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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02 00:57:49

《金陵有个小舅舅》作者:一只甜筒简介:接档文《本公主乃是人间小火炉》/基友《夫君对我了如指掌》求收藏【可爱撒娇精vs温润贵公子】【苏甜宠,收藏吃糖】金陵城人人都知晓,积善巷的百年望族顾府中,有一位清颜玉骨的绝世小美人客居。

小美人身世凄绝可怜,五岁时家族覆灭,幸被顾府大归的姑奶奶收养,带回府中。

养母大归于家,谨小慎微,人人都认定她护不住这样一捧雪、一蓬烟雨,皆等着看小美人或跌进泥里,染一身脏污,或与人为妾,受一世委屈。

可惜那些冷眼人等来等去,却等来了她凤冠霞帔,嫁给了顾家最有权势的西府六公子顾以宁。

顾以宁君子端方,清贵骄矜,乃是整个金陵城名门贵女们心中的天上星云中月。

只是谁也不知道,那年烟雨落金陵,小姑娘赤着脚踩着泥,扑进他的怀中,啜泣着喊了一声小舅舅,他从此就再也丢不开手,发愿要护她一生一世。

【甜蜜小剧场】成婚后,顾以宁有一夜晚归。

寝居卧榻上,小姑娘正拥被好眠,没一时却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似的,哭了起来。

顾以宁将她揽在怀里,听她迷迷糊糊地喊夫君,心下无比的感动。

哪知她愈发哭的痛心疾首,上气不接下气的。

为什么糖芋苗要三钱银子,我只剩一钱了啊……【小剧场】听说,你在找我。

顾以宁望着她。

烟雨抱着猫儿,仰着头看他,没来由地涌上来一阵委屈。

我……她眼底又不争气地涌起了一层浅雾,我就是问一问……顾以宁的眉眼渐渐生了些温煦来,他轻声问道:找我有何事?就像这只猫儿一样。

她眼神里带了点儿委屈,把猫儿举在小舅舅的眼前,声音小小的,像是在自语,喜欢一个人,就是想长在他身上啊。

内容标签:甜文 市井生活搜索关键字:主角:盛烟雨┃配角:┃其它:一句话简介:你只需躲在我怀里,好好的长大立意:希望万事有回响期待美梦有配方第1章 .一汀烟雨小兔儿乖乖,等娘亲家来。

……芒种一过,金陵就要入梅了。

这一日烟雾正溟濛,斜月山房临山的和合窗支起了半扇,烟雨坐在画案前编绒兔子,手边正缺一线婴儿粉,好来点缀兔子的双颊。

青缇。

她唤小丫头的声口温软,听起来一团孩子气,拿粉绒线来,我要赶在娘亲来家前,把绒兔子做好。

她说着话,眼睫轻轻抬起,碧清的眸色只微微一漾,便使周遭的烟水气生出些许柔软来。

小丫头青缇拿来粉色的绒线,在一旁捧着腮看姑娘为绒兔子缠耳朵。

……今儿做绒兔子有什么由头?青缇双手捧腮,眼睛盯着姑娘纤细雅致的手指,问了一句。

烟雨手下不停,声音和软,晨起娘亲走时,不是叫咱们乖乖地待在山房里,谁来都不搭理——要像两只小兔儿一般乖乖。

我做两只绒兔子戴咱们头上,多应景呀!青缇的视线落在姑娘手里快要完工的绒兔儿上。

豌豆一般大小的小绒兔儿,耳朵内里和两颊是浅浅的粉,通身雪白,小小一枚可爱至极。

您今儿这般听话,姑奶奶回来该奇怪了。

青缇揶揄了自家姑娘一句,又道,可惜是雪白,戴出去又要被人置喙。

烟雨为绒兔子摁上黑亮的眼珠,拿在手里对着天光比了一下,很是满意。

难得有人邀娘亲出门子,我再不听话,可就太不孝顺了。

她将绒兔子戴在发髻边,乌发雪兔,实在可爱,管她们说什么?左不过就是孤女戴孝、寄人篱下、孤苦伶仃那些话,委实没新意。

青缇眉心一跳,一股子酸楚涌上心头,悄悄地望住了自家姑娘。

山间雨色空濛,天光染了浓郁的绿,映的姑娘面庞温柔。

她垂目继续缠着兔儿的小耳朵,眉间眼上,波澜不惊。

这里叫做斜月山房,说起来建在鸡笼山西麓,林深景幽,可在金陵顾府中,却是顶顶偏远的地界。

斜月山房里住着的两位,在顾府诸人的眼里,也不过客居罢了。

姑娘的娘亲唤做顾南音,乃是顾府东府二老爷行四的庶女,早年间嫁入了广陵城的谢家,十年前同夫君和离,大归金陵顾府。

而姑娘……是十多年前,四姑奶奶顾南音在和离大归的路途中,捡回来的。

青缇的视线落在了自家姑娘的侧脸——眼睫纤浓,弧线美好,肌肤如瓷似玉,简直是世上顶顶美丽的小姑娘。

听说那一年春末,四姑奶奶和离回金陵,借宿在广陵城外的一间小庙,因犯了咳疾困顿了两日,从而结识了姑娘一家。

姑娘的父亲进金陵城备试秋闱,身边爱妻幼女其乐融融,可惜第二日后半夜,庙中竟走了水。

彼时四姑奶奶已走了二十里地,听闻此事后折返,小庙已残败不堪,四下横尸。

姑娘是从后院井下被救上来的。

四岁多的小姑娘双目蒙了泥,嗓音嘶哑,一双稚嫩的小手上,全是深陷撕裂的沾血齿印。

据说四姑奶奶当时自己个儿暗自琢磨,这些伤口,大约是烟雨在井下惊惧骇怕,把手搁在嘴里咬出来的。

小姑娘被救上来时,眼睛忽然就瞧不见了,抱着四姑奶奶不撒手直喊娘亲,其后一路上不哭不闹,乖巧地偎着她,偶尔喃喃说着什么,像是呓语一般。

后来时日长了,四姑奶奶才听明白,小姑娘嘴里喃喃的,竟然是在问老天为何不下雨。

从此,一位和离大归的姑奶奶领着路上捡来的小姑娘,娘两个便在顾府最东这间依山的寓舍里相依为命。

烟雨的眼睛盲了近两年,直到七岁那一年清明,四姑奶奶领着她在山里采马兰头,回程时下了瓢泼大雨,娘两个笑闹着跑回来,淋了一头一脸的水。

进了山房,四姑奶奶蹲在地上为她脱小鞋子,她忽然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抬起小手往四姑奶奶的脸上轻轻摸了一下,稚气的问道:娘亲,你的眼睛怎么变弯了……四姑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低着头为她换上干净的棉袜,娘亲的眼睛就是弯弯的呀,好看么?小姑娘抚了抚养母的眉毛,嗯了一声,娘亲好看,像月亮一般。

四姑奶奶利落地为她换好了鞋子,将将站起身时却又忽然愣住了,这才觉察出来,烟雨的眼睛能瞧见了。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眼盲是件憾事,如今竟然得以复明,自然是天大的欢喜,直喜的四姑奶奶顾南音一连拜了半个月的菩萨。

青缇思绪飞远,好一会儿才回转至自家姑娘的身上,见她仍安安静静地坐在窗下,小窗框着她与浓郁的山色,清绝的像是一幅画。

姑娘,今儿晓起,山墙那儿又有士子爬墙,往咱们这儿探看……好在芳婆厉害,一盆水泼过去,全跑了。

烟雨垂着眼睫,嗯了一声,不以为意。

青缇却觉得气恼。

斜月山房建在顾府最东、鸡笼山西麓。

顾家的山墙之外,是上山的路,通往顾氏的族学务本书院,金陵顾氏的旁系子弟皆在那里读书进学。

前些时日,有一位士子的纸鸢飞进了山墙里,那士子登高向山墙里看,正瞧见姑娘在山房前染绒线,那士子瞧见了姑娘的容颜,当时便失了神魂,从树上跌落了下来。

于是从这一日起,便传出了顾府后山有天仙降世隐居的闲话,惹得这些时日常有士子爬墙探看。

说什么‘人间无此姝丽,非鬼既狐——真是可笑,姑娘生的谪仙子一般,如何能同鬼狐扯在一起?’青缇听见外头有了动静,这便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外走了去。

青缇出去了,烟雨放下了手里的绒兔儿,微微侧脸,向窗外望了去。

闲话过耳,谁听进去了谁就是小傻子。

她与娘亲,一个是说不清来历的养女,一个是大归在府不受待见的庶女,这十年来能有一块屋檐遮风避雨已然不易,至于地界偏远,浪荡子探看,无从计较了。

眼下最当紧的,还是要想将来的出路才是。

烟雨悄悄叹了一息,正要为绒兔儿收线头,却听外头很是突兀地响起了叩门声,咚咚咚地敲个不歇。

青缇的声音响起来,语调带了几分克制的不耐。

……劳烦回禀珙二爷,我家姑娘随着四姑太太出门子去了,这一时不在,还请回吧。

拍门声停了,外头小厮长丰啐了一口,高叫起来,……你这丫头不老实,打量着我家老子不管账房了,敢来哄骗我!今儿顾石碾派出了一辆马车,只载了四姑太太并一个老妇出去了,并没有表姑娘的身影——长丰的话还没落地,便有一声清咳响起,顾珙的声音响起来,有几分温文尔雅。

好教你家姑娘知道,今儿不是我一人来的。

我的同窗太师府的程公子倾慕你家姑娘许久,今日特意央我与他引荐,快些开门吧。

外头青缇哑了声儿,显然是觉得荒唐。

这里是顾家的内宅,且不说外男能不能随意走动,这长房的顾珙竟一点礼数不知,为外男引荐。

烟雨心头突突跳,丢下手里的绒兔儿,一径儿出了正堂,静默无声地看了青缇一眼。

青缇倒不是怕这小厮耍横,不过是碍着珙二爷罢了。

那小厮长丰把话挑开了,顾珙又开了言,再由青缇回话便不合适了。

烟雨眉间蹙了一线小心,往阶下门前走近了几步。

何人在这儿吵嚷?她温声问了一句,眼神递过去,青缇立时便接了话,声音带了几分委屈:二老夫人叫您少出门子,偏偏有人找,奴婢只好搪塞了一句,倒惹得珙二爷不高兴,又说为外男引荐……门外显然听到了里头的对话,安静了几分。

烟雨强压了心中的厌恶,淡淡道:你也是依着外祖母的意思办事,珙表哥谦谦君子,自不会同你计较。

说着,烟雨轻轻咳了一声儿,唤她回去,我乏了,你且去陪个不是再来。

青缇嗯了一声,正要回身向门外回话,却听外头传来急切一声唤,越过了院墙进来。

烟雨表妹,是我。

顾珙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是为了迎合烟雨方才说的那一句谦谦君子,他此时的语调除了有些急切之外,显然故作了几分谦逊,表妹既出来了,便同咱们见上一面。

我身边的这一位,是太师府的公子,他的祖父不仅是太子殿下的老师,还是当朝的首辅,妹妹总要给些面子罢。

烟雨只觉得一股子邪火涌上脑门,兀自强压了下去。

顾珙乃是东府大老爷顾知诚的嫡孙,如今只得十六岁,平日里偶有交集,瞧上去是个知道礼数的人,如何今日竟如此荒唐,竟将外男招入了家中,还妄图与她引荐?因顾珙的祖父大老爷顾知诚乃是顾家东府的家主,如今在朝中任着兵部尚书。

养母顾南音的父亲二老爷,虽是在詹士府任着左春坊大学士,可惜不过是正五品的微末小官,一向依附着大老爷在东府,故而是她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开罪的。

即便烟雨知晓其中的利害,可既有外男在,却无论如何是不肯,也不能开门的。

外头还在殷勤地唤着烟雨表妹,烟雨深吸了一口气,缓声拒绝道:二表哥去岁才中了乡魁,该是最明礼知节的。

这里是内宅,我家的大人不在,没有我一个女儿家见外男的道理,表哥还是请回吧。

外头顾珙似乎被噎住了,一时没说话,烟雨同青缇对了个眼色,这便转身想回房,忽听外头有别于顾珙的声音响起来,朗声道:倒是小生唐突了,今日来,不过是因着前些日子春盛时,有好些纸鸢飞进了这后山,小生想问一问姑娘可见着了……这便是顾珙口中的太师府公子了吧?烟雨决计是不肯开口的,青缇闻声道:我们这里并没见过什么纸鸢,公子可去后山搜寻一番。

这样的拒绝显然是难以让门外两人退却,顾珙本就是个少爷脾气,他身边这位太师府的公子,名唤程务青的,更是金陵城有名的纨绔,此时听院墙里传出来的拒绝之声,这程务青的面色立时便挂上了不悦。

他本就是个恣意嚣张的脾性,前些时日听闻这顾家后山上出了一位天仙,心痒难耐,今日给了顾珙好处,好容易才进了这顾家后山,竟见不着佳人,哪里能善罢甘休。

程务青立时便上前一步,使劲儿拍了拍门。

我那纸鸢是宫里头赏下来的,丢了可了不得,小爷亲眼瞧着它落进了姑娘家的院子,快些开门叫小爷瞧一瞧,看一看……他拍门的力气委实大,直将烟雨和青缇吓了一大跳,生怕门闩给他拍下来,两人便一道儿去搬椅子来挡。

这一时娘亲不在家,芳婆更不在,万一这二人强要进门,顾珙倒还好,这什么程务青听声观行,就是个流氓,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

主仆二人正没主意时,忽听得震天的鞭炮声响彻云霄,在整个顾府上空盘旋,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这还不算完,锣鼓声随后响起,熙攘又热闹,顾珙也被这动静闹的有些茫然,放下了手,回身向鞭炮声处望去。

那上山的小道上跑来一名小厮,动作极麻利地来到了顾珙同程务青的身前,打了个千儿,道,……二爷,程大爷,今日吏部、九卿廷推阁臣,选任了西府六爷入文渊阁参预机务!大老爷叫您赶紧回去呢!乍听了这个消息,顾珙一时有些茫然,下意识问了句:宁叔父?再去看程务青,也是一脸的愕然,同样被这个消息震住了,顾珙喃喃道,叔祖三十二岁入阁,已属天纵奇才,可宁叔父才二十二岁啊……程务青更是惊愕,祖父同他那个继父提起这顾家西府的六爷来,向来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此时竟闻听了这样的消息,哪里还有心思再去见天仙,同顾珙一起,奔下山去。

听着外头似乎没声了,主仆二人方才懈下心神,靠着门后匀气。

烟雨听着外头绵延不绝响的鞭炮锣鼓,一阵委屈后怕。

只听山墙外通往族学的小道上,也有鼎沸的人声渐行渐近,鞭炮锣鼓也跟在后头,有清脆的童音在山墙外昭告天下。

恭喜顾府六公子入阁拜相,荣膺辅臣!第2章 .云破天青要不是养了你,我就养狗了。

……门前犯嫌的俩人走了,斜月山房一片寂静。

烟雨抱膝坐在阶上,心有余悸。

青缇捂着心口直犯晕,挪了挪脚步往姑娘身边儿坐了。

二爷总这么犯浑可不成,非得想个法子治他一回不可。

青缇手搭在姑娘的膝上,望住了姑娘的眼睫,有点儿担心,您怕了吗?烟雨不言不动,浓睫低垂,其下一双碧清的眸子里,慢慢儿地就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今日就不该做这绒兔子,寓意不好,招狼。

她扬手把发髻上的绒兔子取下来,搁在手心里看,我不怕。

小姑娘说着不怕,那和软的声口里,却带了细微的怯意,令人心疼。

青缇握住了烟雨的手,在虎口处为她轻轻捏着,手法虽温和却不失力道,缓解了烟雨身上的几分僵硬。

姑奶奶还有阵子才能家来,姑娘且去歇一刻。

我去把昨儿芳婆买的糯米糖藕蒸上。

烟雨偎在青缇的肩侧,乖巧地嗯了一声。

温了就端下来,我不爱吃烫的。

青缇服侍着姑娘歇息,到得午间炒了道芦蒿香干,配了一碗菊花脑汤,两碗酱油面,主仆二人都没什么胃口,只勉强进了一些。

午睡时雨雾就升腾起来了,烟雨趴在窗下的桌案上,对着一本小小的账簿望呆。

顾家百年基业、堆金积玉,顾府未出阁的姑娘月例皆很丰厚,即便是她这等客居的表姑娘,顾府掌家的也不会在明面上苛待她。

故而这一个月二两的银子,十年来除去必要的花销,烟雨也攒下了一百六十两。

金陵城屋舍不好买,外城门外的屋舍却不贵。

烟雨的这一百六十两,若是在江东门外、亦或是石城关外,能买上一间上好的宅子了。

若是再大胆一点,坐船去广陵,这一百六十两更是大有可为。

到时候她与娘亲自立门户,娘两个做些绣活儿,亦或是盘个肆铺做些买卖,怎么样都可过活。

烟雨想的出神,正盘算着,便听见外头唤青缇,那声口儿清脆和气,是娘亲回来了!小姑娘就往正厅外去,因着心情太雀跃,险些左脚绊右脚栽出去,直慌的刚进门的四姑奶奶顾南音伸开了手,嘴里喊着我的濛濛乖儿,一把抱住了烟雨。

顾南音是个极为文雅的女子,眉眼时常弯着,一副笑模样,依着长房老夫人的话说,四姑奶奶是个菩萨模样。

她把女儿接在了怀里,一边往正房里走。

还没来得及问询,身边挽着她手臂的小女儿已然噼里啪啦地开了口。

娘亲不晓得,我想您想的都生气了!我在家可听话了。

做了三只活灵活现的绒兔子!就是少了两颗墨色的小珠子,不能给第三只兔儿安眼睛了。

顾南音把小女儿引在了桌案旁,手里就多了三只小小的绒兔子。

她笑眼弯弯的听着女儿说话,端详着手里的小玩意儿。

用墨色的绒线绣一个,倒也合衬。

她说着,便捡起了针线,动作仔细又温柔地缝了起来。

烟雨就趴在娘亲手边上看她缝,忽然鼻端就有些酸酸。

娘亲好香呀……她想起来早上的事儿,觉得心里的委屈一波一波地涌起来,娘亲,我想养一条狗。

深色的毛,满嘴尖牙,比我体格还健壮的那种大狼狗。

顾南音的眼波温柔地落在小女儿的身上,手下的针线不停。

娘亲也想。

要不是有了你,我就养狗了。

烟雨扁了扁嘴巴,小声儿说话:我吃的不多的,可以省给狗儿吃。

母女连心,听着小女儿的话音,顾南音觉出来几分不对劲,这便微抬眼,原本温柔的眼睛里忽的就多了几分严肃。

她搁下手里的针线活儿,唤了一声青缇。

今儿我走后,谁来了?青缇悄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姑娘怕姑奶奶以后不放心出门子了,不敢说今天的事,可她敢。

今儿长房的珙二爷又来了。

青缇站在桌案上,带了几分委屈的语气,把今晨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抹了抹眼泪,姑娘不是突发奇想要养狗,而是被珙二爷带的那人给吓着了。

顾南音只觉得心口疼,抬眼望住了趴在桌案上垂着眼睫的小女儿。

不过十五岁的小女儿,眉眼生的委实美丽,只是额角细细的绒毛、黑亮清澈的瞳仁,说话时的和软语音,还带着一团孩子气。

她心疼地握住了小女儿的手,满心的自责和歉疚。

都怪娘亲来家迟了……她叹了一息,吩咐青缇去把她买回来的赤豆元宵热一热,又轻轻问烟雨,后来怎生把那瘟神赶走的?烟雨觉得让娘亲担心了,眉间微微蹙了起来。

府里忽然敲起了锣鼓,说是西府的宁叔父入了阁……顾珙就吓得跑了。

她小声说着,对上了娘亲深锁的眉头,烟雨登时有些害怕娘亲担心,嗫嚅道,娘亲,宁叔父是谁啊,如何能比大狼狗还厉害呢。

顾南音的心原本一口气堵在那儿,不上不下的,却被女儿的这句问话给逗乐了。

乾定六年的会元,大前年的探花郎,如今的内廷阁臣,竟被你拿来同大狼狗比较,可真是要活活气死个人。

她见女儿小脸皱成了一团,显是心绪有些不开阔。

她有心分散女儿的注意力,这便慢慢儿起了话头。

你也知道,咱们家分了东西二府,这里是东府。

西府呢,是你叔祖父一家。

这位宁叔父是西府的六公子,也是娘亲的从弟。

青缇热了赤豆元宵端了上来,烟雨执汤匙小口小口地喝着,赤豆的香气和小元宵的甜令她心满意足。

娘亲的从兄弟,便是女儿的从舅舅么?小女儿问的天真,顾南音眼含疼爱,为她拭了拭唇畔的糖汁儿。

娘亲的从兄弟里,他是最年轻的一位。

同你一个辈分的,都唤他一声宁叔父。

你呢,该唤他一声舅舅。

话虽这般说,如她同烟雨这般尴尬的身份,平日里在府中鲜少走动,哪里又有机会能撞上那位骄矜的六公子呢?她正自想着,门上有了落栓声儿,芳婆子佝偻着身子进来,喜眉笑眼的向顾南音作了个礼,又捧了一吊钱串子给她看。

……府里头热闹的紧,前门儿在派钱儿,奴婢走了一遭,领了一吊子赏钱呢!顾南音有心探问前院的状况,指了门前的绣凳,笑着问她:可见着正主儿了?芳婆子四十有九,从前是顾南音的奶娘,最是个贴心的,听见姑奶奶这般问,这便往矮凳上一坐,正儿八经地回了话。

……大老爷同二老爷在祠堂祭祖,大门口扎了红灯笼,鞭炮放了一百八十响,晚间还要摆流水席,可西府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说六公子都没过府!顾南音自是知晓一些东西二府的旧事,听见芳婆子这么说,便也轻轻叹了一息。

芳婆子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致,慢慢回想着府里仆妇们的私下闲谈,同顾南音递着话。

从前奴婢有幸见过一次六公子,真真如高坐在云里头的谪仙一般,俊的让人不敢看……算起来那时候六公子不过十七八,如今一晃眼,竟成了皇爷身边儿的近臣!顾南音十六岁出阁,年纪又长其太多,故而同这位西府的从弟并不曾谋过面,闻言应了一声道:我同广陵谢府割裂数十年间,从未有过交集,去岁我那前夫同前公爹却找上门来,苦求我为他们引荐——我那前公爹贪墨犯了事,眼瞅着要羁押天牢,想求着六从弟放过。

从前我那前夫视我为草芥,动辄打骂,现如今瞧着他那副可怜样子,我只觉得痛快。

那时六从弟虽未入阁,皇爷却极为信任与他,听闻有代皇爷披红之权。

我前公爹这一事我不会帮,也帮不上。

其后的事儿你们也知道了,我那公爹判了斩立绝。

芳婆子佯啐了一声儿,咒骂道:该!那一家子假麻日鬼,夹生的紧!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可怜您一个好姑娘,竟落进去了。

好在千难万险的,咱们也逃了出来。

顾南音想到前事,只觉得恍如隔世,不由地感慨起来:好好地姑娘家,若是所遇非人,当真是落入了魔窟。

她想到这儿,一霎就联想到今晨的事,便有些抑制不住的怒意和糟心。

烟雨如今也有十五了,正该是议亲的时候。

只是她不是府里正经八百的姑娘,自己这个大归于家的姑奶奶,府里头说不上话,也不常在金陵的妇人圈子里走动,烟雨的亲事便成了她的一桩心事。

那顾珙,平日里不吭不喘,一副醉心学业的模样,未曾想竟有这样的胆量,私自为外男引荐。

管他太师府还是首辅,这般上门惊扰就是失了礼数,好在烟雨机警,否则她真能悔死!顾南音气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咬着牙打定了主意:下回若是教她撞见,必要一盆水给这二人泼出去。

二则,她到底还是要往二老夫人那里走一趟,为烟雨讨个主意才是。

她收回神思,看着烟雨把一小碗儿赤豆小元宵吃的干净,便有些欣慰了。

明儿娘亲带你讨狗去。

烟雨一直在旁乖乖地听娘亲同芳婆子叙话,过了方才那个劲儿,这会儿也不想养狗了,她霎了霎眼睫,认真地想了想说:养狗我还要省口粮给它……她咬着小汤匙望着窗外,奇思妙想,要是能养个小舅舅在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