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

2025-04-02 00:58:12

花魁面容凄怆, 带着几分决绝,随时像要一跃而下。

周围看热闹的人虽多,到底人心多善, 劝的人也多。

有人说,姑娘何至于此,命是自己的。

有人说, 女人一生多如此,忍忍就过了。

有人说, 去了未必不会更好些,想开点。

他们说得越多,听在耳朵里的忍一忍将就将就着习惯了就好也就越多,花魁看上去越难过,那滚不尽的江水似都无法带走她的愁绪。

挤在人群正前方的一个穷公子, 痛哭流涕,苦苦哀求:馨娘你不要想不开啊, 不要丢不下我,我错了……这回真的错了, 我也不想,是,是他们,给我设局, 对, 是他们给我设局!他像找到一个可突破的理由似的,突然放大声音,祈求着对面人的原谅。

花魁声音温婉重亦有着蒲苇一般的柔韧倔强, 凄凄楚楚中亦惹人侧目:陈郎, 都到了这个时候, 你还不敢认下自己的错事,而要推到别人身上吗?陈郎:我,我……结结巴巴的,眼神闪烁。

罢了,花魁长长叹了口气 ,我本也不期待如此,你认不认下左右不重要了。

我走至今天这个地步,纵然有你的原因,归根结底是我识人不清,怨不得别人。

说着,她身体往后仰,似乎准备跳下去。

许意迟三人:别(等等)!人群中亦随之发出一道道惊呼。

许意迟快步奔过去,手按住花魁的手,快语道:姑娘莫着急,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完姑娘再有什么想法也不着急。

花魁疑惑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低好多的小姑娘,你问罢。

许意迟抓出关键,问道:姑娘的身契在哪里?你们可有成亲?可有去官府登记?这几个问题,宛若一扇新大门在花魁面前打开,她瞬间明了许意迟的意思,不敢相信道:你的意识是……许意迟点头:我想姑娘你懂了我的意思。

你们没成亲,成亲了没去官府那里登记,你们就没有合法关系。

都说,父可卖子卖女卖妻卖娘,这有个前提,这些人均在官府可找到证据,无证据者不可买卖,若是买卖便是人贩子,当受律法惩处。

所以,姑娘,你明白了吗?花魁脸上的绝望如潮水般渐渐退去,她发现……她好像没有走上绝路。

花魁:谢谢姑娘!围观的众人也将这些话听进去,恍然大悟,议论纷纷:对啊,不是谁都能卖的!得能卖才行啊!有人的语气懊悔到恨不得拍大腿感慨,他们纷纷转向花魁,七嘴八舌地问她这些问题。

花魁微微笑,大声道:我们没成亲,身契在我这里。

她不用被卖了。

陈郎见状,突然急了:馨娘,馨娘,我们,你帮帮我,我们是朝着老天爷拜过天地的啊,怎么算没成过亲?我们圆过房啊,我就是你的夫君跑不了啊。

馨娘自杀人没了和她人跑了是两个概念啊。

前者,可以推到馨娘身上,是是她的问题;后者……那后果岂不是落在他身上,得自己承担?他不寒而栗。

深情款款望着馨娘,嘴里不断哀求,希望她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再帮他一把,别让他走投无路。

哎哟!众人叹。

他们被这个厚脸皮惊开了眼。

花魁亦温温柔柔地回望他,眼中多深情,说出的话冷冰冰的:陈郎,往日我最爱看的,便是你这样深情地看着我,让我觉得好像我是你的天边月山尖雪云中花一般,无可替代,独一无二。

此时我方明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你谁都不爱,为爱你自己。

陈郎张口狡辩:我不是,我没有……花魁定定注视着他,打断他的话:你是的。

你想想你刚说的话,你心里大抵只有自己走投无路的绝望,你可知我站在这里的绝望?可知我十年终获自由却惨遭失去的绝望?你大抵是不知的,甚或说,你不是不知,你不在乎罢了,左右我今日真跳下去,你也好将祸事推至我身上洗脱责任。

陈郎瞪大眼,惊愕地瞪着她,没想到阴暗的心理被人一眼看穿。

突然,他转身挤过人群,像疯了一般往家跑去,头也不回。

花魁在众人的帮助下,从桥上下来。

刚一下来的她,脚上一软,差点没站稳。

她自嘲笑笑,摇摇头:看来她也不像自己想象那般坚强不在乎。

到底是伤心的,到底也茫然,她已身无所有。

这世道,女子存活有多不易,她是知道的。

不然她也不会……罢了,都过去了。

花魁心底感慨,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摔在地上,却不想被一双温热柔软的手托住了胳膊,使她身子得以稳住。

偏过头看清人,她轻轻往退一步,两手交叠放在身侧,施礼道:多谢姑娘相救。

有种风情和魅力是骨子里的,几乎不用刻意卖弄,便在举手投足间悄然显现。

譬如,她在施礼,盈盈一拂,挽唇轻笑,那双眼睛温温柔柔的,好像能让人溺在里头一般。

她腰身盈盈一握,衣袖衣摆随风翻飞,更有一种飒然。

周围看热闹的人并未全散去,有人看到她这样,不觉看懵了,人群中不觉爆发出几声暴喝和哀呼声:我让你看,我让你看!看我不拧掉你的耳朵!走走走,回家去,想看我让你回家看个够!再敢看,你这双眼就别要了!走走走,都散了散了,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一个个真不要脸,一见到女人都走不动路,干活怎么没见你这么吃劲!……花魁浅浅笑,哪怕她的眉眼中亦有着没散去的愁绪,她的笑亦是美的,那种不认输的姿态亦是让人忍不住侧目多看两眼。

许意迟托着她的双手,扶她起来:姑娘不用谢我,是姑娘自救,而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花魁莞尔一笑。

许意迟左右看看,轻声道:姑娘若不知往后该怎么办,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看出花魁的犹豫,她道,你看我们就三个小姑娘,我说换个地方,也是人多眼杂。

地方嘛,也可由姑娘来选。

花魁当真是犹豫,她刚逃离狼窝,不敢再轻易相信人。

许意迟这么一说,她倒觉得可以一试。

趁没人注意,花魁说了个地方,小云知道得多,脸都红了,小声嘀咕:迟娘我们去这种地方不好吧?花魁笑说:别看这个地方是这样,但也是正经的营生。

歌舞管乐,吟诗对唱,皆可有之。

世人多偏见,不过是没真见过罢了。

随之叹口气,姑娘要在意,便算了吧。

小云瞪眼,不满道:我们帮了你,你为何还如此激将于我们?过会儿去吧,这会儿太扎眼。

许意迟看向花魁,还不知姑娘姓名,等下我们过去该找谁。

花魁眼中的意外一闪而逝,随后她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我姓李,名幸馨。

到时候你们说,找馨娘便可。

好。

许意迟答应下来。

李幸馨还有些最后收尾的事,许意迟她们也要把买的东西放回去,暂时分开。

等见不到李幸馨的人影儿,小云忍不住出声道:东家,咱们真要去吗?听说那种地方都是男人去的,没有女子去……许意迟偏头,笑看着她:小云,放轻松。

那种地方也是很正经的地方,不过是有些人在那里不正经罢了。

古人爱去的娱乐场所嘛,风月雅事,到了也是享受。

虽然有些皮肉交易,但也不是那种一进门立马脱裤子……那多不雅啊!自讲究个你情我愿(钱也得出得起),还得真心为对方的才情或其他所折服——她知道也有地方,是很靡乱的,却不是李幸馨说的这一处。

走,带你们见见世面去。

女子也可享受的,不少贵女偏爱此事,还有专供贵女去的地方呢。

小云惊得张大嘴,二丫一头雾水。

她迷茫着双眼,看看小云,又看看许意迟,疑惑问:迟姐姐你们在说什么,这个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能去?许意迟低头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哪里是不能去,是小云不清楚这个地方。

等下,我们就去。

小云站在一旁红着脸,屏气宁息。

许意迟回屋简单收拾了下,带着小云和二丫出门。

他们雇的马车一直停在客栈,车夫也住在这里等着,她一有招呼,车夫遂来带她们去目的地。

这次,车夫听到他们要去的地方,一向少话的他不确定问:姑娘,您确定去这里?许意迟:嗯,赶车吧。

快到地方,还没下车,随着车帘被掀开,一阵阵香粉气息涌入鼻尖,或恬淡,或雍容,或清新,还挺有层次。

耳边亦有欢声笑语,招揽客人的声音。

马车停在一边,他们三人下车,门口的小倌儿们笑脸相迎,许意迟到了声找人,说出馨娘的名讳。

小倌儿们把她们带到假母面前,许意迟没忽略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笑盈盈又说了一边。

假母迎来客往的,什么世面没见过。

况且他们这个地方,是正经的玩乐场所,女子来有什么不可?又不是没有女子来过?不过像这么小的小丫头片子,倒是没一个敢来的,这还是头一个儿。

是以,饶是假母见多识广,她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许意迟,引她去后院:来吧,她现在不是我这里的姑娘了,到底共事一场,也算是有几分情义。

小云和二丫都有些紧张,担忧地四下张望,怕有意外发生。

到底生活非话本演绎,他们设想的场景并未出现,许意迟顺利见到李幸馨。

许意迟开门见山:不知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李幸馨惨然一笑: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呢?大不了再回到这个地方,左右妈妈也愿意收留我……许意迟静静听她说完,直接道:我也不和姑娘兜圈子了,想必姑娘应该也有猜到。

我很佩服姑娘敢于挣脱不公命运的束缚(这个话怎么像在做演讲似的……顿了一下又道,所以我这里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活计,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

许意迟给她讲了西风和那些因西风而开的美食馆子。

她在这里也看到有臭豆腐店,想来这里人也许听过西风?李幸馨听着一愣,喃喃道:我没想到是这样……这样一条自力更生、自食其力的出路。

比她设想的无数种都要好。

她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第二天,许意迟去拜访郑保前,以为会费好一番功夫,没想到说明来意,对方倒很感兴趣,问了问西风的事,显然十分好奇。

他感慨道:世人若多一份这种胸怀,厨之一道也不会像现今这般没落。

听人一言,便可观其心性,许意迟便知对方是心怀远大之人。

她拿出视线备好的菜谱与西风教材,郑保前匆匆一扫,神色骤变,双手几乎颤抖:这、这、这也太,珍贵了。

许意迟道:这是西风的诚意。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

她想开烹饪学校,可她并不适合……那么,不如让适合的人来,而她尽己所能即可。

这未必不会没有她亲自做得好。

仅一个照面,她便确定,郑保前就是那个人。

郑保前手握着这份沉甸甸的纸业,终是点点头。

一次西运城之行,许意迟招揽两员大将,一个去绝味点心铺,一个去西风学校,而大丫则被叫去帮郑保前,因她更适合做,而非经营之事。

经历了迟娘离家出走的恐慌,安哥在她回来后,好好认错道歉,表示之后绝对有商有量,不再背着她做决定。

许意迟也坦然接受了他三年不能府试的事实。

这三年里,她和安哥坐镇大后方,明七云婶沈嘉乐陈柔并后来的郑保前李幸馨一道,缔造了一个以西风为圆心,以大宋国土边界为半径的美食帝国。

烹饪学校在各大城池设点,每年提供不可计数的再就业百姓;米线火锅奶茶点心等各种餐饮美食,遍布全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意迟在家中躺平,躺着躺着,突然有人弄了个富商榜,她好像成了大宋首富?在她成首富这一年,安哥已经过了府试,殿试高中,成为年纪轻轻十六岁的状元郎,前途无量。

那日他打马游街,欢呼声四起。

安哥眉目方正,好一个端方正直如玉少年郎,意气风发。

自然被榜下捉婿者看中。

友人来告,愤愤不平。

许意迟淡淡:哦。

友人着急:万一他被捉走……你怎么办?许意迟:走就走呗,男人多的是。

匆匆归来的安哥,脚步一顿……完了!他还没将迟娘娶到手,已经一路阻碍!娶妻好难!作者有话说:这本书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其实一开始写开头还好,当时觉得写得真好,后来上榜数据很差,差到难以想象,我也一直没找到原因。

中途不愿放弃,自救了一阵,大概运气不太好,没赶上好时间,所以失败了。

我以为我会写很久,最后仍是走上了完结的道路。

我也在挣扎,但当我发现摆烂和敷衍占据每日高峰,而我没有那种写作的快乐,我又觉得不能再继续了。

这是一种自我消耗,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之后大概率会休息一段时间,充充电,也许之后会有番外,也许之后会改状态继续写,也许会有更好的下一次见面,都说不好谢谢相逢,期待再次相遇~夭野2022年7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