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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过家门◎碰瓷◎

2025-04-02 00:56:54

我当时害怕极了。

事后,江横天坐在红木雕花椅上,手里捧着压惊热茶,被众人围聚一团。

他说,那把剑啊,我甚至没看清它长什么样,它像闪电一样朝我劈过来。

浅啜一口,要不是穆小郎君反应快……唉。

医馆诸位在旁边捏了一把冷汗,心里补充道:台上那两个人可能已经下去喝茶了。

好好的比武差点闹出人命,张府管家始料未及,上前嘘寒问暖。

江横天摆手道:无事。

应梦怜往他胳膊上一拧,力道之大,普通人承受不住。

她说:哪里没事,夫君你脸色苍白,这是受惊过度了。

应梦怜冲江月明使眼色。

江月明了然,上前道:管家叔,这个位置离比武台实在太近了,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人怎么办。

不如这样,我们撤到后排去看,安全。

老管家连连点头,赶紧让人把前面的椅子撤了:好好好,往后撤,来,集体往后撤,委屈大家挤一挤,那边参选的诸位,接下来的比试最好不要带兵器……比武暂时停止,在场的晓春百姓同时挪凳后撤。

穆逍手里的长枪立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朗云何走过去,说,知道穆逍小兄弟你武功高,此前见识的是掌法,没想到枪法同样令人叹服。

穆逍挠挠后脑勺:枪法是家传,掌法是师门武功,而且这枪不是我的,是……他往后看,疑惑道,咦,人呢?朗云何观察他手中枪杆尾端的刻纹,只有一朵栀子花,心中大概有了猜想。

朗云何说:不说其他的,还好你赶来及时,我们医馆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哪里的话,你们也帮过我。

穆逍说着,看向另一端准备上台的江湖人,皱眉道,就像我之前说的,为找刺客,城里进了很多不得了的人物,有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和他们没有道理可讲,我就知道他们会对你们下手。

朗云何话里有话:没有你,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你们放心,他们的视线很快会从你们身上移开。

为何?穆逍小声说:最新消息,排行第二的黑崖刀客已经混入城中,还有——穆逍话语微顿,随即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旁边偷听的褚非凡,之前是我草率,闹了笑话,排行第七的花想容最近也有现身,据我所知,已有五人中了她的缭乱香,其中四人至今神志不清。

还有照夜胡娘、三步罗刹、千面扇鬼,他们仿佛约好了,昨天夜里全部现了踪迹。

真正的千面扇鬼问:全都在晓春城吗?不,除了黑崖刀客,其他人都在城外。

朗云何面露‘惊慌’:他们想做什么。

穆逍难得遇人向他讨教问题,成就感很足,他如前辈一般煞有介事地为朗云何指点迷津:多半是为了段沧海,泰峰派的车马已经进城,段沧海在他们手上,朗大哥,你不知道段沧海,我跟你说……朗云何耐心听他分析了半刻钟,云开雾散:懂了,江湖险恶,他们要灭口。

正是如此。

穆逍少年老成地拍拍朗云何的肩膀,朗大哥,弄懂这些,你就是一只脚跨进江湖的新人了。

朗云何谦虚道:哪里哪里,我还差得远。

看台已经重新布置好,朗云何不再和穆逍闲聊,有时间来家里喝茶,说完便抬腿朝江月明招手的方向迈去。

褚非凡在一旁听得迷茫,连忙跟上:若我理解没错,好像出现了两个暗影阁。

一个是真,一个是假,无论有意无意,真假双方肯定会在晓春城碰面。

褚非凡有些焦躁:一定是阴谋,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朗云何凉凉道:你怕什么,你的名字说出去没人知道。

别啊,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我还指望你们保护我呢。

谁跟你一条船。

朗云何撇开褚非凡,抬手回应江月明,来了。

比武继续。

第一场的胡三问和陆之扬毫不意外被踢出局,一个连剑都拿不稳,另一个挑剑误伤江横天,门客不能要这样的草包。

第二场,晓春百姓呼声最高的沈客上台。

江月明挤在人堆里跟着一起鼓掌,她用胳膊肘捅朗云何:你的热情去哪里了。

朗云何没好气道:落家里了。

他望向擂台的眼神冷静,沈客……这人能吃是真,眼毒也是真,朗云何与他狭路相逢,他竟开口就问朗云何是否练过武。

江月明故意激他:你觉得沈客长得俊不俊。

人模狗样。

江月明捧着脸说:我觉得很俊。

忘了和你说,我去蓬莱居时看见他了,我一到,他就开始脱衣服。

朗云何微笑:你想清楚再说。

言外之意,沈客能不能活过今晚,全看你接下来的表达。

江月明紧急拐了个弯:我在窗外看,他在里面脱。

朗云何不想往下听,草草应了一声哦,他说,半夜偷窥,应该把你抓进牢里教育,你等着,我马上去告发你。

江月明往边上的座位挪蹭:嫉妒使人面目全非,男人呐,要大度。

这回轮到朗云何说了:你做梦。

台上,沈客听了管家的话,没有带剑上场,他的对手同样赤手空拳。

俩人面对面行礼,沈客听对方小声说:兄弟,我知道你身手好,昨晚议事你没来,但我们目的一致,请手下留情,尽量拖延时间。

沈客不语,对方只当他答应了,于是摆好姿态,摊手招呼道:请出招。

下一刻,天地倒转过来,那人被沈客一脚踹到胸口,直接从台上飞出去,底下的同伴险险将人接住。

沈客抱拳笑说:承让。

江月明嗑着自带的瓜子,评价:有点褚非凡打擂台时的风采。

一脚即出,全场炸开锅。

晓春百姓掌声雷动: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高手。

敌不动,我先行,真正的高手从来都是一招制敌,相比之下,上一场的推拉战简直是小孩打架。

江湖人的坐席愤声四起。

先一步来到城中的泰峰派弟子怒道:这人怎么回事!谁说他是来捉刺客的!拖延时间这一策略正是他想出来的。

秋时雨死后,泰峰派虽然被洛寒渊所在的六华门压矮一截,但六华门在城中没有眼线,泰峰派依然一家独大。

现在,放眼整个武林,除了六华门和魔教,没有谁敢不看泰峰派的脸色行事。

沈客,他算老几?其他门派的弟子颤颤巍巍:那日我路过他的住处,亲眼看见他桌上放着赏金令。

泰峰派的人不知在骂谁:混账。

有人猜测:这个沈客入城以后一直独来独往,他身手如此了得,莫不是想把我们打败了、赶跑了,自己独占功劳。

旁人附和:一定是这样!台上,沈客无视对面的躁动,转身对一旁目瞪口呆的管家说道:先生,沈某有一提议。

管家镇定心神,清了清嗓子道:你说。

两人一组耗费时力,沈某性急,等不住,后面有多少人我想一并接招,让他们一个个上,我敢保证——沈客眼眸扫过等待上场的门派弟子,轻蔑一笑,一日内,结果必出。

管家敲着算盘。

一日内,也就是说,这位沈大侠想要在一日内独自应对百人。

以一敌百,这要是传出去,多有面儿啊!看,这就是我们张老爷百里挑一选出的门客,别看他年轻,他曾在一天之内连续击败百名英雄豪杰,听说还是某个江湖大家出来的公子,背景神秘莫测,这样的人才,在我们张府当门客!但是,管家犹豫了,他家老爷最开始的计划是半月选出六人,后来缩减变成三人,再缩是不是有点少?管家担心一人撑不起排场。

沈客看管家迟迟不做决定,大方表示:先生若为难,大可不必将沈某的话放在心上。

按照之前的规矩来便是。

话是这样说,可是众人呼声高涨,显然想看沈大侠以一敌百。

好。

管家被众人的情绪触动,点头同意。

他想:一次招不满,下次可以继续招,我们有钱,有钱还怕找不到人?管家也想知道,这位沈大侠是不是真的能以一敌百。

结果没让众人失望,短短一个下午,沈客连胜四十八场。

天将暮。

看客尽兴而归。

明日。

江湖坐席上,泰峰派弟子狠毒道,别听那老家伙的,全给我带兵器,把沈客给我弄死在台上。

一路往回,江月明倒退着走,问大家:你们说,沈客如此着急,他有何打算?朗云何说:要么抓我们,要么当门客。

江横天道:管他怎么想,终归是好事,比武结束,这些江湖人还有什么理由留在城中,通通给老子滚蛋。

应梦怜问:云何,换成你,有把握一口气打赢那些人吗。

朗云何说:没有高手,对面赤手空拳,问题不大。

朗哥只用半天。

江风清对朗云何十分自信,又说,楮哥要两天。

褚非凡要面子,说:我一天。

再往前走就是医馆,众人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中央,宋全知在车前的地面打滚。

宋全知边滚边说:你们的马车撞到我了,我要死啦,活不了啦……这老东西。

江横天想上前把他从地上踹起来,结果被应梦怜揪住了后领。

应梦怜说:夫君,冷静。

她让大家看马车左上角的挂牌,上面只刻了两个字:泰峰。

侧方的高头大马上,那人转头露出真容:仇问归。

第26章 动真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想太少◎宋全知的算卦摊当真被他挪到了医馆前。

只见这位算命先生已重新粘了假胡子,洗到发白的道袍如今滚了一地灰土,他头发散乱,毫无形象可言。

宋全知指着几次三番欲脱离车队,然后穿过小巷进入后方民居的泰峰派弟子吼:你又想跑!你们撞了我,别以为装聋作哑就能蒙混过关!医馆众人听见他无赖般的语气,心下一紧:后方就是他们的居所,假如宋全知没有将人拦下,他们趁主人不在时进屋搜寻,冯城山很有可能被发现。

冯城山可是被严严实实蒙着眼,五花大绑困在家里,哪个正常人家里会绑人?这要是被看见了,传扬出去,他们洗不干净。

泰峰派的车队一共十九人,周边护送的都是门派弟子中的佼佼者,仇问归作为领首,跨马处于最前方。

他方才在打量江氏医馆的招牌,接着,视线慢慢右移,落在了走路回家的刺客们身上。

他说:你们谁是大夫?这样问着,眼神却已经锁定了应梦怜,显然提前打听过了。

江月明右侧方的黑猫后背弓起,像是受到威胁,警惕地冲仇问归呲牙露爪。

仇问归一边盯着应梦怜,一边不露痕迹地用余光扫过旁边的江横天:女大夫,我这儿有个病人,你看看……车轿前的泰峰派弟子闻言赶紧掀起车帘,段沧海从马车的座椅上滚落下来,他趴在中间的木板上,手腕和腿脚都让铁链锁着,脑袋搁在垂地的坚硬铁索上,整个人奄奄一息。

……他还能活多久。

仇问归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应梦怜推了一把江横天:夫君,你带阿清他们回家。

段沧海气若游丝,应梦怜让褚非凡把他扶到医馆。

此前摔坏的桌椅板凳尚未修好,医馆空旷,能躺人的只有角落的一张木板床。

应梦怜神色凝重,她牵起垂落的铁链说:这是为何。

仇问归满不在乎说道:他得了疯病,松开就乱咬人。

应梦怜:解开,链子将衣服缠着了。

仇问归笑笑,他与躺在家里的冒牌货全然不同,表面气定神闲,不会急躁。

他拉过仅剩的好椅,翘腿坐在上方。

我说了,他得了疯病,解不得。

他似乎想起什么,将腿放下,上身前倾,问,女大夫,刚刚牵走小娃娃的男人是谁?你丈夫?是,他是我夫君。

你们成亲多久了?应梦怜听出来了,仇问归并不能确定江横天的身份,段沧海被他们折磨成这样,定然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

或者,应梦怜大胆猜测:他们一心想找的只有黑崖刀客,至于其他人,他们并不关注,甚至根本没有把江横天身边的各位纳入怀疑范围。

是了,放眼整个江湖,有谁会相信刺客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仇问归的问题和此前来医馆碰运气试探的那些人相比,并不高明。

但他周身的气场极强,那股压迫感仿佛在极力彰显他运筹帷幄、把控全局的高傲姿态。

装腔作势。

这是泰峰派的一贯风格。

应梦怜微微蹙眉,她平时保养得极好,年过四十,眼尾却仅有几丝淡淡的细纹,无论做什么表情都不会夸张。

她想:害我担心好久,还以为仇问归是怎样厉害的人物,现在一看,不过如此。

应梦怜没有回答仇问归的问题。

她将段沧海的袖子卷上去,段沧海的手臂上是条条血痕,而且是新伤。

褚非凡按照应梦怜的指示取水拿药。

仇问归不依不饶,再次开口:女大夫,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夫君他……不是好人。

褚非凡心中害怕,尽管对方说的是事实吧,但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怒道:不许污蔑馆主,还有,我们大夫治病救人的时候不喜说话。

仇问归摊手耸肩:好吧。

他闲着无聊,掏出身上携带的黑崖刀客的面具把玩,面具很旧,上面涂画了凶猛的黑焰。

面具是真,黑崖刀客才进城的消息却是假。

仇问归不相信事情会如此巧合,消息一出,简直像故意告诉世人,这位大名鼎鼎的刺客是近几天才入的城,恰好是在晓春城。

为什么是晓春城!仇问归心想:此地无银三百两,定是段沧海入城的事让黑崖刀客慌了心神,情急之下才想出这个转移视线的法子。

仇问归断定:晓春城一定有鬼。

他故意将马车停留在嫌疑最大的江氏医馆门前,段沧海不愿开口,那便将他折磨到半死。

他带来的人全是高手,如果情报没错,江横天十分珍惜现在的家人,届时以他妻子儿女性命相要挟,黑崖刀客再强,一人应付不来。

仇问归觉得可笑:明明是个刺客,居然在离开暗影阁后的短短数日内成了家。

敢让我派蒙羞,岂能让你过安生日子。

假若判断失误,江横天不是黑崖刀客,那又如何,区区一介平民,杀了便杀了,事后处理干净,谁也不会发觉。

更何况,他们手上还有段沧海这个极好的诱饵,不怕钓不到大鱼。

仇问归胸有成竹:现在的情况,不出半个时辰,结果必出。

应梦怜为段沧海疗伤时顺道数了一遍人数:跟进医馆的泰峰派弟子只有三人,医馆的门是敞开的,能看见牵马看车的两人,宋全知在旁边数着泰峰派丢给他的碎银,吹一口气,拿在耳旁听响。

他身后空旷,再没有其他弟子的踪影。

不出意外,全进了家里。

仇问归太自信了,自信就算真遇到黑崖刀客,十几名弟子围攻,足够将他拿下。

泰峰派狂妄久了,连教出的弟子都如此目中无人。

半个时辰后,天已经暗了,街上没有行人。

应梦怜估算着时间,她将最后一截纱布剪断,出门招呼伫立在外的弟子:累不累,进来喝茶?宋全知将算卦摊上的东西收好,屁颠屁颠跟上来:我有份吗?应梦怜无情地将门合上,转身,柔声道,非凡,倒茶。

与此同时,医馆后方的宅院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不久前刚被胁迫的江月明正坐在板凳上悠闲地嗑着瓜子。

眼前,最后一个尚能站直的泰峰派弟子被摁进葱盆。

那人想要挣扎起身,一只黑靴直踩在他后脑,力劲之大,连葱带脸将人摁进泥土。

上方低沉的声男声仿佛能将人带进无底深渊,幽幽瘆人,他说:邻居休息,不要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