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培春挑了下眉:哦?杜公子一开始想来西风学厨, 但以你的身份大可不必如此,可做更有用之事,刚才我所讲的便是。
许意迟慢慢说明想法, 很多流民他们其实身无旁物,以种田为生,没有田地等同于把他们的命拿去, 这时若他们来西风学厨,学成后自有一技之长, 皆可在城内营生置业,一来二去,既能带动为盛京城库银增收,又能安置他们,还可发展商贸。
您觉得如何?他觉得可行。
杜培春承认, 他已经被这个画的饼说服了。
他太想干成一件事了。
他爹娘允许他吃喝玩乐无所事事,可不允许他仗势欺人, 以身份压人。
以他爹的想法,三年一考绩, 还想往上升一升,而今年年底就是三年考绩之期。
如果他在年底之前帮助他爹安置好一帮流民,给库房带来不少税收,怎么着也算好事一桩吧?何况他虽然不着调, 流民安置一事, 他也知道一点儿。
他爹为这个事已经好久吃不好睡不好了,一开始流民不多还好说,给他们施粥啥的也可以, 他们也都满意。
随着流民越来越多, 城中百姓怨声载道, 施粥的支出也越来越大,库银支撑不了太久,关键是施粥只能解一时之困,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此事,除非把这些流民都赶出城——这个法子是绝对不能做的,一旦做了百姓一骚动,再被有心之人告到考绩官员那里,他爹的晋升之路就毁啦。
左右思量,还是刚刚那个建议最靠谱啦。
但他没答应得那般快,他还有问题要问的:像姑娘所说,的确不失为一个方法。
只是在下听说……嗯?许意迟眉头一挑。
她注意到杜培春称呼的变化,从小爷到在下,说明他认可自己的建议,自然在话语里也开始表现出基本的尊敬。
看来他端的是纨绔子弟,倒也真懂礼,并非是她先前所担忧的那种不学无术、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人设,比知府弟弟的三姨娘的哥哥王奇好了不止多少,真应了那句越是大佬越平易近人,在外招摇的往往都是小鬼。
那他知道王奇的事迹嘛?要不要找机会提一下?算了,没必要。
王奇听说赔惨了,也怪可怜的——主要他的出手也的确帮西风扩大了影响,听说是在家摔了好几盏名贵茶具。
那还是留着他吧。
这种喜欢学人挤人的事,得让他尝尝碰到硬茬子是什么滋味。
这里的硬茬子当然是按照计划实施之中的杜少爷了。
这对王奇会是一种折磨吧?也算是让其他被他欺负走的老板们出口气。
许意迟回过神,等杜培春下文。
杜培春:在下听说,来西风学习得需一笔不菲的束脩。
以流民他们的处境,应是付不出来这笔钱。
如果他们能付几两、几十两去学厨艺,还用得着流落街头?许意迟:这点您无需担心,我们西风针对这种也有特殊的方法。
类似于发放助学贷款,可以先学再就业,就业之后再偿还学费。
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学成之后要分开就业,或是创业,他们这里正在扩大规模,可以提供一笔创业资金,帮助他们走上成为小贩的道路,这笔创业钱需要支付一笔息钱——不多,就是个意思。
还可以和学校合作创业,双向股东,类似于沈嘉乐赵靳凯他们那种。
这里许意迟得说,自从有这些合伙生意的稳定收入,她对这种方式就很佛系,完全随心——当然,她没法左右学生们的想法,以和学校合伙为荣。
后半句想想多少有些凡尔赛了。
除了这两种,还有第三种。
这是云婶给的启发,有人不想做生意,也不想承担这种风险,那也不怕。
西风创学实践基地(也就是那些小摊铺子豆腐胚坊)——许意迟在心里给自己点个赞,突然起了这么个高大上的名字,相当唬人——也很需要人的,需要小工,也需要管事的。
毕竟他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开句玩笑话而已。
这是她给明七画的大饼,怎么自己还当真了呢?她把三种方子详细一说,杜培春皱起的眉头便松了松:没想到姑娘的思量已是如此成熟。
他得承认,眼前这位看着年岁很轻,应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竟然把事说得如此清楚,是惊讶到他的。
当然这也变相佐证,为何城里的那些纨绔都收心好好做人了。
不是没有道理的。
许意迟觑着他的神色变化,估摸他的思绪稍稍稳定之后,她又笑道:杜公子,还有一法子。
杜培春惊:三个方法还不够,竟然还有?请姑娘详说。
他的态度已由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成稍稍重视,现在是相当认真重视,对许意迟这个人的态度也由怀疑逐渐进阶为是有本事的人,需得认真对待了。
刚才说的是这些流民全送来西风学艺。
但其实我们得清楚,即使西风教他们的都是些易上手、门槛低的小吃,契合小吃街的调性,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或者说也非所有人能学好做好,总有不成的。
这就是读书一样,有些人不是这块料。
杜培春深以为然。
像他来之前,心里是打过突突的。
后来是属于少年人的傲气和自尊心迫使他迈出这一步:别人都行,我会不行?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我肯定也行!天知道,他何曾下过厨,拿过刀,连根菜叶子都没洗过。
纵使最后那句不是这块料有些叫他小小的不爽,他也觉得这说的是对他。
他就不是读书的料,一看书就犯困。
所以在读书上他根本比不上他大哥,可是他大哥也有不如他的地方啊,比如他大哥性子冷,没他这般亲和爱笑,不受女子喜欢,也没甚好人缘。
如此想着,他勾起唇角,冲许意迟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许意迟:……您知道您的邪魅一笑真的很毁气质吗?她猜测,他应该不知道,这种笑容背后的自信但凡有一个自知之明的人,都不会有了。
只是他们的事儿还在萌芽商讨中,他也是她想抱的大腿,是以真话只好留在以后说,现在嘛……她只好别过眼,装作被笑容闪花眼不敢直视的模样——其实说来也差不多,她确实是不忍直视。
杜培春:所以你有什么方法吗?他猜测他绝非无的放矢。
许意迟点头:方法自然是有。
对这些人,也可以分流到我们西风学校的合作摊位铺子坊所,您应该也知晓,这些地方也需要一些杂役,他们也可以做这种工,应是可以胜任。
而且不瞒您说,其实我们也有再开店的想法,再开店也需要人手,自然也可以让他们过来。
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遇到合适的。
杜培春突然冷脸问:你是想让我帮你们找合适的铺子?这倒不是。
许意迟道,是我们人手不足,招工也不容易,所以说您若是揽下这份活计,可算是帮我们大忙了。
杜培春又问:可即使这样,盛京城的大小有限,铺子房子也有定数,如何能安置些这些人?便是他们有工了,他们又能住在哪里?有钱当然可以租房子,像您看到的我们这种院子,一院可以住两三户人家,再大些的可以住更多。
而且,谁说只有盛京一城呢?盛京城下头,还有不少县、镇,这些都可以啊。
杜培春瞬间领悟了她说的意思:你是说……许意迟:不错。
我们西风不光要在盛京城有,还要遍布盛京辖属县镇,甚至遍布大宋各地。
作者有话说: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文思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