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面的事, 暂时与许意迟和安哥无关了。
送走这些人,秦原和西风的人无不送了口气:可算把瘟神们送走了。
刚才那种场面真是吓死了人了,一个闹不好, 说不定会头破血流呢。
结果就被东家这样简简单单化解了。
他们看向许意迟的眼神,莫不是充满了崇拜与敬佩。
许意迟被这些饱含热烈感情的眼神弄得哭笑不得,道:今日趁着无事, 都早些下工歇歇吧。
当值的人,各去账房那里领五十文钱, 今日的事做得不错!谢东家!有赏钱领,大家一时间喜不自禁。
他们很庆幸自己没冲动,纷纷喜气洋洋地往账房那里去了。
许意迟刚才捏安哥掌心,便一直没松开他的手,像大姐姐一样拉他回家去:你匆忙跑回来, 应该也没和夫子告假吧?族学那里会不会有影响?安哥感受着手心的热度,颇有些心不在焉, 没听到许意迟说的话。
许意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是不是在想着怎么扯小话呢?被她拉着手,安哥憋得脸都红了, 吞吞吐吐几个字:不是,我没有……许意迟笑了:是不是还要让我别瞎说?安哥:……许意迟不好在挪揄他,同他道:放心吧,我已经叫秦原刚回去了。
听说你们今天小考, 也挺重要的。
你现在回去铁定赶不上了, 所以我让他回去,认真同夫子请个假,甭管你之前是不是已经请人带过话, 对夫子基本的尊重咱们也是要有的。
安哥垂首, 认真应是:迟娘说的是。
嗯, 那么你现在不用连夜返回去了,可以跟我家去,开不开心?激不激动?她雀跃兴奋的模样落入眼中,安哥也跟着抿嘴笑。
他得承认,这一刻他开心又激动。
许意迟掷地有声:我给你做好吃的!安哥:……颇为幽怨地别她一眼,你确信?许意迟憨笑反问:你觉得呢?安哥无奈咬牙道:你说你想我给你做好的,我也是甘愿的,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你说给我做好吃的,我心中到底惶恐不安,不若我献上雕虫小技,请迟娘一阅?许意迟心情相当好,也相当大度地挥手;准了!三月底,正是冒春寒的时候。
不知不觉天已擦黑,弯月悄然爬上柳梢头。
清冷凉淡的月光清泠泠地洒在地上,落在树间,拨到路旁,映在湖水里,也悄悄爬上走在路上的人肩头。
许意迟和安哥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在宽阔的街道慢慢走着,月光安然随行。
这本是一幅静谧美好的友人夜行图。
凑得近了,听见他们之间你来我往的说话声,恍然发现刚才有些不接地气的夜行图充满了烟火气,尽是属于普通人的人间美好。
我想吃韭菜了,有句诗念得好——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1。
咱们是春天嘛,春天就该吃春天的吃食!——有点娇蛮却不惹人厌嫌。
你想怎么吃?韭菜香干,还是别的?——明明有些稚气,却又有温和包容的声音。
就这个吧。
到底晚上了,许意迟也不愿吃太多,免得引起积食。
我们待会儿呢回去,便按照这诗里的来,连夜剪韭菜,配花姐姐近日新出的香干。
还买了些蕨菜,有青虾豕肉拌馅儿,正好包几个猫耳朵下锅里。
她说一个,安哥便跟着点一次头。
有馄饨汤挺好的,但晚上都吃咸了,不想再喝咸汤了。
用苹果梨大枣和山里红糕煮一锅酸甜汤,你不爱吃酸,再淋一勺桂花蜜,甜甜嘴,去酸,你觉得可好?甚好。
安哥并未二见。
再来一道凉菜了,这会儿的菠菜也肥得很,一道凉拌菜果仁菠菜,一道热菜韭菜香干,一道甜汤山里红鲜果汤,再配一道主食,也蛮好。
的确是蛮好。
许意迟乐滋滋盘算,闻言拿眼横他:你咋跟复读机似的?安哥疑惑:复读机是何物?许意迟:不告诉你。
并向他做了鬼脸。
两人闹哄哄地回去,二丫小云等在家里,看他们回来左看看右看看,见他们安好无损总算安心。
许意迟发动家里的人一起忙活,剪韭菜、采菠菜,还让安哥在旁边念书,一会儿念关于韭菜的,一会念关于春天夜色的,念了不少诗,小云和二丫说起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时间,院落里满是欢声笑语。
安哥在厨房忙活,许意迟他们帮忙打下手。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她盘算家里到底得有个得用的大人,小云和二丫都太小,其他人白天也得忙生意,时常不在,的确不甚安全。
这些事今天办不来,许意迟不着急,先专心享用安哥做的饭菜。
春天的韭菜鲜嫩脆爽,有着独特的浓郁口感。
清冽与春意化在齿间,香干的醇厚亦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一个鲜爽鲜嫩,一个醇厚紧实,颇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许意迟爱这口,不忘给安哥夹菜。
猫耳朵有的模样好看,有的模样丑了吧唧,看不出两个耳朵——后者是她包的,左右她包的这几个别人没看到,她给自己盛了几个,也让安哥替她分担几个。
她咬着猫耳朵,蕨菜的嫩脆、青虾的鲜嫩、豕肉的香醇经过佐料的调和,三种口味达到一种完美的平衡,一口吃春,两口游河,三口在林间奔走,别有滋味。
且它水淋淋的,外皮的小麦香亦有种旷远麦田中雨露阳光挥洒的痛快。
x许意迟连吃了好几个,小声感慨:幸亏不是我调馅儿。
不然就怕这个春毁了呢。
安哥慢腾腾吃好一个猫耳朵,接道:没有你,也做不出这般滋味。
许意迟感动地望着安哥,安哥低下头,给她挟一筷子果仁菠菜:你想吃的。
这时节的菠菜叶片很肥,有种丰润的口感,吃到嘴里亦有种肉质的满足,却带着蔬菜的清爽与干净,叫人舒爽的时候,又不至于腹胃受油腻的苦闷。
炸得焦脆的花生米落在嘴里嘎嘣脆响,齿颊留香;弯月般的腰果油脂丰满,干干脆脆,与菠菜加在一起吃,一软一脆一丰腴一清爽,倒是相当有情趣。
吃菜吃主食,最后的甜汤当然忘不了。
在煮的时候,许意迟看到厨房有发好的银耳,亦放了些进去。
银耳煮的时候久了,几乎化在汤里,使得山楂红的甜汤变得亦有几分粘稠浓郁,入口滑润细腻,酸甜可口。
安哥的那碗淋了两勺桂花蜜,甜甜的花蜜清香四溢,在舌尖、舌面、齿根,以及喉管蔓延,留下浅淡而不容忽视的香气。
一顿饭吃得畅快,微微出了些薄汗。
许意迟让安哥早些休息,左右今日回来了,便趁机休息休息,学习也得讲究劳逸结合嘛。
安哥听她的话,安静地坐在一旁,手上不知何时拿了一本书在看。
许意迟郁闷:‘不是让你歇会儿嘛?怎地还在看书?安哥抬抬下巴:的确在看闲书,无碍的。
许意迟凑过去近看,才看清他看的是她和春柳发行的第二本书,颇有几分脸红和不好意思,小声嘟囔了几句,觉得脸热不愿意在屋里坐,要去院里走几步。
你披件衣服,外头夜凉。
许意迟随意挥手,应付道:知道了,啰嗦鬼。
她吐吐舌头,猛地一瞬反应过来:她这是当小女孩时间太久,心智也变得和小女生一样了吗?没多想,她在院里溜达了两圈了,看了看院中长得甚好的菜地,欣慰不已;又去池塘赏了一番在里头游得欢快的肥头大鲤鱼,甚为高兴——这个傻子,怕是不知道会成为盘中餐吧?看在它这么费力逗乐的份上,再养养吧。
院里长得野樱桃树也很喜人,绿莹莹的叶子里好像要几粒小果子?许意迟怕看错了,歪头看了半晌,仍不真切。
论掌握轻功这门功夫的重要性。
不过她也不是小白了,知晓现实里的轻功与武侠剧里的还是有差别的,虽有差别,但不影响她上樱桃树看樱桃果啊。
樱桃树旁的石榴倒是很像模像样,夏天能结果,再过几天可以有好看的石榴花了。
到时候财一些,放屋里。
院里的金桂最有用,去年刚来没多久已经让她好生利用一番了,今年再接再厉。
回到堂屋,安哥还在看书。
许意迟已经褪去脸热,叫二丫过来问她的意思,本来是让二丫在这里安全待着,二丫做了许多活,她不能当黑心主家。
好在二丫二话不说同意,此事就此敲定。
翌日,安哥去族学,许意迟则听到了关于名扬四海的趣事儿。
作者有话说:注:1引自杜甫诗《赠卫八处士》。