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凤怀南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燕宁看着凤怀南背上一道叠着一道的伤口,浑身一颤,随即眼泪如断线般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的手指虚虚在那些伤痕上方掠过,却不敢真的落上去。
你怎么伤成这样子了?自从认识她以来,凤怀南不是中箭便是鞭刑,总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凤怀南怔怔地看着燕宁细白的下巴上挂着的泪珠,一时竟有些愣住了。
他似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去,直到触手湿润,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宁儿,你是在为我哭吗?燕宁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来。
这是景辞给我的药,十分灵验,我这就、别动——唔!她未说完的话被凤怀南的嘴唇堵了回去。
凤怀南撑起上身,双手捧着燕宁的脸,忘情地吻着。
半晌后,唇分。
凤怀南将额头抵在燕宁的额头上,低声道:宁儿你知道吗?此刻你的眼泪,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来换。
燕宁面红过耳,将凤怀南的身子按了回去,如实道来。
皇上已经重查了当日燕府之事,确定我阿爹的确是被人所冤,已经昭告天下,还阿爹清白了。
冤我阿爹之人乃是礼部尚书,他和楚含烟在邺州认识,对她心生爱慕,从她口中得知她的遭遇,便立志要帮她报仇。
如今,皇上已经判他下了牢狱,择日问斩。
她的眼睛红润得不行,定定地看着凤怀南,问道:我已经听景辞说了,当日并非是你赐死燕家,你为何不解释?凤怀南抬手擦去她的眼泪,黯然道。
当日我还未能查清究竟是谁要害你全家,而你又那般难过,若非让你恨着我,只怕你便要跟随你父母而去了吧。
所以哪怕被误会,哪怕被她恨之入骨,也不能说出真相。
燕宁看着凤怀南,嘴角都是苦涩:凤怀南,你可知你的一意孤行,也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凤怀南拉着她的手一僵,向来冷静自持、很少失态的他眼底也慢慢凝聚起热意。
对不起,宁儿,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奢望你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用我的余生来偿还这笔罪孽。
燕宁将头埋进手心里,汹涌的泪水很快将她的双手浸湿。
事到如今,谁又能说谁错得更多呢?凤怀南看着她不断抖动的肩膀,心口有如被滚油泼过。
他想去拍拍燕宁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重逾千金,怎么也抬不起来。
黑暗慢慢袭来。
朦胧间,他只看见燕宁惊慌的脸。
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凤怀南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高中状元,打马游街从长乐街上过,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偷偷躲在柱后看他,嘴角的梨涡搅动了他一颗心;洞房花烛夜,他掀开盖头,燕宁含羞带怯,轻唤他夫君;他去上值时,燕宁笑意吟吟地把一叠糕点放在他的马车上,调皮地说夫君可一定要吃完哦。
后来,燕府被全家流放,燕宁跪在大雨里,一声一声哀切地求他;凤府别院里,燕宁含着泪,将一杯毒酒饮下。
杯盏落地时,燕宁用最后的力气,轻声说了一句——凤怀南,若有来世,我愿为草木,也绝不与你相识。
凤怀南看着一幕幕不同的景象在眼前划过,心里觉得十分诧异。
这些事情,从未在他的生活中发生过。
但他冥冥之中又觉得,这些事,都是真的。
是梦?还是前世的他终究不甘那个浅笑温柔的女子就这么含恨死去,所以他的灵魂也跟着燕宁一起重生到了这一世?这个念头刚一划过,躺在东宫寝殿的凤怀南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终于明白,为何会梦见一些明明从未发生过却清晰得仿若近在眼前的事,为何他看到燕宁哀哀哭泣时,脑海中会有一些想似的记忆。
——因为在这一世,从燕宁睁眼的那一瞬间起,他也带着前世的记忆回到了她的身边,想求一个不同的结局。
他看着眼前一脸忧色的燕宁,一语双关地道。
阿宁,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