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别过脸, 假装不看安哥的眼神,这样那眼神里的怨念就不会有。
他和小友同辈相交,再和安哥论同辈, 岂不是他成了何老头的曾孙?这得多便宜何老头!可是……他又真馋那碗花蜜口味的冰粉。
可否这样,安小孙……眼看安哥的脸色又凝重几分,春柳心痛如绞, 安小友,寻常我在这里我们以同辈小友相称, 等到了何老头那里,到时我再称你安小孙可好?安哥抬眸静默地看着他,春柳紧张地不敢再别过脸,就怕另一碗冰粉飞了。
良久,安哥道:可以。
他能理解春柳的心情, 一如他刚被叫安小孙一样。
春柳得偿所愿,走时笑意盈盈, 一箩筐的好话尽情堆在安哥身上,倒是有些忽略和他相谈甚欢的许意迟了。
许意迟:…………-她把大丫叫到身前, 问她刚才听课的感受。
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她补充。
大丫便不再犹豫,直接道:刚开始听得有点懵,不甚理解,后来一说那些食材啥的, 我就有种……有种……那种……突然明白了的感觉。
她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再说到那些做法,我有些好奇。
这好些东西没见过,真有说的那种味儿吗?许意迟颔首。
大丫眼露向往:真想尝尝啊。
随后,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啥之后, 又连忙找补, 迟娘我也不是真馋,就是今天听你讲这些,心里好奇得紧,以前从来没听人说过。
你竟然知道这些。
她看许意迟的眼神不知不觉带了些许钦佩。
那今日这些讲的你刚兴趣吗?大丫点头:挺感兴趣的。
许意迟又就上课说的那些东西,问了她几个问题,除了稍微晦涩些的,她可能没领悟,其他的也能答上一些,有些不甚全面,许意迟在她说过之后又补充讲了一遍,大丫也都点头记下来。
既然喜欢,以后就跟着听罢。
可以的话,也可拿笔记下来。
这下大丫为难地挠挠头,许意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红着脸不甚好意思道:我不太认识字。
许意迟:?不怪她惊讶,她以为大丫能听懂,也能回答上来问题,定是认识字的。
春柳家的那个厨娘不认识字,她给她讲那些食材知识一类,她没别的反应,唯一的反应就是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她,茫然中透着恍惚。
所以她根本没想到大丫也不认识字。
这样,那也无妨,先听吧。
许意迟道,你先去帮安哥忙吧。
大丫忐忑回:好。
-大丫不认识字,明七认得也少,沈嘉乐和赵靳凯胡大鲶多些,其他三个人也和他们差不多。
陈柔云婶不知道忍不认识字……许意迟在心里盘算这个事,她觉得自己可能有必要准备一个扫盲班。
除了基本的汉字扫盲,还得学算术记账。
他们现在还是每日收摊回来数钱,各数各的,其实现下不太能用得着记账,也许过些天能用上了呢?还是得准备起来。
看来任重而道远啊。
小姐。
许意迟看向来人,是陈柔的儿子,即安哥的小书童秦原。
他和安哥同年,今年都是九岁,不过他可能长期吃得不好,脑袋大身子小,个头也没长出来,站在那儿比安哥低小半头。
我奶奶快好了,谢谢您和公子救我奶一命,以后我愿为您肝脑涂地来报答救命之恩。
他心里清楚,他们花钱请大夫取药,花了不少钱。
还看在他奶没好的时候,让他们照顾她,等到奶奶好得差不多了,又给他娘安排一处活计不说,还每月有月钱,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好事,也是他被亲父发卖之后没想过的最好结局。
不客气。
许意迟没有施恩于人,再携恩让人以命相报的爱好,也不会把这些一直挂在嘴边。
当时做决定买,虽有恻隐之心,也是算过自己能承担后果。
这些都是考虑清楚的。
是以,她看着秦原感激不已的眼睛,说道:这声谢我收下了,不过我做这些也全非是为救助你们,而是你们恰好有我需要的,以后你们也要做活才能在这里留下。
至于肝脑涂地便不必了,谁的命也没自己的命重要。
是。
秦原乖乖应声。
但他心里不这样想,反而因此对许意迟更加敬重。
他低垂着头,许意迟不忍让这样一个小的人来伺候人,便道:往常给的吃食还够吗?不够的话说一声,家里都有。
够的,都够吃。
够吃就行,你早些养好身体,便随安哥同去族学。
安哥再有月余便去学堂了。
许意迟看着他又道,以后你同旁人一样,唤我迟娘便是。
好。
秦原看出她有要走的意思,赶忙道,小……迟娘,我……小的是想来问问,我奶那边好许多,偶尔可以离人,可否给我……小的派些事来做?许意迟:称不来小的,暂时别急着改口,慢慢来就是。
事儿的话暂时不需要,就我刚才说的,你照顾好你奶,也养壮自己的身子,这样你同安哥出去,方能为安哥做些事。
秦原应是,不敢再提活的事儿。
-许意迟回到小院,大丫很有颜色地送来一杯冰绿豆汤。
汤里应该放的是冰糖,绿豆沙沙的口感中有些清甜,不会有种齁的感觉。
她一口气喝了小半碗,凉意下肚,夏季带来的燥热方解了几分。
正舒爽着,突然听见隔壁传来凄厉的哭声。
听声音有些熟悉。
大丫一下便听出是二丫的声音,连忙道:迟娘,是二丫。
我想去看看。
许意迟:走,我们一起。
他们路过花娘子家门口,花娘子也正往外走,一见她们赶忙问:这是咋地了?许意迟摇头:正要去看呢。
说话的功夫,她们已是跑到云婶家门前,就见破败的小门被打开,院里头有散落的扫帚簸箕啥的,还有歪倒的板凳,可是没人。
大丫唤了几声,都没人应。
这时候,旁边的邻居指着远处的一个身影问:是不是他?他抱的是不是二丫?大丫眼蹦出泪来:是是是。
这会儿有不少人听见动静跑出来,一听她说是,赶忙扯喉咙喊:来人呢1救命啊!光天化日有人抢孩子了!快拦住前面那个!就是他抢孩子!大丫拼命往前跑,许意迟和花娘子也跟在她后头跑。
她们边跑边喊,希望看到的有能搭把手的。
二丫也看见她们追来,挥着手,扯着嗓子喊姐姐姐姐。
她越喊,抱着她的人跑得越快。
眼见着她们怎么也追不上,突然有一个黑影窜出来,抬脚拦了那人一把,那人跑得太急没站稳,摔倒在地,被他抱着的二丫也摔在地上。
她没呼痛,想趁那个人的手松逃跑,谁知那人反应很快,立即把她抱的紧紧的。
这一紧不要紧,就耽误他起来的功夫,挡在他面前的人又一脚,给他重重踩趴下,二丫也被他压着。
松手。
那人不松,脚上力度不断增大,痛得他呼吸都困难了,只好告饶松手。
于是,二丫终于被好心人从那人手中拎出来。
二丫!大丫这时也追上来,猛地一把抱住二丫泣不成声。
许意迟看向那位好心人,道谢:这回有劳宋伯父了。
宋头目微微颔首:不用客气。
他垂首看向脚下那人,问:这人要怎么办?自然是送官。
这是许意迟的想法,只她还没说出口,已看见大丫和二丫纠结的神色,便知这个人和她们有些渊源。
二丫低头绞手指,小声道:是爹爹。
许意迟和花娘子震惊地对视一眼。
最后这人被放走,走时骂骂咧咧的,大丫把二丫安置在家里,奈何她们小院的门已坏了,无法关上。
她忧心忡忡地回去余家小院上工。
许意迟等她回来,看她闷头干活,一言不发,把她叫到身前,对她道:以后你上工的时候,也叫二丫一起过来待着吧。
她一个人在家,年岁又小,到底是不安全。
大丫又惊又喜:迟娘,你是说以后二丫也可一起来做工?不是,让二丫来,不用她干活。
她看见大丫眼里的光倏地灭了,她还太小,这么小做工不合适,我也不忍心。
但你让她过来,跟在你眼前,你和你娘也不必担心。
大丫低头认错:是我想佐了。
但能来这里也是好的。
她们和爹爹的关系并不好。
爹爹打娘也打她和二丫,而且爹爹喜欢二娘生的男娃,后来是因为爹爹有次喝酒差点把她打死,第二天又要把二丫抱走,娘才走的。
现在爹爹又来了,还要抢走二丫,难道还是因为那件事吗?想到这里,她的脸色越发白了。
许意迟看她这个样子,想了想还是给画了一张饼:等她再长大些,她愿意做工,这边也需要人的话,让她来干也可。
大丫诧异抬头:迟娘,这是真的吗?许意迟点头。
-大丫去唤二丫,好一番叮嘱。
二丫懂事点头,表示一定会乖乖听话,她很喜欢迟姐姐的。
大丫跟她说,以后这是咱们的东家,不能光是喜欢,还得懂事、衷心、会察言观色。
二丫懵懂应下,可她到底只有五岁,对察言观色理解得并不深刻。
尤其是刚受了那番惊吓,整个人蔫蔫儿的。
许意迟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并不打算看孩子。
本来她想让秦原和二丫一道玩儿,后来一想古代男女五岁不同席,他们在一块玩儿不合适,她便想了几道算术题,教二丫算着玩儿,而她自去做自己的事。
二丫不玩的时候,就由大丫看着,总之在人的眼皮子底下待着,应该不会再发生刚才的事。
虽然父亲也有血缘,她们的关系明显不一般,否则何必出手抢孩子。
许意迟知道得不多,也无心揭别人伤疤,就力所能及地帮一把。
她把这个事也知会安哥一声,安哥也没意见。
-晚点,她去找花娘子说豆腐供应一事。
之前订的那批豆腐已经用光了,需要新的一批。
花娘子努努嘴,无声问:隔壁怎么回事?许意迟摇头。
花娘子轻嗤:无非是遇到负心汉不做人的事呗。
要说云嫂子也硬气。
她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拉着许意迟同她八卦,说到最后她一锤定音,妹子,听姐一句话,远离男人,不然会变得不幸。
突然想起来要问迟娘晚饭吃什么而走到门口的安哥:……作者有话说:作者:安哥莫慌你还小,送一首歌正合适安哥:?作者:《算什么男人》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