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日, 陈掌柜来找她,一个是答应她的提议,双方签订契书;一个是决定卖小龙虾, 那日他尝过肉蟹煲、小龙虾的味道之后,回去后唯有小龙虾令他念念不忘,思之如狂。
定下来做什么, 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首先是原料问题,陈掌柜已和相熟的人打好招呼, 让他们从附近的河里收过来,他按斤购买;其次是酒楼的改造问题,许意迟给出了个主意:建议在门口做一个硕大的木刻,刷红,旁人离得远也能看见这里有一只张牙舞爪、另类亮眼的小龙虾。
再者是帮工招聘一事, 这里不能忘了和杜培春的合作,虽然她开的是酒楼, 也是需要人的。
说到这点,陈掌柜稍有犹豫:东家您确定要用流民乞丐?是了, 他已正式成为我们迟娘麾下大员了。
许意迟没有意外地点头:不错,杜三少那里会解决他们身份证明一事。
当然我们这里也不是纯做慈善的,还是要看人。
适合了用,不适合了选适合的用。
有她这句话, 陈掌柜稍微安心。
只要不是弄一堆好吃懒做, 或者手不提、肩不能挑的人来就好。
那真做不成什么事。
除了前面三点,最重要的是小龙虾的做法。
你可选好人来做?陈掌柜颔首:选好了,敢问东家我可否和他一起学, 如此我也有了解, 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可以。
便是你不提, 我也会这样要求。
许意迟神色变得严肃,初期方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需要做好保密。
至于怎么保密,料包的配比只有你和这位要学的厨师知道。
你确定人信得过吧?陈掌柜也知重要性,沉声道:东家放心,人绝对信得过。
那就好。
小时在外头候着,许意迟把他指给陈掌柜看,他给你用,你多带带他。
陈掌柜有些好奇:这是?许意迟:一个走投无路的人罢了。
你带带他,也不用过于优待,该怎么样全按规矩来,至于他之后走到哪一步,要看他自己本事。
她这样说,陈掌柜便知道东家对这个人寄予厚望,心下也不敢怠慢,想着该如何安排。
林林总总的事差不多敲定,许意迟想着提醒道:小龙虾原料的事,今年其实还好,最多卖一个半月。
你做生意也知道,一家卖起来,其他人往往会跟着学,原料什么的由开始的无人问津,到后来的价高者得,也不过转瞬功夫,你需得提前安排。
陈掌柜自觉听懂了这些话,但他对小龙虾不甚了解,虚心求教;东家的意思是,它也可以像鸡鸭鹅等人为圈养?许意迟:当然。
切记,品质最重要。
陈掌柜郑重其事:我明白了。
小龙虾的事交给陈掌柜,许意迟偶尔过去看看,了解下进度,平常的事她基本全是放权,由他安排招工,装修的事也有条不紊地进行。
当陈记酒楼改换招牌,挂上绝味虾时,门口那个悬浮的、张牙舞爪又鲜艳的小龙虾吸引了无数人驻足观赏。
咦,这又是啥?绝味虾……和绝味臭豆腐有啥关系吗?不得不说,善于联想的人很聪明,一下子发现这二者名字的相似之处,也猜到二者之间或有关联,细心的人如果再仔细看看招牌,应该会发现招牌的左下方也刻有西风字样。
这种设计,有点像某某某出品的感觉了。
陈掌柜全力在准备绝味虾的开业,这一大动静王奇自然也注意到。
他派人来看了好几次,可是每每看到许意迟,想到之前替她撑腰的杜培春,即使是有再多想法也得偃旗息鼓。
但他很眼馋这个生意,哪怕对方没开业。
他为人处事的宗旨,一向是:我有的,别人可以没有;别人有的,我一定得有。
当初他眼馋臭豆腐生意,后来说服其中一个纨绔贾俊美和他一起合伙,开臭豆腐店。
开始的确是赔了,也有种给他人做嫁衣的感觉。
之后他调整思路,提高售价,增加了些吃食种类,专做贵人的生意,虽然他的店铺不像东市小吃街上的那般火爆,的确是赚了钱的。
这也是他为啥总盯着西风不放的原因。
他们是能赚到钱的呀,盯着它,就是盯着钱。
小龙虾的动静,别人都在持观望态度,他是第一个心动想跟上的,可是吧门口的那个虾,怎么那么像脏水沟里的玩意儿?这有人吃?确定不是糊弄人?心里保有疑惑,他偷偷让人去乡下收了一些,让他的厨师做给他吃。
绝味虾没开业,谁也不知道绝味虾的口味和做法,连可以参照的都没有。
王奇的厨师自然如此,他不敢直说这种东西没人吃,只好硬头皮上,做出来一盆红艳艳的小龙虾。
看着还行。
上一秒还行,下一秒王奇就把小龙虾吐出来,痛骂:这都什么玩意儿?吃老子一嘴泥。
何止是泥,这东西泥沙填了满嘴,还有一股去不掉的腥味儿。
别的不说,鱼有鱼腥味儿,鱼肉处理得好了鲜美得很。
小龙虾泥沙多,腥得很,还没什么肉。
头很大,头里头空空的。
那两个大钳子更别说,更是屁都没有。
要说肉,就虾尾那么一点儿。
王奇不禁困惑:这真的有人吃吗?爱跟风如他,头次产生了些许犹豫。
他怎么想,是影响不了绝味虾开业的进度的。
唯一能影响的是,这个厨师……好像不太服管?这个厨师名为孙义,应该有四十多岁,膀大腰圆,四肢粗壮,那种满身肥膘的模样,倒是很符合众人对厨师的认知。
只是吧,他对许意迟教他一事,有那么一丢丢不满。
其实不是一丢丢,而是十分啦。
当着陈掌柜的面,他态度都已经很不耐,不耐中不光有怀疑还有不屑。
老陈,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说来帮你,我二话不说就来了,就这儿?你确定要我跟一个小丫头学厨艺,这不开玩笑呢吗?她这个身板,能拎得起锅吗?他这个不配合的态度,最难过的当属陈掌柜。
他曾经对东家做的保证,啪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老孙,你想想我哪回骗过你。
东家是有真本事的……他没说完,孙义已发出不屑的轻嗤声。
许意迟看也没看他,对陈掌柜道:你解决一下。
丢下这句话,她便走了。
孙义气得跳脚,指着许意迟的背影气恼问:她这是什么态度啊她!陈掌柜也很生气,闻言拉下脸:老孙你别管东家,你这又是什么态度?来之前我们不是说好的嘛,你我一道学绝味虾做法,然后把店开起来。
现在呢?你什么意思?被这般质问,孙义有气恼,也有一闪而过的心虚,他伸着小胖手,胖乎乎的手指指向陈掌柜:我什么意思,我还没问你什么意思呢?是说好了不假,我们一起学,好歹得像模像样吧,你找个小姑娘来什么意思?瞧不起谁呢?羞辱谁呢?我跟你说,你瞧不起我老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孙义吧啦吧啦数落了一大堆,就差把十年前鸡毛蒜皮的小事拎出来一一说了。
陈掌柜听他好说一通,已然心灰意冷,胡乱搓搓脸道:老孙,算了吧。
既然你这么委屈,咱们就好聚好散。
说着,他也走了,徒留孙义在原地跳脚。
真一拳打在棉花上,气死他了!陈掌柜回去找许意迟道歉,许意迟也只是抬抬眼,道:对我来说,少了一个不听话的徒弟,是好事。
对你来说,少了一个帮手,要看绝味虾开业在即,你还是得尽快找吧。
陈掌柜也知事情的严重性,匆匆回去找人。
许意迟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却不想晚上,小时专门找上她。
她认真地看了看站在灯光下站着的少年,这几日伙食不错,曾经面黄肌瘦的面庞已有血色,再养养,谁能想到他昔日会是个乞丐呢。
回过神来,她不由微微拔高声量:所以你是想学做绝味虾,顶替掉那个厨师?小时手心捏着一把汗,低头应是。
这个想法很有些出格,他怕许意迟不同意,赶忙接道:您放心,如果陈掌柜找到合适的人,我一定不赖着,愿意把位置腾出来。
我只是看陈掌柜为难,想帮忙。
许意迟盯着他:那你可有想过一个酒楼的客流量?你的小身板是不是能坚持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是不是每天都能不知疲倦爬起来,维持绝味虾的运转?你可有想过,你身体是否能撑住?这些问题,他显然没深想,一时愣住。
许意迟叹息一声:你先想清楚再说。
作者有话说:不知不觉又三点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阳间作息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