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那时我不懂事

2025-04-02 00:54:47

这声音……我顿时呆了,一时间甚至忘了害怕。

只木木地望着侯少鸿,看着他愣了一下,随即迅速一动,手往座椅后的储物袋摸去。

还没拿出来,车窗上便传来笃笃笃一阵轻击。

那人的声音再度传来,依旧笑呵呵的:出来吧,哥们儿,别耍花招。

侯少鸿动作一僵,将手放了回来。

我虽然被压在下面,但他这样一动,我的视野就宽了。

于是清楚地看到敲击车窗的并非是手之类的东西,而是一根黑漆漆的铁管。

因为玻璃是深色的,老半天我才明白过来,顿时血液倒流——是枪!侯少鸿这厮刚刚大概是急火攻心,以至于车门都没关。

这会儿不管外面那声音有多耳熟,一条枪口都实实在在地等在外面。

一般人谁带这东西?这怕不是遇到劫匪了!我不敢出声,侯少鸿的脸色倒还算沉稳。

他朝储物袋使了个眼色,示意里面有东西,一边把手从我衣服里拿了出来,出来前还不忘捏了一把。

与此同时,外面的人发出了新的命令:出来,双手举高,或者提好你的裤子。

侯少鸿依言从车里出去了。

他动作一变,顿时把车里遮得更严实。

我见状连忙趁机掏向储物袋,原来里面有一把枪。

我赶紧把枪拿出来,与此同时,侯少鸿也站到了外面。

安静……侯少鸿一动也不动,我猜他八成是被枪指着。

于是我悄悄动了动身子,缩到座椅下,一边摸着枪机,准备把它上膛。

虽然我对这种机械是了解的,但想到要用来打人,还是相当没底。

就在这时,外面那熟悉的声音再度传来:好久不见。

我心里一颤。

这时,侯少鸿扶着车顶,弯腰朝我伸出手:来,菲菲,是老朋友。

其实,早在和齐敏星见面那次,我看到那辆出租车里的人后,就开始预感我会跟林修见面。

更何况,前不久侯胜男还提出了林修参与齐敏星代码的猜测。

我原以为此事仍需追查一阵子,却没想到,今天就直接见到了他。

眼前的人的确是林修,比起十年前,他的脸很明显得老了,那双西方人式的深邃眼眶附近长满了细纹。

他的身材仍旧高大,气质也仍旧潇洒——尽管他的右手拄着一根拐杖,显然那一侧的腿出了问题。

我呆呆看他的同时,他也呆呆地看着我。

最先开口的是侯少鸿:你认得她吧?这是菲菲,这些年,她一直在找你。

林修这才回神,看了侯少鸿一眼,又看向了我:你跟他在一起?他特别咬重了这个他字。

说来话长。

我说,阿星,想不到这辈子还有机会遇见你。

在我心里,林修和阿星终究是两种感觉。

每当我听到阿星这个名字,总是伴随着嘲讽、欺凌和折磨。

可林修是我真心对待过的朋友。

林修微微颔首,看着我,语气涩然:我也没想到。

二十分钟后,我和林修一起坐在了不远处的咖啡店里。

侯少鸿没有进来,而是等在了车里,不过,隔着落地窗就能看到他,这会儿他正开着车窗吸烟。

林修当年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俩莫说不是朋友,见面能够这么平静已经很不容易了。

自从搞清楚繁华折腾我的原因之后,我就很想见林修。

我有许多问题想问他。

然而此刻,当他做在我面前时,我的那些问题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只是搅和着咖啡,尴尬地沉默。

还是林修先开了口:抱歉,还以为他在欺负你。

我说:是我该谢谢你。

他要是没出现,侯少鸿指不定会干出什么。

而且他八成是要得手的,因为他车里还有枪。

林修点了点头,握着咖啡杯,也不说话了。

安静……我逐渐难受起来,又找出一个话题:你一直跟齐敏星在一起吗?她不叫齐敏星,林修说,她叫林敏敏。

我一愣:她也姓林?她冠了我的姓。

冠姓?我问:你结婚了?林修端着咖啡,微微点头:算是吧。

我愕然,完全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余若若呢?林修抿了一口咖啡,问:你说谁?我愣了,愕然看着他。

显然林修也想起来了,随意地笑了笑:她嫁人了吧?在我心里,余若若无疑是个变态。

而在繁念心里,她又无疑是她亲爱的女儿。

我始终记得,余若若曾怀过林修的孩子,还是在跟他的冲突中弄掉的。

这让我认为,林修出事前的余若若和他出事后的余若若,可以算作两世为人。

而现在林修不记得了她了。

他完全改变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她孕育过他的孩子。

甚至可以说,他是促成她疯狂和死亡的推手之一。

可是他不记得她了。

他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

何其残忍。

我说不出话,林修从前就是极为细腻的,见我表情都变了,他立即就看出了原因,露出了不确定的神情:难道你跟她成了朋友?我摇了摇头,说:她为难了我很久。

林修皱起眉,摇了摇头:她发什么疯?我说:看来你仍然没想起她是谁。

我当然想起来了,林修说,她跟我们一起长大。

一起长大都下得去手,我也真佩服他。

但她为什么要为难你?林修皱着眉问,难道她又看上了繁华?我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他这番话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对视片刻,林修微微动了动眼睛,避开了我的目光,说,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说:你知道我跟繁华的事?他微微点头,遂又看住了我的眼睛:恭喜。

没什么值得恭喜的。

我说,他跟我结婚是为了给你报仇。

……林修愣住了。

不,这么说有点冤枉他。

我说,他跟我结婚,是为了自己给你报仇,同时避免你们家人动手报仇。

林修顿时不说话了,更是再也笑不出。

他握着咖啡杯,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在不断攥紧。

终于触碰到这个话题了。

我马上就能知道真相。

想到这一点,我既觉得兴奋,又有恐惧。

我说:你当初……真的做过那些事么?林修没说话,低着头看着桌面,紧紧地握着咖啡杯。

我望着他因为用力而骨节发青的手,他的手粗糙且变形,就像干了很多重活的老农。

以前我们毕竟总在一起喝咖啡,我不好意思看男孩子的眼睛,总是会看他的手。

那时他的手修长漂亮又白皙,就像一位钢琴家。

哦,对,他那时告诉过我,他会弹钢琴、拉小提琴……还组过乐队,会键盘,贝斯,架子鼓……都能搞定。

他说这东西很简单,只要我想学,他立刻就手把手地教我。

墙壁上悬着的时钟不紧不慢地走着,足足五分钟了,依然没人说话。

于是我再度重复:不想回答么?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十年,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向你亲自求证。

林修这才抬起头,看向了我。

我朝他笑了笑,说:我不会怪你,只是想知道真相。

我不关心他这些年在做什么,也不关心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需要拐杖,更不关心他看起来为何如此憔悴……我当然也不关心余若若,那只是铺垫。

我只关心这个。

你真的做过那些事吗?我说,在繁华面前说我跟你在交往,你明知不是那样。

见他不说话,我继续说:告诉我爸爸,说你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没有。

林修终于开了口,是他主动找到我。

说他从你口中知道我,你第一次这样聊起男孩子。

我爸爸……我已经从太多人口中听到了有关我爸爸不同的侧面。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非黑即白地看待问题。

虽然心里难过,但我明白,我爸爸爱我,和他怎样对待他人……不是一回事。

我说:这么说,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林修依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窗外,从我这个角度看,他似乎是在看着侯少鸿的车。

片刻之后,他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我:那时我不懂事。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让我意外,前两次分别是他出现,和他忘了余若若。

我甚至都想好了,他会不会甩出一大堆童年阴影,既生瑜何生亮之类的辩解。

没想到他只是说:家里明知我妈妈重度抑郁症,有遗传风险,还让我出生,根本就是自私。

既然如此,他们就应该照顾我,我就应该比其他人更轻松,毕竟我已经承受了病痛。

我说:你以前不是这样说话的……我当然不能在你面前这么说,林修笑道,这种话会让姑娘害怕的。

……那时我不懂事,觉得一切都应该是我优先,既然我俩都喜欢你,他理应退出。

林修说,毕竟他是健康的,他得让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