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朝廷上刀光剑影暗流涌动,会试还是一如既往的开始了。
宋如琢参加了会试,并得了第一名会元。
到了殿试那一日,慕长歌一身男装,立在殿后,隔着珠帘朝外面偷瞧。
按照规矩,公主是不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慕长歌提前两日跟昭明帝撒娇,昭明帝便允了她在后殿,反正她也只是在珠帘后面,参加殿试的仕子们是看不到她的。
阅卷的时候,慕长歌就到了昭明帝身后,几位大人一同选出了殿试的一甲,不过到底要谁是第一,谁是第二,谁是第三,还是要昭明帝来决定的。
慕长歌一身男装立在昭明帝身后,她微微探出头去,昭明帝发现了倒是也不恼,而是开始看起了卷子。
她以前和宋如琢交往密切,他的字迹自然是认得的,刚才他的卷子一被递到昭明帝的案头,她就认出这卷子的主人是宋如琢了。
他的卷子,便在这三个人当中,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被留在这一甲当中呢,毕竟他的祖父还在大牢当中呢。
昭明帝展开试卷,先详细看了一番,接着便打开试卷看了名字,看到宋如琢的名字时,昭明帝的眉头一皱,接着便很快舒展开来。
慕长歌就在他身旁,自然是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她心里不由得猜测,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不属意宋如琢做这次殿试的一甲吗?不过事实证明慕长歌多想了,昭明帝用朱笔在宋如琢的卷子上点了点,让他做了状元。
宋赣还在大牢里没有定罪,他的孙子却又做了状元,谁也拿不准昭明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几位和昭明帝一同阅卷的大臣,也只能俯身称好。
状元,榜眼,探花已经定下,剩下的便由几位大臣商量着决定便好,昭明帝倒是又让人取了几份卷子来看,慕长歌也在他后面偷偷瞧。
昭明帝便笑道:璎奴,你也看看,文章之中见锦绣,这可都是我大BBZL越的栋梁之才啊。
既然昭明帝说了,慕长歌也就不推辞了,从他手中接过试卷来,展开来大大方方地看。
开科取士可是大事,皇子们是不能沾手的,不过慕长歌只是个公主,虽然看仕子们的试卷不合规矩,却没有多大的妨碍,因此倒是没人说什么的。
到了觐见昭明帝的那一日,新科进士鱼贯而入,慕长歌还是一身男装站在昭明帝身后,看着那些或年轻或年老的男人进了殿中,朝着自己的父皇三拜九叩。
宋如琢是这次殿试的状元,他第一个进了殿来,眉目闪烁见,看到的不是那个坐在高位上威严无比的帝王,而是立在帝王身后的那个人。
尽管慕长歌一身男装,尽管她的面容已经有了变化,可宋如琢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认出了她。
慕长歌这会儿也看向了下面的新科状元,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接着便各自移开了目光,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平静的很,就像没看到对方似的。
宋如琢而是按部就班规规矩矩朝着昭明帝行了礼,很是端方自持,昭明帝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
宋如琢今年才二十多岁,就被钦点为状元,一般人怕是早就欣喜若狂了,宋如琢面上虽然也有些微激动,可规矩礼仪却一点错处也挑不出来,还是一派世家子弟的风范。
想到这里,昭明帝不由得微微在心里叹了口气,宋如琢可以称得上芝兰玉树,配自己的女儿正正好,若是女儿不犯糊涂,等宋如琢中了状元后,便可以着手安排两人的婚事了。
可惜造化弄人,女儿偏偏放着这宋如琢不要,非要嫁给白玉庭,还发下誓言再也不嫁人,让他和皇后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随他去了。
昭明帝心里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他面上看着有些欢喜,让人起身,又说了些勉力的话,剩下的便是往年的流程了。
慕长歌就站在昭明帝的身后,把下面所有新科进士欣喜激动的面容尽收眼底,这些天之骄子在有些人面前甚至是高不可攀的,可他们的命运,却尽数掌握在自己父皇的手中。
慕长歌心里忽然涌出一个想法,若是有一日,自己坐在父皇现在坐的位置上,也收尽天下英才,那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呢?慕长歌想象不出来,可她知道,那种滋味自然是十分美妙的,是比世间所有的享受都要美妙的事情。
坐在这个国家最高的位置上,手握着无上的权力,整个天下人的荣辱生死,都在自己一个人的手上,这种滋味,怎么可能不美妙。
光是想到这些,慕长歌都激动的有些发抖,好在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样的事情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并没有真的失态。
接下来便是宴席了,慕长歌立在昭明帝身后,看着自己的父皇和众位新晋进士们言笑晏晏,脸上也露出一点笑容来。
今日昭明帝的心情十分BBZL好,这是他最近几个月心情最好的一日了,就连过年的那几日,昭明帝的心情看起来都没今日里好。
慕长歌一直侍立在昭明帝左右,只是中间离席一会儿,去后殿吃了些东西。
等到宴席散了,回到赵皇后的凤仪宫,昭明帝摆摆手,让慕长歌在旁边坐下了。
璎奴,今年的新科进士,父皇瞧着倒是有几个年轻的,你看着怎么样?慕长歌没想到昭明帝会问这个,疑惑地睁大了眼睛:父皇,什么我瞧着怎么样?昭明帝就笑道:璎奴,你既然不想嫁人,那养上几个面首也是可以的,朕瞧着今年的进士里有几个相貌不俗的,你若是喜欢,倒是可以走的近一些。
往常昭明帝虽然疼爱慕长歌,可这样的话却是万万不会说的,尤其那些还是今年的新科进士,称得上大越的栋梁之才了。
慕长歌还没说什么,赵皇后就说道:陛下,这怎么能行,您莫不是醉了?昭明帝就说道:梓潼,朕今日没喝多少酒,怎么会醉了,梓潼可知道今年的状元是谁?是宋赣的孙子。
他这话一出,赵皇后就不说话了,昭明帝打的什么主意,赵皇后已经知道了。
他还是不相信璎奴再不嫁人的誓言,想让她和宋如琢有些别的关系。
慕长歌便在一旁说道:父皇不要再说了,女儿心意已决,是绝不会养面首的。
女儿拒绝的这么坚决,昭明帝不再说什么了,其实他刚才的话只是想再试探试探女儿的想法,以前女儿和宋如琢关系那样好,现在宋如琢中了状元,少年英才芝兰玉树,说不定女儿能回心转意呢。
只是女儿的心硬的更石头一样,对这时间的情爱看起来是没什么想法了。
也不知道女儿到底想要什么,世间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锦衣玉食美满姻缘,前一个女儿不缺,后一个女儿不屑一顾。
慕长歌真正想要的,昭明帝是猜不出来的,若是这会儿他知道了,怕是他再也容不下慕长歌了。
他可以容忍一个有野心的儿子,却不会容忍一个有野心的女儿,哪怕这个女儿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宋如琢中了状元,昭明帝很是看重他,除了授予他六品的官职外,还经常召见他到宫中行走,他和慕长歌见面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两人以前曾经很是熟悉,只是现在物是人非,两人即使在宫中碰面,也恪守礼仪,慕长歌对他,和对别的官员并没有什么不同。
宋如琢对慕长歌,也绝不多讲一句话,即使面对慕长歌,他也总是微微低着头,做好臣子面对公主的本分。
这日昭明帝又召见宋如琢,慕长歌正好从后宫出来,两人在路上正好碰到,宋如琢给慕长歌行礼后,慕长歌点头后正要走,却被宋如琢给喊住了。
公主留步,臣有两句话想和公主说。
慕长歌顿住脚步,回过头来,面上带着礼貌疏BBZL离的笑:宋编修,你有什么话要和本宫说。
她的语气举止都无可挑剔,宋如琢心中却还是微微一疼,以前她跟自己说话,从来不用本宫的,也没有这么客气过,就连两人决裂的那天,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宋如琢低下头,轻声说道:祖父入狱之后,多谢公主在其中周旋。
慕长歌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宋赣入狱,背后到底是不是四哥慕慎言指使的,都和四哥脱不开干系,这明摆着是要置宋赣于死地,朝中之人谁还敢在这个时候为宋赣说话,难道就不怕被未来的帝王记上一笔吗。
宋贵妃亲自去找昭明帝哭诉,却连昭明帝的面都没见到,慕慎思这个临清王也没多少面子,派去的人甚至连宋赣的面都没见到。
旁人对宋赣都唯恐避之不及,慕长歌却不怕这个,她派了心腹去狱中看望宋赣,还暗中出手维护宋家,不过这些她都没对外说,也不知道宋如琢是如何知道的。
既然心中有疑问,慕长歌便问道:宋编修是从哪里知道,本宫照拂宋尚书的?宋如琢还没说话,她便接着说道:宋尚书也算是对本宫有恩,能帮的本宫自然会帮。
宋编修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本宫就先走了。
宋如琢摇摇头:臣只是想对公主说一声谢谢,并无其他事情,公主慢走。
慕长歌上了轿子出了宫门,心里却并不平静,宋如琢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照拂宋赣了,是宋如琢见到自己的祖父了?以前就连三哥派去的人,都不能见到宋赣的面,宋如琢这会儿却知道宋赣在狱中的情况了,是谁在背后帮了他?想到现在朝中的局势,三哥废了,四哥被软禁,六哥在朝中的势头一时无两,甚至比先前四哥的风头还要盛上两分。
慕慎风今年十九岁了,比他小的七皇子慕慎清今年才八岁,昭明帝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七皇子成年,只要不出意外,皇位基本是慕慎风继承了。
除了投靠慕慎风,宋如琢还能找到谁帮忙呢,难道是刑部大牢的人好心,所以让宋赣和外面通了消息吗?慕长歌手指抚上自己腕上的珠串,心里想了很多,最后却叹了口气。
横在她前面的只有一个慕慎风了,可他却让人抓不到什么错处,若是他在,慕祺然是无论如何不会被立为储君的,自己更是什么都不能摸到。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不过这一切却急不得。
到了五月间,安国公的事情还没了结,他还在狱中,慕长歌便收拾一番,做出一番伤心欲绝的样子,去昭明帝那里求情了。
因为朝堂上接二连三的出事,昭明帝最近心力交瘁,见慕长歌一副眼圈红红的样子,还是赶紧问道:璎奴,你这是怎么了?慕长歌先给昭明帝行了礼,才在一旁坐下,红肿着眼睛问道:父皇,您可是要重罚安国公?昭明帝顿了BBZL一下,便说道:璎奴,这是国事,你就不要问了。
父皇,这虽然是国事,可也事关女儿,慕长歌抬起一双泪眼,看向昭明帝:父皇,安国公是白世子的父亲,现在他被下了狱,女儿自然是心焦的很。
安国公犯下的是大罪,按照律例,爵位是要被收回的,若是爵位被收回,明济明石以后便是白身了,女儿养他们一场,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女儿怎么能不心疼呢?在整个大越,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为安国公求情的,也就只有慕长歌了,就连赵皇后,都不敢沾这样的事的。
昭明帝顿时就有些不悦:璎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安国公犯了国法,自然要按律处置的。
听昭明帝这样说,慕长歌立即就止住哭声,只是默默流泪。
她拿手帕擦了擦眼睛,就继续说道:父皇,安国公为国征战这么多年,在西胡可是有着赫赫威名,可以说是止小儿夜啼。
现在西胡王连连败退,阿勒同已经占据了西胡的半壁江山了。
儿臣虽然只见过阿勒同几面,可也能看出他是个狼子野心的人物,等到他胜了西胡王,肯定会对大越的锦绣江山虎视眈眈的。
若到在这个时候处死了安国公,岂不是让西胡人快意吗?昭明帝不说话了,半晌后才问道:璎奴,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
慕长歌止住眼泪,对着昭明帝拜了下去,说道:父皇,这些都是儿臣的肺腑之言,并没有人教导女儿这样说。
昭明帝不说话了,看着慕长歌说道:谁说朕要处死安国公了?慕长歌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看向昭明帝,昭明帝慢慢说道:这是朝堂上的事情,璎奴以后还是不要再问了。
慕长歌能听出昭明帝话里的警告,她温驯的垂下头去,行礼后退了出去。
慕长歌不提此事后,可照拂安国公府的动作却没停,她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安国公背后的靠山,即使安国公入狱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欺负安国公府的。
不光是安国公,和安国公一系的军中将领,慕长歌和他们走的也越来越近。
和白玉庭订婚之后,白玉庭就开始带着慕长歌走进军中的关系网,白玉庭去了之后,慕长歌和军中将领女眷的来往,也没有断掉。
安国公出事之后,他在军中的心腹,虽然不至于人人自危,可也是风声鹤唳的,慕长歌在这个时候也没断了和他们的来往,而是日渐亲密了。
若是皇子和军中将领的联系太紧密,自然是犯了昭明帝的忌讳,慕长歌却没这么多的顾忌,她只是个公主,又没有真的嫁人,和军中将领的夫人有些人情往来,昭明帝能说出什么来呢。
慕长歌虽然有野心,可身边能用到的人还是太少,这日她把王府的管家给叫来,吩咐道:本宫有一件事要交于你去办,军中朱将军犯了事,BBZL他的家眷老小都被押解在狱中,本宫会亲自写一封信,管家你带去,将朱将军的家眷带出来。
慕长歌三言两语吩咐完,便又说道:你现在就回家收拾东西,收拾好了便动身。
管家没有多问,应承下来后便退下去收拾东西了,慕长歌又把姚九娘和石英来叫来,吩咐道:你们自幼在边关不远处长大,这次你们两个跟着管家一起走,到了边关听管家的吩咐便是,务必要把朱将军的家眷安全带出大牢。
姚九娘石英兰躬身答应下来,姚九娘就又问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慕长歌沉吟片刻,便说道:本宫记得你们两个曾经说过,在你们家乡,学习武艺的女子大有人在,你们回去以后想办法招揽一些武艺好的,来给本宫做护卫。
姚九娘石英兰立即答应下来,她们两个来了京城已经快两年了,期间和家里人只有书信联系,这次能回家看看,自然是好的。
慕长歌便又吩咐道:这次你们回去算是公干,一切费用自然不用你们花销,只是出门在外,身上没有银钱却不行的,你们两个去账房支取一百两银子,算是本宫赏给你们的。
姚九娘石英兰对视一眼,姚九娘便躬身说道:公主殿下,我们两个在公主府里吃穿都不用花钱,平日里您赏赐的银钱我们都攒起来了,现在我们身上还是有一些银钱的,不用另外再支取银两了。
慕长歌摆摆手:本宫既然说了,万没有再收回来的意思,你们不必再推辞了。
接着她正了脸色,郑重说道:按理来说,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们两个年纪也不算小了,这次回去你们的父母长辈怕是会操心你们的婚事,你们对此有什么打算?姐妹两个听了慕长歌的话,又对视一眼,姚九娘才说道:公主殿下,我们姐妹两个受您的大恩,自然要在您身边侍奉的,若是家中长辈说起婚姻之事,我们自然有应对的法子。
慕长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让他们下去了。
她把管家和姚九娘石英兰叫过来吩咐事情的时候,木姑姑就在她的身后,等他们都走了,慕长歌便说道:木姑姑,你也跟他们一块去,管家是个外男,九娘英兰年纪又小,有些事情可能不好办。
有你跟着去,本宫才放心。
木姑姑从慕长歌身后走到她面前,躬身行了一礼,问道:公主,您还有什么吩咐的。
慕长歌微微垂了眉眼,说道:本宫听说朱将军有个女儿,武艺高超又是熟读兵书的,木姑姑到了那边,还是要想个法子,让她做我公主府上的护卫长,为我所用。
木姑姑便点头答应下来,说道: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刚才听公主说,想招揽一些会武艺的女子,这个我也会留心的。
这事交给姑姑去办,本宫自然放BBZL心。
慕长歌便笑着说道:姑姑也去收拾些东西吧,若是有什么能用到的,尽管去管事那里去领。
等到木姑姑退下后,慕长歌端起茶盏,慢慢饮着香茶,心里却记起了白玉庭跟她说的话。
她曾经问过白玉庭,军中将领的女儿可有武艺好的,这朱将军的女儿,便是白玉庭最为欣赏的。
朱将军的长女,身材高大颇有力气,从小就跟着家中的长辈学武,甚至还装作男儿上过战场,到了年纪定了亲,丈夫却嫌弃她不如一般的女子柔美,后来和离归家,一直没有再嫁。
慕长歌倒是也打过这个朱娘子的主意,还曾经写信去朱家,只是朱将军却不想让长女来京城,便婉言拒绝了。
这次倒是一个机会,只要能将朱家的家眷从牢狱中救出来,何愁朱娘子不到她的公主府中来为她效力呢。
收拾好东西,管家姚九娘石英兰和木姑姑到慕长歌跟前辞行,慕长歌又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出发了。
管家带着随从,一路上日夜兼程,用了六日到了燕城。
燕城是一座大城,这里的风俗景物和京城迥异,来往的行人中,西域面容的倒是有不少。
公主府的管家,先带着人在驿站安顿下来,等到第二日便按照慕长歌给的住处,找上门去。
朱将军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武将,所以家中宅院占地面积并不算小,只是门庭冷落,这会儿门口连个门房都没有,大门也被紧紧锁着。
朱家的家眷都被关了起来,这宅院中没人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管家便又带着人到了这城里的刺史府,递上定国公主的名帖,很快便见到了本地刺史。
慕长歌虽然没什么权力去,却是最受昭明帝宠爱的公主,加上昭明帝发怒的时候,只有慕长歌能消解他的怒气,就连朝廷上的重臣对慕长歌的态度都十分和善,这燕城刺史听到定国公主府派了人来,自然赶来相见了。
管家送上慕长歌的名帖和亲笔信,燕城刺史看了,却是沉吟片刻,说道:朱将军的家眷,跟他所犯之案没什么太大的干系,既然定国公主亲自写了信,本官哪有不放人的道理。
只是这朱将军却是不能放的。
管家立即道:这个小的也知道,来时公主嘱咐小的了,朱将军犯了国法,自然有国法处置,公主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只是希望您能看在公主的面子上,让人多照拂朱将军几分,朱将军到底是保家卫国的汉子,不能让宵小侮辱了去。
燕城刺史却笑道:这个自然,即使公主不吩咐,本官也不会怠慢朱将军的。
这会儿还是白天,监牢里的光线已经不足了,朱老夫人因为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只能看清楚自己这个监牢里的情形,对面监牢里的人已经看不清楚了。
和朱老夫人在一个监牢里的,是她的大孙女和两个重孙女,此时监牢里的一家人BBZL谁都没有说话,都沉默坐着。
她们在监牢里已经住了不短的时间了,日夜相对,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这会儿倒不如省些力气。
朱文娘这会儿也沉默着,手里拿着麦秸编织着什么,一到晚上侄女就闹得厉害,她编个小玩意哄哄侄女,说不定侄女就不哭了。
正在她手里的蚂蚱快要编好的时候,牢头忽然开门进来了,朱文娘抬头去看,见牢头身后还跟着三个女人。
还没等她看清楚那三个女人的容貌,牢头便喊道:朱老夫人,你们可以出去了。
他一边从腰间拿了钥匙开门,一边说道:朱将军的事情和你们无关,加上京中的贵人与你们说情,刺史大人就让我放你们出去。
牢狱中的朱家人都站了起来,朱老夫人是朱家辈分最大的,她就问道:不知道是哪位贵人与我们说情?木姑姑本来跟在牢头后面,闻言紧走了两步,朝着监牢里的朱老夫人行了个礼,说道:我是定国公主身边的姑姑,公主听说朱将军出事,合家老小都被下了狱,便派我带着亲笔信来燕城,老夫人您受委屈了,车马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朱老夫人闻言,欣喜之余又有疑惑,自己家和定国公主府并没有什么来往,定国公主为什么要施以援手?她活了这么大年纪,可不信什么有人会这么好心,更何况那些处在高位的人。
不过即使心里有疑问,朱老夫人也没在这个时候问出来,而是朝着木姑姑行了一礼: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公主能在这个时候施以援手,老身在这里谢过公主了。
木姑姑赶紧说道:老夫人,我可受不起您的礼,马车就在外面,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木姑姑让九娘和英兰去搀扶朱家虚弱的女眷,自己则在掐面引路,到了燕城大牢外,果然已经有三辆马车在外面等着了。
木姑姑便说道:因为来的匆忙,所以只准备了三辆马车,还请老夫人不要怪罪。
朱老夫人赶紧说道:这已经很好了,这段日子我们什么苦没吃过,有这马车代步,已经是好事了。
朱家被封了,管家和木姑姑就带着朱家的女眷到了驿站,公主府的下人已经准备好热水和衣物,等朱家众人洗了澡换了衣裳,管家便带着早已等候的大夫上前,为朱家女眷诊脉。
朱老夫人摆摆手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们这些女眷并没有受太大的罪,不用看大夫了。
木姑姑便说道:老夫人,还是让大夫看一看吧,您身子可能还算硬朗,可孩子却还是要看看的,若是真的落下什么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老夫人看着身后的重孙子和重孙女,最后还是点点头,说道:麻烦姑姑了。
朱家人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肠胃有些不好,几个小孩子还有些惊吓的症状,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大夫BBZL开了调理的药,便告辞了。
管家吩咐了两个下人去抓药,木姑姑则带着九娘英兰收拾出一桌饭菜来。
把朱老夫人让到上首:老夫人,狱中饮食清苦,我安排的都是些清淡的饮食,您先用着,我有些事先去忙了。
木姑姑说完就带着公主府的人退下了,屋内便只剩下朱家的人了。
在牢狱中的饮食很是清苦,每日早晚各一碗稀粥和一个杂粮窝头,连咸菜都没有的,这会儿桌上摆了清粥小菜,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
朱老夫人却没有动筷,眼前的饭菜虽然馋人的很,可她却想不通,定国公主为什么派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闻州,就为了把她们这些老弱从牢里带出来吗?想不通这些,朱老夫人也就没有动筷,她没有动筷,其余人自然也不敢动筷了。
只是大人能忍得住,小孩子却忍不住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实在忍不住,刚伸出手,就被自己的母亲把手给拉了回去。
平日里教的规矩都忘了,老祖宗还没动筷呢。
朱老夫人自然听到了孙媳妇的话,在心里叹了口气,就说道:大家都吃吧,在牢里都熬坏了,好不容易能吃口热饭热汤,都吃的慢一些,也不要吃太饱,有个六七分饱就好了,要不然身子更受不住。
她说完就动筷了,她一动筷,朱家其他人也都纷纷动筷,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了夹菜声咀嚼声。
等到饭吃完,朱老夫人带着儿媳亲自去给管家和木姑姑道谢,说了些客套话后,朱老夫人便带着儿媳回了房间。
朱家的家眷,除了几个小孩子被带了下去,剩下的都在这间屋子里了,朱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下,摆摆手说道:咱们家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没那么多规矩了,你么也都坐下吧。
朱夫人带头告罪坐下,剩下的人也都坐了下来。
朱老夫人便说道:咱们家和定国公主府并没有什么往来,现在承运和文峰文岳被下了大牢,往日里有交情的都唯恐避之不迭,怎么定国公主却主动伸出援手,把我们从大牢中救了出来?她说着看向自己的儿媳曹氏,问道: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曹氏也摇摇头,说道:我们家和定国公主府并没有什么往来,哦,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去年的时候定国公主府来了一封信件,信上说公主听说咱们文娘武艺高超,所以想请她去公主府上做个护卫长,夫君和我商量了一下,就给拒了。
除了这件事,我们家和定国公主府再没什么交集了。
朱文娘听到母亲这样说,便问道:母亲,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曹氏就说道:京城离着燕城太远了,我和你父亲不放心你去公主府上讨生活,就没跟你说。
听到儿媳这样说,朱老夫人便说道:定国公主十分受陛下宠爱,她若是想找几个会武艺的女护卫,倒是也不难,怕BBZL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派人专门来闻州救我们出来的。
可除了这个原因,朱家人是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来了。
曹氏想了想,便又说道:老夫人,我倒是想起来了,公主和白世子订过婚的,我听说因为白世子的关系,公主不仅把白世子的两个儿子接到身边教养,和白世子在军中的同僚夫人走动的也近。
朱老人听了却没松口气的感觉,若是知道定国公主为什么对施以援手,或者是因为恻隐之心或者是有所图,那也知道是为了什么,现在两眼一抹黑,根本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手,才是最可怕的。
以前白世子还在的时候,和承运走的近,和文峰也是称兄道弟的,可现在他不在了,难道定国公主还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把我们救出来吗?要知道以前咱们家和定国公主府可是从来都没什么往来的。
朱老夫人看着十分担忧,很害怕定国公主救他们出来是另有所图,曹氏便安慰道:老夫人,事情已经这样了,就是定国公主把我们从大牢里救出来是有所图,那我们也没什么怕的,左右还能比在大牢里的时候更糟吗?她说的倒是也对,朱老夫人便说道:你说的也对,我们还有什么能让人图谋的吗。
说完她便朝着孙子和孙子媳妇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和你们母亲商量。
等到屋里只剩下她们婆媳两个,朱老夫人便说道:承运和文峰文岳,一时半会怕是不能出来,我们之前也在牢狱中,现在出来了,自然是想办法上下打点的,只是家里都被封了,要在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曹氏便说道:老夫人,你也知道夫君一向清廉,除了咱们一大家子,还总要想办法接济军中同僚,家里一向不十分富裕。
这会儿家又被封了,家里的东西不被那些抄家的兵丁抢走就算是好的了,想凑些银钱,只能在别的地方想办发了。
朱老夫人叹口气:这个我也知道,咱们家不是还有些田产,把那些都变卖了吧。
曹氏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就又问道:定国公主虽然把我们救出来了,可以后到底要怎么安置,还是要我们自己想办法。
家里的宅子虽然被封了,可我嫁妆里的一个小院子却是还在的,我们住到那里去就好了。
朱老夫人点点头,又丰富了儿媳几句话,就让儿媳出去了。
曹氏出去没多久,朱文娘便走了进来,她走到朱老夫人身后,给她按捏起肩膀来。
祖母,您何必担忧呢,说不定定国公主并没什么所求呢。
白世子和父亲弟弟们的关系都不错,说不定在定国公主面前说起过父亲,现在父亲因为无妄之灾进了监牢,定国公主看在白世子的面子上,才施以援手的。
孙女说的简单,朱老夫人却不这样想:文娘,施恩不图报BBZL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可就是公主不求回报,我们也要想办法报答的。
祖母现在忧愁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你父亲和弟弟。
朱文娘不说话了,四皇子的事闹得轰轰烈烈,父亲是安国公的心腹,一向以安国公马首是瞻,现在四皇子和安国公都倒了,父亲自然遭人排挤,被找了个错处下了大牢。
就连家眷,也受到了牵连。
朱老夫人便说道:我们现在出来了,明日我和你母亲便去问问,看看能不能见见你爹和弟弟,就是不能见,给他们送些东西也好。
朱文娘立即便说道:祖母,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在家里就好,我和你母亲两个人去就行。
把朱家人从牢里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到了傍晚时分,文姑姑又让人收拾了一桌清淡的饭菜,亲自带人给朱家人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