好,为君也罢,她守的是大魏的江山,身份没有那么重要,谁也都可以,只要能守住江山,谁都无所谓。

现在,她终于不是乱臣贼子,将来到了地下,她也可以堂堂正正站在谢氏先祖面前,她完成了谢家赋予她的使命。

谢如琢,你还会回来吗?如果有一天,大魏重新陷于危难之中,哪怕是死,臣也会回来的。

她想做的事太多,没有完成的也太多,她只是开了一个头,剩下的,都要交给他们去做了。

谢谨是面向着姜别离开的,退出殿门的最后一步,她与姜别对视着。

陛下,在家国天下面前,儿女情长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你说是吗?姜别身子一僵,藏于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暴露在阳光之下,让他无所适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别回答了,是。

从此以后,留给姜别的,只有最后的一个背影。

大概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出宫之后的谢谨去了王家,没找王韫之,找了王延之。

坐在一处,两个人的面色倒是出奇的相似。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我们二人从敌对到同盟,这须臾数年,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坐下来好好的喝杯茶,叙叙旧,这种时候你回来我大概也知道你想要做什么,问不问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谢谨觉得经过一场大难,王延之活的比以前通透了很多,没有什么事再能牵动他的情绪,他淡漠又冷静,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旁人进出无所谓,只要他自己守着就好。

我很快就要走了,也许再也不回来,这一次是来请求你重新为官,大魏,还需要你。

她说了请求,很客气很真诚的希望王延之能够振作起来,去帮忙守一下这盛世江山。

我会去的。

很轻松的答应,让谢谨微微愣怔住。

阿和死了以后我想了很多,我也是罪人,引狼入室识人不清害了阿和,也害了王家跟庾家,我逃避了这么久,也明明白白的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兄长,庾识年,陆与珩,谢鸢,所有人都还在坚守自己的道,他们跟着你真的改变了很多。

谢谨,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厉害,让庾识年心甘情愿的为你振作,当了除去士族的先锋,让陆与珩死心塌地跟着你,谁要是敢动你留下的东西,他可以跟人拼命。

哪怕是温韶,都愿意为了保护女学去跟那些老顽固争执不休,还有我兄长,哪怕政见不合,也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去保护你们一同创造的一切。

我想,我是羡慕你的。

天下读书人皆藏有一颗兼济天下之心,他们没有做到的事谢谨做到了。

而且带着她身边的人也做到了,这本身就是属于她的辉煌。

以前我恨你,恼你,一次次的碰撞还是让我忘掉了仇恨,现在,我佩服你。

佩服我?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儿身而放弃什么,你做的比所有男子都好,你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性别去奢求什么,你只是在做自己,你不怕那些人的冷眼辱骂,不怕改革的艰难险阻。

甚至是牺牲掉家族来保全你的国家,若是人人都能如你这般,该有多好。

王延之说的有些累了,他眨了几下眼睛,微叹口气,你说得对,那么多人为我的错误承担后果,我又凭什么躲在背后自甘堕落,我该去承担我身为王氏家主,大魏子民的责任了。

王延之起身,整肃衣冠,谢谨同样起来,两个曾经隔着血海深仇的人。

直到今天才真正放下芥蒂,彼此拜礼,消弭所有。

在下王延之,琅玡王氏家主,送别,辅国大将军。

辅国,谢谨这一辈子,担得起这两个字。

如果我真的不在了,劳烦你帮我多照顾照顾阿鸢。

自然,她是我王氏的女眷,拼死我们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若是有机会的话,帮我跟庾识年说句谢谢。

她欠他的太多,除了一句谢谢再也没有什么能给他了。

终于交代完了所有的事,谢谨前所未有的放松,这座城她待了几十年,不能在这里死去,大概也是一种遗憾。

可是,人这一辈子总要有点遗憾才够味。

她回来的时候没人知道,走的时候一身清明,朝阳霞光覆盖在城墙之上,新一轮的光明来了,旧的也很好,只是过去了就过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听北方回来的奏报说,王绪之谢肆谢冲谢御赢得很漂亮,一举拿下四国,胜利指日可待,李适伤势痊愈后立马又带兵出征,和谢谨在南平胶着了一整年,一年下来,有胜有负,关于这两个人的争斗,外界众说纷纭,打的有多艰难,只有自己人知道。

李适回去休整的时候也发现了不对劲,谢谨既然能打伤他,为什么不杀了她,她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反应过来谢谨可能有问题之后,李适使出浑身解数逼着谢谨跟他打。

这人行军打仗的本事的确很好,每次拖住王绪之那些人,引得谢谨跟他只身作战。

打了几次又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李适也摸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两个人谁也斗不过谁,一打就是一年多。

谢谨身体消耗的极快,出兵前都会让太医施针,那种痛苦真的可以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处。

哪怕汗水打湿了整个床褥,她都没叫停,好些时候太医都忍不下去了准备走人,谢谨不让。

她不能再耗了,要么她和李适分出个胜负,要么她和李适一起死。

太平八年的某一个秋日,谢谨跟李适一起消失,再也没有回来过,消息没有传回建康。

太平九年的初春,王绪之连灭三国,北境之乱自此平定,天下一统,尽归大魏。

太平九年的四月,大军班师回朝,有人欢喜,有人沉默。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战乱,他们可以生活在安宁的世道里。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陛下不见了。

一仗近四年,谢鸢四年没有见过她的姐姐,她抱着她的女儿在城门等她回来。

可是看不到她的人,王绪之说,她走了,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休养,不用再打打杀杀,殚精竭虑,可以过最安宁的日子。

这样的话,也很好的吧,她的姐姐为了大魏劳累一辈子,她曾经说过想要仗剑江湖,去帮助很多有需要的人,现在她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她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

可是,为什么她一直流泪呢。

谢鸣拿着家主令,他这几年里过的可累了,他还想这回敲诈他四姐一笔,让她带着他去平宁乐坊好好玩的,还想告诉她,他去年成亲了,他娶了李濛,两个人日子过的可好了,兴许明年她就能看到自己的小侄子出生。

五叔跟他说四姐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不是一起出去的吗,不是打仗都打赢了吗。

为什么会不见,为什么不回来,那这家主令交给他干什么,他不要了。

谢鸣哭着闹着,像个小孩子一样,他要去找四姐,把这破玩意还给她,他才不要当什么家主,最讨厌这些繁杂的事了,可要是四姐现在回来,他就勉为其难的当了。

陆与珩有一份新的铸颜学子的名单想要给谢谨,现在庶族入朝完成的差不多了,那些学子都对谢谨心怀感激,他们还盘算着要办一个谢师宴。

就在三日后,他也想很郑重很郑重地跟谢谨行一次拜师礼,她是他的恩师,是他这辈子最应该感激的人,他走到现在都是因为她。

可他等到的却是谢沉带回来的她不在了的消息。

一个人成为了太多人的信仰。

因为她陆与珩改变了自己的初衷,他想像她一样做一个为家国天下奉献所有的人,他还等着她,准备和她一起去看看各地新办的铸颜学斋,让她知道他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没有白费,不在了的话,那好像,这样都没有了意义。

庾识年,崔夫人,温韶,谢陆,沈路遥,贺茗,李濛,他们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会不见了呢,一定是又误传了消息,上次西戎不也是这样吗,陛下那么厉害,她肯定没事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谢陆红着眼睛安慰自己,那是他们效忠了几十年的人,她是神,是所有人的信仰,她才不会离开。

那就等下去吧,等了一个月。

三个月,半年,一年,她都没有再回来过。

太平十年的五月十一,姜别登基,谢谨留下的圣旨也被公布于众。

免除两年赋税,兴建鸿文堂供贫民子弟读书,女子亦可入学堂。

无论平民贵族,有真才实学者,皆可入朝为官。

陆与珩加封太傅,谢鸢加封司空,王延之任尚书右仆射,加封司徒,庾识年加封太师,加上丞相王韫之,此五人为辅政大臣。

每一个人她都安排好了出路,就算没了她,他们也可以做好所有,就算有一日君臣生厌,他们仍可保全自己。

跟着她走了这一遭,也没能给他们留下什么,这就当作是最后的补偿吧。

她答应每个人的,她真的都做到了。

那一年,姜别追封谢谨为昭明女帝,替她在景陵立了衣冠冢,配享太庙,她是大魏堂堂正正的皇帝。

好多人都去看了她,也算是个念想吧。

王韫之是最后一个去的,谁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到底去了哪里,想要怀念也不知道怎么去做,对着她的衣冠冢说说话也是好的。

他去的时候一直都没有说话,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跟谢谨相识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再看如今盛世太平,百姓清明,比起他们初相识的时候朝堂腐败,百姓流离,好了太多太多。

那年他找上谢谨,跟她说建康城外的死城,现在那里已经充满了生机,人人都过的很好,他们的一腔抱负终于成为了现实。

谢如琢,恭喜你。

王韫之兀自开口,他的声音只有风听的到。

恭喜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山河无恙,海晏河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