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2025-04-02 00:58:12

赵家父母有偏见, 赵家父母不同意,没收了赵靳凯的钱袋子,使得他无路可走, 唯有求助师父。

他来的那日下午,沈嘉乐刚好在。

赵靳凯哭唧唧,诉说人生难题:师父您帮帮我吧, 徒儿会好好孝敬您的。

看在徒儿不怎么聪明但很听话的份上,您就帮帮忙吧。

许意迟:……沈嘉乐磕着瓜子, 朝他脚边吐了一地瓜子皮,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抢在许意迟前面道:就你,还听话?你有我听话吗?你入师门这么久,有叫我一声师兄吗?你怎么好意思啊?赵靳凯被他噎得哭着打了个嗝, 泪汪汪地看着许意迟,黏糊糊喊:师父, 我错了。

沈嘉乐又道:你光说你错,你师兄喊了吗你就错?看你也就是嘴上说说, 心里不服气吧?是不是打算师父帮过你,转头就不认了?他说得肯定干脆,转头对许意迟道,师父要我说, 像他这种两面三刀的就绝对不能帮。

赵靳凯:…………沈狗害我。

他连连表忠心, 只恨不能把心掏出来,让许意迟看看是黑色还是红色。

赵靳凯吃瘪,沈嘉乐就自在。

他洋洋得意, 道:你乖乖喊我一声师兄, 我就告诉你如何才能让师父帮你。

赵靳凯没言语, 拿眼看许意迟。

许意迟别开眼。

徒弟爱发挥,索性无伤大雅,随他去。

赵靳凯无奈,低(不)眉(情)顺(不)眼(愿)喊声师兄你帮帮我,沈嘉乐一朝扬眉吐气,胸中快意,也算没藏私(当着许意迟的面他也不好明坑赵靳凯),原原本本告诉他的摊位来由。

赵靳凯听完,心中腹诽又得到诡异的平衡。

原来不被家里看好的,不止他一人啊。

如此,他再看沈嘉乐竟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感觉,多了些顺眼。

许意迟原没打算再投一个摊位,被沈嘉乐一插诨打科、赵靳凯一哭一求,莫名手里多出一份契书,又上木匠那里订购一辆流动餐车。

赵靳凯喜不自禁:师父,您就是我再生父母。

我以后会好好孝敬您。

许意迟:……倒也不必如此。

她叮嘱对方好好经营,别堕了西风名声即可。

赵靳凯连连答应。

他是要做出一番成就叫人刮目相看的,哪会半途而废!以前他没机会,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再错过属实说不过去。

不得不说,昔日沈纨绔、今日赵纨绔,他们的心思重合得七七八八。

可见纨绔也非天生如此。

就这样,许意迟原想着她能歇上一阵,谁知赵靳凯也求上门,希望她可以同出摊几日。

没有师父同去,徒儿心里真没底啊。

万一……就说万一,徒儿没做好,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赵靳凯扭扭捏捏,师父你放心,二师兄都和我说了,您老是有出场费的。

这几日的分点,你占七我占三!许意迟意外:他这么跟你说的?昂,有什么不对吗师父?赵靳凯疑惑,后咬牙道,师父实在不行,您八我二都行!许意迟:……倒不必如此,按老规矩办吧。

同样的契书,同样的分成,赵靳凯看到几乎傻眼。

他连问三遍师父您确定没写错,许意迟都点头之后,他也算回过味儿来:敢情之前师父的神色是惊讶,他差点就被沈嘉乐那狗东西坑了。

还是师父好!赵靳凯感动不已:师父您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上,没齿难忘。

许意迟:………………就有点跟不上他活泼跳跃的脑回路。

-东市街又多了家臭豆腐摊儿。

这家出摊的那日,率先围过来的的不是街上食客,而是附近摆摊的小贩。

他们有种想一窥秘诀的好奇,更有一种……看好戏的期待。

东市街沈家纨绔的那个臭豆腐摊儿,任谁看了都眼红得紧。

是以,跟风卖豆腐成他们的选择,奈何豆腐是豆腐,臭豆腐是臭豆腐,不可同日而论,生意也自然不同。

他们就盼着等着,看看有没有煞这家威风。

毕竟这臭豆腐味儿的确好绝,你嫌弃它吧可吃上时又欲罢不能;你不嫌弃吧走在街上满鼻子臭气,忍不住就皱眉头。

也有人在自家钻研臭豆腐,钻来钻去没钻出个所以然,反把自己好一通送茅房。

这中间也有人偶尔提了句西风,那人言要不上西风试试,这人就跟西风学的,这一提议立马遭到大家的一致反对:西风教会一个人,还在再教一个人抢生意?想都别想!谁知道,又来一家臭豆腐。

这要是家普通的模仿者,众人尚不在意:模仿的人多了,也没见真有越过西风的。

然而,就有人看到那个熟悉的西风标志,也有人看到曾在明七米粉摊 、绝味臭豆腐摊出现的那位小娘子,出现在了这里。

于是,哗啦啦一群人就跑来围观了。

看着看着,他们就看出了门道。

绝味臭豆腐以青黑豆腐块为主,炸得膨胀酥脆,捞出,以长箸击之,戳碎捣破,灌清汤,辅芫荽、小米辣佐之,入口炸香、豆腐香四溢,清汤迸溅润齿,芫荽清冽,小米辣提味,香、辣、鲜、咸等诸滋味叫人怅然销魂。

这个浓汤泡菜臭豆腐则与之不同。

首先它豆腐块是白的。

众人恍然:臭豆腐原还能是白的?他们皆以为,臭豆腐该是青黑的,方才是对的。

在他们恍惚中,灰白豆腐块沾了点水,放入油锅霹雳啪吧炸响。

没一会儿,服帖的臭豆腐漂浮在在油锅中,灰白外皮逐渐变成浅黄、金黄,直至捞出。

捞出的臭豆腐一块块窝在另一个笊篱中,点点热油滴落在下方的陶碗中;金黄泛着细密、透明鼓泡的臭豆腐,沁出丝缕香气。

围观摊贩深吸口气,就见有人上前询问浓汤泡菜与先前绝味有何区别。

这正是他们想听的啊!耳朵支棱着,那位脸熟的小娘子笑盈盈道:绝味臭豆腐以鲜汤为辅,突出臭豆腐的本来味道;浓汤泡菜则靠浓汤与臭豆腐二者相调,味道几乎不分伯仲,甚或之浓汤味要更甚一些。

至于泡菜,清爽可口,可解浓汤之腻。

来一份吧。

许意迟给了赵靳凯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以青蕉叶做碗,数出十块臭豆腐,码放其中。

而后,他揭开一个食罐,舀出一勺黏稠赤褐色的汤汁浇在豆腐上,再夹了几筷子色浅而红白夹杂的泡菜放在其上。

大家这才看明白,原来旁边摆着的那一盘似萝卜包菜的东西,就是那个泡菜啊。

食客拿到后,围观的人目不转睛看着,吓得人捧着臭豆腐不敢吃,一溜烟儿逃走躲过这些饿狼扑食般的眼光。

这些小贩们没一睹浓汤臭豆腐之滋味,不免唉声叹气。

幸而总有臭豆腐爱好者满足他们这一心愿。

怎么样?味道如何?可还好?蛮好蛮好。

那人嚼一块豆腐,又戳一口泡菜,臭豆腐酥香炸软,咬上一口浓汤在舌面飞溅,滋味浓郁咸香,尤其那酥脆的外皮给泡软了,非但没影响口感,反而这种软浸透着香浓汤汁,真真叫人欲罢不能啊!那个泡菜看着不起眼,竟是酸甜味儿,脆生生的,清爽利口,与这浓汤可谓是相得益彰啊。

这人说着,抬手捋了下胡子,嘴角动着,显然颇为满意这份滋味。

有人纳罕:这人说的话可信吗?咋跟说书似的,不知道还以为是给这家臭豆腐撰文呢!边上人拉了他一把,小声道:你没认出来,这是东市街有名的老饕春柳先生。

他尝遍大宋美食,每一口吃的,他喜欢的,能给你夸出花儿了;他要是不喜欢……啧啧啧。

你许不知,这天底下的馆子,既盼又怕春柳先生去。

他去了夸一句,那生意不说贵客如云,也铁定差不了。

只老先生行踪不定,脾气怪异,一般找不着人,谁知竟在这市井巷子碰到,还端了一叶子臭豆腐。

真真是叫人羡慕。

这人说到最后,语气中的酸意和艳羡怎地也掩饰不住了。

何止他一人,其他人再看眼前这个精神矍铄的小个子老头,纷纷眼露羡慕。

他们怎就没有碰上这大好事?许意迟也听了一耳朵春柳先生,心道:这难道是古代的同行?她在现代为美食评论家,凭一个灵敏的味觉走遍全国各地,被不少餐馆酒店邀请,做评美食,撰写评文。

听刚才那人意思,这位春柳先生亦是如此。

同行见同行,不至于两眼泪汪汪,也不免生出几分亲切。

何况他刚还给臭豆腐做评了那几句。

但众目睽睽的,也不好真送什么。

许意迟便歇了心思。

反正生意不愁,道一声谢便是了。

毕竟刚那么一通,这边已经排上长队。

赵靳凯初面对这种情况,手忙脚乱的不说,还紧张得手抖,好几次差点把油抖出来溅身上。

放松没事,按我教你的来。

许意迟小小拉他一把,你先站在边上收钱、加汤、放菜、打包,这边我来。

赵靳凯如蒙大赦:好,师父。

他真不是不想争气,实在是他纨绔惯了,突然这般备受瞩目做事,他着实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甚至呼吸,他都怕呼吸重了,把人吓住。

许意迟接过炸豆腐的活计,有条不紊炸豆腐。

捞出后,又指挥赵靳凯一份份装,避免忙中出乱。

她其实有点心里打鼓,后一想炸豆腐她应该可以,浓汤和泡菜是现成的,应不会影响口味。

只这个油星,实在恼人。

豆腐有水,放进去就会霹雳吧啦,一直小心也不免会被溅到,又疼又红。

她且忍着不吭声,炸了一锅又一锅,炸得手、胳膊都酸了,可抬眼看了眼那条只多不少的长队,她又可以了!都是钱啊,还要什么自行车!我来,迟娘你歇着。

她捶肩的空隙,一个沉稳又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并伸手拿起笊篱,把她推到一边。

许意迟讶异问:安哥,你怎地来了?我来帮你。

安哥接过笊篱,熟练地放豆腐、炸豆腐、捞豆腐,动作没一丝滞涩,你歇一会儿。

安哥年纪不大,主意很正,有时偏爱生气,特别是不领他好意的时候。

许意迟又不是不识好,顿时笑道:我去旁边歇着,安哥你小心。

她愿意去歇,安哥松口气。

赵靳凯瞧见许意迟去旁边石阶上坐着歇息,羡慕喊道:师父,我……也想歇息。

安哥冷脸道:别忘了这是谁的摊子。

赵靳凯委委屈屈,闭口不言。

他这个大师兄,人不大,但好凶。

爆哭!许意迟坐在边上,以手作扇,扇风。

刚没注意,这会儿才意识到,何止胳膊手腕,脚腕、小腿也是酸的,她还真是……有一具娇娇小姐的身体。

回头得和明七说说,功夫之类的还得练,她以前也看过电视剧小说,里头常写遇到恶霸混混手无缚鸡之力,只得束手就擒。

这又不是法治社会,遇到这种事往往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让安哥也一同学,科举小说里那种进京赶考被袭、一命呜呼的,也不在少数。

她正盘算着,冷不丁听见一句西风,循声看过去,是几个排在后面的人在讨论:我看近日东市街的吃食,皆和那个什么西风有关。

你们还记得先前它那小页上如何说的吗?在盛京城买房置业求娶娇妻,皆可美梦成真啊。

西风或有本事,可在下还觉不妥。

你想想,换成是你,你愿意把自个儿的独门秘籍告诉旁人?怕不能吧,便是收徒,这徒儿若没在旁伺候几年,你会教他真本事?这样说来,又如何解释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情况?有一有二又有三,还能作假不成?做不做假不知晓,没人信反正是真的。

你且看看这满大街的人,哪个不羡慕这样的生意?许意迟顺着那人的手指方向看去,不少小贩是在自己摊上没错,他们也都时不时瞅着这边的生意,还有刚刚过来打探一二的。

只他们脸上有羡慕也有好奇,唯独他们没来问过西风,便是有问的,也是她曾在发广告页时被问及,问了一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便没下文。

他们都羡慕的。

他们在这里这般久了,还能不知西风?大抵是知道的。

这人自说自话,可你看,这些人基本上人人艳羡人人好奇,怎地就三家挂着西风,其他没有?为何?且不论它是不是骗子,自然是它的门槛相当高。

你且想想看,西风或许真教人,怎地只教这些少爷?为何?你且想想,这世人人人想读书,可是人人都能读书?重要不是想不想,而是能否!我懂了。

西风定然比读书还贵!先前点拨那人煞有介事点头:不仅如此,还需天分。

难道你信朽木可雕,三天成材?他前前后后不知不觉围了不少人,这些人原来还对西风有点憧憬,被他这么一说,退堂鼓三个字只差没写在脸上。

许意迟:你可想太多了大兄得。

她起身,抚一下褶皱的衣裙,抬步欲要过去。

不防被什么敲中肩膀,她扭头看清,是刚才走的春柳先生,手里正往回收酒葫芦——可见敲她的就是这个酒葫芦了。

小女郎,你且慢着,老夫想向你打听打听。

春柳先生,您要打听何事?春柳呦呵一声,笑眯眯揣好葫芦,抬手捋胡子道:自然是西风。

嗯……难道又能有机会吃大户?许意迟心里盘算着,暂也就没过去找那几个人理论,其实她也懒得费口舌争辩。

很多事情不是争辩才有结果,旁人才会相信,而是结果摆出来即使一句话不说,也会有说服力。

就像西风,若是满大街的西风标志,再有人怀疑纠结,总有愿意上门的。

哪个时代都有生存艰难的人,而这些人看到一个机会,就会费力抓上去。

无论真假。

这还真叫她一语成谶。

这是后话。

话说回来。

春柳打听西风,许意迟自然解答。

这种送上门的客户,可比她杵在人群里争辩的机会大。

只是叫她有点失望,这位春柳吧他真是个老饕,他对吃感兴趣,对做没兴趣。

他乐得品尝各色美食,唯叫他做,他是万万不可。

失望归失望,也有种同行惺惺相惜之感。

两人聊起对美食的品评,从山珍海味宫廷宴菜到乡间村色再到猎奇小吃,从各色菜系到甜品异邦菜式,无话不谈,无话不说。

春柳谈得兴致勃勃,颇有种将许意迟引为忘年交之感。

许小友,以后你便是老夫的挚交好友。

老夫在富云巷第二家,你得空来老夫府上,我们再把酒言谈。

好春柳先生,得空便上门拜访。

许意迟爽快答应。

小友这便不合适,你是我好友,还唤我春柳先生,岂非折煞老夫?不若这样,我虚长你几岁,你唤一声大哥也可。

旁边人听了:……何止是虚长几岁,说她是您孙女也有人信啊!但他们不敢说什么,能和春柳先生攀上关系,他们好羡慕。

这一边,许意迟大大方方已经叫春柳先生柳大哥了。

她忘年交的经验丰富,丝毫不虚。

殊不知,她这种爽利态度,甚得春柳先生之心。

他最烦人扭扭捏捏不痛快。

两人又聊了一阵,说到即将到来的端午。

春柳在吃上颇有心得,对这种节日的关注点亦在吃食之上,而一说到端午吃食,他难免叹气:这些年倒也没新鲜的。

不提也罢。

许意迟和花娘子了解过,知晓这里端午比现代更隆重盛大,听他叹息,好奇问:怎地会没新鲜的?我听人言,端午吃粽喝黄酒,亦有龙舟可看,好不热闹。

春柳嗤了声,相当愤懑,痛斥端午吃食数十年如一日,就没个新鲜变化:你便说,自和异邦开通贸易以来,食材越丰,那些厨人怎就不思进取?你方才讲的奶酪蛋糕、芝士薄饼、天妇罗等,我曾偶遇外邦听他们提起过,羡慕得紧,便等着入大宋可一饱口福,谁知!他愤懑甩袖,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他这个模样,很像被人馋了许久却总没法偿愿而向家长告状的孩童,颇有点老顽童意味。

这样一说,许意迟倒是有个想法。

正想着,春柳突然问:小友,我刚听闻他们讨论什么西风。

据说这街上近来有的三家新鲜吃食,皆和西风有莫大关系。

你说,有没有可能‘西风’会你说的那些,你可了解?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西风上。

这是许意迟怎也没料到的,她在知春柳对做没兴趣,就跳转话题不提西风,只聊美食。

对方博学多识,又遍尝美食,一些体味感悟很值得细品,她也有种遇知音之感,与之相谈甚欢。

谁想到,就在她放弃这个吃大户的机会时,大户自己撞上来。

春柳:小友你可否帮忙引荐?它若真那般神,老夫不求买房置业迎娶娇妻,只需教会我府上厨娘即可。

他越想越觉得这条路子可行,脑中盘桓着各种吃食,浑身振奋。

根本没给许意迟喘口气的机会,他又道:小友认为,我若跟西风说,学一道菜给一道菜的银钱,他会同意吗?会不会觉得我拿钱欺辱他?想到这种可能,春柳眉梢微耷,显出点严肃和深思。

许意迟:………………如果可以,尽情拿钱来欺辱她吧!这大户一个比一个上道!许意迟:大哥,有一事我需更正一番,西风他不是个人。

春柳迷糊:啊?许意迟看着他道:西风,是一个学校名。

嗯,就类似于书院名一样,不过它教厨艺,而非读书识字罢了。

春柳惊诧:竟还有这种学校?那他们怎说西风是骗子?许意迟叹气:大抵是从未有过吧。

春柳深思。

许意迟又道:大哥实不相瞒,西风是我所管。

若你真有想送厨娘来学厨的想法,倒可以试试。

起码我能保证,绝不是骗子。

春柳拊掌激动,惊得身子往后退几步,差点摔在地上:小友!竟然!老夫!哈哈哈哈幸哉!不等许意迟再说什么,甚至也不听什么保障,他乐得笑了好半晌,方捋胡子正经坐好,便详细打听西风学厨一事。

他先前不是没这种想法,实在是得遇一知己好友,上来就问人家秘方做法,实在不妥。

眼下又是另一种光景。

西风是厨艺学校,他小友是西风背后人,那他提学厨岂不顺理成章,并能替小友广而告之?幸哉!妙极!许意迟也觉甚好。

这次摆摊最大的收获,便是结识春柳。

不仅观点相当,可博学畅谈,又给她的烹饪学校打开一个新思路——前世那些私房、主妇培训班,不就有些类似?富贵人家不会自己学,可把厨娘厨子送来进修,当然这条路还得试试看,不知行不行得通。

他们两边各有考量,不觉间却不谋而合。

春柳不在乎银钱,愿花大价钱送厨娘来学厨。

他可太馋那些异邦菜了。

与其说馋,不如说是好奇,他也想瞧瞧异邦人交口称赞的吃食到底如何。

许意迟刚已约莫了解他的口味,不由道:其实,你不一定吃得习惯。

不过是新鲜罢了。

西餐在现代进入本土那么多年,有人喜欢,有人尝鲜,但更多的人是吃不习惯。

他们吃过一次,撇撇嘴道:也就那样,还卖忒贵,不如一碗刀削面盖饭划算了。

春柳沉吟道:我也就好奇。

这个不妨碍,左右春柳有钱,也愿意花钱。

许意迟这边教学,原料之类他来备,两方协调好,又商定这不是那种只学一道菜的短期学习班,而是以培训性质,以几道菜或菜系为准,有一个阶段性、中长期的学习。

这样学资不菲,春柳毫不犹豫:小友左右是我沾光,你且看这束脩一月四次,一次五两,三个月六十两如何?许意迟:!脑海里飞快算了下,一两银相当于现在两百,一次课五两银一个时辰即两小时,平均下来时薪五百,相当可以了。

这价格比得上明七早出晚归两三天(当然也是因他只有一个小摊的原因)。

还是私教赚钱啊。

她心中感慨。

许意迟本想等安哥、赵靳凯那边收摊儿,明日再和春柳签契书,谁知后者等不及,像怕她一转头就反悔似的,话语里多了些急切与催促。

还没见过这种上赶子送钱,只怕钱送不出去。

她略感无奈,有有点好笑,便同安哥、赵靳凯说一声后,同春柳先回去签契书。

契书落定,春柳吐气,似如释重负。

许意迟笑道:柳大哥,您不这般着急,我也不会反悔。

六十两银呢,一吃吃一年都不止吧。

春柳:不瞒小友,实在是这般落定,我心里才踏实啊。

他还像模像样捂了捂胸口,然后干脆利落地把定钱塞给许意迟。

之所以是定钱,不是全款,是因为这时候购买力很强大,随身带两三两银基本就不少了。

六十两换成铜板,能装好大一布袋子,背着有几十斤重,走起路来咣当响,险把人累趴,是以也没人会背这些铜板。

至于银子,六十两那也不少,塞在怀里鼓鼓囊囊一大堆,就差没直说我这有钱可抢了。

这事说完,春柳就告辞。

快走到院门边上,他瞧见院角摆了一排的罐子,不禁心生好奇,负手挪脚过去看,看来看去没看出所以然,只闻到这边一阵阵臭味,跟街上的臭豆腐是一个味儿;挪了几脚往里,罐子的味道又不同,似有酒香;再往里,又有酱香、果香。

这些味儿没臭味儿浓厚,险被盖过去,叫他察觉不了。

这一察觉,好奇更甚,那离开的脚更是挪不动。

小友,老夫想问问,你这罐子里都有何物啊?他巴巴弓身弯腰,鼻子凑到近前一耸一耸的,像是想光靠气味便分别罐中之物。

许意迟见他好奇,也没藏着掖着,大方同他说了:有酒果香的,是他们自酿的酒,果子是那些日从山上摘下来的;有酱香豆香的,是某日闲暇做的豆瓣酱,分做了辣味和酱香两味;还有几个坛子,有腌的酸豆角、胡瓜段、茄子干。

春柳心动不已,登时不想走了。

许意迟看出他面有意动,便知这是吃货的馋虫作祟,遂道:您若方便,我装些给您带回家去。

春柳嘴上说着这怎好意思,这不可以吧,却目光灼灼盯着她。

许意迟:………家里没有食盒,只能拿婉装。

她想象了一下春柳手端两个碗走在大街上的样子,不禁嘴角抽抽,可他一听完全不在意,只在乎许意迟给他装些什么。

酸豆角、胡瓜段日常配粥饭面,可下饭,直接装在小碟吃就好。

这两个放一起也不会窜味儿,茄干的话也给您放一起,大哥你到家分开就行。

我这里还有点晒好没腌的,也装点拎着?春柳颔首。

豆瓣酱先给你装酱香的?辣的辣的。

豆瓣酱单装一碗,又找了个布袋子装了些茄干给春柳套手上。

至于酿的果酒,春柳实在无手可拿,只好先作罢。

好在许意迟邀请他往后来喝,他也没那般遗憾。

于是,他就端两个碗和一个布袋子要出门,出门前回头道:小友放心,定钱老夫交了,明日让厨娘送来剩下的。

好。

-春柳走后,许意迟把罐子坛子收拢好,回房,把春柳给的定钱放在小匣子里,顺道数了数匣子里的银钱。

前段时间花费的,这几日都有补上来,小小匣子日渐充盈,她心满意足。

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银钱给人的安全感是最真实的。

她收拢好,又简单做了扫除,桌子擦一遍、屋子扫一遍,又去喂了喂那日从山上打回来的野兔野鸡,琢磨着什么时候该吃吃了,不然再养下去生出感情,就舍不得了。

正琢磨着到底是先吃麻辣兔头还是冷吃兔,亦或是大盘鸡或椒麻鸡选一个,花娘子磕着瓜子上门,一进来关上小院门不说,还煞有介事往外瞅了两眼,以防别人偷听似的。

花姐姐,你这是做甚?花娘子拉过许意迟,吐了口瓜子皮,没好气道:你还有闲心喂鸡!许意迟看着她。

花娘子啐了口,道:你可教出个白眼狼。

许意迟:?花姐姐,你说话别大喘气。

花娘子努努嘴,许意迟顺着方向看过去,那是刘家的所在。

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刚好花娘子在旁愤愤不平道:你替人家改的方子可好,转头就说什么祖传秘方。

呸,真笑掉大牙。

有祖传秘方早拿出来啊。

这人啊真不可貌相,看着厚道老实,净做些亏心事。

也不想想那些烂菜烂叶能值多少钱,缺她家点菜叶子啊!花姐姐你不妨直说,到底发生何事了。

许意迟道。

花娘子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她一指头:你啊你,真真要气死我。

你且不知道吧,那家要搬家了。

嗯?许意迟还真不知晓。

她对刘家的记忆,还停留在刘二郎背着刘婶找上门,坚决要跟她做生意上面。

花娘子看她的神色,就知她对这个事没上心,无语又生气。

当然,她也暗中松口气。

不关注就代表不在意,不在意就表示不会因刘家做的不厚道而难受伤心。

也算是好事吧。

但这不意味她要替刘家遮掩。

敢做就得敢认。

花娘子如是想着。

于是,许意迟就知晓了。

刘家把东市街的摊收了,在西市街开了家包子铺,打的旗号是刘记祖传秘方,这手艺是他们独有,在其他地方吃不到这个味儿。

且他们一家也要搬到西市街后头的杨弄巷居住。

这还不算完,有人问刘婶为何搬走,邻里邻居的这些时日也都相熟,互相有照应。

结果刘婶遮遮掩掩,欲言又止,好像是许意迟不知怎地蛊惑了刘二郎,让他不听父母命,硬要去给她做生意。

世人向来对男子十分宽宥,而对女子万分苛待。

刘婶若直说还好,偏她这般欲言又止的态度,给人无限遐想空间。

旁人不知原委始末,仅凭模糊的三言两语便对许意迟的观感改头换面,也使许意迟的风评急转直下。

这才是花娘子真正气不过的。

许意迟听明白了。

有点古代版农夫与蛇的感觉。

上回刘二郎来,她就一再拒绝,思索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现下,也算是解了一事。

花娘子为人爽快利落,最是真性情。

她若对谁好,铁定掏心掏肺。

估摸她在知道这事第一时间就痛斥那些乱嚼舌根之人,还会到刘家门前磕着瓜子,来好一通阴阳怪气。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她眼中不觉间就漫了笑意。

你还笑,要我就气死了。

花娘子又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她的肩。

谢谢花姐姐为我奔走。

小女无以为报,只能以饭相许如何?谁稀罕你的饭?花娘子轻嗤。

许意迟正想戏说那便算了,花娘子又问:晚上吃什么?许意迟:……聊了暮食菜单,饶有美食相诱,花娘子犹自气不过,还想再去刘家门前再来一通指桑骂槐。

左右他们要搬家,家里且热闹呢,正合她闹事的心意。

许意迟拉住了她:罢了,没必要。

花娘子狠瞪她一眼,好像说这你也咽得下这口子你才是刘老太婆卖的包子吧,许意迟又道:我自有想法。

她性格不算硬,甚至有点软,也就经常在安哥面前怼一怼,俗称窝里横。

所以若要她跑去和刘婶理论,便是她占理,她怕是会忍不住先哭了。

唉,真叫她也觉憋屈得很。

不过不打嘴炮,要想解决出气的办法,她镇定下来也是有的。

没有谁想吃亏、爱吃亏嘛。

刚花娘子一说,她就有了主意,那么就更没必要去吵吵了。

有的时候,不是谁大声谁有理,万一再被对方来个道德绑架,那才是憋屈中憋屈。

花娘子好奇又兴奋:你快说说。

谁知,许意迟坚决保密。

这个有点不甚厚道的法子,若不是刘婶含沙射影,她不会用。

这会距离暮食还有点时候,且今日安哥在豆腐摊儿,估计会很晚。

许意迟同花娘子说了时辰,花娘子又稍坐了会儿,聊了聊招小工、豆腐供应问题,便先回家等着了。

许意迟看了看时辰,稍稍修整,又去东市街帮忙。

她从东边过去,先看到的是明七的米粉摊和沈嘉乐的绝味豆腐摊。

这两摊儿人都不少,区别是明七那里只他一个人,他裸臂短衣,手臂忙出虚影,边上还有不少排队等吃的。

沈嘉乐那里,沈嘉乐还穿着他的衣服,在忙活的是那两个小厮,他大爷似的跷二郎腿坐在边上,拿扇子扇风。

许意迟摇摇头。

明七的米粉摊得增人,或是开分摊。

这样把量提上去,银钱才会多。

如此一来,磨粉人得加,光是明七一个人得把身体熬坏了,也干不过来。

至于沈嘉乐这边,用小厮是她的建议,但是吧……与她想的有出入,估摸豆腐利润要差些,往后增摊暂也不能靠他。

他这个大爷性子,还得磨一磨。

沈嘉乐瞧见许意迟来,赶忙起身像巴狗似的凑过去,孰料许意迟只冷淡点一头,匆匆走了,徒留沈嘉乐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挠头不解。

总感觉师父好像对我有意见了。

-许意迟到了赵靳凯摊子上时,他和安哥忙得满头大汗。

她接过赵靳凯的活,让他去喝口水缓缓,然后再过来。

赵靳凯嗓子都要冒烟儿了,感激不已,立马去喝水,喝完水粗喘了几口气又赶紧跑来接班。

师父我可以,叫大师兄歇歇吧。

大师兄才九岁,他都十六了,他才不好意思大师兄干着他歇着。

许意迟因这点多看了赵靳凯两眼:那行,安哥你去喝水,我来。

安哥握着笊篱不撒手:我不渴不累。

说完还似有若无地瞟了眼赵靳凯,许意迟若没看到还不知他的想法,偏她把安哥小动作看在眼里,也读懂他的话外音——我是不是比他更强?他还休息了!小孩子的胜负欲真的是……一生要强的安哥。

许意迟随他去了。

他们今儿是第一天,生意好得不行,加上他们带的豆腐和汤也有限,早早卖完早早收摊,看得旁边有的小贩都红了眼,隐隐约约似又讨论起西风。

许意迟听到也没在意。

她知道他们再讨论也不会来的。

人都有先入为主之见,加上本朝中各家对秘方很看重,一时难改他们认为西风是骗子的固有认知。

不过她已不着急。

刚接了笔大单,能吃好久。

着什么急。

只是到家门口,见到门口等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人。

因着天气炎热,他们走近时,还能闻见这两人身上刺鼻的馊臭味儿。

赵靳凯也跟着回来,一眼看出这两人身份,脸变得很臭,刚打算怒斥,便见这俩人扑通跪在地上,赵靳凯一咯噔,嫌恶道:滚……走远点,小爷我没钱。

他想着不能在师父面前骂人,但他真的好嫌弃这俩乞丐啊。

他正打算如何劝返这俩人,却见这俩人跪着往前走,走过了他身前,往他身后走去,竟是朝着他师父的方向去了。

原来不是找他?作者有话说:沈嘉乐:师父对我有意见赵靳凯:原来我自作多情 哪个时代都有生存艰难的人,而这些人看到一个机会,就会费力抓上去。

无论真假。

这还真叫她一语成谶。

——所以乞丐找上门了发一波红包庆祝入v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