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从小对这些玉石毫无兴趣,便不上前了。
宫离说道。
祁墨看向刘渊,这是从南诏国何处得来?殿里许多大臣顿时便面露疑惑之色。
他们原本以为这块玉石只不过是刘渊用来打破僵持而提前献出的,但祁墨这么问,难道这玉石真有什么玄机不成?回陛下,是在距离西陵国皇宫不远处的一片丛林里看到的。
刘渊躬身回道。
祁墨点了点头,再次朝那玉石看去。
丛林……这两个字如雷声乍响,慕以婳的脸色一变,心急促地跳着,身子也僵住,耳边原本殿中的嘈杂声仿佛忽然消失了似的。
半晌,她感觉到有人在推她的胳膊,她缓缓看过去,看见眼前黎玉漪神色焦急地看着她,嘴一张一合,慕以婳却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她怔了怔,耳边声音逐渐清晰。
长姐!长姐!怎么了?慕以婳问道,嗓子却干涩无比,她意识清醒过来,便看到四周一片寂静,众人投来窥视的目光。
长姐你刚刚晕倒了。
黎玉漪说道,母亲和纷儿正准备送你回去呢。
晕倒了?她为何没有任何感觉?我……晕倒了?她一字一顿问道。
是的。
她说道,神色有些狐疑,长姐,为什么你看到这块玉石便忽然晕倒了?她伸手指向殿中央的那块玉石。
慕以婳朝玉石看去,却无意间与祁墨的眸子碰上。
你认识上面的纹路?他问道。
他神情平淡,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慕以婳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我不认识。
她说道。
忽然她顿了顿,眼睛微微睁大。
她刚刚说了什么?是的,我认识。
她怎么会说出这句话?她怎么可能会承认?不,不是……我猜的没错,你果然认识。
宫离双手抱胸站在祁墨不远处,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紧盯着她,这双眼睛与傅宁州的眼睛极像,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冷冽。
这是什么纹路?祁墨问道,一面用从侍卫腰间拔出的刀在玉石上随意地划了几下。
陛下,可否将刀给我一用。
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好。
祁墨点头,将手里的剑递给她。
两只手无意间碰触在一起,又瞬间分开。
慕以婳用手划过刀身,满意地笑了笑。
她的笑容一顿。
为什么我朝他要刀?所有人都紧盯着她。
用刀劈开它,劈开它……声音在慕以婳的脑海中回响。
慕以婳有些惊愕。
这刀再锋利,怎么可能可以劈开那看起来就十分坚硬的玉石?长姐,你要干什么?身后黎玉漪惊讶地问道。
这孩子,这样大声问我,难道不怕祁墨责怪吗?她那么喜欢他……顿了顿,她的心陡然一跳,猛地看向祁墨,又看了看四周。
不对劲,不对劲……黎玉涟,为什么你忽然停住了?耳边响起祁墨的声音。
114章 诡异慕以婳的心怦怦乱跳,神情却极为镇定,她看向身侧的男子。
你不是祁墨。
她缓缓说道,一面用手里的刀指着他。
祁墨一怔,神情似乎有些疑惑,黎玉涟,你怎么了?慕以婳不言,看着他似笑非笑。
祁墨的神情渐渐凝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祁墨?他问道。
我不知道。
慕以婳摇头,摸着自己的心口说道,凭我的感觉。
男子闻言拍了拍手掌,微微一笑,不愧是慕以婳。
慕以婳一怔。
你是谁?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你怎么知道我是慕以婳,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一连三问,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她原以为想说服自己这次她能够用这个身体重生是因为上天怜惜自己,但是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情让她不由得多想。
而现在,这一切证明了这并不是多想。
你以后会知道的。
男子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打了个响指。
你……慕以婳一顿,发现他的身影逐渐模糊,继而消失在殿上。
她抿了抿唇,放下手里的刀,转身看向四周,发现宫离黎玉涟和一干大臣们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但是,周围的场景却没有变化。
华辰殿空空荡荡,明明灯火明亮,却透着一股森森寒意。
该如何破了这幻境?慕以婳垂眸思忖了一刻,忽然把目光放在手中的刀上。
她用手抚摸了一下刀身,忽然眸光微微一闪,嘴唇轻抿,猛地将手里的刀刺入腹中。
眼前一黑,她旋即睁开双眸。
灯光明亮,琴音悦耳。
小姐,你怎么了?耳边响起慕真关切的声音。
因为这次宴会有许多慕以婳以前的熟人,慕真心里忍不住担忧,便从宴会开始就一直注意着她,所以刚刚只有她一个人发现慕以婳的身子忽然微微一颤。
慕以婳摇了摇头,看向殿中。
宫离此时也因为好奇起身站在殿中与祁墨二人一起看着玉石。
要不找一把大刀把它劈开?宫离忽然笑着开玩笑。
祁墨无视他,皱眉思忖着。
慕以婳闻言眉目一凝。
刚刚幻境中那个人一直唆使她劈开玉石,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他不自己劈开?这看起来平凡,上面纹路却十分奇特的玉石里是否还有什么玄机?对面谢韫一边饮酒一边看向慕以婳。
她在想些什么?为何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谢韫看着她,也忍不住微微拧起眉头。
韫儿,你在看什么?身旁响起谢夫人的声音。
谢韫微微一怔,摇了摇头。
没看什么,儿子只是在发呆罢了。
他说道,一面抬袖饮酒掩住神情。
谢夫人笑了笑,移开视线也看向对面的女子。
你在笑什么?谢然疑惑地看向谢夫人。
谢夫人抿嘴笑了笑,低声说道:韫儿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谢然大惊,是女子?谢夫人闻言脸色一黑。
怎么,你还希望韫儿成为断袖?谢夫人瞪着他。
115章 献礼自然不是。
谢然忙说道。
只不过韫儿这些年来不仅拒绝娶妻,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别说是府里的丫鬟,连他这个父亲都忍不住多想。
谢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忍不住暗自思忖。
其实这黎家长女虽然幼时被送往别居由下人抚养,但是她看起来温良端庄,仪态大方得体,不逊色于她的妹妹恵贵妃,也不失为一个好儿媳之选。
只是,她的身子……谢夫人摇了摇头,此事还得再仔细想想。
慕以婳紧紧盯着玉石旁的几人,却见祁墨挥了挥袖子让几个侍卫齐力把它搬下去了。
真是无趣。
宫离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看来只是块普通的玉石。
他回到位置上神情懒懒。
慕以婳抬头看向他。
刚刚他提议劈开玉石是随口开玩笑还是故意为之?她刚刚陷入的那场奇特的幻境与他又是否有关系?宫离似有所觉抬起眸子,却只看见那女子微微垂下头。
他懒懒一笑,手指随意地敲着食案。
接着陆续有朝臣献上各种各样的礼物,有书画珍绣,也有奇珍异宝,皆来之不易,贵重无比。
黎府献上的是黎锋当年对战南诏国时无意间得到的夜明珠,其大小只和鸽蛋一般,色泽却亮而饱满,远胜同等大小的夜明珠,是黎夫人这几日精挑细选出来的礼物。
献礼过后由几家朝臣之女或献舞或抚琴,众人称赞连连。
涟儿。
黎夫人给慕以婳使眼色。
慕以婳摊开右手,几根手指上面有几道划痕,渗出点点未干的血迹。
女儿刚刚无意间伤了手,很遗憾不能为陛下写字了。
她无奈地说道,神情有些懊恼。
黎夫人一愣,她竖眉说道:怎么会这么巧忽然伤了手?伤了手倒是小事,关键陛下的生辰宴上却见了血,若是让别人知道,那可就是大事了。
女儿也不知。
慕以婳眨了眨眼睛,莫非母亲以为女儿是故意伤了自己的手,不愿意在陛下面前露脸?黎夫人神情一顿。
涟儿因为身子原因几乎没有与黎锋差不多等级的朝臣上府提亲,若是这次在陛下面前得了脸面,想必很多朝臣应该会考虑斟酌,涟儿应该也不希望失去了这次机会。
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母亲。
慕以婳含笑看着身旁的黎玉纷,为何不让纷儿去献舞,女儿记得先生说过纷儿跳舞极好的。
黎玉纷一怔,随即抿了抿唇。
她的舞是跳得好,可先前献舞的那些各个朝臣之女跳得比她好的也不少,她又怎么敢再上前献舞?之前先生夸赞她只是因为……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微微一变,果然看见黎夫人的脸色沉下来。
她咬了咬牙,恨恨地瞪了慕以婳一眼。
慕以婳淡淡一笑,悄悄将袖子里的石子往里面收了收。
此时,各家女儿已经坐回位置,或从容端坐,或脸色羞红地低下头。
皇帝的生辰宴即将结束。
慕以婳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她下意识地看向宫离。
116章 献字陛下。
宫离起身朝祁墨拱手施礼,含笑看向慕以婳,本宫近几日听说贵国怀远大将军长女书法绝佳,极像贵国前皇后的字,不知本宫可有机会在这次宴上亲眼一见?慕以婳心中微微一沉。
宫离坐下端起酒杯对她笑了笑,桃花眼弯弯,引得好几个女子脸颊微微一红。
祁墨闻言心里一动,眸光微闪。
他看向慕以婳,不知黎小姐可愿意让太子殿下一饱眼福?闻言,四周不少人向慕以婳这里投来窥探的目光。
周夫人也微微一怔。
她之前也听到周冶说起过长公主宴会上那件事,不过她当时正准备带着儿子去林府提亲,便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叶姐姐的长女就是那个闻名京城的女子。
黎夫人正要起身,却见身前一只手拦住了她。
她有些愕然地看向慕以婳。
小姐……身后站着的慕真神色忧虑地看着她。
即使是她也知道,小姐刚刚很可能是故意弄伤手指来哄骗黎夫人和黎玉纷以逃避献字的,但是现在该如何?小姐的手现在显然是写不了字的,但是又不能向陛下说出原因……慕以婳对着黎夫人和慕真摇了摇头,起身向殿中走去。
黎玉纷看着她的背影,眸色一冷。
她起身佯装惊慌的模样,叫道:长姐,你的——呜呜……她瞪大眼睛看向捂着她的嘴的慕真。
黎夫人和芝儿音儿皆是一惊,随即黎夫人便是一怒,猛地起身。
四周有更多人看了过来。
你干什么!她缓缓坐回六方椅上低声喝道。
夫人!慕真松开捂住黎玉纷的嘴,亦是压低声音,为何你不问问三小姐,她刚刚想说什么?黎夫人一怔,她蓦然看向黎玉纷。
黎玉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注意撞到椅子上,趔趄了一下。
慕真赶在音儿之前扶她坐回椅子上,一字一顿说道:请三小姐谨言慎行。
黎玉纷脸色忽青忽白。
这个贱婢竟敢……她瞪着慕真,你——住嘴!黎夫人竖眉低声喝道,你还嫌脸没有丢尽吗?黎玉纷看了看四周,脸色更白,忙收住了话。
夫人。
芝儿面色忧虑,这该怎么办呀?黎夫人看向殿中的慕以婳,紧锁着眉头。
的确,这才是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事情。
涟儿会怎么做?是忍着疼痛写字还是直接告诉陛下原因?她的手指上还沾有血迹,如果沾到墨笔上被内侍发现,那又该怎么办?陛下应该会看着老爷的面子上不会对涟儿怎么样,但以后涟儿定会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而她的姻缘更是……黎夫人叹了一口气。
罢了,这一切都是涟儿自己的原因,或许她命该如此吧。
慕以婳再一次接受众人的目光站在殿中,她垂眸屈膝施礼。
既然陛下和太子都想一看,臣女自然愿意。
她说道。
是不敢不愿意吧。
黎玉纷在心里说道。
她的脸色铁青,眸中带了几丝疯狂之色。
117章 再次闻名几个内侍搬来案椅,书案上笔墨纸砚皆已经准备好。
陛下想要臣女写哪个字?慕以婳问道。
祁墨想了想,说道:‘婳’字吧。
席上在空着的椅子后站着的慕真脸色一变,猛地看向慕以婳。
宫离闻言眸色一深,嘴角的笑容也忽然凝固。
殿内的许多朝臣也很快明白了什么,皆微微低下头。
敢问陛下是哪个‘婳’字?慕以婳垂眸问道,声音从容平缓。
祁墨顿了顿,说道:书画的‘画’。
慕真又是一怔。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慕以婳应了声是,当着殿上所以人的面从容坐在书案前,提笔蘸墨,在纸上写起来。
华辰殿满座寂静,无论是朝臣女眷,还是侍卫婢女,皆一眼不眨地看着那殿中正在写字的女子。
似乎只是一次呼吸的时间,慕以婳便放下了笔。
她看了纸上的字一眼,便起身屈膝施礼。
臣女写好了。
她垂下视线说道。
祁墨起身迈步走来。
宫离微微一顿,还是没有站起来,他撑着下颌看向书案前的女子。
待祁墨走到书案,慕以婳退后一步让开位置。
他低头看向纸上的字,脸色微微一变,虽然一瞬间便恢复了原本平淡漠然的神情。
果然很像。
果然不一样。
他的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转身走回座位上。
你的字果然与阿婳极像。
祁墨说道,不过……黎夫人屏住呼吸。
不过比她写得更好。
祁墨说道,嘴角露出一抹罕见的笑容。
满座哗然。
竟然比慕皇后写得字还要好!而且这还是陛下亲口说的!所有人看向殿中女子的目光中皆带上惊叹之色,有些女眷在心中暗自羡慕。
有这种荣耀,这个女子虽然不能入仕,虽然听说她的身子不好,但她未来的夫君一定不会是一般人家。
黎玉漪呼出一口气,露出笑容。
慕以婳坐回席上,从容端坐,仪态大方,对着四周朝这里看来的人微微一笑。
叶姐姐,你这个长女看起来不逊色于惠妃娘娘呢。
身旁的周夫人笑着说道。
一旁的几个夫人也纷纷点头赞同。
虽然这黎玉涟的样貌远不及惠妃娘娘,但她身材修长,容貌也是秀美可人。
最关键的是她性子沉稳端庄,即使刚刚面对陛下和西陵国太子也是从容淡定,神色无波,明显不同于一般女子。
对面的谢夫人看着身旁儿子怔怔的眼神,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家儿子平日里也是个聪明机灵的人,怎么遇上了这黎家长女,就变得像个呆子似的呢?她看向那些暗自思忖的夫人,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既然儿子喜欢,那她这个做母亲的帮他满足心愿便是。
黎玉纷垂下视线。
以前在二姐身边,别人总是先注意到二姐,她总是被别人无视。
但是现在二姐进宫了,她终于可以被所有人看到了,为何现在又多了一个明明各个方面都不如她的黎玉涟?宴会结束,众人陆续迈步离开。
陛下。
黎玉漪迟疑着说道,可否让臣妾再与母亲和姊妹们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