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慕长歌还在灯下看书,赵嬷嬷悄悄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公主,时候不早了,您该歇着了。
慕长歌看了眼不远处的漏壶,时候果然不早了,她随手拿了一枚书签,夹在书里,接着就合上书,说道:服侍本宫洗漱吧。
洗脚的时候,慕长歌忽然说道:赵嬷嬷,我前几日吩咐你把宋公子送我的东西都收拾了,你收拾好了吗?赵嬷嬷笑着道:都收拾好了,那些小玩意都按照您的吩咐,放在了梨花木匣子里,那些大的也都放在檀木箱子里了。
慕长歌就说道:把匣子箱子都拿过来,我要看看。
赵嬷嬷以为慕长歌忽然来了兴致要看两眼,就说道:公主,时辰已经不早了,你还是先歇息吧,明日里再看。
慕长歌抬眼看了看她,轻声说道:赵嬷嬷,我想看看,要是不看我今晚上就睡不着了。
赵嬷嬷无法,只能带着人去把那匣子箱子搬了出来,慕长歌就让他们放在了自己的床前。
梨花木匣子有两个,她两个都打开了,放在自己的床上,里面的东西摆了半床。
看着这一匣子的小玩意,慕长歌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又让人打开那个大箱子,元宵那日宋如琢送给她的两盏花灯此时就静静躺在里面。
除了花灯,还有几个风筝,皮影戏,最下面还有几本画册子。
这些东西,都是宋如琢送她的。
收拾起来,慕长歌才发现,他送了自己这么多东西,其中甚至有不少东西都是他亲手做的。
看着这些东西,慕长歌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酸酸的,她问了自己一句,要不然就不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抓住眼前的一切不好吗?她还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会有一个举案齐眉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夫君,将来还会有几个聪明可爱的孩子,这样不好吗?她有的这一切,是全天底下的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不甘心的呢?赵嬷嬷,把这些东西都好好地收起来吧。
慕长歌轻声吩咐道:都放好了,里面的东BBZL西不能有一点损坏,说不定哪天我就用到了。
赵嬷嬷赶紧笑着答应下来:公主你放心吧,我都给你收的严严实实的,里面的东西绝对跟你这会儿看到的一样。
慕长歌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她把头搁在膝盖上,看着赵嬷嬷带着人把东西都给收拾好了,又好好的扫了一下床,才说道:熄灯吧,我要睡觉了。
寝殿里顿时黑了下来,只留着一盏灯方便慕长歌起夜。
慕长歌没有立即躺下,而是又坐了好一会儿,眼里慢慢有了泪水。
她不满足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虽然荣华富贵,恩爱夫君都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可她想明白了这些都不是她最想要的。
她最想要的,是权力,从她还小的时候,她就已经懵懵懂懂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最喜欢什么了。
和哥哥们在一块的时候,哥哥们有什么她就要有什么,哥哥们学什么她就嚷着要学什么,那时候母后就说她是个公主,不用什么都跟皇兄们一样,可她就是不听,非得把自己想要的给要到手不可。
后来二哥被立为了太子,她没事就爱往太子哥哥那里跑,她最爱的就是跟太子哥哥的那些老师聊天,翻看太子哥哥案上的书本奏章。
因为她年纪不大又是个女孩,根本就没人怀疑她,只是觉得她好学,那个时候她就不服气,凭什么太子哥哥可以学这些,她就不可以呢?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话不能说出口,她只是打着跟太子哥哥玩的名义,去做这一切。
西苑的事情让她彻底明白了,即使再受宠爱的公主,命运也是握在别人手里的,是可以随时被牺牲的,她不能和父皇的江山比,只要江山需要,她随时可以被推出去。
以前她以为自己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在父皇心里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可在玉华台的包厢里听了那样一出曲子,在大街上见到了父亲为了不成器的儿子要卖掉女儿,她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使她再被父皇宠爱,等到真的出了事,要在儿子女儿里面二选一的时候,她永远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而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这不是父皇的错,因为这在所有人眼里看来都是天经地义的,就像曲子里丢弃女孩的那个仆人,没人会说他做的不对,也没人会说他做的不对,只会赞扬他是个忠仆,赞扬他深明大义顾全大局。
被抛弃的那个女孩什么也没做错,仅仅是因为是个女儿,就要被抛弃。
生而为女,就是原罪。
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些,慕长歌回来以后才一病不起,病着的时候,她总在想一个问题,父皇可以为了江山而抛弃她,宋如琢做会不会也为了别的什么抛弃她?若是有一日,她和他的官途,和他的家族起了冲突,只能二选一的话,他会选择哪一个呢?自己现在是皇帝最宠爱的一个公主BBZL,可父皇不在了呢?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兄弟们,还会像父皇一样纵容她吗?就连她的父皇都可以为了江山不要她,她的兄弟们难道就不会为了别的什么把她推出去呢?她空有公主的名头,手里却什么权力都没有,盛宠无权,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其实内里和那些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又有什么不同呢。
慕长歌坐了好一会儿,却迟迟没有睡意,坐的累了她就躺下,盖着薄薄的被子,睁着眼睛看着帐幔外朦朦胧胧的灯光,放下那些挣扎犹豫,开始想自己未来的出路。
她想要权力,想要那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权力,就不能嫁给宋如琢了,甚至不能嫁人了,各朝各代有太后掌权的,可没有一个公主能掌权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嫁了人就不是娘家的人了,哪里还能染指娘家的权力呢。
娶进来的媳妇才是自己家人,家里儿子死了可以把家业交给媳妇,可不会把家业交给嫁出去的女儿。
她不能嫁人,只有这样才算是大越皇室中人,才能想办法染指权力。
可不嫁人又不行,她不想嫁人,父皇母后可不会答应。
这个问题不解决,那她就只能老老实实嫁人了。
直到下半夜,慕长歌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到了早上她醒来就觉得头有些难受。
要是往常慕长歌就赖床了,可现在她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再也没有赖床的道理了。
首琴双棋给慕长歌穿衣服,双喜就在一旁问道:公主,您今儿早上还是读书吗?慕长歌微微抬着头,让首琴给自己系上腰带,说道:不去了,我要去练一会儿剑术,双喜你按照往日里的时辰安排早膳就好。
到了她练习剑术的房间,慕长歌把所有人都给赶了出去,她现在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用过早膳,慕长歌就去了临华殿,自从大病了一场,原本她还会跟同龄的姐妹们玩笑打闹,可现在却再也不会了。
草原的夏日,比大越还是要凉爽一些的,尤其是晚上,若是在野外骑马的话,还是得穿上厚实的衣裳的。
阿勒同穿着皮衣,身子伏在马上,身后跟着五十多人,这些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人,骑射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已经从塔塔城出来三天了,昼伏夜出,每日里小心赶路,走的还都是没多少人知道的小路,今日上半夜,总算快到了目的地了。
走到一条小河边,阿勒同抬起左手摆了摆,接着速度就慢了下来。
跟在她身后的五十多人,也都慢慢停了下来,等到马儿的速度完全停下,阿勒同喊道:下马。
他喊完,就纵身从马上跳了下来,他身后的人也都跟着动作利落地下了马,聚到阿勒同身边。
前面不远处就是越国的城池了,这是个小城,守军力量也不多,我们速战速决。
现在把马的蹄子都包起来,要不然马蹄声响了城里BBZL的守军会提前察觉的,包好马蹄就吃些东西,留下五个人在这里守着剩下的马,其余人都跟我走。
他吩咐完,所有人就都开始给自己的马蹄子上包鹿皮,包好后就从马身上的包裹里拿出粑粑来吃着。
阿勒同看着根本就看不见的远方的城池,用力咬下一口粑粑,把自己的计划又想了一遍,确定没有纰漏后,他才又大口吃起粑粑来。
等时间差不多了,阿勒同翻身上马,不用他下命令,剩下的人也都跟着上了马,除了留在这里守着的五个人。
小河离着三石城不算很远,阿勒同带着人到了城下不远处,抬起手,跟在他身后的马就都停了下来,他说道:再前行一百丈远,你们看我的手势,搭弓上箭,朝着墙头去就好,不可恋战,记住了吗?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