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传来欢声笑语, 即使博格靠在草地边缘树林的树下,也能听到熙熙攘攘的笑声和谈话声。
这个烤鸡真好吃,欸欸欸——你别抢我的, 你自己没手吗?安静、安静,下面我们来听罗德同学给大家唱一首歌, 大家想听吗?那个格斗师就在那边,我好想上去和她搭话,可是她身边围着的那几个新生看着好吓人,不光身高, 连气势都有一米九。
声音断断续续从燃着火光的一端传来。
但博格没有心情搭理这些。
在高大橡树笼罩的阴影之下, 青年咬紧牙关, 曲着一只膝盖靠在树下, 冷汗一颗一颗顺着他的脸颊落下,哧溜钻入衣领之中。
你果然在这里。
一道纤长的影子落在博格头顶之上,轻易地挡住了月光的视线。
博格抬起头, 借着朦胧的月色,来者那一双金色的瞳孔格外耀眼,一时之间恍惚让青年以为月亮落入少女的眼中。
你。
第一个字卡在博格的咽喉中, 他咳嗽了一下, 才慢慢说道:你不去和他们一起玩吗?有什么好玩的——阮卿懒洋洋地拉长语调:毕竟我可不想抢某人的风头。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在篝火旁享受着众人吹捧的莉塔。
博格别过头, 并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虚弱的模样。
少女在他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青年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俊朗的黑发男子。
对了,他知道这个男人, 这一个月以来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她忠心的耿耿的管家。
死神对于博格打量的视线视而不见。
他从空间戒指里面拿出铺着垫着柔软山羊毛的红木皮革椅让阮卿坐下, 然后后退一步, 和他身后无边无尽的黑暗融为一体, 就像是不存在一般悄无声息。
你需要椅子吗?少女微笑着询问道。
谢谢, 我不需要。
博格咬着嘴唇将喉咙里面的腥甜咽了回去。
看来你们神殿也不怎么样嘛。
阮卿盯着他看了几秒:幻魂咒,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博格露出的脖颈上,一双眼睛一样诡异复杂的纹路闪着黯淡的血色,像是他身体里面血管的一部分。
这样的咒语,应当在彼得城是禁术吧。
没有等博格说话,阮卿自言自语道:我猜,这一定是科尔文主教赐予你的东西,是吗?博格没有吭声。
你们主教,可真是不简单。
阮卿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摇了摇头:中了幻魂咒的人不过就是施咒者的傀儡,如果有不忠之心,每逢夜晚五脏六腑如同被蚂蚁啃噬,承受火烧、凌迟一样的痛苦。
这样歹毒的咒语,当真是你们可亲可爱的神殿——坐在地上的青年突然冷声打断了她:科尔文主教收养了我,他是我的恩人。
他的语调失去了以往的温和。
听了这话,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笑了起来:科尔文主教可真的算是找了个不错的傀儡。
博格学长,承受痛苦可不算是什么报恩的美德。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我可以帮你解了你的幻魂咒,你愿意吗?当然,你有权利拒绝我。
一片乌云遮住月亮,收回普照大地的月色。
良久,久到阮卿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坐在地上的青年突然开口说道:我愿意。
阮卿颇为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怕我会骗你吗?比如,你们神殿畏惧的堕神者。
她倒是把彼得城的状况调查得一清二楚。
博格垂下眼眸,淡淡地说道:我相信你。
不错。
阮卿赞许地点点头。
她站了起来,在博格面前单膝跪下,一只手抵住他微烫的额头,然后闭上眼睛吟唱起了一串博格根本听不懂的咒语。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博格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少女的眼睫垂落下的阴影,听见她平缓有序的呼吸声。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而这时,一股暖流从博格的四肢涌来,极大地缓解了他胸膛里心脏被撕裂般的疼痛,就像是适时地在狰狞的伤口上涂上的清凉止痛药。
站起来吧。
少女面色有点发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呼吸不稳地说道。
一直在她背后的死神及时地住了她的肩膀,少女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紧绷的身体一瞬间松懈下来,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
有点累。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鼻音,像是在撒娇。
靠在他怀中的姑娘面色潮红,状态看起来并不好。
这可是一件怪事,施咒者的精神力不应当强到这样的地步。
死神用神识探了探她的精神状况,皱起眉头,将自己的神力缓慢地注入到阮卿的身体中。
原本属于死神暴虐的神力在他悉心操控下变得意外地温和,并且由于签订了血契的缘故,少女的精神力非但不抗拒这陌生而强大的气息,反而如同不知魇足的婴孩,贪婪地汲取着他的神力。
博格从地上慢慢地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忍不住担忧地开口问道:她没事吧。
她没事。
死神将怀中的少女打横抱起,看也没看博格一眼,径自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的声音简直冷到了骨子里面,甚至带着一丝迁怒的意味。
这样没用的人留在小姐身边也不过是负担。
……营地里面——阮卿坐在柔软的天鹅绒垫子上,喝着刚刚泡好的红枣姜茶。
你这个女人怎么搞的。
塞泽尔皱了皱眉头:你在德利特斯之塔不是可拉风了,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幻魂术怎么把你搞成这样。
霍德华瞪了塞泽尔一眼,殷勤地又给她倒了一杯姜茶。
说得你多厉害一样,不行就别在这里瞎bb。
塞泽尔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不一样。
鲜少接话的死神突然开口说道:那个幻咒术里蕴含的规则之力,来自于神界。
神界?塞泽尔沉吟片刻:可是就算是我,或者霍德华……也不一定就凭着一个小小的咒语对她造成影响。
他们能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形态不过只是神的一缕神识。
阮卿想把身上的毛毯拉下来,结果立马被死神披上。
我不冷。
她皱了皱秀挺的鼻子。
死神难得没有听她的命令,执拗地一次又一次用行动来反驳她。
会冷。
他坚持地说道。
好吧。
阮卿放弃,继续刚才讨论的话题:那股力量让我很熟悉。
塞泽尔:你在神界还有其他熟人?阮卿摇了摇头,困惑地说道:我并不太清楚,只是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情。
那种感觉异常清晰,就好像那道气息曾经陪伴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等我们回去,或许就能找到这个答案了。
……不过三四天的时间,他们就赶到了塔利亚小镇。
联军驻扎在离小镇不远处的军营中,这里是沼泽森林通向的城镇的第一道防线,森林外用高高的铁丝网栏了起来,铁丝网外面布下了阵法和陷进,并且每隔三米就设置了一个监控装置和报警装置,防止魔兽悄无声息地发起进攻。
不少铁丝网已经被撞得向内突起,铁丝被咬断,上面还挂着滴滴答答的血迹,明显是刚刚遭到了破坏。
士兵们断掉电闸,正三三两两拿着工具箱在修理这些坏掉的铁网。
军营里的气氛很沉重,即便是知道了塞莱神殿的神选者抵达了前线,在短暂的兴奋之后,他们纷纷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以防魔兽下一轮偷袭。
阮卿他们被分到了冲锋部队。
整个赛亚学院以神术闻名,通俗点说大多数都是远程法师除了三十来个在高年级格斗课上表现突出的学长,他们五个非常幸运地分配到这个全靠血厚硬抗的队伍里面。
冲锋部队别名敢死队,队伍里面基本上是男生,就算有女生也是一米七八起步,肌肉蓬勃发达,突然一看有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长官分配到这队伍,激起了他们很大的不满。
还有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白脸。
喂,有没有搞错啊长官,这里可是战场,可别让我们带着拖油瓶啊!我们可真的管不了他们啊,让神术师来送死可不好吧!这玩意儿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魔兽折腾。
这几个人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特意送来这里送死的吧?冲锋部队的克雷尔长官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不客气地吼道:嚷嚷些什么,老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名单上就这么写着还能怎么办?名单可是从神殿发出来的,有什么不满跟老子说个毛线,一个两个是不是被训练的少了才有时间说闲话?下面一群人被骂的不敢说话了。
冲锋队就是这样直来直去暴躁的风格。
克雷尔长官烦躁地揉了揉乱糟糟的红头发,瞟了一下在下面站着的五个拖油瓶,颇为无奈地说道:总之,我也不知道你们几个是怎么被选出来的。
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把你们发配到这里。
他摊了摊手,嘟囔道:反正你们猥琐发育吧,别拖后腿就行。
毕竟这五个拖油瓶感觉都不够塞一只高级魔兽牙缝,克雷尔实在没对他们抱太大希望。
甚至有一丝同情。
作者有话说:把死神放出来遛一遛这样的作者不值得夸奖吗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