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出手机,这才发现那通电话还没挂。
繁华肯定都听到了,正常人肯定听得出是我忘记挂电话,可他竟然也没挂。
他这是想干嘛?理智知道不该,但我的心头还是涌起了一股无名火,将它放到耳边,不等那边说什么,便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还没挂?那边是一阵沉默。
不敢说话了?我提高了音调,听不出我忘了挂电话吗?半晌,电话那端才传来小小的声音:麻麻……竟然是穆雨。
我顿时语结,那端穆雨肯定被我吓坏了,沉默许久,声音极小极小:麻麻,你怎么还没有回家?在她沉默的当口,我也深吸一口气,平复了那股不讲理的烦躁,尽可能温和地说:妈妈有点事,今晚上就不回去了,明天早晨回去看你们。
医生刚刚说权御可能会睡很久,我想等到他醒来。
哦……穆雨怯怯地说,可是我很害怕,范爷爷发了好大的脾气……我疑惑起来:范爷爷怎么会发脾气?对你们发还是对别人发?范伯伯平时对他们宠还来不及。
对繁鼠鼠……穆雨小声说。
对他?我问,为什么对他?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就是……穆雨竟然犹豫了起来。
我立即警觉起来,是不是你做什么坏事了?对于告别人的状,穆雨一向是快人快语的,只有对她自己才会这样犹豫。
谁知,我问完这句后,穆雨竟然委屈地哭了起来:我没有……是小云彩葛葛和腾腾葛葛说的……我问:他们说什么了?他们跟范爷爷说……说……她抽噎着说,说繁鼠鼠今天亲了你的嘴巴,你还哭了……范爷爷就很生气,打了繁鼠鼠一下,还叫他在你房门口跪着。
……上次繁华趁我被下药,范伯伯就知道,也难怪他现在会这么生气。
虽然心里感觉暖暖的,但我还是很担心,问:那范爷爷还好吗?你有去看过他吗?他有没有不舒服?他才没有哩!穆雨不满地叫起来,不舒服的是繁鼠鼠,他都跪好几个小时了,连我偷走了他的手机都不知道……她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把手机还给他吧。
我说,我会给范伯伯打电话,请他不要再罚他了。
好……穆雨抽泣着说,一定要……嗯……别哭了,先挂了。
嗯……穆雨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随后,我听到她在电话里小声说话,真讨厌权鼠鼠……我还想问,但她已经挂了。
算了。
我给范伯伯拨过去,他很快就接起来,听声音中气十足,语气里也带着笑:菲菲呀,什么时候回家呀?可能得明天。
我说,我这里有点事。
什么事还得夜不归宿?真让人担心。
范伯伯说,回家来吧,伯伯给你个惊喜。
惊喜?对,快回来。
范伯伯口气神秘,保准让你一下就开心了!我猜到了。
想到他得意的样子,不禁觉得很可爱:我觉得我已经知道啦。
知道什么啦?范伯伯一愣,随即问,那小子给你告状了?说什么了?别理他!他还嘀咕:又欠揍……没有,是孩子们说的。
我说,我打来,第一是问问您,没有不舒服吧?别生那么大气。
放心吧。
范伯伯说,我才不气,我呀,就是恨自己年纪大了。
我要是再年轻个几十岁,就不是揍他一巴掌这么简单了!听他口气,确实没有特别生气,而且他这半天一直能言善道的,可见健康没有出问题。
于是我说:那您也别让他跪着了,他父母知道会怪您的。
放心吧。
范伯伯说,他爹只会谢谢我。
繁华的爸爸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确不可能找范伯伯的麻烦。
那他妈妈呢?我说,他妈妈肯定会怪您的,您就不怕呀?这……范伯伯明显开始犹豫了。
看来还是很怕的。
所以快让他起来吧。
我说,不然穆雨一直哭,晚上都睡不好。
哟。
范伯伯立刻说,肯定是我吓着这孩子了……我听他语气里有自责之意,忙说:她没有被吓到,只是心疼繁华。
这蠢小子……哄孩子倒是厉害。
范伯伯啐了一句,说,那就等你回来,你回来了,这件事就算完了。
不然别说他妈妈,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给面子!哼!我:……我是真的有事呀。
我不管,伯伯我老了,但这会儿可没糊涂。
范伯伯说,你别想骗我,我们的孩子让他气的晚上不回家,这绝对不行!哼,我也不睡,盯着这蠢小子!说完,他径直挂了电话。
再打,就不接了。
看来范伯伯还是气得不轻。
我无语了一会儿,对权衡说:我现在得回家一趟,等你哥哥醒了,你就告诉我,我再来,好吗?权衡问:你不陪着我哥哥吗?他很想你。
我家里除了一点事。
我说,是家里的老人。
老人?权衡问,你爸爸不是死了吗?我一愣,权衡立即改了口,说:对不起,我说错话……我没接这话,只说:总之我先回去一趟。
说完,见权衡也不吭声,便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
电梯门很快打开,我迈步正要进去,权衡又跟上来,挡住了电梯门:菲菲姐姐……我停下脚步,问:怎么了?我哥哥说,在你心里,很多人和很多事都比他重要。
权衡望着我,说,他真的很煎熬。
我说: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事要比爱情更重要。
可是我姐姐的眼里只有我哥哥。
权衡说,我哥哥的眼里也只有你。
我说:你哥哥的眼里至少还有你。
说完我推开他的手,朝他笑了笑,进了电梯。
权御说得对,在我眼里,很多事都比爱情重要,很多人都比男人重要。
无论那个男人是谁。
我不是我姐姐,不会像她一样全身心地爱一个人,去付出,去折磨自己。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它告诉我爱情没那么美好,它其实很残忍。
太爱一个人是有罪的。
我只想自私而麻木地活着。
不去深爱谁,但很幸福。
我打算阻止罚繁华,原因真的是因为不希望繁华家人知道。
繁华毕竟不是范伯伯的亲儿子,关系再好也不能任他说打就打,说罚就罚。
应该是范伯伯被气坏了,而且误会我是因为这个才不回家,所做的冲动之举。
所以说他真的很疼我。
我当然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利用这种疼爱。
不过回去的路上,我还是很担心权御。
在墓地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他要死了。
如果他死了,我一定会很遗憾的。
我到家时,孙姨和三只一起守在门口。
嗯,穆雨的眼睛红红的,明显刚刚哭过。
另外两只也垂头丧气,就像被人训过似的。
一见到我来了,三只立刻冲过来。
穆雨第一个说:麻麻……你骗人……繁鼠鼠还在跪……一向对繁华比较冷淡的穆云也说:他已经跪了好久了,也没吃晚饭……穆腾说:我给他偷了包子,他也没吃。
穆雨跟着告状:范爷爷还发现了,把包子抢走了!我已经很难想象那个老小孩和这三个真小孩在一起的画面了……你们别急,妈妈就是回来解决这件事的。
我问孙姨,范伯伯在哪里?孙姨说:也在您房门口,说是要盯着他,怕他打瞌睡。
穆雨紧跟着说:范爷爷自己都在打瞌睡了。
我按了按她的头,上了楼。
我还没上去,三只就已经跑上去了,因此我还没上去,就听到他们三个吼叫得稀里哗啦。
踏上最后一截台阶时,范伯伯已经乐呵呵地走了过来:小妞妞回来啦!一边打量着我,说,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那?是不是没吃晚饭,饿坏了?还好。
看到他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对他笑了笑,问,繁华呢?在这里!穆雨在不远处喊。
我也看到了,就在范伯伯身后的不远处。
正对着我的房门口,繁华跪着,耷拉着脑袋,我们这里都说话这么大声,他也不抬头。
这还是比较反常的,我忍不住看了范伯伯一眼,范伯伯轻松一笑:没事,跪麻了就这样。
我来到繁华面前,见他睁着眼,并垂着头。
穆雨抱着他的胳膊,高兴地说:繁鼠鼠起来啦,我麻麻来救你了……繁华没有动,也没有抬头。
我便说:范伯伯答应不罚你了,起来吧。
见他没反应,便又蹲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起来吧,我也还没吃饭,咱们一起吃。
繁华这才朝我看过来,脸上倒是没有委屈之色,只是平静地问:跟他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