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额角的那个吻,轻缓而迅疾,烟雨的心头骤跳,抬头望住了小舅舅,正呼吸微喘,顾瑁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濛濛,你人呢?这一声喊,霎时烟雨吓得,一下子从小舅舅怀里弹出来,来不及去看他的眼睛,逃也似的奔出了院子,顾瑁正回头寻她,见她脸红红地跑出来,这便扶住了她,奇怪地问道:我一回头,人不见了。
烟雨无措地将手里的账簿拿出来遮掩,迟疑道:太重了,掉在了地上……我找来着。
顾瑁就挽着她的手走,笑着同她逗趣儿,我还以为你被黑风老妖给抓走了呢!她一边儿走一边儿说道,这一时四姨母该同太婆婆说完了吧?咱们去瞧瞧,顺便谢过太婆婆为咱们的肆铺赚钱。
烟雨点了点头,心里头盘旋着一些念头,迟疑了好一时,这才顿住了脚步,认真地看着顾瑁说:瑁瑁,明质初很好很好,但我不喜欢,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将他同我扯在一处啊?顾瑁啊了一声,回身望住了烟雨的神情,见她十分认真的样子,立时就觉察出来自己的大大咧咧来,她的面上就有了歉意,诚恳地握住了烟雨的手,连说了好几声对不住。
以后我再也不那样说了……看着顾瑁满含歉意的眼神,烟雨就觉得很难过,对朋友直言不讳,可又害怕这样的直言不讳,会伤害到朋友的自尊心,她摸了摸顾瑁的小手,有点歉疚地说:我这样说,你不会不高兴?顾瑁忙不迭地摇头,认真地对着烟雨说:以后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说的不好的,你要立刻告诉我,可千万不能在心里偷偷生我的气……顾瑁这样说,烟雨便高兴起来,两个女孩子就一路牵着手,走到了正厅廊下,丫头进去通传了,便听梁太主在里头唤她们进去,声音带了几分喜悦。
烟雨心头忐忑,忙把手里的账簿递给了青缇,这便郑重其事地进了正厅。
正厅里,娘亲正端坐着,见她进来,温柔的一笑,可烟雨却瞧见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登时就有些慌乱了,再往上看,梁太主正温慈地看着她,招手唤她过去。
烟雨依言走到了梁太主的面前,梁太主瞧了瞧她纤柔可爱的面庞,笑着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将一圈金手钏,推到了她的腕子上。
金手钏很有几分份量,坠在腕子上沉沉的,烟雨低头仔细看,是那一日小舅舅想要送给她的那个,坠着精巧金球的金手钏。
她心里慌慌的,有些忐忑,只拿指腹摩挲了一下金手钏,不知道该说什么,梁太主却笑着拍拍她的手,将她的衣袖放下来,笑着说:快收起来,可别叫顾瑁瞧见了,仔细她同你抢。
一句话说的顾南音掩口笑了起来,顾瑁不服气,凑上来看,笑嘻嘻地说:我不同你抢这个,可是明儿太婆婆得再送我一个更好的,要起码十斤重的金项链。
梁太主笑的合不拢嘴,点着她的额头笑骂她:十斤重的金项链?你也不怕戴不动?仔细背压弯了像个小乌龟。
您只管给,一百斤的我也戴得住!顾瑁笑嘻嘻。
笑过闹过,梁太主就拍了拍烟雨的手,翻了年该十六了吧?今年要在广陵过年了,明年再来我这里,就是个大姑娘了。
突然说起回广陵的话,烟雨不明白什么意思,回身看了看娘亲,娘亲笑着说是:入了秋就回广陵去,再有两个月,那边的宅子就拾掇好了,冬日里住着也舒服。
烟雨就觉得很突然,心里就有些慌起来。
是,是说要回广陵去了,这是一直以来的心愿,可眼下走了,就见不到小舅舅了啊……她正慌乱着,顾瑁就嚷起来,入秋了回广陵?为什么?这里不就是濛濛的家?去哪儿啊?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带了一点儿哭腔。
梁太主就看着她说道:你四姨母在广陵立了户,可不得回广陵去?烟雨的家啊,在广陵吗,她如今在咱们家啊,是客居。
烟雨闻言,鼻子就有些微酸,顾瑁更是难过了,蹙着眉头,道:您怎么突然这样说话了啊,四姨母不是顾家的女儿吗?濛濛就是咱们家的姑娘……她回身冲着烟雨小声说,濛濛,你别难过啊,太婆婆说这话一定是另有深意……她也编不下去了,抹了抹眼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气去了。
顾南音觉察到了女儿的委屈,这便笑着站起身,搂着女儿的肩头,向着梁太主欠了欠身,笑着说:小孩子听不分明,往后就懂了。
烟雨被娘亲搂在怀里,入秋了就不能见到小舅舅的感受在心头萦绕,她耷拉着眉眼,看了看顾瑁。
顾南音就向着顾瑁说道:瑁儿,我们入秋了才走,我叫濛濛这一个多月里常来寻你玩儿成不成?顾瑁垂头丧气地,也不说话。
顾南音就向梁太主道了别,牵着女儿的手,慢慢向外走了。
娘两个一路走着,明亮亮的月光晒在脚下的一方土,烟雨垂头丧气地,娘亲却不慌不忙地走着,甚至脚步还有一些雀跃。
快到山下了,烟雨终于忍不住了,掉着眼泪问她:不是说明儿过年时才回广陵的吗?如何入秋了就走?顾南音心情很雀跃,眉眼都往上飞扬着,听见女儿问,愈发逗弄起她来了。
过了年再回去,可就来不及了。
广陵的房子才拾掇好,床铺被褥桌椅家具都要重新置办,再过半年积聚点儿人气,半年我都嫌短!她说着说着,就发起愁来了,家里的拾掇好了,还要置办嫁妆,嫁给这样的好人家儿,少说都要四五十抬嫁妆,这……烟雨在一旁只觉得云里雾里的,似乎听懂了什么,心里咚咚乱跳,拭了拭眼泪,怔忡地望向娘亲,您说什么呢?是给我置办嫁妆么?顾南音正愁着手头的银钱不够,猛听得女儿这样问,乜了她一眼:我有几个女儿够这样折腾啊?回广陵做什么?回广陵待嫁啊?有住在人家家里待嫁的么?我的傻孩子啊。
烟雨又惊又喜,托住了娘亲的手肘问起来:太主娘娘叫您去,是说我的亲事么?她心里忐忑极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想的那个人。
顾南音唏嘘起来,同身旁一样唏嘘的云檀对视了一眼:你说我前阵子愁什么呢?就该直接同六从弟问明白才是。
烟雨听到六从弟三个字,已然觉得头重脚轻的,欣喜打心底一点儿一点地冒出来。
顾南音唏嘘过了,握住了烟雨的手,叫她小心脚下的台阶:今儿太主娘娘将我叫过去,正是同我说这个事,直说过些时日,叫咱们搬到顾家老宅去,遣人上门来提亲,天老爷啊,我就知道,我这样好的女儿,就该有这样的造化……娘亲后头的话,烟雨已然听不进去了,只头懵懵地往前走。
今日下午小舅舅才同她说要提亲,晚间就知会了太主娘娘和自家娘亲么?她的鼻端酸酸的,原来小舅舅是真的要娶她啊,虽然到现在也没听他说一句喜欢她,可太主娘娘都这样同娘亲说定了,那还能出错吗?她吸了吸鼻子,娘亲听见了,哄了哄她:前些日子我听说,打咱们来府里起,你的月钱就是从他的账上走的,我便知晓了他对你的心意……烟雨闻言,更是心里起了涟漪,眼睛里就浮泛起一层水雾来,再也瞧不清楚前面的路了,顾南音挽着女儿的手向上走,慢慢走着,回到了斜月山房。
这一夜顾南音又同女儿说了一宿的话,到了第二日一大早,顾南音便往顾家老宅去了。
梁太主派来的人正将老宅的厢房收拾出来,顾南音便要瞧一瞧进度,将将踏进垂花门,忽见几个仆妇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差点儿将顾南音撞上。
云檀就扯了其中一位仆妇问道: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一个婆子见顾南音气度不凡,这便稳了稳心神,恭敬道:前几日老宅西厢房安置了一位老妇人,瞧着平时的样子是好的,可总有一两个时辰发癫,不管是什么尖的、利的,拿起来就挥,这几日将她手里的尖利物件儿都收起来了,她就做那儿一动不动,要咱们放她出去。
奴婢哪儿敢啊……顾南音就想着也许是大房二房家宅里的阴私事,她也不便过问,这便想绕过去,哪知道正欲提脚走,忽见得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约莫六七十岁上下的老妇人飞也似的冲出来,后头跟了三五个仆妇再追。
眼看着就在顾南音面前捉到了,那老妇人忽然就跪倒在地了,向着后头几个仆妇求饶,口中凄凄地哭着,听着声音直叫人心疼。
我女儿啊,身娇体弱哪里能吃那样的苦啊,她一个小匣子①,没吃没喝没人管要死掉的啊,你们放过我好不好啊,我得去找她……第67章 .沤珠槿艳(已修)爱一个人就不要把她……一个母亲,最是听不得有关于孩子的事,顾南音瞧着她的样子,心里登时就起了怜惜之情,只叫退那几个仆妇,往前走,扶起了那老妇人。
周遭的仆妇虽不识得顾南音,可能来老宅的,又穿着打扮不俗,这便都默默地退在了一边。
顾南音扶起了老妇人,俯下身子为老妇人拂了拂膝上的尘土,这才温和地望着她,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大约是感受到了顾南音的善意,那老妇人拿衣袖擦了擦眼泪,只将一双老迈的眼睛看向了她,有些茫然的样子。
我要找我女儿去……她喃喃,好一会儿似乎恢复了神智,目光渐渐清明起来,木然地指了指身后的小院儿。
她看着顾南音,顾南音便仔细看了她的样子。
一头白了大半的头发,却不凌乱,在后头挽了低低的圆髻,肤色黢黑,两腮的肉都挂了下来,很是老迈的样子,但实际上她的五官很秀美,能瞧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
顾南音搀着她往小院儿里走,嘴里说着劝慰她的话,……这里的主家将你安置在这儿,必是待你好的,不叫你出去呢,也是怕你找不回来,你家女儿多大了,是往哪儿去了?老妇人似乎是渐渐恢复了神智,听见了顾南音这般问,忽地就噤声了,只由着她搀着自己往院里走,好一时才勉强道:……老妇也是失心疯了,我那女儿死了快小十年了,我却还一发癫,就只记得她小匣子时候的样子,一有不满意的,就扑通往地上一趴,嚎的惊天动地的……顾南音听着,想着她方才的样子,倒也是能理解——人老了老了,常常只记着长远的事,而不记得眼前。
她言语上附和着,过几日这里拾掇好了,我就同我女儿住过来,你若是长久地住在这儿,咱们可以在一处说说话。
这老妇人瞧着顾南音说话温和,便点了点头,倒不是很抵触的样子,见前头是她所居的屋子里,只一味地进去了,倒也不言语一声。
顾南音望着她蹒跚的背影,没有六十也有七十了,一边想着一边往西院里去,旁边便有个一直跟随的仆妇道:……是前日石大爷送过来的老夫人,待她很是恭敬的样子,只说要咱们好好地侍候她,老夫人平时倒还很安稳,只是总想着往外跑。
尤其是一日之间,总有小半个时辰发噫症,方才整好叫您给撞见了。
石大爷?可是西府六爷手下的长随石中涧?顾南音问道,见仆妇点头应是,这便留了个心眼。
说话间,她领着芳婆进了院子,虽常年没人居住,倒是维护的很好,只要稍稍拾掇一番,便可随时入住。
她在正厅里坐了坐,同芳婆说起话来。
……说来可真是太顺利了,任谁都想不到,濛濛竟能同顾以宁有了这样的机缘。
她想到昨晚同梁太主的谈话,愈发觉出来造化的不可思议来。
听说昨儿下午,琅琊公主来闹了这么一遭,到了晚间,梁太主就同您说了这个事。
芳婆思忖一时,前些时日还听说,那北地的吕姑娘还在往金陵来的路上,如何忽然就同咱们家姑娘定下了婚约?顾南音闻言抬起了头,目色有些犹疑:你是说,匆匆同咱们定下了婚约,说不得是为了推拒琅琊公主?她觉得应该不是,思量来去,吕姑娘到不了,只能拿咱们濛濛当筏子?可倘或是这样的话,何至于将我叫过去,这么郑重其事地谈这一宗?更不会为咱们把所有的事儿都考量到……顾南音也有些不确定了,眉头紧紧地蹙起来,且往后瞧吧,顾以宁那样光风霁月之人,若是自己不情愿的事,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芳婆点了点头。
这亲事定不下时着急,定下来了也上火,也许只有到姑娘平平安安八十岁的时候,姑奶奶才能真正放下心来吧。
顾南音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发愁的事还有很多。
手头上的现银大约有个两千两,金陵的肆铺买了一间,广陵的农田算起来有个六亩,金银首饰存了两盒子,这能凑个两抬,斗橱衣柜这些家具凑个六抬……盘算来盘算去,手头就很拮据。
不得不说,自己家的姑娘的确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姑娘,可当真嫁娶了,旁人也不会瞧女儿这个人,而是将眼睛盯住家世背景,瞧那一抬一抬的嫁妆了。
顾南音就觉得很对不起濛濛,拮据了十年,却也只攒下这么点家底,倒让她羞惭起来。
芳婆就安慰自家姑奶奶道,这些现银,还是咱们娘几个每日里做针线活儿攒下来的——再不济,往广济堂香茶姑娘那里周转一下,往后抵了银钱还给她。
只能这样了。
顾南音叹了一口气,香茶同她是十数年的挚交,也知道她为着女儿攒嫁妆耗尽了心神,必是会出手相助的。
顾南音在雍睦里的顾家老宅里拾掇不提,这一头烟雨晓起了,坐在镜前,由着青缇为她梳妆。
昨儿瞧了一眼抱上来的账簿,就将烟雨看的咋舌。
如今是七月,这本账簿便是上半年的出息,翻开来去看,农庄、田地、肆铺、甚至还有镖局的生意,分门别类地十页一张记着,烟雨虽是个术数上有天赋的,仍看的是头晕眼花,只略翻了翻便搁下了。
昨儿小舅舅说,要她来他的书房理账,再加上昨夜娘亲同她说的那些,烟雨一大早便起来了,心比人先走了一步,往山下西府飞去了。
于是一切收拾停当,上午在家里将哉生魄的订单捋了一遍,便到了午间,用了午餐小睡了一时,便往山下去了。
经过烟外月的时候,就见着东府几位姑娘正从里头出来,见是烟雨,顾玳顾珑便同她见了个礼,寒暄了几句。
顾珑就问她的去处,烟雨笑着说,去西府找顾瑁玩儿。
顾珑同烟雨相熟一些,凑过来同她说话:你同瑁姐姐要好,你去打听打听,昨儿宁叔父的事。
烟雨的心在腔子里窜动了一下,迟疑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顾珑便讶异地看着她,整个顾家都传开了,宁叔父为了推拒琅琊公主,编了个意中人出来,人人都想知道这意中人是谁。
甜蜜漫上心头,烟雨只浅浅地笑了笑,顾玳在一旁道,我怎么瞧着,是宁叔父为了保护吕家姑娘,才硬生生编出来的意中人?烟雨的心咯噔一声跳,望住了顾玳。
顾玳见两个人都认真在听,这边来了兴趣,唤她们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细细分析起来。
昨儿公主一开始就兴师问罪的,问是不是吕家姑娘,看那个架势,大有□□母一说是,她就去寻吕家姑娘的麻烦去的意思,你们没看到,□□母一开始怎么都不承认是她来着顾珑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声是,是了,爱一个人就不能为她树敌啊?方才西门那里传来的消息可听着了?吕家姑娘今晚就到金陵——倘或不同人家结亲,非亲非故的,千里迢迢地来咱们家做什么?烟雨的心一瞬沉入了谷底,又听顾玳继续分析,我想着呀,也许是宁叔父为了保护吕家姑娘,这才编造了一个意中人出来,等琅琊公主这股子劲头过去,明年后年的,就把吕家姑娘娶进门——反正三年五年的,宁叔父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年。
顾珑点着头赞同,倘或真是这样,宁叔父可真是深情一人啊。
她拉拉烟雨,你一时再去问问顾瑁,瞧瞧是不是这样?问到了,记得差人来叫咱们。
自打上一回太主娘娘领着烟雨从东府走了一遭,东府的姑娘们原本瞧不上烟雨的,现下都试着同她结交起来,如今同她这般说一说府里的传闻,也算是同她结交的手段。
烟雨极力忍耐住心里的失落和伤心,匆匆地同顾玳和顾珑道了别,再往西府小舅舅的书房里去,只有那个叫种菱的侍女在院中扫洒,见烟雨来了,福了福身道了一声表姑娘安,公子寅时二刻便往宫里去了,许是政务繁忙,这会儿还没回来。
烟雨就很失落,抬头看了看鸦雀快要还巢的暮色,往小舅舅的书房里坐了一时。
等来等去,外头的天都快黑了,小舅舅还是没回来,烟雨心里生起了惴惴不安,泰半是因了顾玳和顾珑的话。
往那桌案上一看,倒有个写着丙寅年顺安五年南直隶宣州府的卷宗,烟雨瞧见字就头疼,将账簿放在了小舅舅的桌上,闷闷不乐地往外去了。
将将行至东西交界的地方,却见那西府的大门大开,有两辆朱漆红木的马车停在外头,门房迎上前去,恭敬地唤了一声姑太太、吕姑娘。
但见一位姿容秀美的女子,并一位仪态万方的贵妇人一道儿进来,由仆妇围簇着,往西府的方向款款而行。
烟雨远远地瞧着,心里猜测着那位姑娘的身份。
她的心里霎时就掀起了波澜,青缇挽上了姑娘的手,催着她走。
于是烟雨心有千结地收回了视线,却在余光里,见着了一位身形颀秀的清嘉男子正扬步而进,门房躬身向他问安,指了吕姑娘而去的身影,似乎在向顾以宁回禀着什么。
小舅舅为什么随在吕姑娘的后头回来?莫不是去接她们了?想到这儿,烟雨就觉得浑身发凉,艰难地往门前再看一眼,却正见到小舅舅往这里望过来。
撞上那两道静深而温和的视线,烟雨心里别扭着,霎时就挪开了,脚下迈了开来,提着裙子往东府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