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从来都没好过

2025-04-02 00:54:45

你再睡一会儿。

繁华摸了摸.我的额头,他的手极度冰凉,你还发着烧。

不碍事的……我搂住他的身子,贴进他的怀里,轻声说,反正也好不了。

繁华抱住了我,没说话。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一下、一下、一下……紊乱而剧烈。

我的脑袋里长了个瘤。

我说,现在已经很大了,医生说就是年前的事了。

……他仍不说话。

我便继续说:我现在之所以看着还算精神,是因为出院前梁听南给我打了一针特效药,不过看样子药效已经不行了,说不准明天我就……菲菲。

他忽然开了口,语气轻得就像怕打扰了什么,别说了。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我知道。

我住了口。

冬日的森林漆黑阴冷,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风声鹤立,只有海潮轰鸣。

我们沉默地拥抱着,许久,我说:就让我陪你一会儿吧,我想让你抱着我。

好。

繁华扶着我,在火堆旁坐下,将睡袋拆开,围在了我的身上。

我依偎在他怀里,望着跃动的火焰。

借着火光,可以看到繁华脸色煞白,眼里布满血丝,嘴唇皲裂。

这里摆着我们从钓鱼艇逃走时带的小锅,繁华把毛巾贴在锅盖里,将锅里的海水烧至沸腾后,形成的蒸馏水会被吸到毛巾上。

毛巾里的水就是淡化过的海水,可以用来补充水分。

这会儿第二锅水还没开始沸腾。

于是我打开水壶,说:你喝点吧。

繁华接过水壶晃了晃,问:怎么没喝?我笑了一下,说:太腥了,喝不下去。

繁华一愣,随即低头靠了过来,抵着我的额头道:平时挺好养的,怎么现在挑三拣四起来了?我眯起眼,说:没办法,喝饱了人血,海水就入不了眼了。

小狐狸。

他搂在我腰上的手上移,捏了捏我的脸颊,柔声说,不是不能给你喝,实在是明天还得翻山,失血太多影响效率。

血腥味弥漫过来,我下意识地看过去,离得这么近,才看到他手腕上的纱布。

它原本该是白色的,但此时一片通红,湿哒哒的,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显然是看到了我的目光,繁华放下了受伤的左手,说:别怕,已经止住了。

我说:止住了还这样吗?之前流的。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计划今晚存够水,等天亮时,我去抓点鱼虾补充一下,然后咱们继续沿着海岸线走,希望能找到人。

我说:我可以留在原地,等你找到人再来接我。

我背着你。

繁华拍了拍我的身子,说,别怕,冬天动物少,咱们至少没有危险。

我说:但是我走不动……我明天的情况只会更糟,你带着我会被我拖死……他吻住了我的嘴。

他吻得有点用力,我其实有点痛。

但我没有推搡,因为我尝到了一阵咸涩。

可我没有流泪。

良久,繁华松了口。

他微微睁眼,凝视着我的眼睛。

你是我的妻子。

他声音轻柔,目光却极为坚定,如果不能把你带回家,我就陪你留在这里。

我怔住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意思?他没说话,微微低头,敛眉低目,额头抵住了我的。

我问:你是要跟我一起死吗?那我还辛苦什么?我跟他同床共枕,却不用刀直接把他捅死,而是费尽心机地下毒是为了什么?我是要他平安回去,然后毒发。

这样他家人才不会怪罪于我啊!繁华不说话。

我竭力克制,但还是有些激动,说:别做那种傻事……你家人怎么办?他不说话,我又说:我家人怎么办?你家人肯定会觉得是我害死的你,她们会牵连我家人的!不会。

繁华摇了摇头,抬起了眼。

我的表情肯定很紧张,因为他露出了一抹宽慰的笑:我已经写好了遗书。

不出意外,下周一我妈妈就能接到,她会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愣住:你为什么……他又不是神人,怎么可能提前预料到油箱会破,我俩会受困至此?我没想到咱们会这样,但是没了你,我……他说到这儿,看向别处,轻轻地笑了一下,这笑容有些嘲讽,我就知道会这样…………我不敢接近你,他垂下头,握住了我的手,紧紧地,他重复着说,我就知道会这样……他不断地重复着:我就知道会这样……他说:菲菲,你真的很敏锐……从三年前开始,我的病根本没有好过。

我愣愣地看着他。

繁华也不再说话,他看着我,目光却虚虚的,很恍惚。

我望了他许久,忍不住抬起手,正要抚他的脸颊。

忽然,沸腾的声音传来,水开了。

就像是被惊了一下似的,我俩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后半夜,我和繁华没有再继续这场对话。

他反复地烧开水,用筷子夹出毛巾,收集蒸馏水。

我则拿来急救包,握着他的左手手腕,用剪子拆开他手上的纱布。

他的手腕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这会儿还在渗血,看上去就像一张张开的小嘴。

这么长肯定是需要缝针的,但我们手里又没有工具。

于是我只能尽量用胶布粘,裹了好久,才勉强裹了个大概。

包好之后,我的头便又开始晕了。

不得已,我只好闭上眼躺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小段时间,竟然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繁华站在我面前,脸色惨白。

他悲哀地望着我,眼里淌着血泪。

他说:菲菲……我都已经决定陪你去死了,你为什么还要下毒杀我?我打了个激灵,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湛蓝的天。

我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被套在睡袋里,繁华不知去向。

包和所有东西都摆在我的身旁,唯独我的水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