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生命为祭祀, 能够越级绞杀强者的领域就这样轻易被龙渊剑斩断。
布阵的九位虫族吐出一口鲜血,在龙渊剑强大的威压下化为一道黑影四处逃窜,但还没等他们向夏佐发出求救的哀嚎, 逃回他们拥护的新王身边,就被另一把横空而出的利剑拦腰挨个斩断。
决明剑在空中转个圈, 确定自己的风头没有落下龙渊剑太多,这才得瑟地钻回阮卿手中。
你说当你这些部下濒死的时候,有没有一刹那后悔站错了队伍呢?踏着虚空,阮卿向夏佐逼近一步, 微笑着问道。
剩下的虫族忌惮地后退一步, 脑袋里不约而同地冒出这样的念头——什么样的怪物, 才能毫不费力地将虫族以阴影的形态斩断。
他们打了个哆嗦。
夏佐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只是人族?利用精神力探查到面前少女的种族后, 他原本高高悬起的心又放下了几分。
艾威城里的流言果然没错,大名鼎鼎的西尔弗家族继承人竟然是孱弱的人族,可真正让夏佐有所顾虑的, 却是站在她背后的黑衣男子——死神。
也是西尔弗小姐忠心耿耿的管家,艾德里安家族最年轻的掌权人。
夏佐聪明狡诈,他知道自己惹不起死神, 也没筹码和掌控生死的神祗谈判额外的条件。
说到底夏佐觊觎的不过是虫族的王位, 而他愚蠢的弟弟觊觎的是神手中的神火, 这就像是一条隐形的食物链,夏佐无疑处于最为被动的底端。
这些年虫族将注意力放在消失的神火之上,借着克莱尔睿智的头脑, 夏佐自然也知道一些神界响当当的人物。
在神界一直保持着神秘的死神可不是个讲道理或者有人情味的家伙。
漠视规则的死界向来以力量重写规则。
尤其是这位新上任的死神。
传闻, 神界内从未有人见过他的喜怒哀乐, 见他垂怜哪位生灵半分, 只有没有遇上死神的生者, 和断于他剑下的亡魂。
而如今——这位少女分明就是死神的软肋。
夏佐俯身敬了个礼,直起身,语气恭敬地和少女交涉道:西尔弗小姐难道想要救一位虫族吗?阮卿冷笑:我想救就救,难道你还要道德绑架我吗?夏佐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就被少女连珠炮一样的话语打断。
让我想想,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们虫族这些年干得丧尽天良的事全是这个克莱尔指挥你们干的,你们早就看他不爽想要拉他下马了,然后这里你肯定要让个步,毕竟你也是虫族,你不可能把自己完全摘干净吧?所以你会说你也是迫不得已巴拉巴拉,跟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在干坏事,然后帮我分析下利弊,我把他救下来就是把仇人救下来,我不救他还可以让虫族和西幻大陆停战……夏佐目瞪口呆:您怎么能这么想呢……不会吧不会吧,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身后这位是死神吧?以阁下的能力看出我的种族并不难,你都能对你弟弟下这样的狠手,难道还会良心发现放我这个处处和你们虫族作对的家族的继承人一马。
少女挑了挑眉,阴阳怪气地说道。
夏佐:。
好的坏的都让她说了,那他还能说什么。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良久,夏佐艰难地吐出这句话,试图辩解道:我只是想和您达成一个共识……阮卿笑了:可你没有和我谈判的条件,我说的对吗?如果您执意要带走我们的王,那虫族并不介意展开新一轮的战争,以夺回虫王的名义。
夏佐一向冷静的语调此刻终于有了起伏。
他在威胁她。
少女哦了一声,不为所动:可是,假如你们都消失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夏佐瞪大眼睛。
少女面上的笑容格外恶劣,轻声问道:你觉得呢?夏佐。
决明剑化作人形,把奄奄一息陷入昏迷中的克莱尔拖麻袋一样拖了进去。
死神,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阮卿踏入她身旁的时空裂缝。
遵命。
在一旁侍立的黑衣青年微微颔首。
他血色的瞳孔里流淌着深不见底的暗流,明明立于白日,却如同隐匿于黑暗之中。
我会如您所愿。
夏佐瞪大眼睛,喃喃道:这片领域明明禁止一切空间类的法术……这里的规则只能限制我们不能随意打开这个世界内部的通道,但可没有说会限制两个世界的通道。
阮卿停住脚步,好心解释道。
这里有着规则之力,隶属于上古神的遗迹,那必然也允许神力的存在。
夏佐眼睁睁地看着少女踏入那道象征着死亡的大门。
时空裂缝缓缓关闭,现在只剩下他,他的部下和——死神深深恐惧从夏佐脚底蔓延,如老鹰的利爪攫住他的心房。
他并不是不想逃跑,也并不是不想报复。
虫族的贵族如何能区区人类肆意玩弄呢?就算堵上自己的性命,也应当去搏一搏这一线的生机。
只是……夏佐哆嗦着嘴皮子,惊恐地将视线落在眼前那位矜贵又冷峻的黑衣青年面上。
无法动弹。
无法抵抗。
在少女离开后,属于神的威亚终于毫无顾忌地降临在夏佐和他的部下身上。
在他堪比日光一般耀眼的金发下,那双血色的瞳孔细看是来自深渊的注视。
结束了。
死神冰冷无情地说道。
然后,他挥动了收割生命的镰刀。
……死亡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呢?应当是阴暗的,可怖的,反正和热闹沾不上边。
在没有踏入死亡世界,阮卿这么认为。
的确。
这里没有黄昏,没有黎明,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永夜,唯有彼岸花挤挤攘攘地在岸边一年四季争先恐后诡谲地绽放。
一弯血月勾着镰刀似的棱角,如夜色中濒死之人惨笑。
但更加诡异的是,在这样恐怖片氛围下,一群□□级死神就像是春晚团圆夜一样对她殷勤的态度。
远远的,黑底横幅上红色的字体就像干涸的鲜血,血淋淋地写着几个大字——【欢迎大嫂莅临死亡世界视察】怎么样,大嫂,这是我们兄弟特意学来的人类世界的欢迎方式,得劲不?一位九级死神挺直了腰杆,满意地看着由他亲手策划的一切,仿佛带薪休假的目标遥遥在望。
阮卿客观地点评道:挺别致!别致就好,别致就好。
平头高个小眼睛的青年听了这话笑眯了眼:来来来,这边请,待会我们这里还有一些特别的节目展示给大嫂看。
噢,对了,我本名叫谢菲尔德,大嫂也可以叫我来福。
谢菲尔德笑眯眯说道。
什么福?阮卿疑惑地看着这个神采奕奕的精神小伙。
年纪轻轻的,怎么瞧着脑子不太好使呢?谢菲尔德鲜少被这么漂亮的姑娘盯着看,一时之间红了脸,解释道:主要是这名字喜庆!现在不都是讲究标新立异嘛,我们这里就是太死气沉沉了点,所以现在大家都喜欢取个有生气点的艺名。
不是有点身份地位的死神还镇不住这么有福气的艺名呢。
好多小年轻可羡慕我这名字了。
谢菲尔德骄傲地挺了挺胸。
说话的间隙,已经有一堆死神围了过来。
大嫂回来了!我靠,大嫂好好看!嘘,小声点,这话让大人听见了你还想不想死了?都愣着干啥啊,没见过妹妹啊,你小子快动起来给大嫂倒茶。
一位九级死神不耐烦地嚷嚷道:上油锅啊。
这群没轻没重的毛头小子。
兄弟们,快快快,咱们给大嫂表演一个下油锅助助兴。
下油锅那怎么行啊,至少也得来一个咱们的传统项目五兽分尸吧?前几天我这儿收了个贼抗揍的灵魂,正好赌一下这货能扛多久!决明剑一手拖着半死不活的克莱尔,另一只手牵着阮卿,被死神们的自来熟吓得磕磕绊绊地说道:主人,这死亡世界怎么画风有点清奇喃?难怪人们都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就沉默中变/态。
决明剑觉得自己又一次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
……焦灼,炽热……克莱尔感觉自己像是落入滚烫的油锅。
厚重的琴声明明古朴肃穆,一声一声且沉稳有力,但此刻在克莱尔听来宛如催命的号角,蛰伏在深渊中探头探脑的毒蛇,等待着时机将他躲在躯壳里脆弱的灵魂一把拖入万劫不复的地底。
这可怕的旋律……躺在床上的少年雪白色的眼睫轻轻一颤。
醒了?一道女声。
醒了就别装死,外面那群死神正在放大悲咒庆祝,我可不能保证这会不会随时把你送走。
克莱尔扭了扭僵硬的脖颈,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与此同时,大量的回忆涌入他的脑海。
夏佐、虫族……混血种……阮卿……?克莱尔不确定地说道。
分明是同样的声音,在真面目被拆穿后,却蒙上了一层霜雪一样疏离的质感。
是我。
少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如今应该称呼您为什么?西奥多,克莱尔,还是虫王?克莱尔慢吞吞直起身,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四肢完好。
本体也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
那些在领域里受到的皮外伤正在逐渐愈合。
你没有杀了我?他不敢置信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阮卿反问:相反,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说吧。
克莱尔缓过神,淡淡地说道。
阮卿:西奥多和你口中的塔楼,真的存在吗。
西奥多已经死了,死在了欲念之森,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身份。
你杀了他?不,他来欲念之森寻找机缘,想要复仇,阿奇朵在西奥多母亲识海里留下了一个致命的诅咒,等他母亲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这么说,你是想要帮助他复仇?阮卿惊奇地将克莱尔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这不是你们虫族的作风。
克莱尔避开少女的眼神:只是他的身份让我能更容易地接近那片即将开放的神域。
原来是这样。
阮卿:所以你也是为了神火?克莱尔微微颔首。
你带我们去塔楼究竟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死神在你身边,你觉得我能做些什么呢?克莱尔反问道。
阮卿噢了一声,话题一转:让我猜一猜,你既然说了西奥多的母族世代镇守塔楼是为了等待有缘人,也摆明了只是对神域里的神火的感兴趣,所以你带我去塔楼,也只是想要完成西奥多的愿望,是这样吗?克莱尔平静无波的眼眸终于泛起一丝涟漪:你想多了。
是吗?阮卿似笑非笑:西奥多是混血种,而夏佐也说过,你身上有人族的血脉,在欲念之森,因为血统不被认可的西奥多一定让你联想到了你自己的处境,对吗?你的问题真多。
克莱尔语气含着一丝恼怒。
一只黑色的触手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少年落下的阴影中窜了出来。
还没有等它接近阮卿,触手就被一个狼耳少年拦了下来。
你干嘛?决明剑语气不善地瞪着他: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克莱尔不吭声。
血统不纯有什么关系。
阮卿抱胸靠在床边:我也看不惯夏佐这帮蠢人。
原本在克莱尔落下的阴影中不断躁动的黑色物质因为少女的这番话而渐渐平静下来。
为什么不杀我。
克莱尔转过头,牢牢地盯着阮卿。
留着你对我有些用。
即使我是虫族?少女沉默了几秒。
克莱尔蔚蓝色的瞳孔紧紧锁住显得异常平静的少女。
那你应该感谢你的混血统。
阮卿:看在你还没有招惹我的分上。
在克莱尔沉睡的这段时间,她查阅了不少有关虫族的资料。
克莱尔掌管虫族不过数百年,而这数百年间虫族愈发沉寂,没有再发动过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只有一些并没有任何组织纪律的小型虫族团体会不定时骚扰前线的军队。
这段时期也被被称作千年难遇的休战期。
克莱尔不是个好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完全意义的坏人。
更重要的是——他也有着人族的血脉。
无论是当初的西奥多,还是如今的克莱尔,他们都是因为混杂着人族的血统被虫族和斯图亚特家族轻视。
而这也是阮卿留他一条命的理由。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克莱尔自嘲地笑了笑:囚禁?放血?凌迟?阮卿愣住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别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克莱尔冷冷地丢下这句话。
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对待他的,不是吗?千年前,一位虫族爱上了一位人类少女,他化为普通的人类少年,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她,最终诞生了克莱尔。
这样的秘密并不能瞒住很久。
克莱尔的母亲生产的那日,她发现自己生下的不是人类的婴孩——而是面容丑陋,可怕的虫族。
克莱尔的父亲为了保护他们,被闻讯而来的虫族绞杀。
而他的母亲失去父亲的庇佑,日复一日生活在恐慌中。
她开始在夜晚一边哭着用鞭子打克莱尔,一边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死?和你那恶心的父亲一样去死呢?克莱尔浑身是血地缩在角落里,一遍一遍想着父亲的话——是我对不起你的母亲,我也对不起你,可是你的母亲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她什么都不知道。
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你的母亲,她给予你生命,也将会是唯一爱你的人。
血水和泪水糊住了小男孩子的视线。
他咬紧嘴唇。
为什么不杀了他?这样可怕的念头就像是被埋下的种子,在克莱尔的母亲脑海中渐渐生根发芽。
她准备了能让虫族陷入安睡的迷药——这是人类最容易获得的常规药物。
一条绳索。
和一把锋利的刀。
刀刃挑开小男孩子肌肤上已经结疤的伤痕。
睡梦中的克莱尔抖了一下。
母亲一愣,眼底划过一丝不忍。
可她还是缓慢却坚定地、咬着牙含着泪——起初小心翼翼,而后他的母亲似乎终于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了快感,泄愤一样一刀一刀挑开克莱尔的皮肤。
刺啦——有些血是红色的,有些血是绿色的。
克莱尔疼得实在不能装作一副睡着的模样,忍不住坐起身大声哭了起来。
妈妈,轻一点。
克莱尔第一次露出原形,就杀了他的母亲。
克莱尔的能量暴动引起了虫族的注意。
作为混血种,克莱尔却展现出了不亚于高等虫族的天赋,而且因为手刃人族母亲的功绩,侥幸被他的父族收留。
虫族破例让克莱尔进入贵族学院。
这些从小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高等虫族一边肆意嘲弄克莱尔卑贱的出生,一边讥讽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为了被他父族认可竟然能做出弑母的事情。
被斩断触手观察混血种罕见的血液颜色。
被当作受气包。
将他和高等虫族饲养的猛兽关在一个笼子里面一天一夜。
只有卑贱的人类才会拥有这样的容貌,因为除此之外你们一无所有。
他们这样对克莱尔说:可惜他们容不下你,你要感谢我们对你的收留。
所以当克莱尔最终通过自己的精心筹划,韬光养晦登上王位,他变成了虫族赫赫有名的暴君。
他制定了残忍的刑罚。
他杀了不少曾经羞辱过他的人。
他时时刻刻维持自己人类的面貌,因为这是区别他和那些让人作呕的虫族的唯一方式。
可同样,除了虫族,没有人会接纳他。
为什么呢?克莱尔常常会想到他的母亲将刀对准他的夜晚。
他能听到女人压抑的啜泣,刀尖挑破皮肉的声音。
还有他绝望的、小声地一句:妈妈。
克莱尔终于知道,尽管他一出生就没犯过错,有些人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错误。
所以在他看到在欲念之森奄奄一息的西奥多时——能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救救我吗。
少年哭着说:我好疼……克莱尔沉默良久。
他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但克莱尔俯下身,点了点头。
好。
作者有话说:我裂开了,我万万没想到我居然重复粘贴了章节!啊啊啊啊宝贝们我错了,会修改的,我明天就补上!我保证,我发誓!主要最近三次元事情太多蠢作者还啥都做不好呜呜呜错了错了,留评给小天使们发红包(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