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刺客下江南 > 第47章 叙往事◎齐聚一堂◎

第47章 叙往事◎齐聚一堂◎

2025-04-02 00:56:54

秋重景来晓春城了?难怪,我说怎么感觉有人在外监视。

沈客身体后仰,一双长腿搁在桌沿,江风清像块帕子一样身体朝下晾在他的小腿上,手脚凌空,荡来又荡去,自娱自乐玩得很开心。

监视你?江月明正在帮应梦怜敲算盘,她手腕上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镯,这是从张老爷送的红木箱子里翻出来的,江月明对它爱不释手,沉甸甸的重量戴在腕上,她敲算盘的手速不减,算钱算得乐在其中,她抽空回沈客的话,你一个大火中走出的江北沈家郎,还有启天剑在手,表面上与暗影阁毫不相干,监视你作甚?沈客耸肩表示不知,他忌惮地看向角落里的乌金,终于忍不住问:你们家的黑猫看上去有些眼熟,它挠人吗?朗云何:不挠。

褚非凡却跳起来说:挠!沈客:……原本随意的他突然僵住,不敢乱动了。

宋全知赶着驴车姗姗来迟,车板上堆着干草,几声喑哑的嘶鸣后,干草堆耸动起来,满院的暗卫瞧见一个面带刺青的干瘦男人从里面跳出,略愣一阵后,其中一个问:曲姑娘呢?另一个答:才出门,说去蓬莱居给世子买点心。

噢。

然后该浇花的浇花,该除草的除草,好像经过先前那件大事,这间宅子中再冒出什么人都不稀奇。

除了闭门不出的穆逍,他们谁都不在意。

段沧海倒是被满院黑衣人震慑得不轻,一时以为宋全知要拿他换赏钱买酒喝,直到看见江横天端着果盘出现才放心。

渐热的天气里,太阳落山慢,有茶有果,晓春城中,暗影阁的诸位首次齐聚一堂。

江月明敲着桌子开口:假老头儿,该说实话了吧。

宋全知还想狡辩,可他巡视一遭,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替他说话,他啧声怪哉道:沈郎君,你就不好奇?沈客在剥橘子,扔了一瓣到嘴里,问:好奇什么?你的阁主身份?宋全知胡子掉下来,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沈客本是不知道的,在暗影阁时,他虽然任务接得频繁,但阁主黑衣黑袍罩得严实,声音掐得诡异,谁知道底下藏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唯一展现出来的特点便是抠门,沈客朝阁主借钱的时候,对方身后躺着金山银山,嘴上答应得爽快,手里的钱袋却捏得老紧。

沈客沽酒时见过宋全知付钱,动作与阁主如出一辙,也是这般不情愿。

加上段沧海与他同住,谁能得到他如此信任,沈客顺口一蒙,瞎猫遇上死耗子,真猜对了。

男人嘛,都是好面子的。

沈客眼睛望顶,口是心非道: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江月明鄙视地看他,把谈话拉回正题。

恩人呐。

宋全知身份被揭开,却没有改换对江月明的称呼,好像他生性便是油嘴滑舌,问秋重景之前,不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江月明依旧称呼他假老头儿:你说。

泰峰派的掌门是谁,你可知道?江月明不假思索:秋时雨。

死啦,我问的是如今这位。

江月明想了片刻,不确定道:秋重景?不对,他是长老……她在脑海搜寻半天,只是模糊地感觉到有这号人物存在,他出现在江湖视野的次数太少,江月明从没留意过此人,有关他的事迹一概不知,终于,她放弃说:不知道。

江月明答不出来,宋全知又问其他人:你们谁知道。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众人纷纷摇头。

宋全知说:不知道才对,秋时雨死后,执掌门派的权力马上落到秋重景手里,所谓的新掌门不过是那位大长老手中的傀儡。

秋重景对外的说法是,掌门突发重疾,委任他暂代职权,从那之后,掌门一病不起,江湖武林只认得秋重景。

江月明转着镯子问:都这样了,秋重景为何不直接取而代之?因为他的名声坏了。

宋全知说,秋时雨死后,外界突然传出流言,说秋重景是害死秋时雨的罪魁祸首,这样的消息一出,大家虽不知真假,但心中始终怀有芥蒂,秋重景好不容易聚起的人心散了,近在咫尺的掌门之位白白便宜了他人,不甘心,但无办法。

宋全知语气暗讽,江横天听完后,大手一拍桌,道:我想起一些事。

身侧,边听边记账的应梦怜被他吓了一跳:想起什么?江横天说:那日我接到任务……泰峰派的主殿位于云雾缭绕的高山之巅,四周飞鸟盘旋,门内守卫异常森严,又依仗地势险要,几乎没有外人能自由进出。

江横天攀上峰顶时已是深夜,按他原本的计划,他应趁巡卫弟子交接之时进入门派。

可他卧在山石后望,只见入口处的石灯明亮,高山没有飞虫,四散的光团照出一圈模糊的水气,八名守山弟子分成两列靠在左右石柱上,他们抱臂站立,眼皮垂下。

江横天以为他们闭目闻声,是在练功法,他不想打草惊蛇,于是藏在暗处静静等待时机。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江横天没见着其他弟子,倒是听得几声轻微的鼾响。

他心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守卫森严。

弟子眼瞎,江横天一路摸进秋时雨的住所,屋外悬挂的金笼中有一只胖鸟,肚皮起伏,它在酣睡。

江横天踏步无声,连翻窗都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秋时雨却睡得并不安稳,屋外一阵风呼便将他从床上惊醒。

不要杀我!他将梦话喊出,直直坐挺起身躯。

高山夜间微凉,可他额上、背上全是汗。

这就是当今的武林盟主,连做梦都在躲避追杀的武林盟主。

他如此胆小怕事却能统率武林,谁能服他?这一醒,秋时雨与即将下手的江横天撞个正着。

戴面具的江横天提着寒亮的刀与他对望,半晌,相顾无言。

秋时雨的梦魇成真,他起声喊人,江横天任由他咆哮,因为四处无人。

秋时雨抄起枕边的钢刺拳套,翻身下床与江横天对打,他功夫不差,招招朝对面的心口要害袭去,可惜对手更强,秋时雨回回落空,打不中人,于是便将目光投向其他物件,顷刻间床烂桌翻,动响巨大,结果令人心寒,没有护院援兵,更无人应答。

秋时雨马上落入下风,他抵着致命的刀击,不停地问:是不是他让你来的?江横天不理,一记狠刀朝他脖颈砍去。

秋时雨勉强抵住,他的手在抖,声音在颤,数次重复:是不是秋重景让你来的!一定是秋重景,他给你多少钱,我出十倍,你替我杀了他。

做任务的暗影阁刺客不会掺杂其他情感,杀人时,他们的心肠早已被磨得冷硬如冰石,除了达到目的,其余事项一概不管。

江横天甚至不回答秋时雨的问话,连句不知也懒得开口。

又是一刀落下,秋时雨死了,江横天无情地甩干刀刃上的血,唯一的感想便是:这个任务好容易啊。

闯山容易,泰峰派,不像传闻那般固若金汤;杀人容易,秋时雨,他是碧华峰上用父辈的声望与金银珠玉堆出的天下第一,不过如此。

江横天道:如今想来,守卫必然是被人支开了。

江月明:秋重景?可能吧,毕竟秋时雨死前一直叫嚷。

江横天眼瞅宋全知,真实情况还是要问他,谁要我杀人就是谁支开的,我又没见过雇主。

宋全知拍手称赞:恩人真是冰雪聪明。

江月明疑惑:这就更奇怪了,假如说泰峰派其他人抓刺客是为秋时雨报仇,秋重景图什么?掩人耳目?假老头儿,那些流言我从来没听说过,是如何被压下去的?自然是靠他培养的杀手,有次没处理干净,还留了一柄飞刀在现场,你们应该听说过。

何止听说过,前段时间还收缴了一波。

江月明说:你知道的可真多。

不然我叫宋全知呢。

秋重景和秋时雨人前关系还算不错,年龄虽然差得远了些,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坏就坏在秋时雨养了一只鹦鹉,估计是他平日骂秋重景骂多了,被它学了去,第二日有客来访,听到了鹦鹉的粗鄙言语,于是不知真假把秋重景当成凶手传了出去。

之后,秋重景最先找到的就是我,他当时心乱,不再乔装,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的身份。

宋全知叹道,这也太巧了,他说我们做事不干净,我说可以帮他造势瞒天过海,他却叫我们帮他灭口,杀了所有可能知情的人,是可能!他疑心病太重,列出的名单里,有些甚至不是江湖人,我的提议被他驳回,暗影阁不做平民买卖,这事不了了之。

做人呐,还是要有良心。

这句话从暗影阁阁主口中说出来,简直不能再奇怪。

江月明道:我看泰峰派的掌门多半不行了,秋重景想往上爬的心思不死,你说他生性多疑,大概是怕好不容易压下的事再度传扬出去,于是想抓住最后的知情人。

阁主捞不着,便想找黑崖刀客,生怕秋时雨死前对他说了什么,就算取不了首级性命,也要问清楚他对此事的了解程度,有没有对人说起,还有多少人知道。

我看他应该把名字里的‘景’换成谨慎的‘谨’,这人到底走了多少夜路才会做贼心虚到这般程度。

朗云何摇着折扇,悠哉游哉,淡淡一笑,接道:或者说,这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毒刺,秋重景如师父所言,偏执、疯狂,只不过让他受刺激的不是秋时雨,而是他夭折的前途。

报仇是幌子,秋重景把所有怨气撒在了暗影阁身上,撒在了师父身上。

暗影阁在时是庇护,秋重景无处宣泄,如今覆灭,正是他下手的好时机,杀敌一百自损一千又如何,要的就是至死方休。

褚非凡搓着手臂,觉得周围无端冒出一股寒气。

江月明拧了一把朗云何:你倒是了解他。

所以我把大家聚在一起。

宋全知继续补充,秋重景为人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挑拨离间,栽赃嫁祸,借刀杀人,倒打一耙……总之,你们会的他都会,手段肮脏龌龊,无关人士也能被牵连。

我成天在医馆门口摆摊,保不齐第一个受连累。

他起身拍拍沈客,嘿嘿笑道,我一个人怪害怕的,进了这间屋子,劳烦你陪我一程。

又拍拍段沧海:你藏在我家,到时肯定躲不过。

众人听懂了,他前面一段话在骂人,把自己摘得干净,然后两边一起骂,后面一段在说:黄泉路上要多拉几个垫背。

江月明支着下巴,真诚建议:要不,我们先下手为强,一起把他做掉。

宋全知伸出大拇指说:恩人果断,一个秋重景算什么,直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话音刚落,他被团团围住。

宋全知不安道:你要弄死的该不会是我吧?阁主毫无尊严地被曾经的手下丢出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