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天,大雨下得更加猛了,丰谷镇附近地势低点的村庄已经被淹没,好多人都往镇上或者府城去了。
今天一大早,顾涟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掉,全部存到钱庄里换成银票。
丰谷镇的汇通钱庄布满整个大梁国,只要是他们钱庄的银票,全国通用,去到哪里都可以取。
当她把全部家当,换算成三千两银票的时候,放心了不少。
只留了一百两银子,到时候一人放二十多两在身上,万一走失了也有钱买点食物果腹。
晚上医馆收工之前,顾涟还问顾大夫什么时候去她家,顾大夫告诉她明天再去。
到了半夜,顾奶奶起夜的时候,发现水已经进到屋里,有脚踝深了。
忙爬到炕上喊道涟丫头,快起来,洪水来了……听到洪水来了,顾涟一个鲤鱼打挺,又把身旁的儿子摇醒。
急忙拿过来早已经准备好的三根,有十米长的粗绳子。
先拿一头绑在自己身上,由于顾奶奶不会游泳,把她绑在中间,另一头绑着小包子。
怕绳子不结实,重复绑了三根。
就耽误了这么一下,水就已经淹过大腿了。
顾涟让儿子坐在自己肩膀,拉着顾奶奶出了门口,听到外面传来大家着急彷徨的叫声。
祖孙三人连忙往杏林春医馆方向去,怕等会洪水再大点,跟顾大夫失散了。
在路上看到大家,都是急急忙忙的带着家人到处乱转。
丰谷镇不像其他村子,背后靠着大山,如今被洪水淹没,出了家门口,所有人都不知道躲去何处。
有不会游泳的,只能爬上墙头哭着喊救命。
顾涟有心想救,也无可奈何。
只能加快脚步去寻找顾大夫。
平时一刻钟就能走到的地方,今天花了两刻钟的功夫。
到了医馆,那水已经泡到胸口了。
顾大夫跟顾奶奶一样都是旱鸭子,此刻正躲在二楼等着救命呢。
听到顾涟大声喊他师父,你在哪里,快点出来跟我们离开……他连忙把窗户打开,探出个头回应我在这里,水太深我不敢下去,你快来接我。
那你直接跳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顾涟只想接到他马上走。
顾大夫听到要从楼上跳下去,正在犹豫之间,远处的洪水,仿佛远古的凶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所过之处,所有建筑倒塌,镇民被洪水卷到水底不见踪影。
这一刻,顾涟想起了白娘子水漫金山的画面。
于是大喊道师父,来不及了,快点跳下来,不要犹豫。
顾大夫也发现远处奔腾而来的洪水,根本不用顾涟喊,从窗户那里钻出来,闭上眼睛喊道乖徒儿,我来了,千万要接住啊,纵身一跳,扑通一声就掉到水里了。
顾涟忙把他捞起来,解开一条绳子把他跟自己绑在一起。
又把医馆门前那水桶粗的柱子,直接拔了一根,让三人死死的趴在上面,交代等会洪水过来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要松手。
三人点点头,整个上半身都趴在柱子上,才刚刚做完动作,洪水就呼啸着过来了。
一个浪头打来,四人连着柱子在水里翻了两圈才浮上来。
顾奶奶还呛了好几口水,连连咳嗽不止,心里倒是非常高兴,终于把命保住了。
一阵大浪过后,又是几个小浪头,没有刚才的凶猛,只是把大家拍到水里就过去了。
如今是半夜,又黑又下着大雨,四人趴在柱子上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
于是就顺着洪水流去的方向,任由它漂浮。
趴了大概两个时辰,四人都觉得全身麻木,泡在水里又累又困,还没有方向感。
小包子太小,早就坚持不住了,顾涟来到儿子身边,把他绑在背后,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睡一会。
小包子搂着娘亲的脖子,也不管是不是在水里,一会就睡着了。
终于又熬过了一个时辰,天空逐渐放亮。
周围的情况都能够看清楚了,三人才发现不知漂到什么地方了。
时不时的还有各种垃圾,动物的,人的尸体,从大家身旁漂过,小包子吓得紧紧搂着顾涟脖子,边哭边喊害怕。
这一刻,顾涟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儿子了,只能叫他挨着自己,闭上眼睛不要看。
正顺着水流漂浮,几人突然感到前面有股吸力,把大家拉过去。
顾涟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前面有漩涡,吓得把小包子解下来,让他趴在柱子上,对大家说道师父,奶奶,丰哥儿,你们抱紧了。
前面有漩涡,我们要是被吸进去,绝对是有死无生。
我现在到水下面推着柱子离开,你们千万不要松手。
涟丫头,你放心,我们不会拖你后腿的……顾奶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泡了一晚上,她的身体冻僵了,脸色苍白,皮肤皱巴巴的。
顾涟朝大家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
在水下,更加能感受到漩涡的吸力。
她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推着柱子往漩涡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开。
趴在柱子上的三人,只觉得在水里能够飞起来似的。
一泼一泼的浪头不停的拍在他们身上,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呛水。
为了不让顾涟分心,就连咳嗽都憋着,只求离漩涡远一点。
大概小半个时辰,顾涟终于停下来了。
她钻出水面,看到洪水虽然还是一浪打一浪的,却比刚才温柔多了。
趴在柱子上一动不想动,此刻肚子又饿,推了这么长时间柱子,筋疲力尽。
顾奶奶心疼的看着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孙女,只能无力的说道要是奶奶会游泳就好了,关键时刻也能帮上忙,不像刚才那样,让你一个人扛起来。
奶奶说什么呢,只要大家能在这场洪水中活下来,我做什么都不觉得累。
顾涟趴在柱子上休息一会,感觉好多了。
就这样一路漂浮,又遇上几个小点的漩涡,都以刚才的办法避开了。
刚开始大家看着尸体还有些伤感,看多就麻木了。
这一场洪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三不五时的就有一具尸体,从旁边漂过去。
这么长时间,除了他们四人,一个活人都见不到,也不知道大家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