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斯年很喜欢许萤,从当初第一眼起,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心里滋生了很多阴暗龌龊的想法。
他好不容易费劲心思得到痴心妄想的人,结果周围满是虎视眈眈,企图跟他抢许萤的男人。
好在许萤现在爱的是他。
当一个人被伺候得身心舒畅,哪哪都满意的时候,心情的愉悦阈值将会加倍扩大,许萤享受于谢斯年日常的妥帖照顾,也享受于他在床上的卖力和变化多端的乐趣。
是以对他的喜欢也日渐浓厚。
陆鹤给许萤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坐在男人怀里抽烟。
穿着墨绿吊带裙的女人懒懒散散地靠着他,指尖夹着细长的香烟,火光舔砥烟纸,于她指尖飘起袅袅白雾。
谢斯年双手揽着她的腰肢,睡衣领口微敞,餍足后带着一丝慵懒地靠着椅背,他抬眸,视线一寸寸描摹许萤的眉眼容颜,眼里有化不开的炽热爱意。
许萤吸了口烟,不耐烦陆鹤的拖沓,你到底要说什么?小姑姑。
素来高傲又毒舌的陆大少爷吸了吸鼻子,声音委屈,还带着哭腔,他一个没忍住,嚎啕道:爷爷重病犯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陆鹤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被陆家宠成一个傻白甜,他父母去世后,陆老爷子把他养在身边,可以说陆鹤对自己的爷爷有着非常深的感情。
许萤一听,手指一抖,抖落一截烟灰,她顾不了那么多,原本懒散的神情立马变得严肃凛冽,什么时候犯病的?差不多四个小时前,医生说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那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许萤冷静道:你别哭了,我马上坐飞机过去。
安抚好陆鹤,许萤挂掉电话,她摁灭烟蒂,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换上。
谢斯年听到他俩的对话,跟在许萤身后,他看见女人一件件穿好衣服,凝重道:宝宝,需要我跟你一起过去吗?不用了,你留在南城。
她说:我这次过去,可能得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斯年,公司里还需要你帮我盯着。
何霜也忙,一个人有时候难免分身乏术,他业务能力过硬,很多事办得比一些有资历的人还要好。
谢斯年喜欢这种被她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觉,嗯,我会的,宝宝,路上注意安全。
*许萤连夜乘坐飞机从南城飞往英国,颠簸了十来个小时,飞机一落地,她招了计程车直达私人医院,途中先给何霜发了消息,让她帮忙打理公司,然后又给陆鹤打电话,问他具体的病房位置。
陆老爷子经过长达十小时的抢救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许萤刚到的时候,他还留在重症室里观察。
陆家几乎所有晚辈都到了,将重症室外围得水泄不通,许萤穿过他们,发现坐在椅子上的陆鹤,他整个人焉巴巴的,疲惫和焦急都刻在脸上。
许萤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陆鹤。
男人抬头,看到许萤时,紧绷的神经彻底断开,他直接抬手抱着许萤的腰就开始哭唧唧。
小姑姑,你可算来了。
整个陆家,除了陆老爷子能治他,现在也就是许萤了,他跟家族里的其他人都不亲。
许萤知道陆鹤就这样,也没有把人推开,而是单手揽着他的肩,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温声道:好了好了,会没事的。
陆鹤现在害怕极了,抱着许萤不撒手,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听到许萤的安慰,他点点头,轻飘飘的嗯了声。
陆老爷子犯病抢救这种大事,陆家其他人也都紧张忐忑,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有一茬人来轮流守着,就等他能够解除观察。
就这样守了几天,陆老爷子从重症室转移到VIP病房,这让神经紧绷的一众人不由得松口气。
陆鹤也因此安心些,他对许萤说:小姑姑,爷爷现在没事了,你来这也好几天了,公司忙,你先回去吧。
没事,我再在这守几天,公司那边我交给霜姐管着。
许萤陪陆鹤在病房守着,第五天的时候,陆老爷子终于醒了,陆家其他人喜极而泣,一时间很多人都蜂拥而至前来探望。
他年纪大了应付不过来,便让许萤去处理,陆鹤坐在旁边,看他小姑姑在那些人中间游刃有余。
送走他们后,病房里瞬间安静空旷,陆老爷子支开自己的孙子,冲许萤招手:小萤,你过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当初陆老爷子收养许萤,让她入陆家族谱,给她尊崇的身份和地位。
两人不仅是父女关系,更是合作关系。
许萤走到病床边的椅子前坐下,陆老爷子不疾不徐道:小萤,我如今这身体状况你也看到了,人越老,年纪越大,越不中用,指不定哪天就走了。
你是我收养的女儿,陆氏也有你的一份,陆鹤那孩子心思单纯,我要是真去了,他唯一能仰仗的亲人就只有你了。
您放心,我以前就答应过您,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会保护陆鹤衣食无忧。
这是他们当初的交易。
许萤能在吃尽苦头后走到这一步,轻重缓急自然分得清。
陆氏永远都是她最后的倚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老爷子笑了笑,苍白病弱的脸上浮现一丝欣慰:我知道你是信守承诺的好孩子,小萤,我想交给你办一件事,这事交给陆家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您说。
咱们陆氏这次获得和洛克斯尔家族合作的名额,但对方最后只会在竞争者中选一位合作方,现在我把这件事的行使权交给你,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拿下这次的合作。
陆老爷子说:不过,小萤,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爸爸替你找了一位非常得力的帮手。
陆老爷子年轻时在商界是一代枭雄,能被他认可的人都很厉害,许萤问:谁?他叫陈时礼,德斯特教授的得意门生,她母亲曾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投行leader。
为了让许萤能多了解自己的助手,陆老爷子补充道:我当年陷入纷争,他母亲还帮我力缆狂澜,如今她儿子也变得跟她一样优秀。
这些事陆老爷子先前就安排妥善,只是没想到突然又犯病了。
闻言,许萤怔了怔,万万没想到陆老爷子口中说的人竟然是陈时礼。
她知道他确实很优秀,只是……这也太冤家路窄了吧?见她神色有异,陆老爷子问:你怎么了?只消片刻,许萤就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当初陈时礼骗她,如今她也报复回去,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爱恨情仇也都烟消云散。
对她来说,对方现在也就是一个陌路人,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更何况,她对事业和感情一向分得开。
感情可以一塌糊涂,但是——事业绝不能走下坡路!这是她的根本,也是她安身立命的保障。
许萤摇头,没什么。
这就好。
叩叩叩——这时,病房外有人敲了敲门,许萤回头看了眼,陆老爷子说:可能是陈时礼到了,小萤,你去开下门吧。
许萤起身去开门,外面两侧站着身形高大魁梧的保镖,陈时礼穿着纯黑的衬衣长裤站在门口,视线就这样平平稳稳的和许萤对上。
隔了快一个月没见,他变得比之前还有内敛稳重,身上少了待人谦和的温润气,多了分锋利沉稳,就连轮廓也比以前要深邃些。
他不像是那个在南财大教书育人的教授,更像年轻时的少年成长后的模样。
他俩都没有彼此打招呼,仿佛谁也不认识谁,权当第一次见面。
许萤说:进来吧。
陈时礼关了门,走到病床边,唤了声陆老。
老爷子笑道:来了。
他不知道许萤和陈时礼认识,更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很多事。
时礼,这是我的养女许萤,她将代替我,代表陆家,竞争参与和洛克斯尔家族合作的机会,接下来就麻烦你帮衬一二了。
陈时礼点头,您放心,我会竭尽所能辅佐许小姐。
这就好。
陆老爷子看了看他俩,郎才女貌,学历般配,实力相当,哪哪都合适,于是心里起了别的打算,不过他没有点明,而是——这样吧,你两先在陆家庄园住一段时间,详细商讨一下计划和方案,然后让我看看。
一来他俩处着处着说不定就互生好感,二来本次事关重大,也需要他把把关。
有陆老爷子一锤定音,许萤和陈时礼都没说什么,两人暂住在庄园,至于病床前的陪护,则由陆家晚辈挨个来。
陆鹤知道陈时礼要和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拉着许萤嘀咕道:小姑姑,你两现在的关系那么尴尬,还能好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聊天吗?当时婚礼,他也在现场,许萤的戏耍,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一种羞辱。
能不能许萤心里也不清楚,但有什么办法?世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
许萤对他说:不能也得能。
姑侄俩在那嘀嘀咕咕,根本没注意陈时礼已经走到他们身后。
男人平静道:许小姐现在有空吗?两人回头看向他,陈时礼望着许萤,目光平和坦荡,一本正经的问:聊聊?他心照不宣,许萤却懂,点头:嗯。
和洛克斯尔家族合作的事要暂时保密,闻言,陆鹤有些懵逼,他俩都这样了,还能好好坐在一起聊聊?我的天,成年人的世界都这么可怕吗?许萤带着陈时礼去小型会议室细谈,她对这次的竞争合作只了解大概,详情不如陈时礼知道的多,男人做了PPT,全面替许萤做了剖析和解释。
寂静的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许萤听得认真,陈时礼也一丝不苟的讲解,以至于时间快速流逝,他们都没有察觉。
末了,陈时礼说:本次参与竞争的对手除了国内的十家,还有国外其他的家族或者财阀。
许萤问:国内有哪些?陈时礼分别报了具体的名字,当听到南城谢家时,她漫不经心笑道:看来谢昀已经把冉家蚕食得干干净净。
谢昀做事心狠手辣,不会给冉家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他接完许萤的话茬,目光静静的凝视她,嗓音清清冷冷又有着说不出的分寸感:许小姐还有其他问题吗?以前听惯他叫她阿萤,现在听到这客气的称呼,许萤到觉得挺好。
不用再揪着以前不放,撇开他俩现在互帮互助的身份,就一普通的陌路人。
没有。
她说:继续吧。
陈时礼点点头,关闭PPT页面,他坐在许萤身边,开始下一步环节。
第一次讨论,两人格外和谐,仿佛曾经发生的事都不存在,他俩商议得忘我,最后还是陆鹤见时间真的不早了,跑到会议室打断他们的聊天。
这都凌晨十二点了,你两聊了近十个小时,到底有什么话是说不完的?陆鹤现在非常怀疑,他们真的分手了吗?陈时礼整理资料对许萤说:许小姐,我们明天继续?行,早上九点开始吧。
嗯。
他言简意赅,清清冷冷的模样,引得陆鹤侧目,男人收拾完东西就走了,留给他俩一道清隽的背影。
陆鹤说:小姑姑,你有没有发现,陈时礼好像变了。
哪变了?许萤简单回忆了会,性格?不不不,没这么肤浅。
男人最了解男人,陆鹤摸了摸下巴说:小姑姑,我总觉得陈时礼喊你许小姐的时候,那藏起来的眼神,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好像要把你吃了。
许萤:……她翻了个白眼,没有再搭理陆鹤,而是离开会议室回自己的卧室。
许萤洗完澡,擦了身体乳,刚吹干打湿的发尾,谢斯年就给她打来电话。
分隔异国,他俩几乎每天都会联系,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谢斯年找许萤。
宝宝,你今天很忙吗?我给你发的消息,你到现在都还没回呢。
谢斯年的语气不会太强硬,却有着情侣间的适度,不会惹人厌烦。
有吗?她今天没怎么注意手机消息,看到下午三点谢斯年发了来的信息,那个时候,她正在听陈时礼给她剖析洛克斯尔家族,根本没空看手机,更别提回消息。
她笑道:斯年,我今天太忙了,没注意。
谢斯年误以为是因为陆老爷子的事,宝宝,陆……他顿了顿,对称呼有些卡壳,陆伯父的病情又严重了?不是这事,是其他的。
谢斯年应了声,然后又和她聊起别的,煲了十来分钟电话粥,挂断电话后,许萤也准备休息。
翌日早晨,佣人摆好早餐,许萤从卧室里出来,恰好遇到一同出来的陈时礼,男人穿着白色薄款工装衣,熨得笔直的牛仔裤,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朝气,有着说不出的青葱韧劲。
跟昨天的打扮截然相反,又是另一种气质。
陈时礼率先和许萤打招呼,微微一笑:许小姐,早安。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餐厅,陆鹤瞧见他这副打扮,愣了下,旋即拉着许萤的手腕,和她说悄悄话。
小姑姑,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陈时礼一天一个样。
许萤瞄了眼陈时礼,穿着不同,气质也不一样。
陆鹤:那你觉得咋样,好看吗?平心而论,陈时礼身材好,是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许萤白了陆鹤一眼,你无不无聊?男人最了解男人,陆鹤挠挠头,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语气说:我总觉得他这样是在吸引你的注意力。
……许萤无语道:你想得过于多。
吃完饭,陈时礼和许萤又去会议室继续商谈计划,陆鹤则去医院陪陆老爷子。
两人从早忙到晚,敲定出一份简易版的方案书,虽说已经是很潦草的大致版图,但占据的篇幅却不小。
隔日,他俩拿着方案书去医院给陆老爷子简单过目,因为不是最终版,现在只需确定方向是否正确。
陆老爷子看完后,说道:出发思路没有问题,后面可以继续进行。
他看着站在病床旁的两人,乐呵呵笑道:你两这几天也辛苦了,三日后罗柴尔德家族会举办宴会,小萤,时礼,你们可以去参加,正好也了解一下竞争对手。
*许萤一走就二十多天过去,谢斯年每天准时上下班,兢兢业业工作,也帮着何霜处理了不少公司的事。
他俨然把许萤临走前交代的事办得妥帖。
傍晚霞光璀璨,炽热的天气闷得人汗流浃背,谢斯年乘坐电梯抵达公司负一楼车库,这是除了空调屋以外最凉快的地方,不过,光线也比较昏暗。
谢斯年朝停车的位置走去,路经一辆低调奢侈的豪车时,后座的车窗降下,昏沉阴暗的车内光线里,谢昀端正的坐在那,一身凛冽气势不容忽视。
他淡淡道:斯年。
车库寂静得一点点声音都会被听得很清楚,闻言,谢斯年路过时,脚步咻的一顿。
他扭头看去,只瞧见谢昀露在光线外的半边下颔,轮廓弧度清晰。
进来。
谢昀言简意赅。
谢斯年左右看了眼,没有人,他也并未坐进车里,而是微微皱眉,语气疏离:你有什么事吗?先前谢昀找他合作,他回去后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想不到现在又来了。
谢昀对他的态度并不恼,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看我可怜的弟弟被人绿了,还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于心不忍。
被人绿三个字钻进谢斯年的耳里,他眉头拧着,面色不善,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非得像这样和我说话?谢昀扭头看向站在外面的谢斯年,皮笑肉不笑道:你就不怕被别人看到?谢斯年抿唇。
进来吧,你想知道的,我都会立马告诉你。
谢昀循循善诱。
半晌,谢斯年打开后座车门,弯腰坐进去,然后关上车门。
车窗升起,挡住外面一切可能的视线。
谢斯年不耐烦道: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字面上的意思。
谢昀点开手机,调出一截视频,然后递给他。
视频里正在举办一场舞会,悦耳的钢琴曲配着男女之间跳的交际舞,展现出一幅宴会的高级画面,可是,镜头一转,只见一对郎才女貌的人正在跳舞。
身穿鱼尾裙的女人一手搭着男人的肩,一手同他握着,而穿着高定裁制铅灰西装的男人一手抚着女人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
水晶灯洒下的晶莹光芒照在他们身上,似为彼此镀上脉脉深情。
然而,视频里的这对男女,正是陈时礼和许萤。
谢昀不用去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谢斯年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
我的好弟弟,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斗不过陈时礼,他迟早会夺回许萤,就像你当初夺走许萤那样,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像不像被抛弃的样子?谢斯年抿了抿唇,握着手机的力道加重,不愿意受他的蛊惑,冷声冷气道:他……他们只是跳了一支舞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现在说话的底气都不足。
谢昀呵了声,语气带有讽意:看来你是得亲眼看见他俩背着你上床,才会幡然醒悟?我的好弟弟,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许萤和陈时礼现在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俩近乎是同吃同行,你说,他们会不会在相处中旧情复燃?谢斯年咬牙不语。
还有,忘了告诉你,陆老爷子早就脱离生命危险,可许萤却迟迟没有回国,你猜猜是为了什么?他最后那句话,语调有些意味不明,可正因为如此,更加引人浮想联翩。
谢斯年握着手机,手腕手背全是暴起的青筋,车内光线昏暗,却远不及他眼底涌动的晦暗。
谢昀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斯年,你就该听哥哥的话。
毁了许萤。
她,就是你的。
话落,车内开始漫长的寂静,周遭浮动的空气都变得缓慢,弥漫着诡异可怕的静谧。
良久,谢斯年淡淡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