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的静谧似乎一秒能穿过漫长时空,一秒万年。
周颂状似随意地说:他不爱拍照片,平时冷酷着呢。
哦~凌漾笑着点点头,冷酷啊,果然还是小屁孩儿。
……周颂唇角隐隐一抽,免不了问,冷酷怎么就……小屁孩儿了?因为成熟的男人,都很绅士啊,不冷啊。
她笑。
……周颂悠悠道,人性子就那样,冷酷不代表不绅士。
哟,她朝他戏谑道,你这会儿又为你舍友伸张正义来了,那小屁孩儿人缘很好啊。
……她叹口气:我就是很好奇当年那小家伙,现在长什么样了,他小时候,可帅了,和你有得一拼。
……恰好电梯到了,话题被终止,他说句谢谢姐姐夸奖后就没有犹豫地迈开了腿出去。
凌漾当然不知道他的谢谢,不是在谢那句有得一拼,而是谢她那句可帅了。
她站在入户大厅外的廊下看着他进了车,开口说:路滑,慢点开。
周颂隔着车窗望出去。
还有细雨在不断落下,像一片幕布,两米外的女孩子拢着手在身前,像是冷一样,但明眸还是骨碌碌盯着他的车,嘴角也含着笑。
说实话这温柔的表情和他姐如出一辙,但是她那天生魅惑的眼睛不是施吟,他怎么都无法当做是他姐在嘱咐他。
所以只能对视两秒后,含糊地点点头像个小朋友一样地应好,然后就踩下油门疾驰而去了。
凌漾在外面站了会儿,看了看漫天乌云下的雨,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在是早上还是下午。
这一下午,仿佛一场梦。
雨停梦醒……但是收获是有的,和昨晚的老城区之行一样,还挺不错。
凌漾回家后就拿手机搜索了下飞日本的机票,在几个时间中犹豫不定时,先打了个电话给她妈妈。
父母离婚几年,母亲也已经再婚,不过继父和母亲年岁相当,看着挺和谐,对凌漾也很自然地温和,她没那么排挤。
接电话的就是她继父,语调温柔地和她说她妈妈在午睡。
凌漾心想这种去日本的事也不太好由他转达,就表示等晚上再打电话。
继父关心了她几句生活中的事,说着说着,电话里就传来了母亲初醒的声音,在问什么人打电话。
继父的声音传出去,告诉她说是漾漾。
很快电话由她母亲接起来,问:漾漾?怎么了?凌漾把事情说了。
那头的母亲很平常地道:就去一趟吧,去看他,其他人不用管,不去了你也要纠结难受几天的。
凌漾想起顾灼说的话……想见的人没见,是一种损失,这种损失通常称之为,后悔。
所以说他年少却心思深,有些话说到人心里去了,仿佛把陷在漩涡里的她拉扯了出来。
挂了电话,凌漾定了机票,去三天。
第二天在充州直飞大阪。
她父亲已经出院了,精神头看着也还行,只不过见到她那想念之情还挺真切的,很开心。
凌漾也算是补上了顾灼说的那个……损失。
后面两天她顺着在日本玩一玩。
本来是三天就要打道回府的,毕竟他父亲家里有个大她八岁的后妈,凌漾待不惯,住酒店她爸爸又不乐意,所以她没想久待。
但是没料到后面的大阪天气不好,风雨交加导致多数航班延误或者取消。
凌漾在日本又多待了整整一周,那一周难受极了,天气不好又不能出门,每天在家里与那差八岁的后妈待在一块儿,看来看去。
父亲在家的时候,后妈管她叫漾漾,父亲不在的时候,她从凌漾面前走过都不带赏个眼神的。
八百年一遇的聊天是这样的:。
后妈:这房子你住着还习惯吗?习惯多待几天。
凌漾起初还觉得对话挺平常的,是以回了句:还行吧。
接下来对方说:不习惯也正常,是你爸千挑万选买给我的,都是按我的喜好来的。
说完温柔贤淑地浅浅笑了笑。
凌漾静默少许,就平静地对她道:说起来,忘了跟我爸说,他给我的几个房子我挑了个大平层在装修,其余的送我妈了。
……后妈面色如蜡。
凌漾一脸平静:快入住了,回头你帮我告诉他一下,身体允许的话,也回去喝喝我的乔迁酒。
后妈盯着她无言,一会儿微笑道:你怎么不等他回来亲口跟他说?你不是热衷聊这话题吗?……凌漾真对这种无聊的对话与心机没兴趣,她本来对父母离婚后的感情生活完全支持的态度,但是这女人……曾经是她妈妈公司的人。
离婚前应该就见过她父亲的了,后来他们离婚,这女人就追求猛烈,没多久就听到他们在一起的消息了。
凌漾始终不清楚父亲是与她在没离婚前就有暧昧倾向的还是离婚后发展起来,所以对他也没有以前那么亲密热切了,心口梗着一根刺,所以……他生病了来就来一趟,但是不想多待。
而现在再看这种无聊小手段,只觉得连看一眼她都嫌浪费精神,每一分每一秒都想离开日本。
后妈忍了忍,又换了话题问她:中午你想吃什么呢?漾漾。
随意。
我也不太会做菜,之前在国内住老和你爸去梨园吃,吃多了我还学了两道,晚上做给你尝尝吧?谢谢。
她想了想,又叹息道:算了,还是让阿姨做吧,我怕做了你不合胃口。
……凌漾扯扯嘴角,确实应该不合胃口,阿姨你和我是两代人,你的口味,我向来不习惯。
……她脸色愈发蜡黄,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将了回去,还是那句阿姨你和我是,两代人……虽然她一个当后妈的人被喊声阿姨很正常,但是两人,只差了八岁。
…大阪的雨下了整一周,从九月下旬下到了国庆。
那天大阪还没有直飞充州的飞机,凌漾整天翻航班信息,翻来翻去终于在深夜捡漏订了一张十月一号飞览市的机票。
充州与览市就挨在一起,到览市也行,到后打个车就能回充州。
凌漾是这么安排的,觉得很完美,就是没想到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到览市后,那边天气也不好。
深夜起雾,很多航班都延误了,机场在一号晚上滞留了一大片人,人潮汹涌。
大雾的天,已经很难找车到市区了,再回充州应该不现实。
凌漾看着深夜却人流如织的大厅,陷入了犹豫。
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在这住一晚是必须的了,但问题是现在是国庆,不知道能不能在深夜找到酒店入住。
凌漾站在人群外,低头拿手机打开软件搜索酒店。
一排排扫下来,五星级酒店几乎没有给她活路,下面的都是小酒店,还有旅馆民宿。
凌漾其实不挑住的地方,奈何连小酒店和民宿都很少很少了……早知道在日本住两天酒店再回来,嘴上跟她爸爸说她走了就行。
凌漾真有原地打道回日本的冲动。
思索了一会儿这边有没有什么朋友可以暂时收留她一晚的,想着想着,想到施吟她家男朋友尹贺在这有酒店,那人和她本来就是熟人,是一个邻居哥哥,他们俩是通过她才认识的。
那大哥产业到处都是,览市也有。
凌漾迅速上网搜了搜他家酒店,嗯,刚刚其实已经看过了,没房。
凌漾上微信给他发了个消息。
一会儿他回复:在览市啊?凌漾:嗯呢,给我找个房间。
尹公子发来一句语音,吊儿郎当地笑说:你这可太难办了啊,今儿国庆呢。
凌漾笑:不国庆我能找你?赶紧找。
下一句语音里传来的是施吟的声音,说:你别听他的,他已经打电话了,你等着一会儿酒店司机去接你,漾漾。
凌漾说:那不用,有房就行,我打车过去。
等人过来还要很久,她恨不得赶紧回去洗个澡睡一觉,冷得不行。
身边依然是喧嚣的人声,脚步,谈话,机场广播,这个夜的国内注定每一处都是热闹的。
凌漾和施吟聊了两句关于她为何会深夜出现在览市这个事,然后退出微信,准备点入打车软件。
这时,她耳边飘入了一句磁性却含着温雅气息的男声——没雨,放心,坐哥哥车还不放心?凌漾回味了下,这声色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耳熟。
她懒洋洋地歪头瞥了下身边路过的人。
涌动的人潮中,一个身形修长笔挺的大男孩儿拎着一个行李箱往这走来,身侧跟着一个小女孩儿和一个小男孩,大概都十来岁。
凌漾盯着拉行李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满心疑惑:顾灼?他怎么在览市……览市人?也不是不可能,很正常。
盯着盯着,男孩子三两步从她身侧路过。
大抵是感受到有人目光落在他那边吧,边上又没有比他高的人阻挡视线,他就随意觑了眼过去。
二人眼神猝不及防地擦了过去。
凌漾肉眼可见地看到他眼底先是一愣,然后迅速溢出惊讶,再然后意料之中地边走边回头。
最后他站停下来,是凌漾的意料之外。
女孩子穿着米白色风衣,戴着一顶同色系的帽子,一头卷发垂在右肩一侧,明眸皓齿,灵动妩媚。
明明是初冬的装扮,却莫名被她穿出了盛夏的海岛风情。
莫名的,人满为患的机场里她像一抹光落在那儿,格外吸人眼球。
周颂身边的小男孩儿看他忽然停下,也停下来,仰头问他:怎么了哥哥?他低头跟小孩儿说:没事,哥哥遇见了个……姐姐的朋友,我去打个招呼。
哦。
凌漾被耳边的喧嚣声吵到了,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只是他说完后,他身侧的两个小孩儿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很快凌漾就看到高大的男孩子逆着人流拉着个二十四寸行李箱回头走到她面前,薄唇微动,喊了句:姐姐?嗯。
好巧。
凌漾收起手机笑起来,往下看了看两个跟着他的小孩儿,又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我来接孩子,我小叔家的。
哦~凌漾随口聊,外地回来过节呢?嗯,从北市来的,父母没空一起来。
凌漾了然颔首:那你呢?你是览市人啊?周颂点头。
凌漾下意识说:跟你舍友一样啊。
……周颂淡淡吸了口气,转了话题反问她:你怎么在这?来玩?不是,充州过来哪里要坐飞机。
我刚从日本回来。
周颂想起上次见面的聊天内容:你去了这么久?嗯,那边天气不好,耽搁了一周。
凌漾叹息,这儿天气也不好,都没办法回去,早知道我在那边多待两天。
周颂看了眼她手中的手机:你没订酒店吗?没。
不过没事,我已经找了熟人,找到落脚的酒店了。
他颔颔首:那就好。
嗯。
她客气道,那你赶紧回去吧,这么晚了。
我打个车也走了。
周颂闻言,转头看了眼人满为患的机场:打车不容易吧?他视线回到她脸上,要不……坐我的车?嗯?凌漾低头看看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又瞄了眼他。
周颂很平常地道:走吧,我开车来的。
凌漾勾勾唇,背着自己小背包,跟上他的脚步。
路上走在周颂那边的小女孩儿老看凌漾,被凌漾抓到后,弯起眼睛问小孩儿:你老看姐姐干嘛呀,小可爱?小朋友害羞地收回目光,又仰头看周颂,晃晃他的手:哥哥,这个漂亮姐姐是你女朋友吗?周颂:……凌漾笑意盎然。
那女孩子又看向了她,满脸好奇地又去晃周颂的手,这时她身边的男孩子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别说话,这还用问。
周颂:……凌漾大笑开来,边笑边问两个小朋友:你们觉得,我和你们哥哥,搭不搭?小女孩儿声音都是甜的:很搭,很配。
周颂:……他正要说话,凌漾已经先开了口,逗她:那你们喊嫂子吧。
小朋友:呜呜嫂子好。
周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