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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如意如意诸事一切,按她心意。

2025-04-02 00:57:49

先以为是梦醒后的呓语,却不知原来她那时候很清醒。

烟雨把下巴颏搁在窗子边,稚柔的面庞在月下显得尤为恬淡,她歪着脑袋的样子实在可爱,连静立一旁的石中涧,都忍不住露出了浅笑。

顾以宁的视线落在她纤巧的手指上,嗯了一声。

世人还未入睡,且让它在天上再待一时。

他答应她,你文章作好了?这是在哄她吧,烟雨扁了扁嘴,小脸一瞬就隐在车窗里,再也瞧不见了,一时又从里头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同瑁瑁在书房里等了好久,您也不来。

她又在窗里露出一双眼睛来,眨巴眨巴,您给我看看?顾以宁说好,抬脚上了车。

石中涧在一旁听着落更的声音,这便派了身边一个小厮往狮子楼报信去了。

烟雨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将宣纸摊开在桌案,上头左一个墨点子,又一个墨水花,字也写的斗大,一列列看下去,像是在看图画。

顾以宁以手握拳,在唇边清咳一声,眼眉舒展开来。

读书能明理。

翌年我欲往广陵做买卖,倘或有地头蛇前来滋事,若是不读书的话,我只能拿头上的下山猛虎、翻天巨蛟来吓唬他们。

读了书之后,我便能出口成章,怒斥其多行不义必自毙!地头蛇自觉惭愧,灰溜溜而去。

快哉!读书真快哉!烟雨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小舅舅的神情。

下午作完文章,顾瑁一口气看完,直赞她有科举之才,烟雨也觉得自己一气呵成,十分得意。

眼下小舅舅垂着眼眸在看,从侧面看他凝神注视的样子,仿佛也很是欣赏她的才华。

果不其然,顾以宁在桌案旁坐下,道了一声好。

作的很好。

他拿起桌案上的笔,微抬了下巴,耐心地看着她问道,我为你再添一句,可好?烟雨忙不迭地点头,小舅舅能为她增改批注,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最好第二日夫子能认出他的笔记,放过她。

顾以宁落笔,那字迹如仙露明珠,纵逸潇洒。

读书之后,我便知——大梁律法之教民榜文中有云,无故寻衅滋事者,鞭笞五十。

烟雨在桌案旁看着,只觉得更有底气,她觉得明日过关的概率无比的大,心下便像生了翅膀一般,扑棱棱地很是雀跃。

小舅舅,我好开心啊。

她趴在桌案上,仔细地去吹字迹上的墨汁,希望它干得快一些。

顾以宁将笔搁下,眉宇间波澜不起,无意一句问起:翌年要去广陵?烟雨仍旧趴在桌案上等墨汁干,闻言嗯了一声,我娘亲在广陵有几亩田地,一间小小的肆铺,她说我又是广陵人氏,该回到故土去。

所以今岁将一切打点好,翌年就去广陵了。

墨汁在竹宣上慢慢浸润凝结,小姑娘的声音绵软,带着些憧憬,我娘亲往金陵府衙去了好几回,想求一张户籍迁移的路引,可惜一直未成。

不过近些时日似乎有所松动……顾以宁嗯了一声,嗓音在马车中显得迟重,烟雨并未在意,只将作文章的纸仔细卷起来,再用发绳缠了一圈,开心地握在身前。

小舅舅,我走啦。

她是个讲礼节的小姑娘,这一时瞧见马车外石中涧垂手站着,知道小舅舅晚间还有事,这便欠了欠身,同他告别。

顾以宁颔首,小姑娘便脚步轻跃地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目送小舅舅。

黑榆木马车缓缓向前,车窗里小舅舅垂着眼睫,侧颜的弧线清隽,月色掠过去,显出沉金冷玉的质感。

出了顾家西府的正门,一路向狮子桥行驶,石中涧在马车旁随车,忽听车中公子唤了他一声,石中涧立时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一旁随侍,这便上了马车。

将此名帖交于金陵知府卞仲怀。

顾以宁淡声道。

石中涧应声,视线落在桌案上的拜帖,伸手拿过,静听吩咐。

有积善巷顾氏母女二人,欲迁往广陵居住,请合规发放路引。

顾以宁思忖道,旋即垂眸不语。

石中涧领命,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表姑娘若是迁往了广陵,那岂不是不能常常见到了?公子究竟在想什么呢?他不是多嘴之人,只拱手说是,面上却多了几分欲言又止。

顾以宁何其明锐,微抬眼,轻吐一句:诸事一切,按她心意。

公子素来万事万物藏于心,难得向人解释,石中涧只觉得受宠若惊,眉梢眼角便挂了几分忐忑。

狮子桥乃是金陵城除却秦淮河边第二个好去处,狮子楼便是其中最为知名的所在。

今夜整个狮子楼不接待宾客,只在二楼布了雅间,魏王梁帆悬意气风发,凭阑向外看。

二哥这回来的艰难,走的却轻松。

他旋转过身子来,向着里座笑道,皇父遣了一辆金碧辉煌的大船送你,可谓是风光无两。

那里间坐了一人,杯盏映了灯火的亮色,投射在他的眼眸里,摇曳晃动,显出不可捉摸的意味来。

金陵北地三千里,此一别又不知几时能再见。

齐王梁东序把玩手中杯盏,眸色含了一抹笑,本王早说不必送别,七弟今夜何意?梁帆悬笑道,不过是想请二哥尝一口响油鳝糊罢了。

响油鳝糊乃是金陵名吃,梁东序自打十八岁去了封地,便很难吃到地道的金陵名菜,来时他同皇父交谈时,曾顺口提了一句响油鳝糊,这老七魏王竟能记挂在心上,倒是令他心念微动。

梁东序哦了一声,道了一句:七弟有心了。

梁帆悬不过十八岁,正是少年英气勃发之时,他向那门外看了一眼,笑道,二哥何必愁眉苦脸,今儿我邀了顾阁臣来,只谈家事,不谈时局。

齐王梁东序眉间一跳,不动声色道:本王来金陵月余,也曾递上名帖,几番邀他见面却无果,竟不知七弟有这等面子。

天下交际,唯嘴甜可破,梁帆悬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本王唤他一声表哥,以兄弟相称,他自是拂不开面子。

梁东序不置可否。

顾以宁在朝中为官,从不与任何人结党,也不与朝臣私下来往。

今夜不仅如约赴宴,还同两位皇子共席,怕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想来东宫知晓这个消息,怕是要跳脚了。

梁帆悬倏地凑近梁东序,笑着问起他前些时日的风流轶事。

二哥这些天,白日里往宫中侍疾,夜晚在白鹭洲眠花宿柳,好不快活,小弟旁的都能理解,只是不知你在金陵设的寻物台,是怎么一回事?眠花宿柳不过是幌子,寻物倒是正儿八经紧要的。

梁东序饮下一杯酒,道,来金陵时被人搭救,只留下两样信物。

他说的言简意赅,梁帆宣却蹙眉不解,救你的人,除非是个女子,不然为何还要将那物遮挡起来,不给人随意相看。

梁东序不想同他多说其中细节,只扬起了眉,问,你有何家事同顾阁臣谈?一表三千里的表亲,能有什么家事?梁帆悬闻言却正了色,往那椅上坐了,母后给我指了位王妃,翌年就要嫁过来。

我同那一位姑娘见过面,是一位温雅娴淑的,可惜不是我心中所求。

既非我所愿,那我便要娶一位钟意的侧妃——梁东序唇角漾出一抹嗤笑。

既要面子光,又要里子亮。

七弟,若你心仪的这位姑娘是顾家人,我劝你打消同顾以宁问询的念头,没得在他面前丢人现眼。

梁帆悬闻言眉间便攒了一团郁气,看向梁东序:二哥何出此言?从前你那位嫂嫂,不也是太娘娘指给你的?我以为,你能体谅兄弟的苦楚。

是了,本王同王妃举案齐眉六年,直至王妃过世,都不曾纳半个侧妃。

梁东序悠然饮下指间一杯酒,有何苦楚?倘或你不喜欢,向皇后娘娘直言便是。

何必乖乖听从了,又要再纳侧妃?魏王妃何辜,顾家那位姑娘又何辜?梁帆悬坐下,有些郁气凝结眼眉。

他不想同这位七哥因这等小事闹得不愉快,只饮了一杯酒,缓了下心神。

二哥大约以为我想纳为侧妃的,是顾家正经的姑娘。

二哥想错了。

他勉强牵了牵唇角一笑,我已着人去打听了,那一位姑娘是顾家大归的姑奶奶收养的孩子,同顾家并无血脉关系,她在顾家活的谨慎卑微,前日她参加飞英花会,我偶然间看见她头上戴的发饰,非金非玉,竟是布做的小玩意儿,瞧上去实在可怜……齐王梁东序冷嗤一声:七弟当自己在演话本子呢?他同魏王梁帆悬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本就不愿同他多说,此时见他在此一事上纠结,更觉得不是一路,无话可说。

他既然不想同这位经年不见的七弟交心,这便沉默下来,一心瞧着杯盏里的酒出神,耳边还在听着魏王梁帆悬的念叨。

正心下不耐烦,却听雅间外有侍卫沉声禀报道:阁臣大人不来了。

魏王梁帆悬讶然一声,只觉得心头沉郁,齐王梁东序拿起筷箸,夹了一块长鱼,品尝一口道:好滋味。

第46章 .兔缺乌沉我对你只是见色起意,没有长……烟雨回到斜月山房时,月亮正挂了枝桠一角,她把手里的文章往怀里拢了拢,进了天井。

芳婆正在天井里捶打衣物,见姑娘进来了,忙擦了手迎上来。

姑奶奶叫人传信来,她在广济堂里同香茶姑娘坐一坐,一时再家来,叫您先睡,不必候着她。

烟雨点点头,乖巧地进了正堂。

娘亲在金陵没几个好友,香茶姨母姓屠,在积善巷街口开了一间医馆,叫做广济堂,因顾南音肩背有旧疾,常常去抓药理疗,同香茶姑娘无话不谈,于是成了至交好友。

芳婆跟了进来,为姑娘把五色糕团儿端上来,说起了白日的一桩怪事。

今儿不是月初嘛,云檀姑娘不在,老奴便代她往公中去领月例银子。

往常咱们山房上下五个人,拢共领九两银子,今儿公中竟给了十一两。

烟雨对这些庶务一窍不通,小口咬下糕团儿一角,大而化之道:那发财了啊!明儿我要吃四只酱鸭头。

她吃的专心,糕团儿好软糯啊。

芳婆知道姑娘对这些不在意,只得把疑虑放在心里。

今儿早晨,见月例多了二两,芳婆便多嘴问了一句,那账房先生便道,言说瑾大奶奶吩咐了,打这个月开始,给表姑娘发月例,故而多了二两。

芳婆更加意外了。

这个月才给姑娘发月例,那从前月月的二两银子打哪儿来的?斜月山房五个人,姑奶奶按着府里奶奶的规格,是五两银子,芳婆是府里经年的老人了,一个月一两,云檀和青缇共分一两,若是没有姑娘的月例,该是七两才是,缘何这十年来,月月都有姑娘的月例?芳婆接着又问了一句,那账房先生年纪大了,想了许久都没想起来,只说待他回忆回忆,想起来了再打发人往斜月山房里说一声儿。

芳婆把这些事儿按在心下不表,姑娘是个不管事的,还是等姑奶奶回来再说吧。

进了些甜点,青缇便侍候着姑娘进了卧房,烟雨午间睡了一时,这一会儿便不困,只同青缇在灯下坐了,一边儿裁料子,一边儿说着话。

瑁瑁说,她在糖坊巷有一家肆铺,从前卖字画亏的一塌糊涂,如今闲在那里,若是咱们能行,就合着伙开一家制艺店,一面儿售卖首饰头面,一面捎带手卖我做的这些小玩意儿。

青缇听着喜不自禁,瑁姑娘可真有意思,糖坊巷周遭全是各色食肆,在那里卖糖画儿还差不离。

她想着说话,咱们怎么不行,姑娘巧手天工,我打下手,一天总能做出一个有意思的来。

既然是捎带着卖,咱们就往精致里做,横竖只要些料子钱,是了,今岁在瑁瑁的铺子里攒着经验,等翌年去了广陵,咱们也能游刃有余了。

烟雨算着手头的钱,也不知道今儿娘亲去府衙问妥了没有……青缇就问起瑁姑娘的亲事来,瑁姑娘就比您大一些些,如何还没定下亲事呢?烟雨闻言顿了一下,想了想道:太主娘娘那么疼爱她,自然是看谁都不好。

就像娘亲那时候说的,女儿家在家里千珍万爱的,遇上个良人倒还好,若是碰上个没道理的,就受苦了。

青缇点头点的极为诚恳,似乎想到了什么,悄悄地凑在姑娘脸跟前儿说话:您想嫁个什么样儿的?手里的纱料像是蛰了手,烟雨一下子就顿住了。

要身量高高的,身姿像修竹一般俊逸挺拔,眉毛眼睛要生的极为英俊,鼻梁也必定要高高的……烟雨的眼前逐渐勾勒出一个样子,慢慢儿从溶溶光里走出来,是小舅舅啊。

她想到了这儿,双手捂住了脸,趴在桌上偷笑了好一会儿,才脸红红地同青缇头并着头说话:青缇,我以后也想生一个女儿,像娘亲疼我一样地疼爱她,给她取个乳名叫顾糕糕……青缇一下子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也趴在姑娘手边上闹她:小名儿便是小名儿,如何还姓顾呢?烟雨趴在灯下,挑了挑眉头,因为我娘亲姓顾呀,我的女儿自然随我娘亲姓!青缇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姑奶奶一定喜欢,可若是您以后的相公不喜欢顾糕糕这个名字呢?我觉得他一定会喜欢的!烟雨小小声说,趴在自己的臂弯偷偷笑。

青缇就闹她:奴婢觉得呀,顾糕糕这个名儿一听就圆滚滚的,像个吃饱了肚的猫儿,不大像有才学之人起出来的名字。

烟雨假装生气,哼了一声,扭过了脸不理青缇,青缇就戳了戳她,笑着说:是了是了,指不定有才学的人就喜欢这般可爱的乳名呢!烟雨于是在臂弯里好一阵偷笑,过一时才缓过来,在灯下捧着腮自语道:小舅舅今日在我的额头上,写了几个字,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青缇就轻笑,说来说去说的全是六公子,她好奇一问:都是有迹可循的呀,六爷写的时候你不去记笔顺么?烟雨讶然地张了张口,懊恼地敲敲自己的脑门。

都怪小舅舅生的太好看,我单盯着他的脸看了,忘记去记笔顺……青缇掩着口偷笑:您呀,可真是……主仆两个说着话,手里商量着画图、做样子,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不提,这一厢积善巷街口的广济堂外,屠香茶将顾南音送出了门,在门前嘱托了几句。

……湿气有些重,你瞧这回肩背上出了多少痧。

她是个高挑文静的女子,虽已三十出头,看上去却只如花信年纪,她拍了拍顾南音的手,若是身上没银子了,尽管向我来拿,金陵府衙上上下下黑心的紧,没个百十两下不来。

顾南音点了点头,抚了抚轻松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也攒下不少银钱,倒还能周全,关关难过关关过,当年和离那么难,不也捱过来了?她笑着同屠香茶道别,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现在有身家有倚靠,何必找男人?官媒那个杜大婶是个孬货,别搭理她。

屠香茶自是点头,将她送进了积善巷,才转身回了广济堂。

顾南音携着云檀慢慢走在积善巷,走没两步,却见巷子尽头抬过来一辆马车,马车前左右两边各栓了一只气死风,灯光随着马车行驶晃的厉害,两道死白的光直照过来,刺上眼睛。

顾南音以袖遮脸,同那马车擦身而过,那马车的帐帘忽地被风吹起一角,隐约瞧见一双熟悉的眼神,顾南音只觉得那人有些面熟,然而只有一瞬,全然想不到是谁。

她不是钻牛角尖之人,想不到就不去硬想,待那马车疾驰而过,便把衣袖放下来,向着顾家正门前走,问门房的顾安正关门,便温声问了一句,方才马车是谁家的?近几日因了梁太主娘娘缘故,顾府的仆妇见到顾南音都多了几分尊敬,听见顾南音问,顾安便躬着身道:回四姑奶奶的话,是太师府的马车,递的名帖是程,说是要拜见六爷。

他笑说,想是从前未交际过,所以不知道拜见六爷,一向是从鸡笼山那边的府门递拜帖。

顾南音知悉了,笑着应了,正想跨进门,云檀却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姑娘昨儿念念叨叨要吃巷子东口的鸭油烧饼,您这会儿买了,明儿早晨正好给姑娘做早点。

顾南音闻言哎呀一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就在巷子口竟也给忘了。

这下还得往积善巷的东口走,主仆二人相携着过去,那巷子口售卖鸭油烧饼的老头儿正要收摊儿,见顾南音来了,忙扬声唤了一句,还有六个,您包圆了吧!顾南音笑着应了一声,却见那街口转角,忽然负手走过来一人。

巷子里只有鸭油烧饼的摊子点了一盏灯,那人由街角转过来,在惨淡灯色里抬起眼睫,那一双眸深不见底,像是蕴藏了沉沉的烟霭。

娘子,这鸭油烧饼可好吃?顾南音怔住了,慢慢同云檀对视了一眼,只觉得脊背手臂上,都起了一层细栗。

那人生就了一张明秀的面庞,抛却那一日狼狈的装扮,今日只着一袭紫色锦袍,倒显出了卓绝的气度来。

他负手行至鸭油摊,步履不急不缓,慢慢等那鸭油烧饼包好,再拿在手中,唇畔始终挂着浅浅笑意。

顾南音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虚慢慢爬上心头,她向后看了看,跑是能跑,不过几十步,便能进顾家正门,可是若当真跑进了府,此人不就知晓她的来处?那便往广济堂跑?顾南音主意打定,牵了云檀的手便往积善巷的西头跑去,主仆二人一路狂奔,敲开了广济堂的门,躲在门后喘着息藏好。

香茶不明就里,肆铺早已关门,冷不防地主仆二人又敲门,当真叫人吓一跳。

也不知躲了多久,顾南音估摸着也有一炷香的时间了,这便瞧瞧将门栓打开,向外头看了一眼,只见巷子口青黑一片,一点儿人烟都没有。

没人才是好事,她放下心来,同香茶悄声道了别,静悄悄地踏出了广济堂的门槛,哪知下一刻手臂便被擎住,一股轻而缓的力量将她一瞬拽过去,旋即被人捉着手按在了墙壁上。

顾南音心知被那人逮了个当场,她是经过事的人,这会儿脖颈处被他的喘息灼烧着,她从慌乱中定下神来,睁开眼睛,正撞上他那一双深蔚的眼眸。

是宗衍。

他按着她的双手,将她抵在墙上,温腻的唇轻触着她的脖颈,再慢慢上移至脖颈,使她的脊背脖间起了一层的酥栗。

娘子,我从北地来,没吃过鸭油烧饼。

他吸吮了一下她的耳垂,嗓音轻的像呢喃,娘子给我尝一尝……他身上的气息犹如山间清溪,是好闻的,顾南音手被按住,这会儿在他的唇舌间躲避开来,劝他镇定。

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何苦寻不止?梁东序在她的脖间深吸了一口,慢慢又将唇移上她的唇,轻轻吮了一下,娘子那一日也是这么亲我的。

他看着她,眼尾慢慢地,慢慢地耷拉下来,有些落寞,又有些伤心,我的心交待在娘子手里,为何不能苦寻?顾南音只觉得震惊,她晃动双手,叫他放手,梁东序果然听话,颓然地将按住她双手的手垂下来。

不过是亲了你几口罢了,不至于走心。

她只想快些打发他,见他还是个能讲道理的,这便软了几分心肠,我对你不过是一时的见色起意,并没有要长久的打算,今日你既然找来了,我就同你说个明白。

你想要什么,这一时全说出来,倘或我能满足的,便满足你。

只一宗,从今往后不能再寻我。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这程子办事需要银钱打点,要钱是没有的。

梁东序的眼神愈发有些伤心了,他寂然一时,忽地单膝跪地,拉住了顾南音的一只手,道:我苦苦寻找娘子一月有余,不是用银钱能打发的。

我想求娘子嫁给我。

他无视顾南音震惊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在北地,娘子便等同于夫人,我这辈子除了你没唤过谁娘子。

顾南音斩钉截铁地拒绝,她放开他的手,道:我此生不会再嫁,这一宗应不了你。

梁东序也不接言,忽问道:怎么样娘子才能应下?金山银山?权势滔天?顾南音忽然觉得这人诚心地有些可爱,可惜她绝没有同他长久的打算,只摇了摇头道:怎么样都应不下。

我至多,只能请你吃一块鸭油烧饼。

这一厢顾南音忙着解决自己惹下来的债务,那一头烟雨沐浴之后,窝进了软被里,青缇也在床边榻上躺下,同姑娘说着方才未尽的话题。

忽听得外头遥遥的有叩门声,烟雨眼睛亮亮的,小声儿说,是娘亲来了!说着就要跳下床。

青缇忙叫住她,姑奶奶若是知道您这会儿不睡,又该唠叨您了。

烟雨抬头看了看窗子里的那一弯月,是呀,夜很深了,娘亲若是知道她还没睡,一定要担心她心里是不是藏了事。

于是只悄悄地走到了窗下,托了腮望着窗外的月亮。

小舅舅说要背她去偷月亮,想想就觉得有意思,虽然知道偷月亮是不成的,可若是能被小舅舅背着,想想就觉得很开心。

初一的月亮弯的像一条细细的线,就挂在墙外的树梢上,烟雨披着发坐在窗前,望着望着,忽然就望见了小舅舅的脸。

没做梦啊……她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小舅舅好看的面庞还是没消失,是真的。

烟雨喜的站起身,惊喜地说,您怎么来了?是来背我去偷月亮么?顾以宁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一物递了进来。

烟雨接了过来,低头看,竟是一方檀木漆盒,缝隙处透着莹莹的一线光,烟雨顿生好奇之心,将漆盒的盖子慢慢打开。

溶溶的光晕一瞬将周遭点亮,然而却并不刺眼,透过温柔的光色去看那漆盒,一颗浑圆的珠子躺在其间,那颜色温润、眀亮,光明如烛。

是明月珠?烟雨讶异极了,将夜明珠从漆盒中取出来,捧在手上,凑近在眼前看。

小舅舅……她被这颗奇异而美丽的珠子震撼到了,久久才喃喃轻问了一句,这是书上的明月珠?顾以宁的眸中倒映着一轮明月,他嗯了一声,嗓音有如温柔的良夜。

给你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