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胡子马修正在酒吧擦拭着高脚杯。
夜里的时针指向一点, 这正是客人们兴致高涨的时刻。
在乔治的领导下,神殿的逐步放权使得整座彼得城呈现勃勃的生机,并且在共同经历那场战争后, 彼得城的居民更加谦逊、包容,他们开始学会接纳不同人的想法, 例如有的人天生热爱音乐,有的人想要成为一名神术师。
姑娘们不再被父母喋喋不休应当端庄得体,善解人意,以期望以后能嫁个家世不错的夫婿。
她们不再因为曾数次出入过酒吧而被冠以不洁 的标签, 因为酒吧里总是聚集着许多优秀的音乐家, 而音乐曾是女神和博格殿下带领他们迎来塔利亚战役胜利的武器。
并且, 乔治也曾表示, 在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洁身自好只是个人的选择,而绝不应当成为值得炫耀的谈资或者恶意攻击他人的手段。
女神之前只是赛亚学院岌岌无名的学生, 但她很快吸引了博格殿下的注意,除了音乐方面无与伦比的天赋,她对剑的理解独一无二, 因为女神的出现, 赛亚学院正在研究格斗和神术结合的课程。
卷头发的小伙子端着酒杯侃侃而谈:这是我在赛亚学院当教授的侄子告诉我的。
是啊, 我想学格斗。
一位留着长长波浪卷的姑娘穿着贴身的酒红色鱼尾裙,她抿了口微酸的鸡尾酒,撇了撇嘴:当个淑女可真没意思。
旁边的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没错, 现在赛亚学院正准备扩招女性学生, 虽然数量上没办法完全和男性平起平坐, 但至少我们看到了进步。
金色长发的姑娘戴着眼镜, 她手中捧着一本书, 也抬起头有加入他们的话题:我可不想学习治疗术,那太无趣了。
一位客人微醺地靠在吧台上,半眯着眼睛透过玻璃杯看向那条通向花园的大门,喉咙里冒着汩汩酒气打趣道:马修,今天晚上你怎么不请提琴家演奏了。
马修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地说道:少喝点,汤姆,回去你老婆又要说你。
汤姆哈哈笑了起来。
花园里并肩走来一男一女,他们背着小提琴。
啊!是流浪的音乐家,我今晚真是幸运,竟然能看到特别的演出!嘘嘘——小声点,可别吵吵嚷嚷的,给他们一点安静的空间。
这是我第一次来酒吧,本来我还担心和你们说不上话……我回去一定要告诉我朋友我遇到了多么有趣的人!马修眼眸一深。
他当然记得,那个夜里三点在他酒吧喝酒的小姑娘。
马修敢保证,那样难得的美貌即使往后推数千年也举世难寻,也没有谁会轻易忘掉那双象征神明的金色的眼睛。
和彼得城的女神一模一样。
他们带着尖尖的黑色乌鸦嘴面具,站立中间落着一束月白色柔和月光的舞台上。
没有缘由地,马修总觉得他认识这两个人。
怎么可能呢?他自嘲地笑了笑。
悠长的小提琴声旷远,像是随着月起月落不断推引的潮汐连绵不绝,在海边拾贝壳的姑娘被清凉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的海水挠着脚踝,咯咯笑着低下头认真寻找一颗城里老人说会带来幸运的蓝色贝壳。
这是……莱尔河畔的月色。
马修眼里含着深深的感叹。
多少年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了,不,应当是多久没有遇到能将这首歌曲中饱满的情绪淋漓尽致地演奏出来的人了。
彼得城一直以为这首歌曲是小伙子们演奏给姑娘的情歌,却殊不知这首曲子应当由两个人来共同演奏。
但精通音律的马修敏锐地觉察到其中的一丝不同。
在歌曲的末尾,原本应当象征着神女失魂落魄,再三犹豫后决定为神明奉献一生的部分由平静中隐隐含着激昂的琴声取代。
神女应当被赋予新的人生。
而绝不是寻求爱织就的依附。
放弃自己曾经深爱的人,也许这就是保持清醒的代价。
一瞬间,马修突然理解了那个夜晚坐在吧台上和他说话的小姑娘的想法。
一曲结束。
台下的掌声轰鸣,客人们眼里噙着泪水,笑着把手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欢呼喝彩。
这首曲子绝对是彼得城未来的热曲!莱尔河畔的月色……没想到我从小听到大的歌曲应当是这样演奏的……真是太棒了!我能小声说一句这样精湛的演奏技巧真的好像博格殿下和女神在塔利亚合奏的那一曲吗……客人们的引论纷纷丝毫没有影响到舞台上的两个人。
他们鞠了一个躬,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隐没于月色中。
阮卿和博格坐在广场上,脱下乌鸦嘴面罩。
那天晚上你看见我了,是吗?因为结束演奏的激动,少女的脸颊两侧红扑扑的。
博格耳根一热,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才想成为我的学院督导对吗?这真是神奇的际遇。
阮卿把一只腿耷拉在台阶上伸长,一只腿蜷起,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和你演奏非常愉快,我很少遇见能跟得上我节奏和想法的人。
我也是。
博格深深地看着她。
我后天就要走了。
阮卿看着空旷无人的广场,昏黄的路灯照亮脚下灰色的砖石:时间过得真快,不是吗?博格嗯了一声。
能认识和你一起演奏音乐,我很高兴。
他说:以后再也没有和我一起合奏的人了。
他没有说也许。
阮卿哈哈笑了起来:最好不要轻易说这种话,打脸很疼的。
博格低下头,掩去眸色里不舍的情绪。
不,不会的。
以后也只会有她一个人。
他迟疑了一会,磨磨蹭蹭地从背后掏出一个绑着蓝色丝绸带的礼盒。
送给你。
唯恐少女拒绝自己的礼物,博格连忙补了一句:为感谢你拯救了八大主城的所有人。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阮卿笑眯了眼,将礼物揽在怀里,看了眼头上的月亮: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她跳下台阶,向前几步,转过头朝博格挥挥手。
那,就再见?等一下。
博格拉住少女的手。
阮卿歪了歪头:还有什么事吗?青年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个响指。
寂静无人的广场中央突然砰砰响起烟花声,就像是星子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
阮卿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也学会用这些花里胡哨的神术了?你不喜欢吗?当然喜欢,一板一眼地活着多没意思,我就喜欢花里胡哨。
这是火焰咒,我进行了一些小小的改革。
博格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我想说,神术也可以变成没有意义的烟花,所以音乐也一样。
阮卿也笑了。
半年后——彼得城修筑了新的神殿,纪念那位曾降下神迹,匆匆路过这个世界的女神。
在选择女神神殿名字的时候,出现了许多争执。
一直没有参与谈论的博格默默听他们吵了快一个星期,突然说道:爱神这个名字如何?大家转过头齐齐地看着他,竟然一致同意了这个建议。
神降日很快如约而至。
彼得城城郊的森林深处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山洞周围围绕着终年不散的雾气,传闻这是神和下界接触的通道。
山洞前的图腾闪烁着微微的金光,昭示着神降日的来临。
真正的神明能够在这一天顺着这条幽深的隧道抵达神界。
大家一致认为博格才是真正的神选者,对于最后的结果,他们并没有抱有过多的希望。
连戈雅也这么认为。
但戈雅一向不在意这些,他已经开始准备接任神殿主教的职位,作为老派贵族的年轻一代的改革者和乔治共同处理彼得城各项事宜。
博格让戈雅先走这条神留下的小径。
当戈雅走进去的刹那,耀眼的金色光芒从山洞内鱼贯而出,森林中无数含苞待放的花朵争相开放,万兽朝圣。
戈雅殿下才是真正的神选者吗……怎么会这样?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乔治瞪大眼睛,喃喃道:难道我们都错了……博格反而笑了起来:能留在这里更久一些,也不是一件坏事。
后来百年,博格作为塞莱神殿的主教,废除了挑选神选者的制度。
这项举措遭到了许多人的质疑,但站在台中央的青年斩钉截铁地说道:在没有这项制度之前,神明仍旧以她的仁慈庇佑我们。
别有用心地关照才是对神明的不敬。
另外,翻阅这数千年的历史,真正的神选者也不过两三名,不是吗?再无人敢提出异议。
在博格和乔治的领导下,彼得城成为了八大主城中最繁荣的存在,这里没有种族之分,性别之分,贵贱之分,有的只是对于人生中所有喜怒哀乐的满腔热忱,和对屹立在城中心爱神神殿的虔诚信仰。
提琴成为彼得城的象征。
但无人再见过博格拿起他的小提琴。
如果她知道你竟是再也不弹琴,一定会难过的。
乔治劝慰道。
博格站在窗前,玻璃倒映出他修长的身影,他定定地看着脚下生机勃勃的彼得城,平静地开口说道:琴声不响,只是因为没有遇见对的人。
但我至少曾经遇到,这就已经足够了。
乔治哑口无言。
修习神术的人往往拥有着数百年的生命,但百年后,博格突如其来地向乔治道别。
你要去找她吗?乔治盯着博格。
他顿了顿,终是长长叹息一声:如果这能让你放下,那就去吧。
彼得城有我在这里。
博格来到了森林里那条已经多年未有人涉足的神留下的小径。
这并不是神降日,山洞前的阵法没有亮起金色的光芒。
但博格抬脚从容地走了进去,好像笃定自己一定会在这里找到答案。
然后他消失在隧道的尽头。
而与此同时,艾利克斯从神殿的床榻上醒来。
他脸上满是泪痕。
她还活着。
只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说:其实戈雅是管辖这个小世界的神,博格是神界的神,他们是不冲突的堕神者也是冲着拥有着神火的艾利克斯来的,但彼得城的居民并不知道神之间也有大小真的好想打一个:全文完(假装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