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柔睡得早起得早,基本上晚上不会醒过来起夜。
一觉到天明是最好的睡眠状态。
附近左邻右舍基本上和他们家的作息是一样的。
尤其近来不少人家跟着他们卖起了豆腐,那睡觉自然就更早,很快整片区域都安静下来。
附近的猫狗不知道算不算调整到了一样作息,晚上几乎也不怎么叫唤了。
乔柔家里事关食品安全,当然不会养任何动物。
现下也没有人会打扰一家清梦。
但今天乔柔还是半夜朦朦胧胧醒了。
近来天气太好,晚上天上云约等于无。
室外的夜光太亮,很快照亮整个室内。
这种条件刻苦的人都不需要凿壁偷光,靠着月光就能看书习字。
乔柔转了个身,试图以一种想要闷死自己的姿态再次避光睡下。
以她的经验之谈,现在这个时间点不会超过十二点。
这种睡了半天发现还在前一天的感觉,真是让人愉悦。
但也不知道是天生敏锐还是什么的,乔柔困但没有能第一时间回笼睡着。
她睁开眼从床上起来,一脸不爽从窗口往外看。
乔柔的房间靠屋内,但也没特别靠内。
窗户朝外望能看到小路和别家屋子以及周围绿化。
说是绿化就是随意长的一些植物。
别人家门口还算有广场空地,乔柔家门口是几乎没的,因为要建一个豆腐坊,平日里最多就是晒点粮食,几乎用不上大空地,直接一条路直通外头。
什么围墙围栏,乔柔家里是完全没有。
看门小动物也没有。
全系数高就高在,她家周围的人家靠得近且全认识。
乔家和邻居没像散落星星散开,反而稍有种错落有致。
谁家要是动静稍微大一点,必然能引发周围邻居起夜跑过来。
而且别人家有养狗,想要完全不惊动别人家的狗,要么熟人,要么得精通十八般武艺还能自带去味剂。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乔柔注意到有窗外有人影,心头猛然一跳,彻底被吓了个清醒。
她几乎不敢多动,屏息盯着人看,才发现站那儿的人有点眼熟。
而那人身边还有一辆自行车让他可以靠着。
程怀朝?他有病?大半年不睡觉跑她家窗外干什么?梦游吗?正常人就算梦游也不会骑着自行车跑到大老远别人家窗外远处待着。
甚至手里……很好,手里还拿着两根狗尾巴草在编织。
乔柔脸上表情一度空白,反应过来后思考原书关于程怀朝的的内容具体都写了点什么。
这已经达到了精神病的标准,完全属于有心理疾病的情况。
如果现在她手边有电话,完全不可以报警求助。
当然,她到底还是没以最坏来揣测程怀朝。
因为程怀朝至今为止并没有冒犯过她,反而是她有时候可以说是像耍流氓一样冒犯到过程怀朝。
他的喜欢没逾越过,除了今天被她发现晚上过来蹲守。
乔柔又想到卢旺说的话。
她明确知道这世道在变好,只是从三十年后来看现在,人安全活着其实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
哪怕是三十年后,由于信息茧房,很多人活得也不轻松。
她时常在接触到一些是是非非时,能深刻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幸运者。
程怀朝是在担心她?大概率是的。
按照弹幕所说的后期剧情来看,她是程怀朝心中的白月光,是他的源动力。
甚至他会让别人来过她的忌日。
一般正常人干不出这种事。
喜欢。
乔柔说出这两个字。
字含糊在唇齿前,几乎没有发出多少音量。
像程怀朝这样的一见钟情,到底是怎么做到,真的看到一眼就坚定认为自己是喜欢对方的呢?全然是靠着皮相的吸引。
乔柔见过不少长相出众的人。
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长相出众的人轻易能上热门。
红极一时又悄然消逝。
除非这个人不断的产出作品,或者寻找出镜的机会,否则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原本的乔柔大概率就是那样子的昙花一现,甚至多次抗拒拒绝程怀朝。
现在程怀朝一见钟情的是她。
好像不管是哪一个,只要是乔柔,程怀朝便会注定爱上她。
并且为她成长为一个在书中举足轻重的男性角色。
这样的喜欢好不值钱。
而她为程怀朝这样的执着喜欢所触动过、感慨过、或许也算加以利用过,并且还在算计中。
她必然没有书中乔柔那样纯净如豆腐,也不像程怀朝这样常常情感炽热如太阳。
乔柔见程怀朝手上的狗尾巴草快彻底编完,悄然让出了窗口位置,藏在了程怀朝看不到的室内隐蔽处。
现在的程怀朝倒不像是太阳。
他像是被她带入夜色的天狗,保不齐哪天会吃掉月亮。
乔柔半点睡意都没了,慢慢蹲下托起腮帮。
原书的程怀朝和现在的程怀朝是两个人,性格相同,走的路已经完全不同。
算平行世界吧,也许某个世界线上,她也恋爱脑,和程怀朝一见倾心,三年抱两。
晚上就不该思考,思考容易将自己的思绪拖拽入死胡同,并且怎么都想不通畅。
乔柔干脆撇去脑中刚才想的所有内容,专注去想那狗尾巴草。
晃悠晃悠的狗尾巴草,也不知道程怀朝是从哪里找来的。
程怀朝不会是想要在门外待到凌晨豆腐坊开门?然后和她碰头,直到她处理完豆腐坊的事,再回去补觉?乔柔意识到这还真有可能。
毕竟豆腐坊现在开工在凌晨三点以后到四点左右。
年轻人熬夜轻轻松松能熬到第二天六七点。
程怀朝和他的那几个小兄弟就是资深熬夜党。
当初还熬了个通宵打麻将,再来遇见的她。
看吧,人就不能乱熬夜,熬到大早上看个姑娘都精神恍惚以为自己见到了今生挚爱,最后荒唐一辈子当一个傻乎乎的恋爱脑。
乔柔在心中暗搓搓说着程怀朝的坏话。
一墙之隔外面,程怀朝刚把自己手里的两根狗尾巴草编成一个长耳朵的小兔子,戴着一截长身体。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给这个小兔子加上双手双脚。
晚上不太能睡得着,他便到乔柔这边守着。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是做梦,这几天频率格外高。
刚开始的时候他梦到的一切让他很轻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因为太多的东西他都没有见过。
薄的就像一块铁片的机器,作用和电话机一样,但能随身携带还能发消息。
随便说一句话就可以播放的录音机,他也没找到哪里可以插磁带或者唱片。
手挥一下就可以亮起的灯,点一下就能吹冷风的机器。
地上还有诡异的圆盘爬来爬去,撞到东西竟知道转弯。
周围没有多少人,整个屋子空旷到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住。
房子格外大,比他现在住的地方大几倍。
光卧室就有现在他卧室两三倍大。
他还在卧室里塞沙发,墙面上搞了个小鱼缸,估计是脑子不太正常。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反映这些东西具体是什么,很快就下床往地下室走。
他甚至知道自己主动在往地下室走,是必须每天要去的。
然后他在地下室看到了一张黑白照的乔柔。
第一次做梦,他被自己吓醒,半天回不过神来。
出门找水喝,喝了整整两杯。
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比起以前混不吝接触只是知道吃喝玩乐不同,接触的人越多,知道底层就有多乱。
他认为是最近碰到的事情太多,再加上李梨花当时给乔柔掐出了深刻的印,才让他会做这样恐怖的梦。
可当这场梦越来越详细,越来越真实,他就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甚至偶尔会放纵自己沉溺于梦中,只为了知道更多消息。
梦里的他每天都会祭拜乔柔。
一整个地下室被布置成了乔柔的祠堂。
他会温柔问乔柔过得怎么样,手上缺不缺钱,逢年过节过得热不热闹。
还会隔三差五买点纸糊的高档东西放到乔柔面前烧纸。
他在梦里看到了变老后的江高明,卢旺和杨喜。
他们都胖了,胖到他恨不得专门找人给他们锻炼锻炼健健身。
怎么能肚子那么肥?整天吃了不动吗?油腻!更离谱的是他们还会和他一起祭拜乔柔,并且有空一起吃碗豆腐。
不是现在的乔柔所做的内酯豆腐,而是他第一次到乔家吃的那个豆腐口感,是当时最细嫩的豆腐,对于后来的乔家豆腐来说却较为粗糙。
他听他们说,乔柔是猝死的。
没有任何的凶手,没有任何疾病征兆,猝不及防在最年轻的时候那么死去。
他们说她温柔爱笑,说她喜欢和人唠嗑说话,说她的长相放到三十年后能红遍大江南北。
然后程怀朝就会嫉妒,嫉妒他们说起她时候的怀念,然后不停喝酒,喝完把自己兄弟们骂一遍,最后上楼骂自己。
骂他自己为什么当年不能早点争气,早争气赚钱就能带乔柔去看病。
然后又自言自语说乔柔不爱看病,得绑了去。
程怀朝:……他自己都听出了他有点病!谁会把病人绑着去看医生?可程怀朝却全然能代入到这份悲痛,并且在醒来后一摸脸,发现眼边全是泪水。
意识清醒后仔细思考,还觉得真的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如果知道乔柔会因为猝死而离开这个世界,他绝对能干出将乔柔绑去医院。
但他又说服自己,是因为乔柔跟他说过猝死这种事情,和乔柔一起去过医院,所以他才会夜里做梦。
乔柔不可能真的说死就死了。
这个说服表面上是说服了,实际上让他不停加快自己的动作。
他迫切渴望得到一些什么,让他可以轻松抓到乔柔。
他忙起来就没法站在乔柔身边,所以嫉妒每一个靠近乔柔的人。
他不忙又怕梦里的事会变成真的,而他没有丝毫解决方法。
程怀朝最怕的是,当真碰到事,最后却是我本可以。
当徐强说出要对豆腐坊下手的时候,他本来就沉于暗处的念头里,在那一刻是想要当场把桌上那点酒倒到徐强头上,再用一酒瓶抡过去。
但他的理智告诉他,如果真这么做。
他距离乔柔会更远,而时间上更加无法跟上乔柔的步子,连赚钱大计都会受到损失。
保不准下一个在北郊被指着的就是他。
他选择把徐强查清楚,把证据让卢旺交给公安。
天气转凉,晚上尤为明显。
程怀朝呼出一口气,又随手拽了两根狗尾巴草,给手上的兔子加上了两只短手。
天亮之后,李梨花就会被处理。
以后那些想要欺负乔柔的人,也会被他一一想办法解决。
程怀朝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点点在和梦中疯狂的自己靠近。
那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喝酒独自抽烟,会将自己隐在黑暗中的疯子。
他把手安装好,觉得这兔子十分可爱,是天亮后可以送给乔柔的。
为什么他会对乔柔这么执着?程怀朝被程云峰问过这个问题。
对,梦里他也见到了年纪大了的程云峰。
程云峰穿着笔挺的西装,再也不是以前那种会气起来扇他的样,成熟到已经令人看不出情绪。
程云峰知道他一见钟情,为乔柔做过很多让人瞠目结舌的事。
梦里的他是这么回答程云峰:那时候在爸那边,我是他儿子,在你这里,我是你弟弟。
在外人眼里,我是程家二儿子。
他说着:在朋友眼里,我是程家的程怀朝。
在乔柔眼里,我只是程怀朝。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