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金陵有个小舅舅 > 第115章 .猫爪心事我也觉得我做的很好

第115章 .猫爪心事我也觉得我做的很好

2025-04-02 00:57:49

烟雨搀过了娘亲,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上了龙车,梁东序便在后头跟着,命人传随行的太医过来。

顾南音干咳了一阵儿,饮了一盏清茶,胸口那阵烦闷方才好了一些,抬头望了望满眼关切的女儿,心头歉疚顿起。

她虽从未生养过,到底还是知道一些妇人家的常识,算着日子,上一回也就是在一个多月前。

她既没有同梁东序长久的打算,故而每一回都是叫云檀往香茶那里去,讨一包避子汤的药材,回去消消停停地煎服下,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时的感受真真切切地,倒像真是有了一般。

她呆愣着不说话,只将女儿的手握在手里摩挲了一时,才看了一眼梁东序。

梁东序正满脸焦虑地看着她,见顾南音看过来,忙凑了过来,坐在顾南音的身边儿。

濛濛,方才是爹爹的错儿,叫你娘亲负我来着……他向着烟雨急切切地说道,你别担心,朕这就叫人给你娘亲把脉问诊。

陛下自称爹爹委实自然,却叫烟雨僵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娘亲,再看了看陛下,点点头。

在车上的时候,娘亲就总打盹,许是没休息好……她见陛下闻言神情放松了几分,便又小声道,您以后可别这样了……梁东序哪里又有不依的,只一味地点头,是是,总是爹爹的不小心,以后定当一万个仔细。

顾南音在一旁有些烦闷。

既去叫太医了,倘或有孕,那必是瞒不过濛濛——她也不想瞒,倒不如自己先同女儿说个清楚。

想到这儿,顾南音便舒了一口气,抬眼看梁东序:我同女儿说几句话,你去车外站一站。

娘子的吩咐,对梁东序而言那便是金科玉律,他应了一声,一提脚便跳下了龙车,临下去前,看见那小女儿濛濛把脑袋钻进了娘子的怀里拱来拱去,娘子就满眼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梁东序若有所思:学到了学到了,下一回他也要拱进娘子的怀里撒娇。

顾南音见梁东序下了车,这便抚了抚烟雨的发,柔声道:濛濛,若是娘亲有了身孕,你会怎么想?烟雨闻言,像个兔子一样从娘亲的怀里竖了起来,眼睛亮晶晶。

当真?那我做的那些小发饰可有人戴了!她数着手指头,除了给哉生魄供货的几样,我又新做了一只小小的梅子,正好给妹妹戴……她满眼憧憬,娘亲,等妹妹来了,我给她缝小衣裳小鞋子,发饰一日一换,总叫她每一日都换新的。

小女儿的声音稚柔而轻缓,其间的兴奋却掩藏不住,顾南音听着听着就湿了眼眶。

好濛濛,娘亲就知道你最贴心。

她拭泪,转而笑了起来,你哪会做什么小衣裳小鞋子,还是得芳婆来。

烟雨还兀自开心着,娘亲的眼睛一笑弯弯的,月牙一样,可惜我不是,倘或妹妹也是这样爱笑的眼睛,该有多漂亮啊。

顾南音就笑,梁东序倒是个十足英俊的样貌,当初她也是冲着他的面孔才走错一步,倘或生了女儿,应当是很漂亮,就是不知像不像她的弯弯眼了。

她想到这儿,忽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不问妹妹的爹爹是谁?虽说方才同烟雨说了梁东序的事,这一时她再问就有些多此一举,烟雨却满不在乎:谁是妹妹的爹爹有什么重要的。

顾南音原本有些许忐忑的心便也落下了,娘俩儿正笑着,外头就想起来太医觐见的声音,未几,梁东序在车外就问了一声:娘子,太医来了。

烟雨就替娘亲应了一声,梁东序就领着太医上来了。

那太医是素日里随行的,姓江,他规规矩矩地向顾南音行了礼物,这才把起脉来。

烟雨有些担心地陪在娘亲身边,梁东序坐在椅上,双手撑着膝头,身子前倾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良久,这江太医才蹙着眉沉吟了一时,方才沉声道:依臣把脉可见,娘娘脉象往来流利,少阴脉脉动如滚珠,臣判断为喜脉。

只是许是时日尚短的缘故,脉象并不清晰,还要继续诊脉才是。

一时间室中空寂无语,梁东序呆住了,缓缓将视线落在顾南音的身上。

太医却步下车,烟雨还未及笑,陛下却一下子扑在了顾南音的身前,眼眶红了一圈。

娘子,对不住……他扶着顾南音的膝头,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他无比开心顾南音能有他的孩子,可他又担心娘子并不想要他的孩子,甚至担心娘子会不会因孩子从而生出自己被绑住的念头……他哽咽了,这个样子烟雨哪里见过,在一旁怔忡着,顾南音哪里瞧不出梁东序的所思所想,叹了一口气。

你别怕。

我是高兴的。

梁东序眼眸里的担忧霎时便被欣喜若狂掩盖,他半跪在地上,一下子就抱住了顾南音的腰,在她的身前无声地哭了起来。

烟雨觉得很尴尬,偷偷同娘亲对了个眼神,娘亲便无奈一笑,示意她下去。

烟雨又是高兴又是如释重负,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台阶旁,再一回头看,脚下便踩了个空,可下一瞬便被一人接住了,稳稳地扶她落了地。

江风转冷,雨色朦胧里一人清肃而站,偶有细风挟雨吹过,为他清绝的侧脸晕染了几分柔润。

烟雨从踩空的后怕里回过神来,见是顾以宁,直开心地原地跳了跳。

您是专程在这里等我的么?她高兴极了,仰头笑向他,我还以为您去看宝箱了呢?不对,您来陛下的龙车这里,一定是觐见陛下的吧?小女儿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顾以宁一笑,撑起了一把伞,将她遮住。

我是专程来等你的。

他既有耐心地解答她的问题,方才陛下有一宗事吩咐我,岂料陛下自己解决了。

宝箱那里,我正要去看,同去?能同小舅舅一道儿,做什么事儿都有趣儿,烟雨忙不迭地点了头,随着小舅舅的脚步,慢慢往高墙那里走去。

雨夜的土地湿软泥泞,烟雨一边走一边不免低头看,自己的绣鞋头已经是一片泥污,再去看小舅舅的袍角和偶尔露出来的靴尖,仍是干干净净的模样。

您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一点儿泥污都不沾……您是小猫儿嘛?轻手轻脚的。

她仰着头瞧他,问话问的有趣儿。

顾以宁撑伞缓行,闻言轻笑一声。

也许是。

猫儿爪子里有肉垫,防滑消声,你该是最了解的。

他同她递着话,忽的轻顿住了脚步,侧身看向烟雨。

你还记得吗,你的小猫儿爪?烟雨停住脚步,仰头看他,眼睛里有一些不解,说记得。

于是顾以宁从袖袋里,取出了五枚粉嫩可爱的小猫儿爪子,摊在手心里给烟雨看。

你百爪挠头的心事,还在吗?烟雨呀了一声,踮起脚去数小舅舅手里的小猫儿爪子,只觉得甜蜜记忆浮上心头。

她想着,取走了第一枚猫儿爪子。

娘亲能平平安安的,这是第一宗。

她将第一枚猫儿爪戴在了发间,眼睛亮亮地望住了顾以宁。

同芩夫子学完一整本《草木制染》,这个还没有……她自语着,纤细的手指尖点上了第二枚猫儿爪,同娘亲自立门户,这个算是做到了吧……她思忖着,又将手指尖点上了第三枚猫儿爪,赧色便浮上了面颊,她踮踮脚,笑着对上了小舅舅温和的眼神。

时时刻刻惦念着您,想同您长长久久地在一处……这个还没做到。

顾以宁失笑,我是要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处,也时时刻刻地惦念着你……小女儿眨巴眨巴大眼睛,顾以宁清咳一声,了然,笑道:的确,还差一步。

烟雨点头,赞同道:对啊,还差洞房花烛夜那一步。

她说的及其认真,顾以宁手里的伞晃了晃,眼睛里浮泛了浅浅一层宠溺的笑。

你呀……烟雨点点最后一枚小猫儿爪,若有所思。

最后一宗心事,我从哪里来,我遭遇了什么……她的声音静下去,方才还俏皮灵动的眉眼安静了几分,她仰头,认真地看向顾以宁,小舅舅,我做的好吗?顾以宁知道她在说什么,认真地望住了她,点头。

你做的很好。

烟雨想到这些时日以来的纷繁思绪,只觉得鼻头微酸。

诚然,她五岁后不曾经历过岁月的折磨,也不曾见识过人世间的阴暗,被娘亲好好地护在了羽翼之下,不谙世情,天真无邪。

可当记忆觉醒,五岁前姆妈疼爱她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脑海,想到那一晚母亲所遭受的痛苦,她怎能原谅那个所谓的生身之父。

她对他,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没有,也不可能有,只有满心的仇恨与恨之入骨的切齿之仇。

她仰头,认真地看着顾以宁。

我也觉得我做的很好。

第116章 .生意进度我同你说个事儿,你千万要稳……巨大货船安静地停泊在江岸边,在无边的黑夜笼罩下,恍若巨兽。

巨兽怀抱着铁箱,那重量委实可观,直将船身压的没入了江中大半。

船下守卫森严,船上只有寥寥数人。

烟雨搀着裴老夫人,陛下扶着顾南音,那宝箱之侧,顾以宁眉眼静深,低声道:熄灭灯火。

于是船上的灯火鳞次熄灭,世界陷入了黑寂中,随着顾以宁的一声启箱,石中涧领着数十护卫用尽力气抬起了巨大铁箱的盖子。

就在那铁箱之盖开启的一瞬间,金灿灿的光倏忽而起,直将周遭照亮如白昼。

整整齐齐的金条垒了满箱,每一条与每一条之间严丝合缝,压的夯实,饶是坐拥天下的梁东序都深吸了一口气。

翻阅方面的卷宗,江南首富严家家产巨万,抄家时一共抄得五百万两白银、两百万两黄金,两千间房屋,九千公顷的田地,以及62处肆铺等,已然震惊天下,万没料到严恪隐匿起来的,竟还有如此之多。

此船乃是御船,可载重七千石,依着船身没水的程度,这铁箱里的金子少说也有万钧。

此时就地清点不太现实,倘或铺陈开来,估计算到清晨都清点不出来。

顾以宁命人将铁箱盖放下,待四周点起灯来,向陛下启言。

……不若在宝箱运抵龙潭之后,再行清点。

梁东序颔首,看向站在一边的烟雨,听濛濛的。

烟雨闻言便点了点头,看了看祖母,道:婆婆觉得如何?裴老夫人哪里有不同意的,拭泪道:如此巨富,凭咱们娘几个是决然护不住的,有陛下这般关切着,咱们怎么都好。

既是如此,顾以宁也不多言,只安排船只启航,一路顺风顺水地往金陵龙潭港驶去。

因是御船,前后都有船只开道护卫,到了第二日的清早便到了龙潭港。

因户部尚书总管着银库,故而这一次清点严家这份财产,便交与了户部尚书尉守成,他虽不知这笔巨富的来历,但想着终归要归入国库,这便又上心几分,亲领着十二名度支令,耐下了性子清点,一直点了两昼夜,才将这笔钱财理清。

黄金的数目惊人,每一根金条重约十两,共计三万根,总数便是三十万两。

箱底的盒中,又有存与广陵日晟昌银楼的六十余万两银票,虽已掩埋了十年,但因是由桑皮纸制作的缘故,又被严密封存,故而完好如新。

户部尚书尉守成心满意足地将数目上报,却又得知这些钱财都要归于陛下的内库,登时就有些失望。

这一日烟雨正在梅庵的宅子里,临着窗子给未出世的妹妹做发饰,忽听得青缇在外头唤姑娘,忙搁下手里的活计,往屋外走去。

阮庸垂着手进来,见烟雨出来,忙跪地请安,高呼了一声千岁万安。

因陛下的登基大典还未举行,故而也不曾开始封赏故旧,虽陛下身边人都知烟雨将被封公主,但因还未有正式的诏书下来,所以阮庸便唤烟雨做千岁。

烟雨不惯这样的称呼,只清浅一笑,问起阮庸的来意。

阮庸便不急不慢的向着烟雨,传达了陛下的意思。

千岁的银钱清点出来了,共计三十万两黄金,六十万两的白银。

说起来倒好笑,那广陵日晟昌票号乍听要取出来六十万两银子,哪里肯依,百般刁难,后来罗步帅出马,那掌柜听说是天家存入的,便乖觉了,调了六家票号,才将六十万两的白银取出来。

对于烟雨来说,三十万两的黄金已然是天文数字,更别提还有六十万两的白银,她闻听之后便有几分不安。

这些银钱,陛下是如何安排的?阮庸一脸诧异,旋即又笑道:这是千岁您的财产,陛下只替您保护了一程,如今就要物归原主了。

陛下,选定了慈航桥左近的地方,正着人给您建造府邸呢,那里圈出了一块地做库房,现下正在开挖,这几日就会陆陆续续地将这些金银运过去——烟雨倒是听娘亲说了,陛下为她选址建造府邸的事,此时却觉得十分的不真实,蹙着眉一时不吭声了。

阮庸很是关切千岁殿下,此时瞧她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您瞧着不大高兴啊,可有什么心事,奴婢给您带回去,呈奏给陛下?烟雨闻言益发有些发愁,思忖着说道:……我在想,如今我家财万贯,今儿晚上是叫绿柳居的席面好,还是水云楼的席面好?这两间酒楼在金陵颇有名气,阮庸知道千岁是在同她逗闷子,笑着应声。

这个您愁不着。

陛下说了,今晚的席面由宫里送过来,老夫人那里另赏了一道松茸海参,您这里是蟹粉花胶,娘娘那里是一道瑶柱鲍仔,总叫您府上吃的舒心。

他说着话,又从手里袖袋取出了一只宝盒,递在了烟雨的手里。

陛下说了,您的金银都存进慈航桥宅子里,手头一定没什么用的,这里头是五千两的银票,是陛下给您的零用钱,您也别推辞,自家爹爹的钱不用客气的。

这话倒是陛下的原话,阮庸一边儿说着,一边感慨陛下的慈心仁爱。

烟雨闻言略略有几分迟疑,后又听阮庸这般说了,便将宝盒收了起来。

阮庸见千岁收下来了,这便说着要去瞧一瞧顾南音,烟雨忙叫青缇给阮庸递了个封包,这才领着他去了。

自打前几日在广陵江边诊出了身孕以来,顾南音便在府上养胎,宫里头派了太医轮值,又拨了十数人来侍候顾南音,烟雨每日里除了陪娘亲用用餐饭,散散步以外,也插不上什么手。

此时她引着阮庸去了,陪着坐了一时,到了傍黑用了餐,烟雨便拿了前几日做的发饰,乘了轿子一路往积善巷顾家去了。

这些时日的事儿太多,桩桩件件地都要费心,烟雨难得消停,便想着去拜见太主娘娘,再同顾瑁玩会儿。

车轿到达那顾家的西门,府门上挂了新的匾额,上头书着文安侯府四个擘窠大字,风神澹泊雍容大度。

烟雨知道顾家西府经年不改门庭,此番改换成文安侯府,有几分是为着自己,不由地心中一暖。

门房将门开启,顾瑁轻窈美丽的身影便由门槛里跳了出来,喜得眉飞色舞地抱住了烟雨。

太婆婆甫一接到你要来的帖子,就叫厨房准备了好几样糕点,我不耐烦坐着等,跑到门口来迎你。

烟雨笑着嗯了一声,同她搂着抱着地往里头走。

……倒是叫你好等了。

梅庵离这里不远,不过几步路就到了。

我才从广陵回来,家里许多事要忙,今日方才消停。

原想着明早再来拜见太主娘娘,可我实在是想你们……要是来看我和太婆婆还要择日来,那就外道了。

顾瑁就着园子里的灯色瞧了瞧烟雨的眼睛,感叹着说,我怎么瞧着你沉稳了许多,可见宝剑锋从磨砺出。

你也沉稳了许多啊,都会吟诗了。

烟雨眨了眨眼,笑着揶揄她,我今日又带了几样新做的发饰来,不若咱们约个日子,往哉生魄去瞧一瞧,往后认认真真将生意做起来。

说话间,二人便走到了太主娘娘所住的正院,顾瑁便随意道:哉生魄的事一时再说,先进去同太婆婆说话。

烟雨应了,进了正院再进正堂,太主娘娘正笑坐堂上,见烟雨来了,喜的眉头都扬起来,招手唤她过去。

好孩子,你今儿可来了,教我好一顿牵挂。

自那一日梅庵酒席之后,烟雨就去了广陵,到今日也不过七八日,可再见太主娘娘,烟雨仍觉得亲切安心。

她笑着同梁太主说起这几日的事,捡了紧要的说,末了一句感慨。

……这宝藏惹出了这么多事,想起来真是唏嘘。

梁太主拍了拍烟雨的手,也随之叹了一息。

谁说不是呢。

可见人还是要知足常乐才好。

这些时日,梁太主都在府里筹备着往梅庵提亲下定的事,八月十六就在眼跟前儿,总要认真筹备才好。

东府大老爷顾知诚因守金陵城有功,如今正春风得意,两府又破了冰,东府的两个老夫人就领着婆子们也在太主娘娘这里帮忙。

此时闻听烟雨来了,东府的长房大老夫人闫氏,二老夫人杜氏便都相携着来了。

大老夫人倒还好,是个知道进退的,二老夫人杜氏上一回在梅庵的酒席上,还想挖苦讽刺顾南音,最后闹了个没脸,回去后被二老爷好一顿说,如今也收敛了几分,今日见了烟雨,倒也能装出几分和善了。

烟雨依礼问安,同两位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太主娘娘瞧出了顾瑁和烟雨的真心,这便笑着说道:两个小姊妹几日不见的,定有些话要说,快去吧,仔细着时辰,别叫烟雨晚归。

顾瑁和烟雨一笑,忙告了退,拉着手往顾瑁的院子里去,路上烟雨不免就问起哉生魄的经营来。

我娘亲说,咱们一个不管两个不管的,就不像是个正经的生意人。

咱们一时商量商量,怎么将生意做的更大些。

顾瑁张了张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眨。

烟雨,我同你说个事儿,你千万稳住。

烟雨不以为意,眼睛里有小小的得意。

可是要再追加些银子投进去?顾瑁摇了摇头,语声沉痛。

哉生魄……她的声音不自然地低下去,倒闭了。

第117章 .夫子指路 第一要强身健体,第二要学会……倒闭了?从自己压箱底的银子里头抠出来的五十两,就这么没了?烟雨愕然,顾瑁挠挠脑袋,准确来说,是关门罢业,毕竟肆铺是咱们自己的,就是卖不出去货……烟雨想了想自己库房里的那上百万两金银,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拉着顾瑁坐下,仔细地问起来。

糖坊廊那么长的一条街,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总能卖出去几件饰物吧,怎么会倒闭呢?烟雨越说越心虚,即便是咱们一个不管两个不问的,那顾店的冯转春也该过问起来啊,怎么能关门呢……看着糖坊巷的掌柜叫做冯转春,是个经年做买卖的老把式,即便是这样资深的掌柜,也阻止不了哉生魄关门罢业的颓势吗?顾瑁闻言便有些语塞,好一时才垂头丧气道:也就刚开业那会儿,晋康翁主的几位朋友来定过一批货,一楼的那些金银首饰从来就无人问津的,如今更是门可罗雀。

冯掌柜说,他成天在门口望呆,索性关门了事。

烟雨想了一会儿,倒也明白了,又想了想自己库房的那些钱,就心平气和起来。

咱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将我做的这些小发饰当宝贝似的放在二楼,过路的人谁也看不到,就指着翁主啊那些千金小姐来买,不倒闭才怪。

她思忖着,可惜我做一只小发饰太费功夫了,是决计不能批量去售卖的……顾瑁安慰她,横竖肆铺是自己的,先头卖出去的钱也收回了,往后这铺子怎么干好,咱们再慢慢商量也不费什么。

烟雨点点头,想起来一事,小声问她:我的事儿你全知道了,可你这些时日忙些什么,我还不知道呢?快些同我说说。

顾瑁闻言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气鼓鼓地说道:谷怀旗成日里作弄我,先头我烦他烦得要命,后来我上心了他却躲着我不见,还说自己在北境有个心上人,我气的要死,往后都不打算搭理他了。

烟雨就很生气,握住了顾瑁的手,上回还说是未婚妻,这次又说什么心上人,可见是个惯会胡说八道的,咱别搭理他了。

顾瑁嗯了一声,显然有几分留恋,烟雨见状想在安慰她几句,却见青缇掀了门帘进来,笑吟吟地请进了一位清丽妇人,竟是芩夫子。

烟雨自从搬到积善巷老宅那里,就没再去烟外月上过课,也就没再见过芩夫子,今晚有些迟了,打算另择时间去拜见夫子,万没料到芩夫人竟然亲来看她了。

烟雨霎时站起了身,将夫子迎到了正座,瞧着她笑吟吟的眼睛,心里有些歉疚。

学生问夫子安。

这些时日忙于私事,无暇向夫子请安……她的语声渐弱,听在芩夫子的耳中倒有几分心疼。

芩夫子道了声无妨,温慈的眼睛里露出了笑意。

你的事我从头到晚都知晓,那是该忙的大事,不必向我告罪。

芩夫子眼神温柔地看着烟雨,从前在后山上遇见她时的情形浮上心头。

七八岁的小姑娘生的纤柔,看人的眼神纯质而天真,又喜欢研究花儿虫儿的,是个秉性灵巧的孩子,于是她教烟雨制染、手工,半为知音,半为师徒,也为她的寂寥生涯增添了分毫光亮。

她知这孩子身世可怜,却竟不知这般惊天动地,瞧着她这些时日应对时的游刃有余,倒让芩夫子生出了几分敬意。

她唤烟雨坐下,笑着从书袋里拿出一本书,递在了烟雨的手上。

你往后静下心来,去钻研制染,这本书必不可少。

烟雨看着手里这本教授制染的书册,心里砰砰直跳。

这本书册,里头每一页都贴了风干了的花草枝叶,详详细细地写明了什么颜色如何制染,光颜色便分了百多种,每一种颜色都是芩夫子亲手试验得出来的,何其珍贵。

夫子,这是您费劲了心血做出来的书册,学生实在不敢收。

烟雨忐忑极了,虽然心里很想收下,可左思右想,还是不能拿走老师的心血之作。

芩夫子笑着拍拍书册,道:先不说这些制染的方子我早已烂熟与心,只说我已然请人为我重新拓印了许多本,这一本是原本,便送给你翻阅学习了。

烟雨一听登时喜笑颜开,抱宝贝似地将书本抱在了胸前。

夫子,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她想了想,将自己这些时日的疑问问出口,再得到夫子鼓励的眼神后,烟雨轻声问道,您觉得女儿家若要学习的话,最应该学习什么?芩夫子微怔。

女儿家要学什么呢?穷苦女孩学持家,寻常女孩子学织绣,富贵姑娘学琴棋书画,还能学什么呢?芩夫子一向有不同的答案,此时笑了笑,道:我觉得呢,最该学两样。

见烟雨同顾瑁认真地听,芩夫子便正了色,道,一样学强身健体,一样学赚钱的法门。

不管出身穷富,身子骨都要健壮起来,要多跑多跳,凭谁都不能欺负你。

第二样,钱是人底气,有钱了就要守住钱,没钱了就要学会赚钱,万万不能两眼一抹黑,从旁人的手里头讨钱过活。

芩夫子说的直接,烟雨却甚有感触,定定道:夫子说的甚是。

我娘亲从前嫁在广陵谢家,那前夫动辄打骂她,我娘亲也不发憷就同他对打,虽说吃了不少亏,可到底是从那家里逃了出来,还不是因为她身子骨强健,意志力又比寻常人坚定?芩夫子从前同烟雨授课时颇为闲散,常常闲聊,故而此时也很随意,同两个小姑娘闲聊起来。

我家里头从前就是制绒花的,这门手艺就是传男不传女,我不服气,哥哥们学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偷学,比他们用功、比他们勤练,到如今,家里的绒花铺子还是要交给我,为什么?还不是我比他们都强?烟雨和顾瑁佩服地看着芩夫子,芩夫子笑着收回了话头,道,会赚钱,有了钱,嫁不嫁人成不成婚,都不成问题。

不嫁人也能过得快活,嫁了人倘或不痛快了,也又底气和离。

烟雨不由自主地赞同起来,没错儿,哉生魄倒闭了,换做从前我一定心疼坏了,可如今我兜里有了银子,心痛的感觉就少了许多。

借着这个话头,烟雨便说起她同顾瑁两个人经营的问题,芩夫子思忖了一时,道:绒花绒球从前专供皇家,如今也渐渐对民间售卖了,首要一点,价格上就要做变动,不要想着我这绒花绒球是给宫里头的娘娘们用的,放下架子,才能有销路——这世上千金小姐多,还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多?你这发饰也是,光靠着金陵的那些个翁主县主来买,能有多少销路?不过专凭烟雨一个人做,十分的费功夫,自然价高,倘或多几个人会做……烟雨同顾瑁对看了一言,只觉得醍醐灌顶。

夫子,倘或我在金陵、在广陵、在冶山、在方塘等等地方,开办教女孩子们的学堂,教她们读书、制染、织绣、防身的武艺、甚至如何做买卖……可不可行?芩夫子闻言眼睛亮了起来,身子微微向前倾,迟疑道:我从前就有这样的想法,男儿们到了年龄,家里头不管穷富,都要将他们送进学堂,而女儿家即便送去读书,也不过略学几个字罢了,倒不如开个女学,就学些实用得、能挣钱的技艺,叫她们往后不必依靠任何人……烟雨点点头,轻问道:那您后来的顾虑是什么?我从宫里头出来啊,的确在冶山那里开办了一间女子学堂,拢共就收了几个女学生,倒是什么都教,浆染啊、织布啊,可惜后头都被她们家里头给叫回去了,说是没什么闲钱供她们学这些。

还不是舍不得给她们交束脩。

顾瑁一针见血,那些女孩子即便学出来,还不是被家里头压榨?若是不收束脩呢?烟雨一边想着一边说,顾瑁开铺子,我开学堂,比如制染,学生们做出来的饰物,可放在肆铺里售卖,卖出来的银钱四六开……她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打个比方,织绣、武艺、制茶……都可以依着这个法子。

芩夫子只觉得眼前缓缓铺陈开一个新世界,烟雨好孩子,开办一间学堂可不是容易事儿,要选址、选老师,还要有人专门去管着,倘或不收束脩,学生自然会来的多,可投入的成本就越大。

顾瑁也觉得跃跃欲试,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担心,可若是学会了这些技艺,挣到了钱,说不得又被她们的爹娘兄弟给剥削了去……可学到的就是自己的啊。

倘或自己有能力又坚定,总有一天会脱离泥沼。

烟雨看着芩夫子,眼睛里又浮泛了一层小小的得意,她矜持地说道,钱不是问题,我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