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动作。
繁华抬起头,瞬也不瞬地看着我。
我问:怎么了?用错洗发水了。
他说,这是你的。
我这才发现,忙说:抱歉。
想要起身去拿他的,他却仍攥着我的手腕,没有松手。
我说:你的在柜子里。
就这样吧。
他闭上了眼,手指摩挲着我的手腕,说,我喜欢你的味道。
我没说话,继续给他洗。
不多时,听到繁华的声音:什么时候恢复的?我说:那天一走就恢复了。
他冷哼一声:真会装……我没说话。
他再度陷入沉默。
我仔细地用水冲净了他的头发,然后问:需要我帮你换块纱布吗?繁华先是说:等会儿医生会来。
又改了口,换吧。
我说:医生比我换的好,等医生换吧。
啰嗦。
他语气开始烦躁,让你换你就换。
我出去拿药箱,见孙姨正在做打扫。
见到我,她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太太,休息得如何了?还好。
我边走边说,孙姨去休息吧,如果伤好了,就回那边去。
孙姨立刻露出了难过的神情,说:太太果然是误会我了。
我没说话,打开储藏室的门,拿出了药箱。
孙姨跟在我身后,语气可怜地解释:我以前虽然给念姐做过,但一直在她的私宅。
念姐平时在主宅住,那间私宅仅用来办宴会,招待些朋友……否则我是不可能从那里成功辞职的。
我说:那你做了十年,总不至于从没听说过她的养女吧?太太,您这真的是为难我了。
孙姨小声说,您是他家的媳妇儿,肯定知道念姐做的是什么生意。
主宅那边都是特殊选拔的心腹人选,那里的消息一点都不会透露到外面。
我问:她做的是什么生意?孙姨露出一脸为难,少顷,说:这……这说不得啊。
我问:那什么是能说的?就算按你说的,你根本不认识余若若,也没听说过她。
那你总知道繁华姓繁吧?这个姓很常见吗?孙姨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
但我不敢问。
我问:为什么不敢问?孙姨小声说:我害怕。
您肯定还记得,我刚来时,妙妙还在世,那时为了给她看病,家里债台高筑。
在您之前我去了几家都不要我,担心我有问题。
虽然是您心善留下了我,但我也怕,怕先生万一赶我走,让您为难……当时我是万万不敢失去这份工作的。
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
我停住脚步,握住门把手,扭头看着孙姨的眼睛:我还是不明白,你以前在他家做过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什么不敢讲?孙姨没说话,脸上露出了纠结。
我问:很难回答吗?你对我有所隐瞒。
孙姨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敢说这话,因为您跟她都是一家人。
我说:说吧,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显然孙姨也明白,今天不说点什么是万万过不去的,便露出了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压低了声音:他们家是那种宫门深似海的人家,我怕告诉他,他、万一他要我帮他害你……刚刚念姐走时还对我说,要我帮她注意你的动向,我要是不能如实汇报,她就要让我好看……她说到这儿,眼圈泛红,落下了泪。
繁念今天还对我管理佣人的方式提出了质疑,连别人家的事都要管,想也知道她对自己家会有多强势严厉。
而且,孙姨一向待我好,见她流泪,我便有些心疼,说:别哭了,我也不是非怪你什么,就是……你也知道,余若若把我欺负得不像话。
你如实向繁念汇报吧,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孙姨抹着眼泪点头,说:可我要是回了那边,要怎么汇报呢?我说:你就在这里做吧,让刘婶安排。
回到浴室,繁华仍然在浴缸里躺着。
我一在浴缸边坐下,他便扭头看了过来,将湿漉漉的手掌按到了我的腿上,问:干什么去了?我打开药箱,说:跟孙姨聊了一会儿。
跟孙姨……繁华嘀咕了一声,不悦地闭上眼,说,跟她都能聊这么久。
其实才聊了不到十分钟。
我用镊子打开繁华头上的纱布,伤口挺小,是用医用胶水粘的,边缘很干净。
我一边丢开纱布,一边说:毕竟她也对我很好。
白痴。
繁华冷呲,我二姐调教出来的人,不可能向着你。
我说:你二姐让她汇报我的动向,这没关系。
现在只是汇报动向。
繁华哼一声,将来就可以给你投毒,花钱打点一下,随便编个急病应付过去,反正你家除了我,也没人追究。
我问:胡言乱语算是症状吗?一边拿出新的沙布。
繁华撩开眼皮,不冷不热地瞧着我。
双向情感障碍。
我说,你二姐告诉我的。
繁华立刻闭上眼:我已经好了。
我叠好纱布,说:随时随地都想掐死别人,算是好了吗?双向情感障碍又称躁郁症,症状……就跟他现在差不多。
繁华脸色冰冷:什么不想掐你了,才算是病入膏肓了。
顿了顿,又道:何况也不是随时随地都想掐你。
……我陷入无言。
他立刻露出一抹残酷的微笑:多数时间更想把你剥皮抽筋、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我就知道没好话。
不想再跟他辩下去,便伸手取过吹风机,打开来,吹着他的头发。
吹着吹着,忽然听到繁华的声音:穆容菲。
……他掀起了嘴角:你真的很会欲擒故纵。
我知道他的意思,但仍没说话。
出于对他为数不多的了解,我知道,这件事需要他主动再提。
我要是提了,以他的性格,很可能反口。
果然,接下来,繁华便哼了一声,说:今天乖乖的,明天就签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