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4

2025-04-02 00:58:12

杜培春还有其他事要忙, 先走了。

许意迟安哥同陈掌柜、陈菁菁一起回到酒楼,刚一到地方,陈掌柜便迫不及待询问许意迟:请问姑娘可否细说一下您方才的想法?这正是许意迟开口的意思。

她正值缺人之际, 陈掌柜的人品经过方才一事,已有一番保证。

先前话里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往后如何打算, 那不如试试能否为她所用,实现双赢。

心中思量一番, 许意迟稍敛心神,招呼陈掌柜和陈菁菁落座:陈掌柜,有什么我们先坐下细说,不着急。

陈掌柜面有异色,他收敛得很快, 同陈菁菁点头,四人在酒楼的一间包房坐下。

屋内宽敞, 烛台明亮,陈掌柜望着对面的两个人, 一个赛一个年岁轻,暗暗心惊。

他很感激许意迟此番出手相助,丝毫没有对方趁火打劫之感。

他心知,倘若不是面前这位许姑娘搬出知府家公子, 他的陈记酒楼定会落入王奇之手, 他和女儿的命运也会是未知数,绝不是此刻这般云淡风轻模样。

于是他主动开口,以彰显感激的诚意:敢问许姑娘是有何打算啊?酒楼经营一道, 陈某虽是不才, 经营不善, 倒也有些许经验教训,说与姑娘听,也可少走许多弯路。

许意迟:不急说经验教训,我找陈掌柜来,是想再问问,您二人往后打算。

陈掌柜脸色沉凝,过了半晌才道:实不相瞒,先前说的亦是陈某真心话,陈某的确不知往后该如何。

今日幸得姑娘出手,我们父女二人得以逃脱王奇之手,之后或许会离开盛京吧?语气怅然失落,亦含不舍之意。

许意迟便知,她想的那件事或许有可能。

背井离乡总是难些。

其实照今日这般,想来王奇以后也不敢再找陈掌柜麻烦,留在盛京未尝不可。

陈掌柜自嘲笑笑:姑娘有所不知,偿还完印子钱陈某便没多少身家,家里的地也分给兄弟,待在盛京唯有坐吃山空 ,死路一条,不若走出去拼一拼。

陈菁菁很是不舍:爹……陈掌柜安抚地拍拍她的胳膊:我唯一舍不得的是我的女儿菁菁,她和我一起上路,风吹日晒,路途坎坷难说,我心实在难安。

许意迟:如果您只想寻一门出路的话,陈掌柜您未必需要离开盛京。

您看,我买下您的酒楼,亦需要掌柜经营,我很看重您之前的经验,故而想请您打理酒楼。

陈掌柜震惊地抬起头:请我?打理酒楼?许意迟颔首。

陈掌柜飞快摇头:不可不可,我只有失败的经验,没有成功的经验。

酒楼交给我,多半会走以前的老路。

陈某谢过姑娘好意,还请你另请他人吧,陈某不合适。

他拒绝得干脆,言语中充满对自我的不确信。

陈菁菁在旁很着急,想插嘴说话,又不知该怎么劝说陈掌柜。

她从小在盛京长大,对盛京有故土之情,乍然离开,心中亦充满不舍。

要是她不走吧,就得和她爹分开,她在家中也难免担忧。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爹留在盛京城。

被拒绝了,许意迟表情也没甚大变化,不着急也不伤心难受。

她直视陈掌柜,认真开口:先不说酒楼您经营如何,且说您在几家夹击、找事中夹缝生存,仍有部分食客青睐,又在酒楼倒闭,遣散佣工,付其相应工钱,您的能力和人品深叫我佩服,也是我想找您重新经营酒楼的原因。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无非是,周围这些家酒楼,他们相互模仿、跟风,又行价格挤兑,酒楼生意难做得很,想异军突围,必得另辟蹊径。

关于这点我倒是有些想法,想法嘛需要人实施落地,方才可以检验其成效。

而我精力有限,想找一熟悉情况又懂经营之道的人来打理,俗话说做生不如做熟,正是这个道理。

随着她的话音落定,陈掌柜逐渐陷入沉思。

许意迟又问:不知陈掌柜可否听过西风?陈掌柜回过神,沉吟道:略有耳闻,不甚详解。

许意迟便同他说了西风,随后道:现在您可明白我的意思了?西风风靡全城的绝味臭豆腐想来您应该有耳闻,还有最近在东市小吃街备受欢迎的鸡蛋灌饼摊子、辣条摊、煎饼果子等诸多摊位,这些摊位虽小,看着亦不起眼,您应该也有估量过,它们的收益也很可观。

对吧?当着别人的面夸自己,有种王婆卖瓜之嫌。

许意迟心道。

算了算了,她也没夸大,说的都是事实嘛。

臭豆腐确实已经打出名气,摊子+铺位的组合,外加王奇的高端模仿店宣传,绝味臭豆腐据说已经成为盛京城一大小吃特色了。

没看这些天看见沈嘉乐,他都乐得看不见眼嘛。

数钱数得开心嘛。

说到王奇的高端模仿店,臭豆腐要不要也有一个旗舰店呢?还是别了,不至于。

可以跟明七说一声,他的米粉店弄几个装潢不错的门面,看上去高端大气,到时候经典黑白款臭豆腐进驻其中,用青花釉白底瓷盘码放,这档次瞬间就上来了,也弥补了单纯臭豆腐旗舰店品类单一的弊端。

这都扯远了,先回到眼前。

许意迟笑盈盈看着陈掌柜,陈掌柜心底何止一个惊涛骇浪。

西风刚一露头的时候,大家都不看好的。

方子保密的时代,师父教学徒,学徒得恭恭敬敬孝顺师父几十年,师父最后才有可能传授压箱秘籍。

西风打破了这一成见。

最最意外的是,西风它教授的那些吃食,看上去普普通通不起眼,然而一出现,便引无数人竞折腰。

便说刚刚提到的臭豆腐,在这东西出来之前,有人问:你爱吃臭的吗?听的人肯定觉得问话的人疯了,不疯怎会问出这种离谱问题。

西风让离谱难测的事成为现实。

还有刚说到的那几种朝食,听说在其他街巷也有了,亦有人争相模仿,奈何只模仿出型,而无法模仿出真味。

有人诟病西风学费太贵,再贵能比得上伺候师父大半生贵吗?他对西风设想了无数种,唯一没想到的是,眼前十多岁的姑娘会是西风幕后人。

真真是意外极了。

陈掌柜脸色变化莫测,许意迟默默看着,没有轻易打断。

过了好久,久到陈菁菁忍不住轻声唤他,陈掌柜方才回过神,道了声抱歉,刚刚失礼了,努力掩饰住内心的惊诧,克制住言语的激动,问:所以姑娘的想法是?唉,她的想法。

许意迟心中微微叹气。

她也不过是想在夏天喝冰阔乐、撸串、嗦虾罢了。

烧烤摊是有了,小龙虾真腾不出手弄,这个酒楼有两层,若是专门来做小龙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看看日子,夏季马上到尾声了,这一波怕是只能喝个汤了?喝汤就喝汤,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现下七月中旬,改改门头应该用不了几天,酒楼的桌椅板凳啥的都是现成的,风格嘛古香古色,中规中矩,不突出也不落后——可以稍微突出些个人风格,争取在一众酒楼里有鹤立鸡群之感,让凡是来到这条街的人,都记得有这家。

这样说来,卖小龙虾也不是不行?如果卖小龙虾,所需的量一下子上去,会不会跟不上趟?哎呀哎呀,她着什么急。

这些都丢给陈掌柜操心便是了,她好好跟在后头嗦虾吃现成的就好了。

请掌柜的经营,就是为了当甩手掌柜呀?可惜不是冬天,冬天的话根本不用多想,她肯定是开火锅店的嘛。

火锅和串串香,冬天的必杀神器。

停停停,现在是夏天!夏天!小龙虾、螃蟹正当时,要不做肉蟹煲、龙虾煲之类的?春夏秋冬都可以吃啊。

千般种想法飘过,她便像模像样地提出几个建议,供陈掌柜选择:旁边也有几家酒楼,菜式琳琅满目,其实我们不需要和他们去比,重要的是我们做出自己的特色,这样哪怕我们只有一种主打菜,客人们吃了忘不了,来了一回还会再来。

我这里的确是有几个想法,一个是主做小龙虾,可分为香辣和蒜蓉两种口味,这个在夏季是售卖高峰期,在淡季的话可卖些其他的河鲜海货来弥补。

不过今年已七月份,最多卖到九月,九十月的话可以卖螃蟹之类。

一个是卖肉蟹煲,肉蟹煲以蟹为主,还可以有鸡翅、鸡脚等其他的煲类,这个种类倒是能丰富些,却也有一个问题是,它的口味不像小龙虾那么强势霸道,记忆点会弱一些。

她有些担心肉蟹煲会水土不服,毕竟那么一大锅,在有些贵人看来便是乱炖,可能不愿意尝试,平白给酒楼损失许多生意。

许意迟没直说这个担忧,继续说她的想法:还有一个是东市街的烧烤摊您应该也听过,那么我们也可以定制烤架烤炉,让客人们自助烤串。

只不过……自助烧烤……自动烤串,不是不好,但是吧……在这里最大的一个问题,夏天很热,在每一个桌上都摆上烤炉,放上热炭……妈耶,这个场景简直无法想象。

那真是汗流浃背啊。

可以买冰不假,冰降温到底比不上空调制冷速度啊,而且这个成本真的杠杠滴。

陈掌柜直接拒绝第三个建议:铁炉需要时间制作,成本过高,不太合适。

许意迟深以为然,道:那就在前面两个选吧。

陈掌柜您莫担心,无论方才说的小龙虾,还是肉蟹煲、香辣蟹之类,我都可以教你。

或者说,您可以推荐您信得过的大厨来,不一定由您亲自上阵。

如果惊讶是一片大海,海浪一重又一重,已经把他拍在沙滩上。

这些吃食他光是听到描述,便觉者大有可为,而对方竟然轻飘飘地说出可以教给别人来学,这种被信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简单的言语描述了。

他当然是不知道许意迟是一个手残星人。

许意迟看他不说话,说道:如果您对这几种吃食保有疑虑的话,我们不妨都试试,看看哪种更合适。

您觉得呢?这个提议甚好,只是今天不赶趟。

他们约好明日试验,陈掌柜去解决小龙虾、螃蟹等原料问题。

敲定好后,许意迟的忙活告一段落,同安哥一同缓步往家去。

夏日的天变化多端,晌午时候艳阳高照,此刻阴云密布,隐有隆隆雷声传来,许是要下雨。

他们不觉加快步伐,默契地奔走。

人走得再快,到底比不过老天变脸。

轰隆!一道惊天雷,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行人步履匆匆,小贩匆忙收摊,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湿。

安哥心有着急:迟娘,我们去隔壁避避雨再走吧?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刚才还有许多人的街道上,只见如雨点织成的密网,盖满天际。

寥寥行人一闪而过,家家户户关门闭窗。

打眼望去,看得见噼啪滴落的雨点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个个水花,路的尽头除了是密网一般的雨串,亦是雨串。

许意迟突然不着急了,她停下匆忙奔跑的步伐,任雨滴落在肩头、发顶,眼前被水雾遮掩,她慢悠悠走着,随性道:反正都淋湿了,别着急了,就这么走吧。

淋淋雨也挺好。

安哥:……很无奈,也没办法。

他走在她身侧,两人与擦身而过的行人,形成鲜明对比。

雨一直下,他们的脚步亦没有停歇。

他们慢悠悠踩着水,偶尔踩起一个水涡,亦会在雨幕中听见他们开怀的笑声。

许意迟随手抹掉脸上的雨水,抬手遮眼,任由雨滴打在掌心。

雨滴很密很急也很猛,砸在掌心有些痛,也有点痒痒的。

她扬起脸,望着下不停地雨,转头看安哥,笑着打趣他:安哥,你好像一个落汤鸡。

安哥:……请问你礼貌吗?他也看向许意迟。

她头发湿漉漉的,辫子处挂着雨串。

如果许意迟此刻揽镜自照,她肯定会说她的头发像湿了的挂面,怪不好意思的。

安哥想说,终是把话咽回去,陪她默默走在雨中。

罢了,她难得如此。

走着走着,一条街尚未走到头,天边的乌云突然被撕开一角,几缕阳光穿透雨幕落下,洒在潮湿的青石板路上。

许意迟惊呼:安哥,你看,彩虹!安哥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在细密的雨幕中,因有阳光而来,一道弯弯的彩虹在空中悄然出现。

作者有话说:说实在的,我迟姐是有点文艺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